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75
國王肯吃東西了,海姆達爾一進那層樓工作人員就樂顛顛的跑來對他獻寶似的嘀咕,眼角眉梢無不透著喜悅,仿佛那不是一隻動物,而是他自己的孩子。
“太好了,您總算可以放心了。”海姆達爾順著他的話介面,對他的兢兢業業致以敬意。
工作人員眉飛色舞的不斷點頭,拉著海姆達爾去看國王。
國王果然在飛快進食,大口嚼肉,一看到海姆達爾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就低下頭繼續吃東西了,似乎並不想搭理海姆達爾。
海姆達爾已經被它無視慣了,照舊拉了把椅子往它籠子前一坐。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國王把生肉吃的血沫橫飛,凝結的血漬飛濺到海姆達爾腳前,粘黏在鞋面上;骨頭碎末彈飛到海姆達爾的褲腿上,掛落在褲腳,海姆達爾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想用這些給他下馬威?海姆達爾心平氣和,他家裡有倆客邁拉獸呢。尤其是大個兒的那只,死透的視而不見,非要活生生的放出去讓它撲殺才肯下嘴,每回進食都像屠宰場似的雞飛狗跳。
國王甩了半天腦袋,海姆達爾的褲腳都開始往下滴血水了,褲腳的主人依舊面不改色,國王終於認清現實,不再大費周折白費功夫。
“我碰到一大群蝙蝠。”海姆達爾突然開始說話。“黑壓壓的一片,不等我反應就一哄而上把我團團圍住,我人單力薄,使不上勁,蝙蝠就把我咬了。”側身把領子拉下亮出那倆看上去觸目驚心實則已無大礙的血斑,然後又快速把衣領子攏好,也不管浩克有沒有看清楚。
海姆達爾又道,“如果當時身邊有人警醒,或許我就能提早防範,也不至於在脖子上留下血窟窿,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國王目光沉沉的看著他,低下頭,舌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前爪沾染的血污,不知道在想什麼。
海姆達爾不是神,沒法洞悉它的心思,沉默片刻後說:“要是有一隻嗅血就好了。”
國王的動作停了一下。
海姆達爾裝作毫不知情,遺憾的搖頭,“嗅血對周遭的變化極其敏感,如果當時有嗅血警示,我就能早作準備了。”
國王抬起頭,如果它能像人類那般表達情緒,國王現在一定對海姆達爾嗤之以鼻,海姆達爾對嗅血的推崇讓它頗不以為然。
雖然同為浩克大家族的一員,但浩克血統龐雜,種類繁多,各浩克之間沒有扎扎實實的親緣關係,它們不像人類,不存在同宗同源的家族意識。
浩克生來就不是寵物,它們的誕生目的也不是為了替巫師們取樂,骨子裡野性難馴,桀驁不羈,浩克與浩克之間有時候更像是一種競爭關係,它們都有強烈的表現欲,誰也不買誰的賬。身為浩克中的戰鬥機的獵殺浩克猶如浩克系統中的上層建築,自然看不上只會一味賣乖裝可愛卻沒有半點廝殺搏鬥能力的“寵物”。
“你慢慢吃吧。”海姆達爾並不過多糾纏,也沒有把心底的迫切流露出來,動物有時比人還要敏感,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足夠了。
“這麼快就好了?”貌似一直在神遊物外的貧血人士驚訝道。
“我還有別的課。”海姆達爾與工作人員道別時,工作人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海姆達爾問。
“實際上……”工作人員朝國王那兒瞄去幾眼,壓低聲音說。“上一批嗅血有餘額了,原本訂的七隻,對方只要了六隻,多出來一隻。”員警部隊當初就是問他們要嗅血,現在有了餘額,于情於理該告知一聲。
海姆達爾懂他為什麼遲疑,生怕自己改變主意。雖說訓練中心明確表態願意一直伺候國王,但獵殺終非池中物,每日關在籠子裡等死,這讓曾經征戰沙場的國王情何以堪。
“有嗅血?那太好了!”海姆達爾猛地拔高音量,並在工作人員直愣愣的注視下若無其事的隨貧血人士走進電梯。
傻大個兒名叫科,海姆達爾問他姓什麼,他猶豫了一下,說:“德、德納、納吉,科、科‧德納吉。”
海姆達爾看了他一會兒,“德納吉?”
傻大個兒,不,科一臉沉重的點點頭。
海姆達爾之後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科松了口氣,海姆達爾好笑的想他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當初是怎麼被選進情報組織的?而且他的樣貌很有特色,與情報組織要求的掉進人群就找不到的選人初衷背道而馳。
科並不英俊,和帥氣也沾不上邊,相反,他很難看。科的額頭很高,仿佛被砸了一塊磚頭高高腫起,他的髮際線也靠後,乍一看去有點前禿的感覺。眼睛不大,眼皮浮腫,臉很圓,鼻樑扁塌,鼻頭也圓,嘴巴有點大,還掉了一顆門牙,笑起來漏風——據說小時候被一個魔法砸中血流滿面,等臉好了以後磕掉的門牙怎麼都長不出來了——總的來說,他不是海姆達爾見過的長的最醜的,卻是醜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
科確實其貌不揚,但是他的眼神很乾淨,不是單純,是乾淨,他看任何東西的目光都透著一股專注,再配合那張浮腫的饅頭臉,真是又憨又傻。海姆達爾跟他講述繳械咒的使用訣竅,短短十分鐘的講解,就從科專心致志的眼神中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
他聽的很認真,也許有迷惑,也許不解,也許吸收遲緩。毫無疑問,他是一隻笨鳥,一隻認真的笨鳥,如果有耐心,不厭其煩,教師絕對能從他身上得到非凡的成就感。
海姆達爾同他講了一個小時的繳械咒,他還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海姆達爾只好手把手的教他怎麼使用這個魔法,沒想到他的動手能力比文化知識的吸收能力強了不止一倍,雖然還是比學校裡的普通學生學的慢。
科第一次成功打飛了海姆達爾的魔杖後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臉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浮腫的小眼睛眯縫的都找不到了,他的喜悅也比常人反應慢半拍,好在只是遲鈍,而非不通。
可惜幾率之神只眷顧了他這麼一次,之後再也沒有成功過。科仿佛著了魔,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氣餒。
海姆達爾有點明白他為什麼能練成阿尼馬吉魔法了。
離開前,海姆達爾又嘮叨了一遍繳械咒的訣竅,就連揮魔杖的姿勢都讓科跟著自己練了好幾遍,科一開始有點誠惶誠恐,始終放不開手腳,隨著海姆達爾的滔滔不絕,科對他越來越信服,看他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質的變化,貌似有星星在裡面閃爍蕩漾……
“我、我要走了……”科突然東張西望,臉上竟有了點能稱之為精明的神態。
難道他有辦法覺察出嗅血的行跡?聯想到他是情報組織成員,具備旁人不具備的特長並不奇怪。
“那好吧,明天早上老時間老地點。”
科慎重的點頭,斂容垂首深深鞠了一躬,海姆達爾欠身還禮。
“不用不用……”科匆忙搖手,不等海姆達爾詢問,化形飛離。
海姆達爾閉上眼睛抬起頭,陽光掠過樹梢穿過綠葉打在臉上,沒了午時的酷熱,落日餘暉溫暖如春。
難以置信,海姆達爾睜開眼,假設科沒有對他說謊。
伊斯特維爾‧德納吉,死於1947年,國際威森加摩擬定的罪無可恕的死囚之一,十大死囚排名中排名第三,當年由吉倫特大法官親筆簽署的死刑通知書。他是格林德沃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的追隨者,就算他遺臭萬年遭人唾駡,那也絕對是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筆的人物,格林德沃公開承認其超群實力的強大黑巫師。
德納吉的兒子也是聖徒,現在被關押在中大西洋海嶺的巫師監獄內——海姆達爾曾翻閱過近些年的犯人資料,確信沒有見過這位元的拘役情況,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
禍不及家人,罪不累子孫,一想到聲名狼藉殺人如麻的德納吉有這樣一位孫子……老天其實挺愛開玩笑,挺不甘寂寞的。
這天早晨,送海姆達爾出門的時候威克多突然從後面抱住他,貌似不經意的問,“寶貝兒,最近這段日子你在忙什麼?”一邊嘀咕一邊親吻他的耳朵和脖子。
海姆達爾已經和科“私相授受”了大半個月,也早出晚歸了大半個月。
海姆達爾不認為這事兒能一直隱瞞下去,也不認為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威克多會一直毫無所覺,即使克魯姆老爺常常因為工作需要滿世界的奔波,卻比自己的生活還要規律。
“沒幹什麼,”海姆達爾一臉的淡定。“一直在和某個男人悄悄來往。”
抱住他的胳膊猛地收緊,親吻也停止了。
“你在開玩笑?”威克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不出情緒。
海姆達爾掙了一下,威克多緊了緊,最終還是退開一步。
海姆達爾返身,“當然,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威克多不置可否的短促一笑,也不囉嗦,“怎麼回事?”
海姆達爾就把當初沒說全的情況補充完整,結結實實的打上補丁,老爺的臉一下變得老黑,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威克朵拉住海姆達爾原地轉個身,並扯開他的後領子,手指摩挲上不仔細分辨就看不清楚的斑塊。
“你那時候說那位教官弄了只蝙蝠替你清的毒素。”
看吧,一個謊言站起來了,千萬個謊言前赴後繼著。
既然已經開口,海姆達爾就不打算再瞞他,“他直接咬了倆窟窿,流了點黑血就好了,真的沒什麼,你看現在不已經——啊!!!”
海姆達爾疼的肩膀一縮,飛快轉身。
“你你你你……你咬我……”海姆達爾那個驚悚那個委屈啊,為什麼都跟他的脖子過不去?!
海姆達爾自己看不見,那真是一個又深又狠的牙印子,本就模糊不清的斑塊在牙印的覆蓋下完全找不著了。
“我想咬的可不止那個地方。”老爺說這話時表情異常鎮定,問題是一個音一個音生硬的往外蹦,眼神兒好似兩把削鐵如泥的鋼刀,還冒著寒氣。
海姆達爾低眉順目的掰了下手指,“難得您有空,要不咱們一塊兒林間漫步,詩情畫意一下?”
儘管不想承認,海姆達爾還是覺得若長此以往前景堪憂,自個兒絕對是個妻管嚴。
貌似見面後氣氛有點僵硬,海姆達爾站出來為他們相互介紹。沒有出現快步上前握住對方手掌上下晃動的熱切友好的畫面,甚至連相互點個頭都沒有,海姆達爾在心底表示遺憾。
“德納吉?伊斯特維爾‧德納吉?”不知道是不是德納吉這個姓氏少見,威克多一開口就真相了。
科瑟縮了一下,沒有搖頭否認。
威克多看向海姆達爾,“就是為了他?”
“科沒上過魔法學校,有空我就給他講講。”海姆達爾摸摸鼻子。
“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當老師?”威克多揚起眉毛。
海姆達爾搖頭,“我沒想過這些,就是突然想教了。”
威克多又去打量科,“這麼說你也是聖徒?”
“我不是、是……”科迅速搖頭,表情很慎重。
海姆達爾拉著威克多,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看他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是聖徒,聖徒會要麼。”聖徒應該也有面試之類的篩選吧,不是號稱近臣麼,格林德沃也是個要面子的人吧。
海姆達爾曾經套過科的話,似乎從前和以聖徒自居的巫師接觸過,很看不起他。在那樣不可一世的巫師們面前——實際上海姆達爾老奇怪的,那些聖徒到底知不知道再過幾年就二十一世紀了——科多半是自卑的,是抬不起頭的,再加上他的祖父是那般威名赫赫。
“我聽那意思,他好像很排斥聖徒,也不喜歡聽別人提及祖輩父輩還有格林德沃,具體情況我也沒問。”
威克多不著痕跡的瞄了眼對面的科,浮腫的饅頭臉眼巴巴的望著他倆,一臉的緊張。
“你倒是相信他。”
“我有眼睛,有判斷,也會打聽。”海姆達爾說。“他現在就住在保加利亞,他覺得保加利亞安全,格林德沃的‘小可愛們’會有這種感想麼。因為在巫師世界找不到工作,所以就替麻瓜工作,在24小時便利店裡上夜班。”
“他怎麼跑這兒來的?別告訴我因為迷路。”
海姆達爾一聽他都調侃上了,知道他終於放心了,於是笑道,“可能我天生長著一張讓人無法放心的臉,向我投誠的情報組織就讓科來監視我,當然,如果我去質問他們,他們肯定不會承認,十有八、九會說他們在保護我。”
“你不是說他不是格林德沃的‘小可愛’嗎?”威克多覺得這形容很有意思。
“他連情報組織的人都不是,你們國家打擊聖徒的手段非常嚴厲,普通的格林德沃追隨者們都不敢隨便往這裡來,只好找個擋箭牌利用利用。”海姆達爾說。“科告訴我情報組織的人每十天會去找他一次,讓他彙報工作情況,通過這個來篩選情報,洞悉我的一舉一動,情報麼,作用之一就是能夠準確預判,而科會從他們那裡得到一筆微薄收入。”
威克多挑高一邊眉毛,“他什麼都沒講?”
“科雖然反應有點慢,但不是沒有腦子,好歹都這麼大的人了,會權衡利弊,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他自己有判斷。”
威克多貌似一臉醋意,“你倒是相信他。”評價也高。
海姆達爾聽出他話裡的玩笑,卻沉默了片刻,“說到底我跟那些情報組織的人一樣,也在利用他。”
威克多摸摸他的臉,“不一樣,你在培養他,而非利用。”
“我知道你在哄我,但是我很開心。”海姆達爾笑了笑,又說:“情報組織的那些人似乎不太把我在保加利亞的活動放在眼裡,要不然也不會找科這樣的人來接手,這是他們部署上的薄弱環節,應該讓它繼續薄弱下去,我認為他們更注重我離開保加利亞以後的情況。他們在比利時肯定也埋伏著人。”
“要不要我……”威克多暗示。
“如果我應付不來會找你的,”海姆達爾拿起威克多的手,在他的指尖落下幾個輕吻。“所以我就不問你那個孔雀藍是誰了,秘密即是距離,距離產生美。咱們倆就該保持點距離,一直美下去。”
威克多眯了下眼,海姆達爾咧嘴而笑。
“我走了,老時間老地點,利用這幾個小時仔細琢磨琢磨我剛才說的,回來以後我要抽查。”海姆達爾對科揮揮手,又朝老爺拋了個風騷飛吻,幻影移形了。
科彎腰欠身,恭敬致意,化形離去。
威克多在林中靜靜站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翹了起來。
他的身後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人,此人身著孔雀藍色的鮮亮長袍,豔麗而明媚,臉上戴著個與威尼斯狂歡節的主題十分契合的稀奇古怪的面具。
海姆達爾說的“孔雀藍”正是此人。
“他發現我了?”孔雀藍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我的隱蔽能力絕對萬無一失,世間少有。”
“少見多怪。”威克多不鹹不淡的吐糟,對孔雀藍的自戀不以為然。“他連紅帽子都能察覺到,你又算得上什麼?!”
“紅帽子?一成不變的黑壓壓,再加上鮮紅色,見鬼,那麼沒品位的東西能跟我比嗎?”孔雀藍誇張的哆嗦一下。“你貶低我就是在貶低你自己,你要知道,我在為你工作。”
威克多前進的腳步頓了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抵擋住你的嘮叨,聽信了你的自薦,讓你成天在身邊進出,還美其名曰貼身保鏢。”
孔雀藍發出低啞的壞笑聲,“我們可是簽訂過巫師契約的,想擺脫我可沒那麼容易。”
威克多沒有搭理他。
“嘿嘿,你說,要不要去查查你的寶貝兒每天跟什麼人接觸,幹了什麼,說過什麼,以方便你掌握——”孔雀藍的聲音在威克多轉身的那一時刻戛然而止。
威克多的表情未起絲毫波瀾,眼底的戾氣叫人心驚。
“你要是敢自作主張……”然後就沒了下文。
輕描淡寫的半句話卻驚出了孔雀藍一身冷汗。
“我明白。我很抱歉。克魯姆先生,我敢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了。”
TBC
☆、ACT•476
七月頭一日,去黑海度假的克魯姆夫人的二兒子一家回到了保加利亞,海姆達爾不僅見到了好久沒見到的維丁、黛絲和貝爾尼克,還見到了他們家的新成員,九個多月大的黃毛丫頭克魯姆小姐。
黛絲在看到海姆達爾好端端的站在羅多彼莊園的前廳時流露出的驚訝是顯而易見的,她上前給了他一個熱情的頰吻和擁抱。
“一個月了?你居然還活著?”如果不是娘家的鼎力相助和維丁的堅持不懈,當初她和維丁或許不會順利的走到今天,所以黛絲對婆婆的戰鬥力頗為忌憚。
“夫人是個相對好說話的人,她不是不通情理。”
一位祖母渴望後代開枝散葉無可厚非,一家之主期盼兒孫滿堂更沒有錯,只是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待人生,意見相左了自然就是“敵人”了。
海姆達爾並不想談誰是誰非。
黛絲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還沒見過我女兒吧。”對剛從維丁手裡接過女兒的威克多招招手,順水推舟的轉移話題。
毛茸茸的頭髮帶著點自然卷,顏色很斯圖魯松;小臉蛋兒肉嘟嘟的,可能剛剛睡醒,臉頰泛著淡淡的嫣紅;她的眼睛是克魯姆式的深棕色,與她父親很相似,眉毛也是克魯姆家式樣,雖然還不夠濃,已顯現大致的輪廓。
總而言之,是一個看上去極有精神氣的姑娘。
海姆達爾情不自禁微笑,黃毛丫頭哈的張嘴笑了起來,不知道在樂呵什麼,露出下牙床上新長出的兩顆乳牙,唆著自己的小手指淌哈喇子。海姆達爾稀罕的不得了,拿出一早準備好的會發聲的小布娃娃逗弄,小丫頭笑的更歡快了,在威克多懷裡手舞足蹈,海姆達爾抬眼與同樣面帶微笑的威克多交換了個眼色,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歡喜。
“要不要抱抱?”黛絲提議。
“可以嗎?”雖這麼說,海姆達爾的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小丫頭。
黛絲朝威克多使了個眼色,威克多說:“知道怎麼抱嗎?”
“我會。”海姆達爾點頭,從威克多手裡接過丫頭。
黃毛丫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也不認生,目不轉睛的看著海姆達爾。海姆達爾親親她的臉蛋,丫頭咯咯笑著,海姆達爾不由得贊道,“真是個活潑漂亮的小姑娘。”
黛絲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黛絲對女兒說:“親愛的,看見沒,這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是你的……”外甥?兄弟?從克魯姆家這邊算?還是從斯圖魯松家?黛絲茫然了。
三人對視一眼,這輩分真夠亂的。
“裡格,我是裡格。”直接叫名字總沒錯,海姆達爾根本不在乎輩分。
“她叫什麼?”海姆達爾問黛絲。
“多莉特‧克魯姆,小名約娜。”(大名:Dorrit Krum,小名:Jona,狄更斯的《Little Dorrit》的翻譯是小杜麗,咱就不跟著那個翻譯走了。)
這天晚上的晚餐是海姆達爾抵達保加利亞後克魯姆家的第一次全家聚餐,就連喜歡東奔西跑一刻都靜不下來的維羅妮卡也回到了老宅。
海姆達爾驚訝的發現盧娜也是參與者之一,這趟度假她也跟著去了,貝爾尼克特地到英國去接的人。貝爾尼克理直氣壯的把人帶回家,還讓她加入家人聚餐,這就相當於公開承認他倆之間的關係,或者說明確了盧娜的身份。
海姆達爾偷瞧克魯姆夫人,明亮但搖曳的燭光下,夫人的臉色有些忽明忽暗。
所幸讓人尷尬為難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克魯姆夫人是個講究體面的人,就算發難也不會選在二兒子一家剛度假回來,一家人正開開心心的當口。
盧娜沒有穿金戴銀珠光寶氣,打扮的和當初參加聖誕舞會時差不多,比平時稍微講究些,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飾就是貝爾尼克送她的一對玫瑰金耳墜,也沒有濃妝豔抹。她本就年輕,青春就是武器,相信她本人也懂得這一點。
整個晚餐期間她安安靜靜,一聲不吭。
吃完飯,他和盧娜終於能單獨說上話。
“我跟他們一塊兒回來的。”盧娜說。“之後就直接去了貝爾尼克他們家,沒到這裡來,即使來了大概也不受歡迎。”臉上並沒有出現類似諷刺、挖苦、自嘲的表情,盧娜向來有一說一,不會阿諛奉承,也不會旁敲側擊。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克魯姆夫人點頭,盧娜不會主動到莊園來吃晚飯。
想到這裡,海姆達爾笑眯眯的坐在她身邊,“到底是姑娘好啊,我當初可是厚著臉皮不請自來的。”
“那當然,你又生不出孩子。”盧娜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一般人可受不了這麼犀利,海姆達爾哭笑不得,“你別這麼直言不諱行不行?”
“我說錯了嗎?”盧娜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也只有貝爾尼克受得了你。”海姆達爾隨意一句吐糟卻換來盧娜一陣面紅耳赤,海姆達爾低頭一掃,嗯,兩隻手都開始揪裙子了。
這麼純情?海姆達爾噗嗤一笑,盧娜不自在的白了他一眼。
“我覺得你終於像個女孩子了。”海姆達爾感慨道。
這一頭,一段時間未見的克魯姆兩兄弟坐在一張雙人沙發上說話。
“爸爸媽媽都挺喜歡盧娜的。”貝爾尼克對堂兄說。“也習慣她時不時突然冒出一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盧娜是個好姑娘。”
威克多忍俊不禁,“前言不搭後語”和“她是個好姑娘”之間存在承前啟後的聯繫嗎?
“她好不好你不用跟我說,你自己覺得好就行。”頓了一頓。“真的決定了?就是她?”
“決定了,我打算等她年滿十七歲就結婚。”貝爾尼克拿起茶几上的瓷杯,手指無意識的描繪杯沿上麻花狀起伏的彩釉。
“維丁和黛絲都同意?”
“我媽媽說讓我自己看著辦,我爸爸也是這個意思,他們說路是自己走的,以後有什麼問題也不要找他們抱怨。”貝爾尼克聳聳肩。
“奶奶那邊呢?”威克多拿了塊點心吃著。
“盧娜畢業還有幾年,到時候再說吧。”貝爾尼克不是個自尋煩惱的人。“你應該也是那麼打算的吧,等裡格一畢業就結婚。”他這堂兄其實比他著急。
威克多的表情顯得有些苦悶,“我的情況比較複雜,不單單我們家,還有斯圖魯松家,再加上英國那邊……”
“……只要裡格喜歡你,這些都不是問題。”貝爾尼克發現自己的問題在堂兄面前都成浮雲了。
威克多淡淡一笑,那個辛酸,那個無奈,溢於言表。
“我的心情很開朗。”貝爾尼克放下杯子,勾住堂兄的肩膀。“家裡有你這個參照物真是太美妙了,我的人生價值絕對是受到肯定的。”
威克多一記左勾拳轟上他的肚子,貝爾尼克嗷的癱倒在沙發上。
國王從籠子裡出來的那一時刻海姆達爾是緊張的,置於籠中時對於它的身高體長只有個模糊的概念——貌似不小,等脫離了籠子對獵殺的個頭才有了清醒的認識。
國王身長近兩米,毛色油亮,步伐矯健,肌肉線條流暢,看上去結實有力,帶著絞殺一切的力量。
儘管瞎了一隻眼睛,磅礴氣勢絲毫不減。
它只是低聲嗥了一下,整個樓層頓時噤若寒蟬,籠子裡幾隻小個頭的瑟瑟發抖。
海姆達爾翻了個白眼,光會嚇唬些小動物。
國王圍著海姆達爾繞了一圈,仿佛要進行什麼圈地運動一樣。
“下麵要幹什麼?”海姆達爾生怕它向自己撒尿,急忙問教官們。
今天是一個月忽悠的到期日子,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倆教官齊齊到場,他們首先肯定了海姆達爾的工作,並對忽悠成功的結果表示讚賞,然後又對訓練中心和貧血人士的積極配合表示了感謝。
貧血人士淡淡一笑,不像訓練中心的那位那般謙虛。
“還沒開始訓練,結果怎麼樣還不知道,現在高興未免早了點。”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教官們臉上的笑容凍結在臉上。
訓練中心的工作人員趕在冷場前挺身而出,“我們會給國王安排一些體能恢復訓練,和巫師如何配合行動就要你們自己來了。”
教官們點點頭,對海姆達爾說:“去外面的訓練場,看看它能不能適應你的魔法頻率。”
三人加一吸血鬼加一動物在碧草如海的牧場上集合。
烈日下,貧血人士把制服長袍上的連帽拉起來罩在腦袋上,慘白的臉躲藏在連帽圍合出來的陰影中。員警部隊的制服長袍在設計上走中規中矩的路線,沒有稀奇古怪的造型,剪裁上相對單一,就像軍裝,肩章勳章才是真正應該追求的裝飾物,員警部隊的頭頭腦腦們胸口上佩戴的獎章五花八門,不一而足。這些都是對為了魔法世界的長治久安不畏艱險出生入死的巫師的肯定與表彰。
員警部隊的長袍跟警服是一個意思,有編制,有警號,這些東西不能隨意修改,退休之後衣服等物件是要歸還的,只有極個別的特殊情況才被允許在長袍上稍作變動,比如貧血人士的長袍就連著帽子。
“試試幻影移形吧。”一位教官說著,指向五十米外一個孤零零的木柵欄。“就在那裡顯形。”
海姆達爾茫然道,“有什麼說法嗎?”
“不管哪一種浩克,都可以隨巫師幻影移形,我們想測試一下你們這方面的契合度。”
原來如此,之前說的適應魔法頻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要怎麼做?”海姆達爾時刻裝備著。
“它會自己跟著你的,你直接移過去就好了。”教官對他微微一笑。
海姆達爾眯著眼睛觀察五十米外的柵欄,不多時,幻影移形的啪啪爆裂聲響起,伴隨著一聲慘叫,一人一動物出現在六十多米外的地方。
顯形之後國王鬆開嘴,海姆達爾看著又被它咬出幾個血窟窿的手掌欲哭無淚。雖然疼的手發抖,不過確實已經麻木了,長此以往,他的痛覺神經十有八、九會變遲鈍。
“你故意的是吧?”海姆達爾咬牙切齒的瞪著國王。
國王不屑的噴了噴鼻子,貌似在鄙視他的無用,說好了在五十米外顯形,他們卻出現在六十多米外。國王對海姆達爾的工作能力表示質疑,直接無視了他的質問。
事實上海姆達爾覺得多挪了十來米已經是梅林垂青了,冷不丁的被一口尖牙咬住,怎麼也得滑出去千里之外才對得起飆出來的血。
貧血人士以超凡脫俗的行動力刷地出現在海姆達爾身邊——人眼幾乎無法跟蹤他的移動速度,專注的盯著海姆達爾那只血呼啦啦的手,看到海姆達爾掏出手絹捂住傷口還不樂意,“別浪費了,我給你舔舔就好了。”
“我願意浪費!”你管得著麼!
海姆達爾不搭理他,貧血人士唉聲歎氣的看教官們幫他清理傷口,嫺熟的包紮。
海姆達爾眼神幽怨的對教官們說:“難不成我每次幻影移形都要被它咬上一口?現在要求換只嗅血還來得及嗎?嗅血個頭小,嘴巴小,咬出來的窟窿也小……”
教官們聽了哈哈大笑,海姆達爾斜眼看國王,國王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海姆達爾老鬱悶的。
下班之前霍林沃斯法官找海姆達爾談心,他對海姆達爾在員警部隊的訓練情況了若指掌,就在剛才,他得到了海姆達爾今天學習情況的彙報記錄。
“雖然和原先預想的不太一樣,但是擁有一隻獵殺配合工作並非委屈了你。”
霍林沃斯知道他和國王有點相互看不順眼,浩克和警員同心協力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培養成的,霍林沃斯法官並不著急,可有些話必須三令五申,有些情況必須讓下屬有個清醒的認識。
“是,我知道。”海姆達爾顯得低眉順目。
“明天又到了去赫丘利斯的時間了。”霍林沃斯沉吟道。“明天我會安排國王陪你一塊兒去,看看情況。”換言之,又要去試點了。
加上第一次的踩點,海姆達爾已經跟著霍林沃斯走了三回赫丘利斯巫師監獄,除了第一次以外,霍林沃斯沒再讓他見別的犯人,海姆達爾現在就是專門伺候前愛沙尼亞魔法部長的小報播音員。
海姆達爾愣了一下,“就我自己嗎?”
“我也會去,還有約翰。”
海姆達爾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來“約翰”是哪位。
對了,人貧血人士也是有名兒的。
今天下午在教官們的帶領下同國王一起轉移到神奇動物中心的室外訓練場的這一過程,給了海姆達爾某種啟發,所以,當他再度與科見面時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換個地方。”海姆達爾說。“最好把訓練點設在室內,方便隱蔽,也方便轉移,你有什麼提議嗎?”
頻繁的魔法釋放容易引起當地魔法政府的疑心,招惹是非;也容易勾搭到那些聖徒的關注,一直在羅多彼莊園外偷偷摸摸對克魯姆家不利,不是長久之計。
科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我家,您看可、可以嗎?”
“你家在索菲亞市吧?”
科點點頭,住在那裡方便工作。因地域有限,世界上大部分巫師都和麻瓜混住,只不過巫師們的鄰居並不知道這點。
海姆達爾想了想,也好。
“你認為什麼時候行?”海姆達爾問。
“現在、在就可以、以。”
見他這麼乾脆,海姆達爾也很痛快,“你等我一會兒,十五分鐘以後在這裡集合,到時候你帶我去你家,你看可以嗎?”
科點頭如搗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