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回歸身體

葉重華喝著熱茶鎮定自若地坐在項秦的椅子上，為了防止自己豐富的面部表情洩露出什麼資訊，他將整張臉定格在面癱屬性上，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沖著陳姨撩起眼皮：“你想說什麼？”

“我是張浩的親生母親。”陳姨說。

如果此時葉重華能做出表情，那一定是這樣的=口=，內心一萬頭草泥馬踐踏來踐踏去，然後集體臥槽了！他曾經從陳姨口中聽到的那個故事，關於自己生了個私生子，結果對方給她兩種選擇，第一，一筆遣散費，孩子對方養，並跟她永遠斷絕關係；第二，跟孩子一起滾，一分錢拿不到，永遠不會承認他們的身份，所以為了孩子，她選擇了第一種。這裡的私生子竟然是張浩？劇本太狗血了我們不演了行不行！？

“他死了，被項秦折磨死的，你想看看他的屍體嗎？”陳姨掏出一疊照片，一張一張地舉到葉重華面前，再扔到地上。

葉重華只看了第一眼就立刻給所有照片打上了馬賽克，奶奶個熊！幸好當初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項秦是怎麼處理張浩的。在陳姨展示了所有照片後，一臉面癱地總結：“原來他死了。”雖然以前就有預感，但這還真的他第一次聽到張浩的結局。

看見葉重華的表情沒有任何鬆動，陳姨更加認定對方就是罪魁禍首。“你以為他為什麼如此瞭解項秦的作息時間？又擁有別墅如此完整的佈局？沒錯，是我告訴他的。”她用一種悲憫的語氣說，“本來沒想讓任何人死。”

陳姨的聲音驀地尖銳起來：“結果項秦殺了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我放棄了那麼多東西，你們卻毀了我付出的所有！你們怎麼敢！怎麼敢傷害他！我要讓兇手一輩子活在痛苦中！好好體會我的痛苦！我要毀掉你——葉重華！毀了你的身體，毀了你的意識！毀了你的一切！！！”陳姨聲嘶力竭地怒吼，猙獰的表情猶如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葉重華覺得有件事應該告訴她，等著她喘勻氣，他才開口：“醫院裡的炸彈被拆掉了。”

陳姨身體一僵，千年的科技早就達到了她無法想像的地步嗎？那麼她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在對方眼裡都只是個笑話？可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著踏出這裡一步，所以，除了繼續，她別無選擇。

不！她還有希望！她帶的炸彈足夠炸毀整個別墅，即使是銅牆鐵壁也無法阻止她！

此時，葉重華聽見項秦急促的聲音：“重華，我就快到了，再拖一會兒，等我。”

陳姨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拖下去，她心灰意冷地引爆炸彈：“葉重華，不要怪我。怪只能怪你們得罪了太多人。”

“轟——！！！”一聲巨響，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致使整棟別墅由內到外迅速崩塌，刹那，塵土飛揚，地動山搖。項秦開的車碾過飛濺的石塊，側翻在地，他爬出來，呆呆地盯著那漫天煙塵裡面目全非的別墅，只差幾十米，只差幾秒鐘，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別墅在自己面前變成了廢墟，連同自己的心，炸成碎片，墜入深淵……

“轟！”汽車在身後爆炸，項秦一個踉蹌猛地前沖幾步，後背灼熱的疼痛驚醒了他。

“重華……重華！重華？！葉重華！！！”項秦瞠目欲裂，無論他通過手機怎麼呼喚，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葉重華消失了，包括那些助手們，和系統光碟、電腦一起埋葬在別墅的廢墟之下。

不會的！重華一定還活著，他不會那麼輕易被抹殺！項秦沖向那些殘垣斷壁，他要把系統光碟挖出來，沒有親眼看到毀掉的光碟，他不相信葉重華就這麼消失了！

項秦沖上廢墟，找到臥室的方位瘋狂地徒手挖掘那些碎石，即便他的體質再好，也抵不住尖銳的、大大小小的殘骸，很快雙手鮮血淋漓。

警車此時才匆匆趕到，看見項秦瘋狂的舉動，幾位交警還以為有人被埋在了下面，急忙聯繫救護、消防、公安，請求支援，並上前幫助他挖掘，大聲詢問爆炸前屋子裡有多少人，但是項秦的耳邊只剩下嗡嗡作響，完全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他的武力值根本不是這些交警能撼動的，更何況在這種狀態下，誰敢碰到他，無一例外都會被甩出去，到後來所有人不得不遠離他。

……

葉重華陷入了一片漆黑，這種狀態似曾相識，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整個世界寂靜無聲，連同他的大腦，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用思考，彷彿回歸到最原始的空白。

在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他不知道他應該做什麼，或者什麼都不需要做，可是他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他曾經執著的某些東西，他要如何找到它們？

念頭剛起，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閃爍的小光點，葉重華看著它，想像著自己伸手去碰它，光點馬上融入他的意識裡，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夠，還不夠！他想著，無數的光點一個接一個出現在黑暗中，然後瘋狂地朝他湧來，聲音、影像、資訊頃刻擠滿了他空虛的世界，眼前閃過繁雜的片段，耳邊充斥著分辨不清的聲音……

“編號V587號人工智慧……”“你叫我什麼？”“……他變成了植物人。”“我和你一樣，我喜歡你。”“我喜歡聽你叫我主人。”“……小華？！”“別害怕，你還有我……”“重華，我們賭不起。”“小華，你長大了，必須對自己的言行負責。”“只要你嫁過來，我就會負責到底。”……

一瞬間，黑暗變成了一種束縛，黏稠的物質包裹著他，窒息感侵襲而來，他卻動彈不得，無法掙脫……救我……誰來救我？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啊啊啊啊——！！！

“重華……重華！重華？！葉重華！！！”

葉重華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用力得肺部都在隱隱作痛，光線刺激得眼前一片花白，模糊的光影在晃動，他想要抬手遮住光線，卻發現自己異常虛弱，雙手仿若有千斤之重，就連動一動手指也要耗費全身的力氣。有多久不曾體會到這種無力感了？有多久……

……“小華？小華！？”“天啊他醒了！”“醫生呢？快叫醫生！”“小華！小華你能聽見媽媽的聲音嗎？”“醫生！醫生！”“醫生來了！快讓開！”……“呼吸，呼吸，保持呼吸。”“病人血壓升高！心跳……”“能看見我的手嗎？這是幾？”“病人沒有反應。”“小華，小華，你再動一下，媽媽求你……”……

有人在擺弄自己的身體，還有影子晃來晃去，是誰？太吵了！安靜！通通安靜！

【滴——系統重啟完畢，搜索語音設備……搜索視頻輸入裝置……搜索不到相關設備，請檢查設備投放情況。開啟人工智慧系統，編號V587號人工智慧為您服務，請選擇性別。】

你妹！都說了勞資是男的啊！給勞資滾一邊去啊！

葉重華把輔助程式踹進角落裡，幾秒鐘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眼前的景象清晰了，好幾張臉，有陌生的、有熟悉的，醫生、護士、爸爸、媽媽、陸塵……這是怎麼回事？他聽見媽媽泣不成聲，媽……他張開口，卻只發出一個沙啞的音節。

“小華！小華！剛才小華叫我了！”“夫人，冷靜！請不要打擾醫生做檢查。”“看到我的手指了嗎？這是幾？不用說話，眨眼就好。”

面前豎起三根手指，葉重華差點變成鬥雞眼，他抽了抽嘴角，眨了三下眼睛。我怎麼了？他下意識地開口，嗓子乾澀而疼痛。

“不要說話。”醫生又一次吩咐，接著再次對葉重華做了一系列檢查，最後才解釋道，“因為你長期沒有使用聲帶，所以會導致一段時間的失聲，你不要勉強自己發出聲音，否則會對你的聲帶造成損害。你現在感覺四肢無力，這也是正常的，長期臥床會導致肌肉萎縮，接下來你需要一系列的康復訓練。病人家屬也請注意，病人的身體現在很虛弱，不要因為你們過於激動而對他產生二次傷害。”

葉重華還有些發蒙，他這是……回歸身體了？！他回歸身體了……回歸身體了！他感覺到一種狂喜，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抱著所有人輪流親一遍！

“醫生，病人的血壓又升高了！心跳超出正常值，是否注射鎮定劑？”

“等等，我覺得他只是剛剛意識到自己醒過來所乙太過興奮……”陸塵攔住護士，又對上葉重華的視線，“重華，你先冷靜一點，有事等一下再說。”

葉重華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冷靜下來，而後他想起了項秦，項秦呢？項秦在哪裡？

醫生和護士出去以後，左茵握著葉重華的手語無倫次地表達她的喜悅，葉文謙握著另一隻手沉默無語。陸塵則開始打電話通知左雲悠他們，打過一輪電話，他眉頭微皺：“奇怪，項秦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葉重華不能說話，也沒力氣寫字，他十分著急，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忽然，他看到了桌上那台電腦，這是他作為智慧系統時就已經控制的機器。系統，對，他還有系統！可是他應該怎麼控制……他盯著電腦，嘗試打開TXT，如同思維的本能，明明沒有感覺自己做了什麼，桌面上就彈出了TXT的窗口。成功了！

“滴——”葉重華控制著電腦發出聲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去。但見視窗中刷出一排文字：【項秦的電話打不通？】

“重華？”陸塵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

葉重華眨了眨眼，示意他繼續看著電腦：【是我。我現在的情況可能比較複雜，身體動不了也不能說話，但是系統還能用。手機最後回饋來的位置是在別墅，爆炸之前他離別墅很近，我現在聯繫不到他，擔心他受傷了。】

陸塵明瞭地點點頭：“你別急，我讓左雲悠他們過去找找。”

“什麼爆炸？”葉文謙抓住了重點，“小華？”

葉重華沉默片刻：【沒什麼，就是系統光碟毀了，所以我才能回歸身體。爸，媽，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