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7 預備生和特招生①
德姆斯特朗熱愛魁地奇,三位師兄都是球技高超且靈活多變的校隊成員,曾經代表學校出訪歐洲眾多國
家和地區。尤其是被譽為百年難遇的天才找球手威克多•克魯姆,更是校長卡卡洛夫的“搖錢樹”,為學校
也為校長本人帶回大量獎章和名聲。
歷史上,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一共擴建了三次,出資人都是當時最有影響力的達官顯貴。也許這正是伊
戈爾•卡卡洛夫打得小算盤,聲名遠播的威克多•克魯姆很有可能超過前人的記錄,德姆斯特朗第四次擴建
指日可待。
如此驕人的成績,再加上校長的“傾情代言”,這間學校半數以上的學生都是威克多的球迷,低年級占
絕大多數。
住019房間的艾德蒙就是其中之一。他比仨師兄小一年級,在見識過威克多賽場上的英姿後,就義無反顧
地加入到了球迷行列中,甚至帶頭組建了V•K(Viktor•Krum的簡寫),現任團長。凡是有威克多參加的比
賽,就算跋山涉水遠渡重洋他也會去現場助威,真正叫一個鐵杆。
艾德蒙這個人非常有意思,一丁點激動就會情不自禁地又蹦又跳,大家把這歸結到他的拉丁血統上——
熱情奔放的西班牙人。
海姆達爾第一回見到他時,他正舉著一面大旗左右揮舞,大老遠便沖他們吆喝叫喚。事後瞭解,粉絲團
團長正在向偶像展示他們新做好的喝彩旗,以便偶像檢閱。
艾德蒙在學校最常做的就是壯大他的團隊,這也是迄今為止低年級占多數的原因。高年級他請不動也沒
那個面子,據稱西塔的前輩們行止詭異性格乖張,這幾年的更甚,如果可以儘量少招惹,所以南塔和東塔變
成他常常跑動的目標。基本上他本人之後的兩屆新生都接受過“洗腦”,前後整進不少人。
想當然耳,海姆達爾這根綠油油的小苗,自然成為他最新的奮鬥目標——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只要一有機會,艾德蒙就不遺餘力地宣揚他們V•K的辦團理念。簡言之,一切從偶像出發,輸贏忽略不
計,堅決擁護到底,在每場比賽中檢驗V•K和發展V•K。偶像永遠都是戰無不勝,輸了那也是贏。
海姆達爾對此頗不以為然。“終究是俗套的個人崇拜,既不客觀也不健康。”
西班牙人一聽急了,這小子不呼應就算了,居然還貶低。
“快點加入到我們當中來,這樣才讓人覺得你還活著。(德)”
“聽起來像邪教徒的口吻。(德)”
“我說裡格——(德)”
“我聽不懂,聽不懂……”海姆達爾飛快地拿起俄文書籍,老神在在地晃出餐廳。此時新學期已經過去
兩個月,簡單的德文已經能上口了,就是吐詞咬字還有待提高。
“他不能總這樣。(德)”艾德蒙沮喪地朝威克多等人大叫,“每次開溜就用這藉口。(德)”接著又
忿忿地以母語絮叨,“不是回回管用的,這樣下去早晚失效,到時候看你怎麼辦!”V•K團長信心受挫,不
挽回面子咽不下這口氣。
身為導火索的威克多自然不便發言。雖然之前知道學校有個追捧他的團隊,不曾想規模如此龐大,他覺
得該找個機會和艾德蒙談談,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這裡畢竟是魔法學校,不是注重功利性的魁地奇國家組織
。
鄧肯一邊同他的斯嘉洛夫牛排奮鬥一邊說:“裡格這兩個月一直在接受艾文•班森的強化訓練,高負荷
的腦部運作本來就容易造成精神緊張,你的‘偉大’計畫還是延後吧,至少等過了這個學期。”
貝爾尼克緊趕著幫腔,“別讓學校裡的人找到把柄說閒話,追著一個十歲男孩的後腦勺不放不是什麼值
得稱頌的行為,為了你的V•K,收斂點吧。”
艾德蒙心有不甘卻無言以對,只得用力叉起一塊蘿蔔糕塞進嘴裡,含糊地哼哼,“九月份以後看他還怎
麼逃!”
貝爾尼克和鄧肯同時歎氣於心:裡格(娃娃)啊裡格(娃娃),我算對你仁至義盡了,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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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校長?”
“是啊,我已經事先打過招呼了。”
“我緊趕緊地換衣服就是為了這?!”
“這是傳統。”班森彎腰替他正了正長袍領帶——領結處繡著一個樹形的暗花紋飾。
這身手感和面料極佳的銀灰袍子還是海姆達爾趕回東塔換上的,因為班森非得讓他穿上正式的巫師袍。
令人懷疑的是伊戈爾•卡卡洛夫值得他如此勞師動眾?
套上領口袖口綴有淡色皮毛的厚重斗篷,二人離開了【實驗研究室】。
入校至今,海姆達爾還未親眼見過校長。隆梅爾送他來的那天本有面見校長的打算,由於貝爾尼克最終
趕上了計畫,見校長的事便作罷。這多少體現了父親大人的心態——見與不見都一樣!
最令他不解的是隆梅爾臨行前的“詼諧”評論:“一段時間不見,卡卡洛夫倒是水漲船高了。”
校長室位於城堡頂端的鐘樓內。拜第一任校長“死亡教會人一切”的至理名言所賜,之後的每一任都沒
挪過窩。德姆斯特朗建校至今,即便擴建整修了三回,校長室依舊巋然不動地屹立在峨峰插雲的鐘樓頂部。
不知是想借此直面死亡的恐懼,還是想與流逝的光陰爭分奪秒。
班森帶他穿過一條曲徑通幽的小徑。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烏雲和寒風終於想到要歇會兒了。對於
終年不見陽光的德姆斯特朗而言,不下雪就能稱得上好天氣。即便太陽依然躲在厚厚的雲層後羞於見人,即
便屋外溫度嚴酷如斯。天上不再飄雪花就足以吸引學生走到戶外活動。
班森突然停在小徑盡頭。
因為身量關係,海姆達爾被幾乎高過他半個頭的巨型蕨類植物遮蔽了視野,因此他無從得知前面發生了
什麼。
“發生什麼了?”
“我們沒趕上好時間。”班森懊惱地說:“看來校長先生今天很忙,我們並不是他唯一的客人。”
“走吧。”他對海姆達爾打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
帶著“為什麼沒趕上好時間”的疑惑,海姆達爾默不作聲地緊隨其後。沒有了蕨類植物的阻擋,他看見
了氣勢磅礴的鐘樓,以及巨型拱門前聚集的人群。鐘樓前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零散矗立了幾根科林斯石
柱——柱頭上雕著形形□的天馬。放眼望去整片空地像一個小廣場。人們三三兩兩地站在一塊兒,輕鬆自在
地侃大山。他還注意到某些特性,每個小團體都有一個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然後男孩的身旁會圍繞著幾
個高年級學生,或一個或多個。這些人的表情也很古怪,可又說不上怪在哪兒——一切都透著怪異。
“真可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鼓搗這種破爛事,又不是牲口買賣!”
海姆達爾驚訝極了,因為室長難得言辭激烈。
在距離那群人十步之遙的地方,班森把海姆達爾留下,自己上去探路。他走之前正兒八經地交代,如果
有陌生人找上門說話,千萬別搭理。
海姆達爾拿出十歲孩子的乖巧勁答應了。
看了看周圍環境,立刻發現一塊被雪掩埋的凸起,走上前用手拍了拍,是石頭。抽出魔杖施了個熱氣魔
法,融化上面覆蓋的白雪,直到露出裡面的黑色岩體。
坐上去的感覺很不舒適,又硬又冰,還硌得屁股疼。
“瞧瞧,這裡還漏了一個。(德)”
海姆達爾發現說話聲離自己很近,抬頭朝聲源望去。一名學生脫離了原本的小群體,向他走來。那學生
與他對視後目光猝然發亮,然後用一種可以稱之為下作的眼神打量他,海姆達爾被噁心到了——狗熊看蜂蜜
——如果蜂蜜有感覺,那滋味肯定就像現在這樣。
“小東西,為什麼躲這兒?(德)”
不請自來的客人伸出手,海姆達爾腦袋一歪閃過。接著他迅速站起來,朝小徑內退去。與此同時,一個
念頭一閃而過,他好像有點明瞭這些人在幹什麼了。同時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這裡是學校,是
接受教育和知識的地方,不會有這麼齷齪的事。但是班森的話猶在耳畔,海姆達爾咂咂嘴,下意識又朝後退
了三步。
不速之客的臉上顯出憤怒,本來還算英俊的臉有了扭曲的惡毒徵兆。
“看你的樣子,不會是想釣大魚吧?告訴你,那些大魚從不上這兒來,他們有的是門道。你們這些‘散
養’的就別妄想攀高枝了,什麼身份就該配什麼待遇,在德姆斯特朗尤其如此!(德)”
“庫科,太棒了,你竟然說了一段非常有邏輯的話,曼科教授會為此喜極而泣。(德)”
名為庫科的叫囂男生面上一僵,緩慢地轉過身來。
“他是你的?(德)”庫科臉上出現一絲古怪。
“不是。(德)”班森對海姆達爾招招手,然後道,“奉勸你一句,不要招惹他,你會後悔的。(德)
”
庫科咧嘴陰險一笑,“他只是個‘散養’。每個人都有機會。(德)”
“我言盡於此。(德)”班森聳聳肩,拉著海姆達爾從容離去。他們昂首挺胸地穿過那群正陷入某種不
正當交易的狂熱人群——姑且這麼說吧——進到鐘樓內。
“他的話你聽懂了嗎?”登上樓梯前,班森問道。
“……我可以選擇聽不懂。”
“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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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室的門是一副巨大的德姆斯特朗城堡風景圖卷。圖上所展示的並非現實中的德姆斯特朗,而是幻想
中的——翠山綠水,霧靄氤氳,近景的草地上花木扶疏彩蝶蹁躚,萬物復蘇欣欣向榮的春之交響詩組曲。
“冰穴地窖。”
班森念出口令的一瞬,盛春眨眼變為隆冬,整幅畫卷陡然如墜冰窟,凝固出一層厚厚的堅冰。
“走吧。”班森率先走進冰層裡,消失不見。
海姆達爾摸摸鼻子,跟了進去。
整潔而嚴謹的辦公室,屋子裡很溫暖。
三扇落地窗戶前掛著厚重的窗簾,年代久遠的老式傢俱在爐火的映照下發出沉穩的光芒,天花板上巨大
的鑄鐵水晶吊燈沒能發揮作用,只是閑閑的掛在那裡充作擺設。腳下是厚實的地毯,上面的圖案是德姆斯特
朗校區地圖。
沒有多餘的閒工夫讓海姆達爾仔細參觀校長室。因為一進門,等著他的就是三堂會審。伊戈爾•卡卡洛
夫穿著輕便的短衫長褲坐在辦公桌後,室內還有別人,準確點說,除了校長還有四位。這四位分別坐在四把
圈手椅上,兩男兩女,正不偏不倚地看著他,目光帶著審視與探索。
好吧,他承認今天的頭髮顏色有點曲高和寡——極富突破性的葡萄紫。
令海姆達爾有些吃驚的,曾經碰見過的“好心人”竟然也位列其中,而且還和校長平起平坐,難道他是
什麼政要貴戚?畢竟卡卡洛夫喜歡巴結當權者的舉動是全校皆知的秘密。
兩男兩女中,除了好心人,他只認識教魔法史的蘿拉•曼科教授。海姆達爾曾經跟著貝爾尼克上過一堂
她的課,因為語言問題聽得很是吃力,以至於後來就再沒去過。
“他就是你推薦的繼任者?(德)”卡卡洛夫雖然滿頭白髮且貌不驚人,倒是有著與嚴寒天氣不符的熱
情悅耳的嗓音。
“是的,教授。(德)”班森頷首。
好心人突然發話。用的是英語。“這不是026的小動物嗎?”
“拉卡利尼先生認識?”校長立馬順應改變,轉換語種。
“見過兩次。”好心人挑了挑眉,看向班森。“你確定沒看走眼?”
這下換班森莫名其妙了。“當然。”他肯定的說。
好心人突然笑了起來,帶著一絲惡意。“現在的特招生倒是出息了。”
特招生?
門外的大鐘戲劇性地鳴響起來。鐘敲十三下時,室內一片死寂。
班森誇張地揉了揉太陽穴:裡格啊裡格,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認定你不是個“安分守
己”的?
“艾文,你是知道規矩的。(德)”就算口吻微沉,校長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圓滑。
“校長先生,我想我需要聲明一點——(德)”不等班森說完,曼科教授略有失禮地□來。“他怎麼會
是特招生?貝爾尼克•克魯姆先生跟我介紹說這男孩是他們家親戚。克魯姆家族已經墮落到如斯境地了?絕
對不可能!(德)”
一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巫師提出不同看法。“你別忘了,克魯姆家在歐洲並非頂尖的巫師家庭,最多就
是中流靠上一些。(德)”
“不是頂尖又如何,他們家的歷史比那些自命不凡的巫師家庭要經得起推敲、更厚重!(德)”既然教
的就是魔法史,在涉及歷史的問題上曼科教授自然當仁不讓。
“可以了兩位,暫時休戰。既然班森先生有話要講,應該先讓他說完。”
這間學校的真正掌權人到底是誰?出來打圓場的不是身為校長的卡卡洛夫,而是好心人,那兩位吵嘴的
教授竟然還真吃他那套,閉嘴不談了。
海姆達爾認為好心人是故意的,因為他一直在用自己聽得懂的語言說話。
班森這會兒倒是不急著表態了,他轉而看向海姆達爾。
“你家的長輩們在學校都是怎麼介紹你的?”
“海姆達爾,或者裡格。”
“姓呢?”
海姆達爾聞言挑起一邊眉毛,“很重要?”
班森笑了起來。
其實這事說來挺烏龍的。三位師兄向周圍人介紹海姆達爾時一般只說名字,尤其是貝爾尼克,乾脆直接
介紹昵稱,以至於東塔現在仍有許多學生不知道裡格其實是小名。由於語言障礙,平常活動的範圍本來就自
我限制了,再加上是個預備生,同普通學生隔著一層。不會說英語的學生一般不同他攀談,會說英語的那些
又哪兒會注意姓不姓的,況且無論喊“裡格”還是“海姆達爾”,他都會應聲。這一切的一切都導致海姆達
爾的全名像捂在盒子裡的電風扇,光聽到葉片轉卻不出風。
班森說:“各位教授、同學,你們眼前的這位不是特招生,而是預備生。”
預備生仨字讓眾人啞然。
“如果他是預備生,我為什麼不知道?”校長第一個發難。“沒有我的批准,學校不可能有預備生!”
自上一位預備生畢業以來,德姆斯特朗已經多年沒招進過一個預備生了。
“您別發火,讓他自我介紹吧。”班森對海姆達爾做了個請的手勢。
時刻注意形勢變化的海姆達爾怎會不知他的暗示,立刻口齒清晰地說:“校長,以及在座的各位教授、
同學,本人的名字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德)”這句話他背得最熟練了。
校長刷地一下站起來,“斯圖魯松?”
“是的,校長先生。”
校長沉默一下,猝然繞出辦公桌立到他跟前,目光熱切地傾身說:“你的父親是……”
他們怎麼老喜歡問他老子是誰。海姆達爾平靜的回答,“家父是隆梅爾•斯圖魯松。”
卡卡洛夫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續問,“也就是說斯諾•斯圖魯松是你的……”
“叔叔。”
“喔,是的,一個斯圖魯松,那就沒必要經過我的批准了。”伊戈爾•卡卡洛夫想立刻摟緊海姆達爾再
狠狠親兩下,理智沒讓他那麼做,他轉而面向艾文•班森,讚美之情溢於言表。
他拍了拍這位高材生的肩膀。“幹得好艾文,幹得好!”
班森對此早有準備,他從容不迫地回以微笑,“這是應該的。”
“我從沒聽說隆梅爾•斯圖魯松有兒子。(德)”好心人的話仿佛兜頭一盆冷水,澆的校長那個透心涼
啊。
“你可以向克魯姆家的兩位公子求證。(德)”班森不鹹不淡地說:“如果還是覺得不可信,建議你直
接寫信給芬蘭魔法部,告訴斯圖魯松先生有人冒充成他的兒子在德姆斯特朗騙吃騙喝。(德)”
好心人聞之便嘲弄地掀了掀嘴角,不再多言。
班森說:“校長先生,您看這事……(德)”
“當然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德)”卡卡洛夫滿口答應,他看向海姆達爾,“由斯圖魯松家的人
繼承實驗研究室,完全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任何人都沒理由反對。”
也就是批准通過了?
海姆達爾以德語大聲道,“謝謝校長先生。”
耳畔響起一聲短促的譏笑——是那個“好心人”。
海姆達爾在只有嘲笑製造者能夠看見的角度送上一個“FUCK YOU”的口型。
TBC
☆、ACT•18 預備生和特招生②
“艾文,特招生是什麼?”
辭別了有著如火熱情的校長,二人回到實驗研究室。
班森放下手裡的茶壺,“他們沒跟你提過?”
“貝爾尼克他們?沒有。”海姆達爾想了想說:“我不能知道嗎?”
班森聞言搖搖頭,喝下一口熱茶後道,“也許他們只是想保護你,畢竟這不是什麼名譽的事。在正直的
巫師看來,特招生制度甚至是下流、難以啟齒的,是德姆斯特朗早該挖除的一顆毒瘤。”
“這麼嚴重?”
“在公眾場合與雛妓□,你覺得如何?”
海姆達爾噎了一下,他心有餘悸地把杯子放回桌面。
班森好笑地說:“很瘋狂,是吧?”
這能用瘋狂形容?這是犯罪行為。
“你的意思是特招生制度就是與未成年□□制度?”
“差不多,不過有區別。”班森心底對他舉一反三的迅捷程度大為讚賞。“現今各國的魔法部都有針對
未成年女巫保護措施的法律,一些條令尤為嚴苛,一旦觸犯無須審判就是死罪。未成年□在魔法界是個忌諱
,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平民百姓皆唯恐避之不及。然後,”他突然停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們的社會就是這
樣,當一種模式被打壓,就會立刻衍生出一種新模式去取代先前那個。”
海姆達爾猛然想到鐘樓前的那群人,便小心翼翼地說:“把女孩替換成男孩?”
班森重新拿起茶壺。
“大膽的假設,不過完全正確。”
“也就是說,特招生指的就是鐘樓前的那些男孩?”
“你看到的那些被稱為‘散養’,需要通過公開的評頭論足,只有當眾被人選上的男孩才能成為德姆斯
特朗的特招生。另外還有一種被稱為‘圈養’的,‘圈養’必須通過介紹人架橋才能交易,而且相對高檔昂
貴,普通的巫師無力承擔。還有一點,‘圈養’一般都是與飼養者一塊兒入學的,不需要通過校長批示。”
海姆達爾現在明白那天好心人的意思了,真令人不快。
“德姆斯特朗竟然允許?而且還是光天化日之下的?”
“事實上這個制度已經運行好幾百年了,只要有飼養者存在,我想它還會繼續運作下去。”
###
“海姆達爾•斯圖魯松先生?”
剛出了實驗研究室,有人叫住了他。
海姆達爾眨眨眼,轉身看向這位陌生人。這人說的一口腔調古怪的英文,而且口音濃重,如果不仔細聽
還真不曉得他說了什麼。
“有何貴幹?”
“不敢當。”男人彬彬有禮地脫下禮貌,露出一個頭髮稀疏的腦瓜。中等身高,身材有點發福,他的臉
圓潤豐滿,留著一小排整齊的小鬍子。鬍子會隨著說話上下抖動,看起來非常滑稽。
“我是希茲,泰勒•希茲。很榮幸為您服務。”
“我沒叫過外賣。”
希茲的臉僵了一下,笑容差點脫落:“您真幽默。”
“我從不和陌生人開玩笑。”
也許是海姆達爾口吻中的嚴厲刺激到了希茲,他立刻靠近一步說:“我知道我此次前來很是冒昧,一定
打擾到了您——”
海姆達爾果斷地打岔,“再見。”
“等等!”他慌忙拉住他,此舉換得海姆達爾一個毫不掩飾的厭煩眼神,男人立刻燙手般的鬆開手掌,
並乾笑著說:“您不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如果知道您一定不會容許自己這麼不近人情。”
這話有點嚴重了。海姆達爾挑高一邊眉毛,面無表情地睨視對方。他的舉動無形中給對方造就了壓力,
冷汗從男人的後背冒出頭來。
男人下意識摸了摸小鬍子,告訴自己,對方不過是個年僅十歲的孩子。他定定神說:“當我得知德姆斯
特朗事隔多年終於再度出現預備生時,心情無比激動。我告訴自己,又一個天才誕生了!”
海姆達爾乾巴巴地說了聲謝謝,緣于對方的討好眼神。仿佛他不做點什麼,他們的對話就會止步不前,
他當然不想事情變成那樣。
男人的謳歌冗長煩瑣,熟練程度讓人懷疑他曾背誦過無數次。
海姆達爾平靜地提醒:“請您長話短說。”
男人聞言一窒,咽了咽嗓子,隨後扯出個令人作嘔的笑容,煞有介事且神秘兮兮地說:“艾達•博納瑟
拉先生想認識您。”聽那口氣,好像他正懷揣什麼絕世珍寶,而海姆達爾正是那個將要一睹為快地幸運兒。
海姆達爾半眯著眼睛瞄他一眼,意興闌珊但語氣果斷地說:“抱歉,沒興趣。”
沒想到事情會被鬧大。
第二天,海姆達爾一進食堂,屁股還沒沾上椅子,就不斷有學生上前來對他豎大拇哥。
“太有個性了!幹得好!”
“那個眼高於頂的艾達早該受點教訓了!”
“希茲一定又掉了不少頭髮吧。”
……
各種語言在耳畔繚繞,弄得他暈頭轉向。一抬眼就看到三位師兄驚異的眼神。
貝爾尼克皺了皺眉頭,“泰勒•希茲找過你?”
“昨天,在實驗研究室的走廊上。”
“你沒提過。”
海姆達爾奇怪地說:“這事值得大呼小叫嗎?”真搞不懂,不就是拒絕了一個想向他推薦鴨子的老鴇,
整間學校卻像瘋了似的大驚小怪。
“是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威克多淡淡道。
“嘿,別人可不這麼想。”鄧肯突然張大眼,並抬起下巴示意海姆達爾注意身後。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餐廳入口,吵嚷聲逐漸平息。
鄧肯玩笑道,“看看你都幹了什麼。”
海姆達爾萬分詫異,不敢置信地小聲道,“我以為我拒絕了一個男孩。”
“他是一名男性,你的認知沒有出錯。”
可是……海姆達爾猶豫了。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所謂“雌雄莫辯”的美人。
金髮美人迷人的藍眼睛掃了一圈,在看見他的一瞬便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了過來。一直近到身前,海姆達
爾才發現這名美人一點都不楚楚動人,他的身高甚至超過了自己。除了一張臉蛋過於漂亮,從他身上根本找
不出一丁點娘們特性。
“你膽敢拒絕我?我告訴你,沒有人能拒絕我!”硬邦邦的字詞一一從他嘴裡吐出,一種遭到羞辱後的
悲憤懊惱,更多的是震驚。
海姆達爾只好放下勺子,“那只能說明您接觸的人還不夠多。”
“你嘲笑我見識淺薄?”
“我沒那麼說。”
“你就是那個意思!”金髮美人平緩一下情緒,然後擺出一副紆尊降貴且自以為善解人意的腔調,“我
知道,有些人喜歡表面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為了家族或者自身的聲譽他們不得不如此,這種事我看多了,
我想我可以原諒你。”
鄧肯和貝爾尼克悄悄交換了一個受不了的眼神。
“但是,”美人並不準備放過他。“你讓我的聲譽受到損失,你要負責,必須負責。”
海姆達爾滿含惡意地想:不是“聲譽”,是“生意”吧。
“您想讓我怎麼做?”
“公開道歉。要讓整個歐洲都知道,你為你的不當舉動向艾達•博納瑟拉表達最誠摯的歉意。”
鄧肯嗤地笑了一聲。
美人示威般地抬高了下巴。
“如果您要我道歉,我現在就對您說抱歉。但是,我絕對不會按照您的想法去做,那是不可能的。”
漂亮的藍眼珠子陡然瞪得滾圓,仿佛聽到了什麼駭人聽聞的消息:“為什麼?我都已經如此……你居然
這麼不識好歹!”
“就像您說的,”海姆達爾推開空盤子,站起來說:“為了家族和自身的聲譽,您的提議我當然沒辦法
做到。而且……”他的灰眸閃閃發亮:“您不能把同一只鞋套在每一隻腳上。”
美人被自己說出去的話堵個正著,再加上對方毫不客氣的譏諷口吻,面子上掛不住了。他憤怒地轉身,
離開前,美人臉色鐵青地咆哮,“不識好歹的傻小子!別以為我會善罷甘休!今天受到的侮辱我一定會加倍
奉還給你!”
眾人的目光癡癡跟隨那抹金色的光芒,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海姆達爾厭煩至極地蹙起眉頭。拒絕招妓,到頭來還被妓指著鼻子叫駡。
真是瘋了!
“今天的午餐太糟糕了。”他懨懨地說:“看了場鬧劇,做了回主角。”海姆達爾注意到食堂裡的氣氛
異常緊張,好像他做了什麼無法無天的事。也許他剛才應該把那美人摁在地上暴打一頓,既解氣又滿足了所
有人的期待值。
“何止如此,你已經得罪了本校最不能得罪的人。”艾德蒙端著一杯蘋果汁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
“你是指他放的狠話?全校都聽到了。”
“當然不是!”艾德蒙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你不知道兩年級的艾達•博納瑟拉?”
海姆達爾說:“我長到九歲才知道英國的魔法部長是康奈利•福吉先生,那傢伙有重要到能與魔法部長
相提並論?”
貝爾尼克吐出一口氣:“艾德蒙,裡格生在英國長在英國,準確點說他的生活圈子全集中在大不列顛島
,並非歐羅巴大陸。”
艾德蒙聽後一口氣灌下所有蘋果汁,他放下杯子說:“那我給你提個醒,這間學校有很多艾達的忠實信
徒,你最好早作準備。”
“準備什麼?”
“戰鬥。”
“……”
“裡格。”
“什麼事?”
“你從剛才起一直在說德語?”
“沒錯。”
“那就在這紙上簽名。”
“什麼東西?”
“申請加入V•K的單子,放心,我可以現場批准你入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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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聽說了。”班森室長一邊搬他的工具材料,一邊說:“你還真能惹事,沒正式入讀就搞出這麼
大動靜。”
“又不是我想這樣。”海姆達爾委屈地說:“人要是倒楣起來,喝水都塞牙縫。”
“博納瑟拉比白開水有殺傷力,小心別剌著喉嚨。”
“目前為止一切如常,或許他只是在嘴上逞能。”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博納瑟拉,他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不就是一個急著攀龍附鳳的特招生麼,能翻騰出多大浪頭?他明年就升三年級了,和一個一年級的毛
孩子斤斤計較,有那個必要麼。他應該感謝宣導紳士教育的英國,如果我是個野蠻人,早就抓著他的脖子去
撞城牆了。”
“他不是普通的特招生。”班森認為有必要給這小子長長知識上上課了:“艾達•博納瑟拉雖然是以特
招生的名義招進來的,但是他和那些男孩不一樣。歷史上,博納瑟拉家族在西西里島發跡,家族勢力曾經遍
及義大利全境,雖然後來落敗,影響力依舊根深蒂固。現今義大利魔法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幾乎都是艾
達的教父和保護人。”
西西里?教父?喔,這個他知道。海姆達爾理所當然地想到了馬龍•白蘭度和阿爾•帕西諾……
“照你這麼說,他一個能呼風喚雨的貴族公子,為什麼還以特招生的名義入讀?”
“聽說是他自己要求的,這裡面挺複雜的,外人不便議論……”
海姆達爾翻開一本俄語版的變形術教材,然後正兒八經地說:“我會去舔這位義大利王子的皮鞋,前提
是他必須把自己變成奧黛麗•赫本。”
“那是誰?”
男孩揚了揚眉毛,逕自笑了起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