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訓【所謂主角都是可以滿血複活的傢伙】
當佐助差點把背負著他的忍鷹的毛都差點揪禿了才迫使它轉向回到邊境塔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令他難以置信的畫面。
平時總是對他溫柔以對的大哥用忍刀砍中了那個總是吊兒郎當地笑著仿佛從不會被打垮的傢伙的身體,然後在一片噴湧的血色中,那個銀髮笨蛋就這樣緩緩地倒下了高塔。
當佐助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指揮著忍鷹想著那個墜落的身影俯沖過去。
然而當他伸出稚嫩地雙手,捕捉到的卻是一片清風。
一切宛如慢鏡頭一般,那個溫柔的懶洋洋的總讓他想起午後陽光的銀髮哥哥,就這樣以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從他面前掠過。
臉上似乎還帶著他那招牌式的燦爛傻笑,下一秒,他就這樣在孩子面前迅疾墜落,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被摔得鮮血淋漓。
佐助死死地睜大眼,目眥欲裂,血紅的眼中勾玉緩緩地轉動著,然而他根本沒有察覺自己已經開了眼,只是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試圖找出破綻。
也許是分身術?或者是替身術?
時間過得好慢啊,為什麼術的效果還沒解除?
誰會相信那個笨蛋就這樣死了?肯定下一秒就會跳出來笑得一臉賤相地說著哈哈上當了吧笨蛋。
快出來啊!即使這次被笑成笨蛋也原諒你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如悲泣般地風聲。
仿佛剛想起什麼似的,佐助擡起頭死死盯著塔頂上那個身影,眼睛裡沒有恨意,沒有絕望,只有發自靈魂般的質問的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銀醬會死?
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
為什麼他還不回來?
為什麼你會殺了他?
為什麼,是你親手殺了他?
然後塔頂上那個身影沒有給他任何回答,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伸出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展示出的是一個不知是推還是拉的姿態。
佐助睜大眼看向他親愛的大哥,他的腦中此刻已經無法思考任何問題,此刻支配他的只有最原始的憤怒。他直接躍上高塔,衝到那個男人面前,聲嘶力竭地問他,“為什麼?!”
鼬轉過臉來看著佐助,有一瞬間幾乎不知該怎麼反應。他本應該說一些殘酷的話,進一步激起佐助心中的恨意,讓佐助帶著對他的強烈的恨強大起來。
但他抖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呢?一切不該是這麼發展的啊?
那個傢伙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呢?
怎麼能,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在他決定不顧一切要保護他的時候?
如果佐助此刻還理智清醒,幾乎可以輕易看出他平時無懈可擊的哥哥此刻臉上掩飾不住的動搖與震驚,但沈浸在銀時慘烈死亡的他忽略了這一切。
如果說鼬對族人的下手,他還因為沒有實感且是為了保護自己而選擇原諒的話,那麼鼬對銀時的下手,卻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出為其開脫的理由。
為什麼?在他和銀醬可以自由自在地離去的時候,偏偏要選擇殺了他?
為什麼,明明是可以不死的人,就這樣輕易地被他殺了?
如果這一切是為了保護自己,那麼自己的生存,該是多麼骯髒啊!犧牲了父母、哥哥的生命才換來的茍延殘喘,真是令人惡心得想吐!
為什麼,同樣是弟弟,你選擇殺了他來成全我?因為我更弱小麼?更不能對木葉構成威脅麼?那樣虛偽的和平真的這麼有意義麼?
這樣想著的佐助,帶著強烈的恨意與不甘,奮不顧身地衝向了鼬。
鼬下意識的反擊,佐助一腳便被踢翻在地。
鼬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狼狽地掙紮站起來的幼弟,顧不得心中的震驚與悲痛,他知道事已至此,必須盡早下個決斷。
於是他狠狠地閉上了眼睛,再度睜眼時,眼中的勾玉已經變為萬花筒的形狀。
剛剛才領悟的幻術月讀,第一次,便用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
他重現了當時與銀時戰鬥的畫面。
時間飛速流逝著的月讀空間,佐助一遍又一遍地重溫著鼬和銀時的戰鬥畫面,仿佛一場無聲的啞劇,不詳的黃昏,銀時滿身浴血卻堅定的身影,從頭到尾都不放棄的輕快笑容,以及,最後的最後,慘烈的墜落,只差一秒的擦肩而過。
強烈的對比讓佐助惡心欲吐,鼬殘酷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響起,“這個可悲的傢伙,是因為你的弱小而死,如果不是為了帶你走而過度使用萬花筒,他不會敗在我的手上。直到最後一刻,他都還想要守護你,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場。”
“不準這麼說他!”佐助強忍著精神上的痛楚,嘶吼出聲。
鼬閉了閉眼,繼續用殘酷的聲音說道,“我愚蠢的弟弟啊,你想問為什麼死的是他不是你麼?那是因為你太弱小了,根本沒有讓我殺的價值。所以,憎恨吧!痛恨我吧!醜陋地活下去……帶著用他的生命換來的茍且偷生,即使卑躬屈膝,也要像條狗一般搖尾乞憐地活下去。然後盡力地、盡力地逃跑吧……等你什麼時候,有了同他一樣的眼睛,再來到我的面前吧。”
終於支持不住的佐助,終於在鼬冷酷的聲音中倒了下去,映入他眼簾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鼬那充斥著不詳意味的萬花筒寫輪眼。
而鼬,終於在佐助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讓眼中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滑落。
他突然想起那個銀髮的孩子三歲那年給他講的關於雞蛋與獼猴桃的笑話,那時的他,其實是想笑出來的,但為了維護哥哥的形象,所以生生忍住了。
也許真如他所說,錯過了的笑話,就沒了笑出來的機會。
而錯過了的人,便再也沒有擁抱的時機。
當佐助在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木葉的醫院。
護士關切地問著他的感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渲染著歲月的繁華與靜好。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沒有滅族、沒有父母的死、沒有逃亡、沒有阿銀的慘死。
然後當他察覺到身邊人隱含同情的目光時,他有種想要發笑的感覺。
不知誰出於怎樣的目的,做出了怎樣的安排,又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總之,他就如一個單純的宇智波的遺孤一般,維持著表面上的自由,重新生活在這一片散發著腐敗氣息的繁華之中。
鼬成了滅族的叛忍,阿銀更是被哥哥殺死的早夭天才,而自己,沒有逃亡,只是被叛忍鼬劫持而已。
真是完美的謊言!
如果自己沒有聽阿銀說起過一部分真相,怕是立馬就要相信了吧。
出於天生的謹慎,他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與阿銀的談話,甚至沒有對官方的說辭表現出什麼不妥,就如同一個剛剛失去一切的孩子一般,接受了大人的所有安排。
即使這虛偽的謊言讓他作嘔,但他選擇了生生忍下去。就如那個男人所說的,用那麼多人命換來的茍且偷生,就算是像條狗一樣地搖尾乞憐,也要卑微地活下去。
目前的他還沒有逃離木葉的力量。
感到身體略微恢複以後,不等出院通知,佐助直接離開了醫院。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當年他練習豪火球的河岸的時候,看到一個金髮的家夥孤零零地坐在那裡,不知怎地就想起那個銀毛笨蛋被族內的孩子排擠時,對想要教訓他們的自己講出的有毛沒毛論,沒毛的傢伙總是會排斥有毛的呢。這樣想著的佐助,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河邊的金髮吊車尾轉過頭來看到佐助的笑,敏感地以為被嘲笑,立刻沖動地衝上來要跟他幹架。然而他被按在地上,卻一點招架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越笑越大聲,在對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笑得淚流滿面。
一頭金毛的鳴人有些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嘴裡不停嚷嚷道,“喂喂,你別哭啊!我真沒怎麼用力啊!有這麼痛麼?”
而佐助只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打開了他想要攙扶的手,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宇智波被隔離起來的族地。
他穿過客廳,走過父母血染的臥室,最後來到銀時常常偷懶睡覺靠著的那根廊柱前,學著當時銀時的樣子靠坐了下來。
當時他的表情多麼愜意啊,午後的陽光那麼溫暖。
為什麼此刻卻下起了冰冷的雨?
銀醬,你總說少年要多笑笑才好,要記得補充鈣質,不要想得太多。
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哭了。
從今往後,我會一個人好好地生活,記得多喝牛奶,好好長高。
所以,哪怕只有一次,僅僅只有一次,來看看我好麼?
讓我也看一看同樣長高了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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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佐助終於順順利利地從忍術學校畢業。四年的經歷除了日以繼夜的訓練乏善可陳。
只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才敢稍稍想起阿銀,想起鼬,想起他最愛的兩個哥哥,一個殺了另一個,原因卻有可能是為了保護他。
這事實如同鋼刀一般刮著他的心,他心中充滿著強烈的憤恨,卻又不清楚具體該去恨誰。但這世間的事情總有其運行的道理,所有力的角逐才會導致最終的結果。
可如果這結果,是連阿銀這樣的笨蛋都被逼死,那麼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有哪裡不對吧?要找到那個壞的地方,把它剔除。
還要控制著心中那隻野獸,它夜夜叫囂著要毀滅這個將阿銀從他身邊奪走的世界。
只有在稍微想起阿銀的時候,才能找回快要崩潰的理智。
他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散漫地傢伙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站在他面前,揉著他的腦袋說著,“佐助,你要好好地成長起來。這個世界並不完美,有光就有影,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如此美好。”
現在佐助終於能夠稍稍理解那種共存的矛盾。
這是一個阿銀愛著的世界,又是一個將他奪走的世界。
一個如今的他,既想要守護,又想要破壞的世界。
陽光映照在那笑容上,在回憶裡一遍又一遍地清晰起來,連那溫暖的光暈中的微塵都仿佛觸手可及。
他記得那片廣闊的天地,流淌的大河,翺翔的孤鷹,天地下那個人殷紅的眸子看著他,說,“沒有什麼痛苦可以長久,你生而自由。”
阿銀,如果早知道這自由要用你的生命去換,我寧願一生只做一隻籠中的家雀。
畢業後,下忍第七班正式成立,帶隊上忍是一個叫卡卡西的銀毛頹廢大叔,讓佐助總感覺有種莫名的親切。
新的班級成員並不討厭,雖然都有點吵,但還是合作愉快,順順利利地完成了一個偽報成C級任務的B級任務。
完成任務的過程中佐助受了點傷,連他自己都奇怪自己會不由自主地去保護那個金髮吊車尾。難道是因為對方同樣是被排斥的“有毛”的傢伙的原因?
因為順利完成了一個B級任務而心情愉快的第七班成員一路上悠悠閒閒地往回走,當到達木葉門口時,看到了一個可疑的穿著和服紮著雙馬尾的銀髮卷毛,正拿著個護額似的東西跟守著大門的不知火玄間爭論著什麼。
當佐助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時,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大腦的動作衝上前去緊緊地從後面抱住了對方的腰。
那人頓了一下,輕聲說了一句,“佐助,我回來了。”
佐助抱著他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輕微顫抖著,有很多話想問,但最後到嘴邊的只有一句帶著哭腔的“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