第四十八章
說來也巧,正這樣思忖著,外頭就傳來熙熙攘攘的喧嘩聲,都是世婦們的溫柔巧笑。高長卿心中大喜,一等簾帳掀開,就攬過一把纖腰壓在身下,將女子的腿根掐得火熱。那女子先是驚叫一聲,然後“啪”地狠狠給了他一耳光。高長卿大怒,卻沒想到女子愈發凶悍,揪住他的耳朵將他拖到燈火下:“高子玉!你喝飽了老酒就變成畜生了麼!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高長卿被嚇醒了醉意,瞇著眼睛擋住那刺眼的光線:“阿姊我錯了……阿姊饒了我……”
“幸虧今日是我!”高妍恨鐵不成鋼,“你若是碰到了旁人,一千次都不夠你死的!能在這裡出入的女子,都是姜揚的女人,你若是與他的宮妃通姦,那可是凌遲的死罪!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
高長卿接過她遞過來的冰水,貼在臉上,感覺頭重腳輕,不過經過這一場好打,倒是減輕了不少。他坦言:“今日喝了鹿血,又喝了不少酒,一不留神就精蟲上腦,沒有想太多。只不過我聽說姜揚還不曾有……有特別寵愛的女子,所以起了僥倖的心思。姐姐教訓得是,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高妍嗤笑一聲:“姜揚何止是沒有特別寵愛的女子。大婚以來,他不曾臨幸後宮半步,搞得後宮佳麗怨聲載道。我怕再這樣下去,後宮通姦者不可勝數,我成日只要幫著他捉姦就好了。”說著意味深長地望著他。
高長卿大窘:“阿姊,你還不懂我麼?”
“現在懂了。”高妍替他換了一杯水,“你比誰都貪好女色。”她見高長卿睡意朦朧,將一幫女伴都驅退了,“這裡安靜得很,也沒有誰會來,你且睡上一遭。阿姊出門辦事,你不要聲張。”高長卿就著她的手飲了幾口涼水,昏昏沉沉地陷在錦繡堆裡睡去。
高妍出帳,與黑伯、御子柴三人繞過大堆篝火,徒步行走在河谷兩岸的緩坡上。皓月當空,水面澄澈,正是良辰美景,三人卻默不作聲。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座粗糲石塊壘就的獵人小屋。高妍走到跟前,將一枚玉珮按在門旁的凹中一轉,權當作房門的一整塊巨石就凌空開啟,升騰一股煙灰。高妍走進房裡,露天的曬台上還有沒來得及收的鹿皮,野豬肉掛在廊下早已風乾,靜靜的石階上一個人也沒有,這一副淒涼的場景讓她不禁傷心地哭泣起來。黑伯安慰她:“小姐啊,總會好起來的。”御子柴抓抓頭,找了片乾淨的地坐下,上下打量著。這是高家的一處別業,用來拾掇狩得的獵物,看起來這許多年來都沒有人維護。
“我在宮裡請人查了一下父親的遺產,似乎沒有被人佔取的也只有這一處莊園了。今日路過,特意來看一看,心裡真是難過。”高妍說著,讓黑伯點起火折子,進到主屋裡轉了一圈,與他一道收拾起高文公留下來的遺物,睹物思人,淚流不止。御子柴就守在外頭替他們放風。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高妍心事重重地拿著一張薄紙出來,黑伯跟在她身後,捧著幾件毛皮大氅。御子柴迎上去,“怎麼了?”
高妍奇怪道:“在箱篋底下見到一封奇怪的信,安排了這處房宅的去處,只是……被賜予這處房宅的,既不是長卿、欒兒,也不是我,是另外一個高家人,但看不清楚名字了。”她與黑伯對視一眼,十分困惑的模樣。
御子柴問她:“會不會是別人擬造的?”
“雖然印信跟名字都已經撕掉了,但上頭的確是父親的字跡,這個我可以確定。”
御子柴安慰她:“也許因為這處房宅實在太小,所以送給了旁人,也說不準。”
高妍歎了口氣,“希望是這樣吧,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把契信留在這裡,也不知道那個親戚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這麼多年來就讓它這麼荒棄著,太可惜了。如果他還不知道,我想了了父親的心願,將這處房宅送給他。”她凝視著漆黑的石質房屋,歎了口氣,“今晚我想睡在這裡。”
“小姐!”
高妍笑,“有你們在,我有什麼需要害怕的呢?”三人遂在別居裡過了一夜。
話說當夜,姜揚還沒喝得盡興,就被衛闔送進了王后營帳裡。姜揚一路大聲爭辯:“我沒醉!”衛闔閒閒地抽煙,“醉鬼都說自己沒醉。”
姜揚憤憤:“我是真沒醉!”
衛闔眼風一厲:“那正好對妻子盡一盡人倫。”
姜揚被他嚇得登時不再鬧了,進到高妍營帳裡,見高妍睡在榻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腳也不知道往哪兒放,三番四次叫“姐姐”都沒有反應,大著膽子湊近一瞧,大喜:竟然是長卿!姜揚心底立刻閃過一絲疑惑:衛相這是什麼意思?與長卿行人倫?姜揚也不管那麼多,將高長卿拉起來:“好兄弟,我們吃酒去!”
高長卿頭痛不已:“我不行了,我喝不下去了……”軟塌塌地抱著他的胳膊歪倒在榻上。這一鬧他也睡不著,在昏燈下昏昏沉沉捧著腦袋胡思亂想,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閃過許多場景,不知怎麼就悲從中來,哀不自經,拿袖子擋著臉嚶嚶哭泣,胡言亂語。姜揚吃了一驚,將他摟進懷裡小聲哄著:“怎麼了?怎麼了長卿?誰欺負你了?”
高長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著鼻子揪住他的襟口:“我、我要,為你唱一首歌。”
姜揚溫柔地笑起來,忍不住輕輕刮了一下他哭紅的鼻子:“唱啊,我聽著。”高長卿低著腦袋醞釀了一番,哽咽地說:“不行。從前我唱歌的時候……父親都會從旁為我擊節。”
姜揚低笑,抓過酒爵就在床榻邊上敲上了。
高長卿一聽,哭得更是肝腸寸斷,摟著他的脖子埋進他的懷裡:“父親!父親……”
“兒啊,咱不哭!”姜揚失笑,用力摟著他重新躺倒,“乖,長卿喝醉了,先睡一覺,好不好?”
高長卿瞇著眼睛攥住他的手指:“阿爹陪我麼?”
姜揚樂死了,握住他的手在燈光下翻來覆去地看,然後在意識過來之前,就已經低頭親吻了他的手心,“不是阿爹,是揚哥。”他發覺長卿手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忍不住把臉埋在他滾燙的手心,瞇著眼睛仰視著他。
高長卿思考了一陣,老實卻又不太確定地嗯了一聲:“揚哥。揚哥陪我麼?”
姜揚的眼神變深了。明明帳中沒有點著炭盆,他卻覺得今夜熱得讓人難耐。他暴躁地拉開自己的襟口,伸出雙臂按在他的肩頭:“長卿喜歡……我陪著你麼?”
高長卿笑。他閉上眼睛,在姜揚身下蜷起了身體,故意擋住了臉,只狡猾地偷偷瞇縫著眼睛看他。姜揚笑著在他臉上刮了一下,“真狡猾啊,壞孩子。你還沒有唱歌給我聽呢,怎麼辦?”
高長卿對他傻笑。姜揚的神色黯淡下來,盯著他凝視了很久,而後低下頭,吻住了那像是花瓣一樣的唇。高長卿似乎覺得有些疑惑,但因為接吻的滋味實在太讓他快慰,很愉快地就接受了長驅直入的唇舌,納入口中玩耍起來,雙手也鬆鬆垮垮地摟住了姜揚的脖頸。
“喜歡麼?”姜揚退出,一邊品味著帶著酒香的味道,一邊含著他水淋淋的唇瓣低啞地問。高長卿不答話,只在他身下不聽話地扭動著,輕輕按著他的腦後啃噬他的嘴唇,索取更多。姜揚忽然覺得衛闔說得對,他是醉了,還醉得不清,否則他的身體怎麼會那麼重,重到無法控制,無法把他推開……
姜揚閉上眼睛,指尖顫抖著解開衣衫,再度俯下身去與他肌膚相貼。身體的每一寸都緊緊相吸的感覺美妙至極,兩人都情不自禁地低呼一聲,然後像是天雷勾動了地火,激烈地摟抱著在榻上翻滾,互相愛撫熾熱的慾望。兩人不知道藉著這醉意擁吻了多久,最後在軟和的錦繡堆裡頭頸交纏著睡去,一夜好夢。
待到高長卿醒來的時候,他的身體疲懶,卻充斥著不知名的饜足。週身都極暖和,緊貼著的胸膛光滑又富有韌性,舒服得他一輩子都不想動彈了,連今夕何夕都不曉得。美中不足是口乾舌燥,嘴唇四周都火辣辣的,他閉著眼睛得意地想,一定是遇上了一位極其飢渴的美人兒。
他又迷糊了一陣,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猛地抬頭。姜揚正好與他抵著額頭相抵,揉了揉眼睛朝他笑道:“早啊……”
高長卿先是一身冷汗,他們這是做了什麼!隨後發覺應該是沒做什麼,那種痛得要死的事情應該沒有發生。他強作鎮定,“揚哥,這……”
“長卿啊,你說再睡一刻鐘怎麼樣?”姜揚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趴得更舒服一些。高長卿枕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搖擺不定:如果肆意拒絕的話會不會顯得很奇怪,很不把他當兄弟?唔……果然與人同榻是件舒服得難以拒絕的事……這樣想來從前過的日子是何等的寂寞與空虛。
姜揚打了個哈欠,環著他的手在他腰上若有若無地撩了一把,喜滋滋地摟著他補了一覺,後來踏出營帳的時候無比地神清氣爽,雄赳赳氣昂昂。衛闔則看著清晨從外駕車而來的高妍,煙桿啪嗒落在地上,指指她又指指姜揚,看到跟在姜揚背後鑽出營帳的高長卿一拍腦袋,趕緊背過身去當做不是自己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