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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之異鄉》第269章
☆、ACT•537

  外間接待區的人氣慢慢聚集,客人們陸續到場。許多客人進場後才發現基金會請來的嘉賓並不局限在某一個圈子,滿眼的陌生面孔,商人、醫生、政府官員、藝術家、學者等各行各業包羅萬象。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當紅政客那樣懂得如何打開局面、能言善辯,場面一時間有些冷。所幸這段時間並不長,現場不乏各個行業的成功之士。待最初的矜持放下後,人們開始與周圍人攀談,擺出積極姿態試圖瞭解對方,並借此介紹自己。

  現場因為巫師們有意調動氣氛的共識逐漸擺脫了尷尬。

  友好而熱切的氣氛並沒有影響到仍然躲在某個角落喝著難喝飲料的那幾人。

  納波利拒絕了外孫的好意,把杯子從眼前推開,他已經察覺到斯諾喝飲料時會不自覺的流露出遲疑,不像他大哥那樣把表面功夫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

  “聽說你兒子今天是晚會主持?”納波利說。

  隆梅爾嗯了一聲,“你也開始對慈善感興趣了?”

  “沒有。”納波利斬釘截鐵。“我租借場地,當然有權進來看看。我這輩子都不會讓別人說動自己往外掏錢,我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的祖先以及我自己辛苦打拼出來的,他們憑什麼讓我打開錢包給自願對我卑躬屈膝的乞丐貢獻金加隆,僅僅因為我這麼做就能促使一小部分人官運亨通?”

  老頭是個骨子裡帶點偏激色彩的南歐人,凡是認定的事就雷打不動,他從來不在乎外界對他的評價有多麼苛刻,也沒有像他女婿那樣為了更好的迎合局勢改頭換面,毫不在乎的把自己偽裝成惺惺作態的西歐人。

  “多麼憤世嫉俗。”隆梅爾露出被逗樂的表情。

  “從你嘴裡聽到這個詞挺不真實的。”老頭的戰鬥能力不容小覷。

  隆梅爾哈哈一笑,沒有動怒。

  小拉卡利尼咋舌,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外祖父這麼精神奕奕了。

  “斯圖魯松先生。”

  幾人同時轉身,看見一名身著深紫色長袍的年輕男子興致勃勃的走來,看上去是個爽快俐落的小夥子。對這個年輕人感到陌生的納波利轉眼看向隆梅爾,後者揚起嘴角,待年輕男子站住後,為納波利介紹。

  “這是我朋友的兒子哈斯勒.古斯塔夫。”

  納波利笑吟吟的看著哈斯勒對他致上敬意,心裡明白該怎麼做了,隆梅爾不會無緣無故加上一個“我朋友的兒子”,這個定位相當說明問題,言下之意就是請自己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多關照。

  納波利不喜歡說奉承人的廢話,再加上面對的只是一個小輩,不冷不熱的點點頭。

  熟悉他性格的人不再多言,目的達到就成,隆梅爾轉頭和哈斯勒簡單的寒暄。

  小拉卡利尼對於哈斯勒的到來表示歡迎,終於來了個跟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滿眼裝腔作勢的老頭子讓找不到共同語言的義大利巫師老鬱悶的——斯諾不幸中槍。前一陣在木棉鎮舉行的幾場演講讓他和哈斯勒、班森,以及塔內斯塔姆迅速熟悉起來,順便消除了一些隔閡和道聼塗説的偏見。即使不在木棉古鎮,他們也不時通信,偶爾聚在一起吃飯聊天,這是小拉卡利尼生命中結識到的第一批不帶絲毫功利性質的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當然,還有一個尚未完全攻克的,不過小拉卡利尼有信心能夠和對方建立友誼,近段時間友善的回應讓他看到了希望。

  “嗨!克魯姆!”一直擺出專心聽大人們說話樣子的哈斯勒突然朝前方招手。

  正被一名嘮嘮叨叨的糖果商糾纏不休的威克多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痛快的擺脫了她。

  威克多和斯諾、隆梅爾以及哈斯勒打了招呼,並對哈斯勒使了個眼色表達感激。

  “這是威克多.克魯姆,我想不用特地介紹了。”隆梅爾簡單的說。

  納波利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對威克多說:“你要是早生幾年就好了。”一副甚為遺憾的哀怨表情。

  威克多莫名其妙,斯諾別開臉,隆梅爾卻是毫不客氣的放聲大笑。

  小拉卡利尼的眉角抽了抽,自嘲的想,幸好他沒有機會叫克魯姆“爸爸”。

  晚會六點半開場,六點時工作人員把通往另一個房間的房門打開,嘉賓們開始緩慢而有序的進場。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此起彼伏,大家的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笑容,似乎對這場晚會十分期待。

  納波利進入房間後就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小拉卡利尼,一旁的外孫大氣都不敢出,當時看基金會請來的專業人士忙前忙後的時候沒想到會弄的這麼徹底,雕樑畫棟的房間被改造的面目全非。

  “你當初不是這麼跟我說的。”納波利的語氣很平淡。

  小拉卡利尼斟酌了半天,最後坦白道,“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當時一激動就讓您答應下來。但是您可以放心,他們跟我保證過,晚會結束以後一定讓房子恢復原貌。”

  “你外公還沒那麼小氣。”

  小拉卡利尼不敢吭聲了。

  “你對隆梅爾的兒子似乎很有好感。”納波利說著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

  小拉卡利尼受到了鼓勵,“他很有意思,我想發展這段關係,跟他好好相處。”

  “畢業之後反而想好好相處?”納波利這話很犀利。

  小拉卡利尼沉默了幾秒,“畢業以後我才發現父親對我的影響比我想像的還要深。”

  納波利輕蔑的哼了哼鼻子,“你老子只和對自己的仕途有利的巫師交朋友,大多虛與委蛇全無真誠,除此以外的被視作拖累和有所求的諂媚。他這一輩子活的相當可悲,我不希望你也變成那樣,相信你的母親也會贊成我的看法。雖然我從來沒有僅僅因為希望換來一段友誼而放下身段去接近討好什麼人,如果你認為這樣做值得,那麼我會支持你。”

  小拉卡利尼笑了起來,帶著一種少見的開朗,納波利心裡沉甸甸的,如果女兒還在世,絕不會讓拉卡利尼把他外孫教的這麼抑鬱。在納波利眼裡,女婿那性格越老越扭曲,幸好外孫及時醒悟,自我救贖,沒跟著一起變態。

  找到寫有他們名字的座位後坐下,納波利抱著一絲期待,輕快的說:“外公待會兒要仔細看看那小子。”

  舞臺搭建的十分簡潔,抬高大約一米左右360度無死角,就算躲在最遠的一個角落都能清楚的看見舞臺上的精彩,每一層臺階旁圍著星空色與金黃色的緞帶,點綴著亮晶晶的魔法鞋子飾物,猶如一隻三層圓形蛋糕。

  當嘉賓全部落座,喧鬧聲從入口方向傳來,大家不由得安靜下來張頭張腦,以為晚會開始了,結果看見幾名工作人員帶著一群小孩走進晚會現場,與此同時場內燈光一暗,剛入場的孩子們發出驚喜的呼喊,整個會場被魔法營造的美輪美奐,猶如置身蔚藍色星空。

  一顆顆星子在身旁頑皮的搖晃,有人好奇的撈住,展開手掌後發現星子變成基金會的標誌而後潰散成點點星光消失不見。

  興奮的孩子們尖叫連連,光顧著抓撲周圍的星子,還算井然有序的隊伍頓時亂了套。

  “哈哈哈!”有人大笑三聲,拔高的聲調帶著幾分刻意,所有人情不自禁的追著聲音的出處看去,看見一個花孔雀……不是,看見一個閃閃發光的活動體站在舞臺上。

  活動體是一名巫師,該巫師身穿黑色禮服長袍,鼻樑上頂著單個金色小圓眼鏡,頭戴與禮服同款的紳士禮帽,這些不足以讓人們在見到他的第一眼眯起眼睛,而是他渾身上下佩戴的飾物熠熠生輝,五彩斑斕的讓人睜不開眼。禮帽上斜插著一支長長的鑲嵌著石榴石和白色珍珠的孔雀藍裝飾羽毛,從側帽檐一直拖到腦後形成自然垂掛。胸針、懷錶鏈、袖扣等飾物更是造型誇張新穎,色澤繽紛。

  禮服巫師舉起掛在胳膊上的魔杖,朝星空輕輕一揮,星子們爭先恐後的朝他湧去,仍在撲星星的孩子們全都垮了小臉。

  哈斯勒看到海姆達爾的那身打扮有些傻眼,拉著邊上的威克多小聲嘀咕,“怎麼還貼鬍子?”

  舞臺上的斯圖魯松室長貼著兩撇八字鬍,裝模作樣的擺著造型,配合臉上誇張的引人發笑的得意神態,除了那群孩子,其餘觀眾紛紛忍俊不禁。

  老爺剛才在後臺已經見識過了,海姆達爾口中這叫做效果,為了瞬間奪人眼球,達到萬眾矚目的狀態。總而言之就是讓別人一下子就能注意到他。

  “不好看嗎?我覺得很好看。”老爺注視著舞臺上的人,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哈斯勒歎口氣,感慨自己真是拎不清,誰不好八卦,去跟他嚼舌根。

  另一邊的隆梅爾和斯諾在適應了海姆達爾的孔雀造型後,慢慢有了欣賞的心情,老實說除了有點刺眼,看的眼睛有點累,別的都挺好。此乃兒控與侄控的心聲。

  TBC

☆、ACT•538

  “他就是主持人?”納波利跟別的觀眾一樣忍不住眯了眼。

  小拉卡利尼鎮定了一下,默默點頭。

  “跟你描述的不太一樣啊。”喜歡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的人性格都比較張揚。

  “……他只是在審美上有點與眾不同。”

  納波利仔細觀察臺上人的神態,精神面貌相當不錯,笑容燦爛但不做作,除開一出場不知所謂的造型,接下來再沒有去挑戰觀眾的底線,是個懂得把握分寸的孩子。納波利猜測那讓人發笑的出場十有八、九是為了引人注目。

  納波利點點頭,眼中有了幾許讚賞。

  “就是年齡小了點。”

  小拉卡利尼一臉麻木。

  他外公又道,“他怎麼不早生幾年……”嘀嘀咕咕的埋怨上了,似乎在老頭看來,才俊們等他選了女婿後接連紮堆出生擺明瞭跟他作對!換句話說如果拉卡利尼是個愛老婆、愛孩子、愛家庭的三好女婿,之後出生的就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小拉卡利尼要崩潰了,敢情他外公想讓他人盡可父!

  舞臺上的海姆達爾已經把所有脫離背景自由晃動的星子集中在面前——五光十色的星子形成筒形螺旋狀,順時針慢悠悠的旋轉——他的臉上再看不見登臺時的飛揚神采,笑容變得意味深長,他對那群癟著粉嫩小嘴兒的孩子說:“只有聽話的孩子才有獎賞,你們聽話嗎?”

  一顆星子在他的指揮下歪歪扭扭的落到孩子們上方,旋轉著跳健康操,孩子們沒再像剛才那樣爭先恐後的去抓去夠,傻乎乎的仰頭看著,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似乎被海姆達爾震懾住了。

  一個小女孩從孩子群中掙脫出來,滿臉渴望的盯著那顆星子,星子扭動著朝前移動,小女孩緊緊跟隨。孩子們紛紛睜大眼,她的大膽讓他們吃驚。

  星子指引女孩來到一片空座,女孩抬起小短腿爬上椅子並安穩落座,星子降落在她眼前,她眉開眼笑的握住它。

  小孩子們恍然大悟,朝那片空座沖去,等他們一一坐好,臺上的人發出滿意的笑聲,一顆顆星子如流星般從螺旋狀星雲中溢出,拖著長長的尾巴朝孩子們飛去。清脆動聽的歡快笑聲在屋頂上回蕩。

  “你們都是好孩子。”主持人的手杖再次揮動,星雲砰的一聲爆裂,讓人目不暇接的絢爛光芒在空中劃出紛亂的弧線朝四周迸射。光芒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人們的頭頂上方不規則的跳躍,而後猝然落在某個人身旁,砸出斑斕的浪花,卷起層層漣漪,水花四濺,轉瞬即逝,引得台下觀眾頻頻驚呼,孩子們狂喜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參加晚會,我代表科索爾基金會全體工作人員向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歡迎你們的到來。”主持人深深鞠了一躬。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有口哨和吆喝。

  “似乎也不是那麼忙,聽說今天是星期天。”鞠完躬的主持人裝模作樣的調整了下胸口的別針,用全場都能聽見的聲音不以為然的嘀咕。

  台下的觀眾發出笑聲。

  “我剛剛把話說出來了?”主持人瞪大眼,那副驚恐萬狀的樣子又成功逗樂所有人,整個空間洋溢著輕鬆歡樂的氣氛。

  “你沒有脫帽子。”

  稚嫩童聲突兀的響起,是那個帶頭坐到椅子上的小女孩。一道明晃晃的光束打到她身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那裡,那一瞬間她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這個時候人們才看清,小女孩看似只有四、五歲,小圓臉肉呼呼的,眼睛明亮有神,兩腮掛著薄薄的嫣紅,顯得朝氣蓬勃;小女孩穿著一條白色綴花邊的連身小裙子;腳上套著一雙紅皮鞋;頭上戴著與皮鞋同色的大紅色蝴蝶結。蝴蝶結竟比她的臉盤還大,頂在一頭栗色小卷髮上,油亮亮的小卷子垂在肩頭,蝴蝶結的兩翼沒有往下耷拉而是向上聳起,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滑稽中透著可愛,誇張中帶出幾分俏皮。

  觀眾們轉不開眼了,場內諸多女性嘉賓眼中冒出粉紅色的心。

  飄渺星空一陣晃動,苔蘚取代了晃動的星子在腳下蔓延,藤蔓植物爬上椅背,幽深的藍染成濃郁的綠,光影轉換,所有人置身于廣袤的林間。

  “你剛才說什麼?”臺上的主持人居高臨下,身上也被一束光包裹,在聚光的作用下,他的五官藏入帽檐灑下的陰影中,調皮的氣氛蕩然無存。當大家忍不住研究光從何而來,小女孩又有了新動作。

  她毫不客氣的走向舞臺,吃力的爬了上去,抬起頭理直氣壯的對主持人說:“姐姐說鞠躬要脫帽子,你沒有脫帽子。”

  主持人蹲下身,與小女孩的目光持平,“你姐姐這麼說的?”

  “對!”小女孩用力點頭。“所以你應該脫下帽子重新鞠躬。”裝著大人的樣子教訓人,她的奶聲奶氣令人忍俊不禁。

  誰知主持人表情一變,低頭拉動身上的懷錶鏈子,幾隻小型蒲絨絨從口袋裡翻出,小女孩連連驚呼,主持人手忙腳亂的動作和老喜歡裝大人講話的小女孩相互配合出獨特的化學反應,滑稽的場面層出不窮,台下的笑聲不曾間斷。主持人忙活了半天,又是扯這個又是拉那個,終於找到了懷錶。

  他誇張的抹了抹額頭,舉起懷錶一瞧,頓時大驚失色,“我要遲到了!”

  “你要去哪兒?你還沒有脫帽子。”小女孩對那只帽子十分執著。

  “愛麗絲!”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聲聽上去有些遙遠的呼喊。

  臺上的小女孩也跟主持人一樣大驚失色,“姐姐來了!”

  “我要走了。”主持人說著要站起來,被一臉驚惶的小女孩一揮手撞掉了帽子,帽子掉在地上戲劇性的蹦了幾下,滾落到一旁。又一束燈光降下,籠罩住了帽子,隱隱揭示了這只帽子的重要性。

  “耳朵?!兔子!”小女孩驚喜的眯起了眼睛。

  全場觀眾也看見了,主持人的帽子下竟藏著一雙毛茸茸的白色長耳朵。明明被撞掉了帽子,主持人卻渾然不覺的跳起來,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手裡捏著懷錶,嘴裡不停嘀咕,“快遲到了,快遲到了,快遲到了……”匆匆忙忙的朝一個方向奔去。

  這個時候被喚□麗絲的小女孩撿回了主持人的帽子,沖他的背影焦急大喊,“兔子先生,你的帽子!”

  兔子先生置若罔聞。

  “兔子先生!”愛麗絲抱著帽子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奔下舞臺,脫離了聚光燈,融入深沉的黑暗。

  佈景再次發生變化,整個世界迅速上升,而後越來越快,目及所至的一切朝上奔湧,伴隨一聲尖叫,愛麗絲從天而降,砰的一聲落在舞臺中央。

  台下的孩子們被這番突如其來的變化駭住了,一個個僵著臉,瞪圓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聲響起,愛麗絲狼狽的爬起來,經過這一連串莫名其妙卻又跌宕起伏的推進,嘉賓們完全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他們慢慢擴展視野,發現舞臺不再像剛才那樣空空如也,看上去像一個遍佈各種礦石的山洞,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觀眾席上回蕩著讚歎的喃喃。

  一束燈光打在愛麗絲身上,人們看見舞臺上空漂浮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到糖果、玩具,還有羽毛筆、手套、鞋子,大到寫字臺、四柱床,猶如一個吸塵器的塵筒,把現實中的東西隔離並包容在內,此情此景妙不可言。

  愛麗絲仍然抱著兔子先生留下的那只禮帽,呆滯片刻後,茫然的東張西望。

  她的精湛表演感染了所有人,台下的孩子都捨不得轉開眼。

  “我、我掉到一個洞裡……這裡是哪兒?”恰到好處的解釋了剛才的場景變化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兔子先生的嘀咕飄進耳裡,一道身影在舞臺邊一晃而過,小女孩頓時忘乎所以的追了上去。

  打醬油的兔子先生悄悄退到觀眾席後方,接下來就是愛麗絲的獨角戲了。

  負責場景轉換的工作人員需要守在一旁隨時待命,看到海姆達爾退過來,忍不住八卦,“這丫頭天生就是幹這行的。”儘管不是第一次看演出,大家合作彩排也不止一次,每當看到她老練的在臺上“自說自話”還是會忍不住感慨。

  海姆達爾點點頭,小丫頭日新月異的控場能力折服了所有人。海姆達爾在表演上自認為沒什麼天賦,如果不是占著年齡優勢更好的理解劇本代入角色,再加上道具的配合,他懷疑自己還能吸引到多少目光,也許都被丫頭搶走了。海姆達爾知道假以時日,她絕對能輕而易舉的辦到。

  這就是科索爾基金會在進行了多次商議和篩選後敲定的晚會形式,通過幾場表演來展示捐助廠商的產品。比如小女孩那套裝扮,主持人身上的各種裝飾品,就連那幾隻可愛的彩虹色迷你蒲絨絨都是一家蒲絨絨培育機構免費貢獻的道具。

  隨著演出的深入,產品們按計劃逐一粉墨登場,台下的廠商代表們有些坐不住了,一個個騷動而蕩漾,看到自家的產品光彩奪目的別致亮相,卻只有自己暗爽在心,旁人或不認識或難以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代表們坐立不安,有口難言,只好不經意的透露給毫不知情的左鄰右舍,再貌似不在意的等待他們反過來追問。

  每一場的演出時間不長,在魔法的幫助下佈景的轉換迅速及時,包括觀眾席在內的整個房間都成了佈景的一部分——觀眾們成了群眾演員——隨劇情的推進而不斷發生變化,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神奇國度更加飽滿真實生動。

  整場演出沒有一個成年巫師參與,渡渡鳥、蜥蜴比爾、柴俊貓、瘋帽匠等動物和人物全部由未成年人完成,包括那位氣勢淩人、舉止粗暴的紅桃王后。

  這群演員中年齡最大的是扮演白兔的海姆達爾,其餘均在十三歲以下,名副其實的由兒童演繹兒童文學作品。

  當初,基金會在老調重彈和標新立異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晚會形式中舉棋不定時,海姆達爾向基金會推薦了這部作品。為了讓大家更好的領會這部兒童著作的精神,他從自己位於木棉鎮的商店內搬來了路易斯.卡羅爾的原著。豐富而荒誕的想像力,讓人目眩神迷的情節,濃墨重彩的角色性格,奇幻中透出些許瘋狂,征服了第一波接觸這部書的巫師,選擇的天平開始發生傾斜。經過巫師劇作家的潤色,增添了巫師特有的世界觀,使劇本更容易被巫師們接受,由此獲得了籌辦晚會的工作人員的一致好評,劇碼就此確立。

  最後一幕,愛麗絲“啊”的一聲驚醒,荒誕迷離被迅速抽離,舞臺上光線一暗,沉寂下來。愛麗絲獨自一人癱坐在如今看來空曠而蕭索的場景中,呆滯後驟然驚惶起來的表演令人驚豔,她恍恍惚惚的站起來,直到熟悉的呼喊再度響起。

  “愛麗絲!你在哪兒?”

  “是姐姐!”愛麗絲滿臉狂喜,奮力朝聲源奔去。

  黑色禮帽從她身上滾落,掉在地上,愛麗絲愣住了。

  “要遲到了,要遲到了……”頂著一雙兔耳朵的男人由遠至近,擦肩而過,被黑暗吞沒。

  “愛麗絲——”

  愛麗絲如夢初醒,再回首,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那只帽子孤零零的留在舞臺中央。

  “愛麗絲——”

  “來啦!”愛麗絲收回瞪著那只帽子的目光,頭也不回的跑開。

  照亮禮帽的那束聚光燈漸漸黯淡下去,直至漆黑一片。

  台下的沉默久久不散,直到被一群飛上舞臺的愛爾蘭小矮妖咋咋呼呼的尖叫驚醒,它們手持五彩小吊燈組成“全劇完”,人們才恍然回神。掌聲響徹整個房間,還有一串串口哨。

  海姆達爾率全體演員上臺謝幕,換來又一波更響亮的叫好聲。

  愛爾蘭小矮妖們一邊釋放著絢爛的迷你煙花,一邊在空中不斷組成演員表。廠商代表們驚喜的看見小矮妖在組字幕時還兼顧介紹了各種在整出劇碼中隨演員登臺亮相的生活用品和魔法製品,看到自家產品的詳盡介紹在舞臺上閃閃發亮的那一瞬間,對號入座的各代表圓滿了。

  小演員們謝幕完畢,全部退場,海姆達爾拿回自己的禮帽戴在頭上,兩隻長耳朵瞬間不見了蹤影。場景再度變回最初的絢爛星空。客串兔子先生的主持人立在黑黢黢的舞臺正中央,一束光芒從天而降照在他身上。

  “謝謝,非常感謝。”海姆達爾拄著手杖,深深彎腰鞠了一躬。

  “他們演的真好不是嗎?”主持人直起身子後說。“昨天晚上我差點失眠,緊張的不行,生怕被一群孩子比下去……”他摸了摸有點滑稽的八字鬍,眨巴下眼睛。“其實我演的還不錯,對吧?很專業對吧?你們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對吧?”

  觀眾們笑而不答,貌似不想讓他如意。

  主持人撇撇嘴,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一臉的不開心。

  觀眾們更樂呵了,覺得跟他唱反調很有意思。

  主持人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甘草棒棒糖,來到孩子們的席位前,用手裡的糖果勾引他們,讓他們表揚自己,觀眾席上立刻響起一片噓聲。

  孩子們堅守陣地,就是不上當,主持人在陣陣噓聲中退敗回舞臺上。

  “不要糖果?你們都不要?”他高高舉起胳膊,棒棒糖在他手中迸發出璀璨的光芒。

  一部分觀眾笑鬧著回答不要,也有人嚷出了不同看法。

  當那一聲並不整齊的“要”響起,海姆達爾刷地揮手,某片觀眾席猝然大亮。那片座位的嘉賓迎著四面八方而來的目光面面相覷。

  “現在頒發今晚的第一個感謝獎——金鞋子:突破獎。”主持人一改之前的油腔滑調,話語變得激昂,極富感染力。“獲獎者在基金會一籌莫展的情況下不畏人言挺身而出,接下黑魔法教育這個爛攤子,並為之付出努力。相信熟悉科索爾基金會的巫師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觀眾們愣愣的看著主持人,一時間別不過彎來。

  “得獎者是尼古拉.葉若夫先生。”

  全場譁然。

  座位上的葉若夫半天沒動彈,直到左鄰右舍紛紛探身拍他的肩膀向他祝賀,葉若夫依著本能刷地站起來,迷茫而又愕然的離開座位,走上舞臺。

  主持人手中的糖果在眾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變成了一隻金光爍爍的獎盃。帶翅膀的鞋子在同色弧線優美的圓錐形底座上流光溢彩,兩扇翅膀薄如蟬翼徐徐顫動。密密麻麻的英文包裹住整個底座,這是基金會獎盃的與眾不同之處,它把得獎者的貢獻以樸實的語言一一銘記下來,讓每一個欣賞到這座獎盃的人在第一時間知道得獎者曾經為基金會,為全世界的孩子做出的貢獻。

  整座獎盃除了鞋子造型,下方的托兒除了字跡看不見絲毫花紋,任何華美裝飾和溢美之詞都無法與實際行動相提並論。基金會試圖通過這樣的設計傳達給世人這樣的思想。

  葉若夫在明晃晃的燈光與全場觀眾的注目中從海姆達爾手中接過獎盃,這位年近七旬、挺過半輩子風雨的老者這一時刻腦子裡空白一片。他本來就不像花孔雀容克那樣能言善辯,手中的獎盃重若千斤,壓迫著他的思緒,主持人揭開謎底的那句話依然回蕩耳畔,葉若夫發現自己詞窮了。

  “我……”葉若夫支吾了半天,即使獎盃握在手中,還是沒有一丁點真實感。

  海姆達爾和台下的觀眾們不約而同的以寬容的目光看著他,等著他。

  “我居然有一天能夠獲得讚揚和肯定,還在別人的善意注視下上臺拿獎,而不是威森加摩的傳票,或者員警部隊的逮捕令,”葉若夫面無表情的說。“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掌聲響起。

  葉若夫靜靜注視了一會兒獎盃,然後道,“我居然能讓自己的名字進入候選名單,讓基金會有機會選擇我,這是最不可思議的。”

  觀眾們面帶笑容,從他的發言中可以看出,臺上的老人被這一出弄懵了。

  身為主持人的海姆達爾必須控制晚會的進度,不著痕跡的引導獲獎者進入狀態,他扶住葉若夫的肩膀,發現衣服下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知道他的情緒還沒有平復,於是小聲說:“恭喜您。”

  葉若夫轉眼看向他,從他鎮定從容的神態上慢慢找回了平靜。

  “謝謝,”葉若夫轉而面對台下所有人,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起來。“感謝基金會,感謝你們願意選擇我,給我這個表現機會,我葉若夫以這條老命保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會把這個‘突破’堅持下去。”人一放鬆就不知不覺帶上兩肋插刀的黑道口吻,不過這時候沒人會在意。

  海姆達爾適時的介面,抓緊時間渲染氣氛,“讓我們記住這一時刻,這個名字:尼古拉.葉若夫。”微笑著目送葉若夫踏著久久不歇的掌聲躊躇滿志的走下舞臺。“祝賀您,葉若夫先生!”

  台下觀眾席中,隆梅爾對斯諾笑道,“基金會這一手不錯,這群老傢伙這輩子什麼沒見過,表面上安分守己,守著金山銀山安享晚年,那不過是為了應付員警部隊,思想上從來都對所謂的匡扶正義嗤之以鼻。要讓他們感動最簡單的法子就是讓他們在人前受肯定,我想聽了一輩子別人對自己像過街老鼠那般喊殺喊打的人,有一天有一群人對他曾經的‘豐功偉績’視而不見——或者說避而不談——站出來高調讚揚他的人格,如果我是葉若夫我想我會感動的哭鼻子。”

  “基金會這步棋頂了一定的風險和壓力,”斯諾說。“科索爾女士不怕……找她麻煩嗎?”

  “為什麼怕?”隆梅爾淡淡的說。“葉若夫接受基金會的委託,無償為小孩子上課是事實,誰在這方面質疑詬病誰就是蠢蛋!科索爾基金會的前提很明確,感謝晚會上的突破獎,不是□。”

  斯諾對這些並不很在意,他看著遊刃有餘的控制整場晚會的海姆達爾,心裡充滿了自豪。

  “你不覺得裡格表現的很棒嗎?”

  隆梅爾掃了弟弟一眼,這還需要特地說出來?

  與此同時,在巫師們看不見的某個角落,克利切癡癡的仰望舞臺上的人,比任何時候都老實安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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