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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之異鄉》第344章
☆、ACT•687

  鮮豔的大鳥飛進禮堂時學生們正埋首各種事物,吃飯、抄作業、交換八卦見聞、說說教授們的壞話等等不亦樂乎。當大鳥用那奸細的聲音高叫海姆達爾名字時,禮堂真空了一秒,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大鳥古怪的叫聲在耳畔纏繞不去。

  聽到自己名字的海姆達爾條件反射的應答,盤旋在東邊那片座位的大鳥打消了隨便找個空隙丟下去的偷懶念頭,懶洋洋的扇動翅膀,把信丟在了位於南邊座位的海姆達爾眼前。

  完成任務的大鳥翅膀一振,無事一身輕的回去覆命了,臨走時還奉上一句親臨感言:“太冷了——太冷了——”

  眾師生在“太冷”中回過神來,不禁琢磨它的言下之意是他們不夠熱情,還是氣溫太低?繼而好奇的向海姆達爾那兒張望幾眼,沒察覺出任何異樣後,整座禮堂恢復到最初的熙熙攘攘。

  巫師世界的信使千奇百怪,只要主人或主人的家養小精靈願意伺候,養一隻會說話的鸚鵡或者粗暴的犀鳥不是什麼稀奇事。

  海姆達爾的朋友們也已見怪不怪,紛紛瞄了眼平靜的拆開信封的海姆達爾,然後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去了。

  讓娜拿起報紙,翻了幾下,而後湊到海姆達爾身邊,小聲說:“快看這個!”做賊似的音量掩飾不住盎然的興趣。

  那是一份法語報,滿篇的法文被海姆達爾略過,配文的圖片變得特別顯眼。他驚訝的接過報紙,圖片上的人的確是那倆人,禁不住嘖嘖稱奇。

  那位小名為“陶莉”的達麗雅小姐果然戰鬥力非比尋常,斯圖魯松室長自動腦補了她曾一臉甜蜜地依偎在小拉卡裡尼身旁的畫面,再看眼前的這一幅,除了兒子換成老子,達麗雅小姐的做派幾乎沒什麼變化,我行我素且坦然自若,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沒有心理障礙可言。

  拉卡裡尼前部長雖說是個公眾人物,但很少出現在鏡頭後,即便是義大利本土的巫師報都鮮少見到他的照片。假如這幅照片並非出於他的默許,那麼達麗雅小姐就是在孤注一擲了。

  “這是不是代表拉卡裡尼教授快有後媽了?”讓娜掩嘴說。

  海姆達爾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他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假裝若無其事,他不想和這位小姐扯上關係是真的,至於會否接受前女友做後媽,那就另當別論了。”

  海姆達爾記得隆梅爾當初透露給他的消息,拉卡裡尼前部長曾發誓不會再娶,他的岳父對此始終不置可否,但看得出樂見其成。如果沒有他岳父的首肯,達麗雅小姐即將與那位地下情人一樣面臨遙遙無期的抗戰。這位肆意揮霍青春的女孩子不見得會為一個夠年齡做她祖父的男人忍辱負重,從她逼迫小拉卡裡尼結婚這點就能看出。

  紅色高跟鞋叩響地板的聲音在耳畔回蕩,不知道菲林小姐的姐姐看到這份報紙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八卦完了拉卡裡尼教授,讓娜隨口道,“剛才給你送信的那只鳥真漂亮。”說完後半晌沒得到海姆達爾的答覆,讓娜狐疑地轉頭看他。

  海姆達爾的視線從信上挪開,笑了笑,“那種鸚鵡可不好養,還是貓頭鷹實惠。”

  “把那麼美麗的女王鶻當貓頭鷹使喚的人沒有資格那麼說。”讓娜毫不掩飾她的羡慕嫉妒恨,這姑娘的審美不太走尋常路,奧拉爾那黑黢黢的模樣實在稱不上好看。

  海姆達爾咧嘴,轉眼與耶爾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知道對方是否一直在注意他,或者對方認出了剛才那只鳥,推敲出了它的底細?心裡百轉千回,面上不動聲色。海姆達爾與平時沒什麼兩樣的沖耶爾友好一笑,轉開目光,慢條斯理的把信放回信封中。

  路德維格.布朗一臉忐忑地走在西班牙巫師巡邏員身後,從巡邏員把他帶到這個陌生的建築裡後他就表現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每當與別的巫師擦身而過,都會引起他的恐慌,或驟然駐足,或陡然瞪大眼。待到確認安全無恙,才偷偷松了口氣。

  他的一系列表現無一例外地都被悄悄觀察他的巡邏員看在眼裡。

  巡邏員把他引進一個小房間,房間四角空空蕩蕩,只有一把腳下躺著一攤鐵鍊的椅子,以及與這把椅子正對的另一把相同款式但沒有鐵鍊的椅子。

  巡邏員讓布朗坐下,鐵鍊似有生命般躍動起來,順著布朗的雙腿如出洞的蛇靈活蜿蜒而上,轉眼便把布朗捆紮得嚴嚴實實。讓人奇怪的就在這裡,普通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免不了驚慌失措,布朗此刻的表現同他進來時的倉惶恰恰相反,他只是楞了一下,沒有流露出絲毫懼怕。

  透過小房間左邊那面與真實牆壁如出一轍的被施加了魔法的白牆,把屋內變化看得一清二楚的巫師們不由得面面相覷。包括受到西班牙魔法部傳召,被帶來問話的路德維格.布朗在內的各路協助辦案的巫師們,此刻全部聚集在了西班牙傲羅指揮部的審訊室內外。

  布朗一個人在房間裡待著,為他引路的巡邏員早已離開。這麼做不是接班的人沒到,西班牙魔法部是故意的,為了觀察他在無人時的表現。因而他那種前後不一的變化令旁觀者們很是茫然。

  被西班牙魔法部長請來與布朗談話的人是西班牙傲羅指揮部的頭頭金多斯,他很少親自出馬,只有少數幾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才有幸與他見面。要不是魔法部長疑神疑鬼,他今天本該休假的。沒錯,這位傲羅頭頭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根據西班牙巫師員警部隊收集回來資料來看,他不認為還能從路德維格.布朗這裡問出其他答案,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卡雷爾.迪呂波的不是。

  十分鐘的觀察期結束,膚色黝黑的金多斯面無表情的走進小房間,光溜溜的腦袋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淡色疤痕,本就嚴肅的五官被襯得越發猙獰。

  布朗大概被傷疤嚇到了,飛快瞅了一眼就露出駭然的眼神,又很快把頭低了下去。走到椅子邊的布朗腳步一頓,臉上滑過幾許深思,然後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與布朗面對面。

  他展開手裡的羊皮紙,“路德維格.布朗先生?”

  “是我。”對面的人小聲說。

  “想必您也知道找您來的原因吧?”

  “如果我猜測的沒錯,應該和前幾次一樣,但是……”布朗的沒有說下去。

  應該和前幾次一樣的話,這些鏈條又是怎麼回事?

  “請別介意,這是為了防止被問詢的人情緒過激傷害自己。”作為西班牙傲羅的頭頭,睜眼說瞎話亦是不費吹灰之力。

  布朗保持沉默。

  就在金多斯琢磨措辭之時,布朗忽然打破沉默。

  “西班牙魔法部的辦事效率讓人震驚,至少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但你們沒有輕信,仍然一絲不苟的查案。每一次接受你們的傳喚,我都忍不住想,這一次你們是不是已經查到了全部答案。”

  金多斯把羊皮紙卷了回去,沒有插話。

  布朗低著頭,顯得消沉落寞,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種情緒裡,過了很久才又開口說話。

  “事實上你們正以驚人的速度接近真相,那些報刊雜誌披露出來的東西詳細得令人咋舌,我每天每天都能聽到我所竭力掩蓋的東西以難以預計的速度被拋向天空,大白於天下。”

  金多斯說:“媒體報刊的鬧劇並非我們主導,魔法部沒有插手,那些東西是他們自己‘考證’出來的。”

  布朗神經質的笑了起來,起初像痛苦的呻.吟,又猛然間放大。金多斯在狂笑聲中點燃煙斗,吐出淡藍色的煙圈。

  “當你們查到古赫特時,我就知道瞞不住了,但我還是不想……”布朗情緒化的沮喪起來。“我不想那麼說,你知道麼,我不想,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教導過我的老師,是一名偉大的治療師!”

  “嗯,迪呂波的事情雖然不歸我們管,不過你可以說說你知道的,也就是我們沒查到的那些,我今天有的是時間。”金多斯說完輕咬住煙斗的吸嘴。

  誰知道布朗又蔫了回去。

  金多斯並不逼迫他,“那麼我問你答。卡雷爾.迪呂波抄襲你的研究成果,這件事是否屬實?”

  布朗不說話。

  “身為當事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們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不要問我!”

  “流程就是這樣,一定要你親口說出來才能作為證據保留。”

  “導師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借鑒,借鑒了一下……”布朗有變得急躁起來,似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他越掙扎身上的鏈條就綁得越緊,鎖鏈在他身上嘎吱作響的聲音讓人牙齒發酸。“導師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他為什麼不相信我……如果他想要我可以給他,他不該隱瞞我,更不該欺騙我……”

  金多斯覺得他精神異常,再那麼掙扎下去他的骨頭會被鏈條勒斷,金多斯拿出魔杖鬆開鏈條的同一時刻,布朗摔倒在地,痛苦地抱住頭。

  “導師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很聽話,我一直都很聽話……為什麼……”

  不止是金多斯,牆壁外的其他巫師一個個目瞪口呆,直到金多斯大叫看守,兩個巫師沖進房內把說話顛三倒四的布朗弄出了房間,送去醫療室。

  大家茫然地目送布朗消失在另一扇門後,金多斯拿著煙斗走出來。

  “難以置信!”大家相互交換眼色,嘴裡不停冒出驚歎。

  “卡雷爾.迪呂波竟是那樣的人!”“他這下是徹底完了!”“布朗的遭遇太令人同情,太可悲了!”

  有人憤慨,有人驚愕,有人嗟歎。

  西班牙傲羅頭頭金多斯先生猛吸了口煙,煙霧迷蒙了他被沉思覆蓋的臉。

  “也就是說終於要結束了?”冰島的分會主席解脫般的說。

  他身旁的隆梅爾卷起嘴角,“原來案件的偵破你也出力了,什麼時候的事?”

  那位分會主席嘿嘿笑了兩聲。

  二人結伴走到大會議室門口,被看守攔下,禮貌的讓他們交出魔杖。

  “原來可沒有這條。”隆梅爾挑眉。

  “這個規定從本月的這場會議開始執行。”

  “瞧瞧,又拿我們當實驗品了。”隆梅爾哼了一聲。

  冰島分會主席痛快地交出魔杖,隆梅爾百般不願的拿了出來。

  今天是卡雷爾.迪呂波事件的結案聽審會,本來並沒有這場名不正言不順的所謂聽審會,但歐洲巫師國家合作組織本年度的輪值主席國義大利與同屬南歐的西班牙素來交情不錯,在西班牙魔法部部長的大力鼓吹下,推波助瀾的搞了這麼個玩意兒。

  斯圖魯松主席老不開心的,他鄙視所有佔用休息天的活動。今天這場聽審會的舉辦時間正是利用了工作日以外的周日,所以斯圖魯松主席一大早上就頂著張撲克臉,嚇退了企圖和他套近乎的巫師。

  冰島這位是例外,眼神不好使不說,還是出了名的臉皮厚,總是厚顏無恥的四處標榜自己是隆梅爾的好友。

  “我們的座位為什麼離那麼遠?”冰島分會主席不滿的說。

  隆梅爾看看座位安排,又瞧了眼不遠處的主席臺。

  “我認為很不錯,一點都不遠。”

  “我是說我們倆隔得太遠!芬蘭和冰島明明離得很近!”

  挪威分會主席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隆梅爾身旁,並煞有介事的抬頭對冰島那位說:“不好意思,若論遠近,我和隆梅爾才是鄰居。”不等冰島分會主席再說什麼,挪威分會主席笑道,“瑞典的那位美女一直往這裡張望,你不去嗎?”

  冰島分會主席在心裡迅速衡量了下冷著臉的隆梅爾與可心美女之間的差異,最後邁步移向了美女。

  擺脫了聒噪跟屁蟲的斯圖魯松主席的好心情沒能維持住一分鐘,當他看見帶著得體笑容從容不迫的走上主席臺的拉卡裡尼前部長時,伸手把口袋裡的煙斗摸了出來。

  “需要我提醒你這裡不能抽煙嗎?”挪威分會主席笑盈盈的說。

  “我只是叼著,沒抽。”眼睛一轉看到身邊這女人巫師袍下的裙子,挑了下眉。“年紀也不小了,膝蓋那段不冷嗎?”

  挪威分會主席橫了他一眼,年紀和膝蓋冷暖有關係嗎?

  “我兒子說這條裙子很適合我。”

  隆梅爾聳聳肩,“年輕人。”

  “和你約會的那些年輕人的裙子好像比我這條還短。”

  隆梅爾不吭聲了。

  二十分鐘以後,本年度輪值主席國義大利的拉卡裡尼前部長宣佈聽審會正式開始。

  由西班牙魔法部、法國魔法部、比利時魔法部、荷蘭魔法部以及國際員警部隊組成的審問團分別站立在問詢席的兩側,西班牙或法國魔法部找來的一個又一個能夠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的證人在審問席上你方唱罷我登場。

  明眼人都能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與西班牙魔法部的咄咄逼人,法國魔法部早已沒了初露面的盛氣淩人,開始出現頹勢。

  當代表了整個案子最高.潮的路德維格.布朗坐上孤立無援的問詢席後,法國魔法部的代表在如山的鐵證面前面色如土,那些扞衛迪呂波尊嚴的說辭仿佛單薄得不堪一擊,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露出勝利的笑容。

  一直坐山觀虎鬥的比利時魔法部與荷蘭魔法部從頭到尾只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便開始裝聾作啞,似乎打定主意不幫助任何一方。

  “主席先生,我有幾個問題想詢問布朗先生。”國際員警部隊的代表舉起手。

  聽審席上的隆梅爾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拉卡裡尼前部長看了眼海姆達爾,“我記得您是國際威森加摩的見習審判員。”

  海姆達爾不好意思的靦腆一笑,“感謝IW的栽培,感謝國際員警部隊的信任。”

  隆梅爾的嘴角無比舒暢地高高揚起。

  拉卡裡尼前部長的下文被堵在了嘴邊,,“……國際員警部隊的代表。”

  海姆達爾一欠身,“謝謝主席先生。”

  “布朗先生,迪呂波先生是否脾氣不太好?”

  “導師的脾氣有點暴躁。”

  “所以他不怎麼和病人交流,我聽說他連查房都不去。”

  “對。”

  海姆達爾莞爾一笑,“聽上去有點不負責任。”

  布朗沒有接話,憤慨在臉上一晃而過,好像是有那麼點同意的意思。

  “那麼那些病人怎麼辦?連治療師的面都見不著?難道不擔心自己的病情?治療的進展?”

  “我會代替導師與那些病人接觸。”

  “換句話說他們認識你但不認識迪呂波先生。”

  “他們知道自己的主治療師是導師,不能算不認識。”

  “但認臉的話可能不認識是哪個吧?”

  布朗又不說話了。

  “剛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出示的那份資料太讓人震驚了,西普裡安的病人滿意度調查,迪呂波先生只得了可憐的11票,這和他治癒的病人總數相比反差太強烈了。我相信在場所有的巫師都這麼認為,是不是,先生們女士們?”海姆達爾說著環視一圈,聽審席上好些位巫師禁不住跟著點頭。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大概以為海姆達爾暗示他适才的舉動小題大做,或者更進一步暗示他們出示的資料造假,於是大聲道,“卡雷爾.迪呂波是不是一個擁有真材實料的治療師還要另說,他的成就是建立在可恥的掠奪他人成果的基礎之上的。我可以在這裡對列祖列宗發誓,西班牙魔法部帶來的資料沒有一絲作假的成分,它們全都有依據有來源,能夠追溯到每一個證人。”

  “您的資料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海姆達爾一臉好奇的問。

  “什麼意思?”

  “就是那些證人,都是什麼人?”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不耐煩的說:“我剛才說得很清楚,它們出自西普裡安巫師醫院的病人,這些人都是迪呂波的治療物件。你可以拿去看,幾乎沒有一句好話,一名受人景仰的治療師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嗎?”說著朝法國魔法部代表投去輕蔑的一瞥,後者臉色難看的別開眼。

  海姆達爾拒絕了觀看資料的提議,“巧了。”他說。“我手邊也有一份收集來的調查資料,同樣也是出自病人之口,裡面還有一部分是治療師的口供,他們都是當年與卡雷爾.迪呂波並肩作戰的治療師。這些治療師和病人的名字同樣能夠追溯。與您的那份口供截然相反,我這裡的可都是好話。”

  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大吃一驚,法國魔法部代表灰敗的臉色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份遞交給主席臺的調查。

  拉卡裡尼前部長接過調查,翻開,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響徹整個會場。

  【萊塔女士的話】

  卡雷爾.迪呂波?我當然知道!他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請進請進,家裡有點亂請別介意。要來點茶嗎?不要?好吧。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爺爺。他救了我爺爺,爺爺在世的時候一直跟我們念叨他是被迪呂波先生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那時候所有的治療師都放棄了治療,只有迪呂波先生堅持不懈。爺爺?他已經不在了。不,不用道歉,沒關係。

  說話?他們當然說話。不過我爺爺那時候昏迷不醒,傷情穩定之後才開始交流,迪呂波先生總對我爺爺說他脾氣不好,爺爺卻說他從來沒見迪呂波先生髮過脾氣。哦不,只有一次,對,爺爺反復說過好幾次,只有那一次,迪呂波先生救了個聖徒,但是收容所不肯收留任何聖徒。迪呂波先生與收容所的負責人大吵一架,還把在場只顧著明哲保身的治療師們都罵了個狗血淋頭。可以想像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家就開始傳言說迪呂波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人之類的,其實他哪裡是脾氣不好,就是說話比較直,再加上聲音洪亮。

  我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因為爺爺把這些都記錄下來了,他上前線的那段時光,都記在他的本子上了。

  當然,我願意給你們複製。

  【博爾先生的話】

  迪呂波?哦,你們終於找上門了……(之後是一段不知道什麼意思的類似祈禱的話)不好意思,自從大戰結束以後我就沒辦法戒掉這個儀式。你們想問什麼?我絕對知無不言。列祖列宗在上,我天天都在關注媒體的那些報導,但是每天的內容都讓我無比傷感。他們怎麼能那麼說迪呂波先生呢?他們都誤會了,迪呂波先生是一個大好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師。

  給你們看這個,這個,看見沒有?我們一家六口人,全部都是迪呂波先生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我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跟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罵他?我無法想像那些昧著良心罵人的巫師出於什麼心理,真是太可惡了。把一個已經過世的大好人的尊嚴貶得一文不值,有意思嗎?他們為什麼不想想自己,有人要是在他們死後也這麼潑髒水,他們又有什麼感想?哦,對了,死人或許沒什麼感想。那樣更好,迪呂波先生就不會傷心了。

  你問我為什麼不去找媒體澄清?去了有用嗎?他們會相信嗎?

  【諾和治療師的話】

  污蔑!全都是污蔑!根本不用去推敲那些所謂的真實報導是否屬實,單單把卡雷爾.迪呂波塑造成一個剽竊學生成果的不勞而獲者,這足以說明編造這番話的人的險惡用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也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我只想說說我心目中的迪呂波治療師。

  他很偉大,這點毋庸置疑。他無私的教導我們這些當時還很年輕的治療師,我們從他那裡學到的東西都是他多年潛心研究所得的精華。這樣的人需要盜取學生的研究成果?恐怕他學生的研究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卡雷爾.迪呂波在巫師醫療的研究上走得太遠了,幾乎沒有人可以超越。也不會有巫師敢聲稱超越了。至少我們那個年代沒有。

  現在的巫師都在想什麼?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盡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勾當,太讓人失望了。我會為平反迪呂波先生的名譽一直戰鬥下去,我已經召集到不少明辨是非的巫師。我要對那些經過迪呂波先生治療卻反過頭來往他身上潑髒水的巫師說幾句:假如我那時候能夠預見今天的事,我絕對會竭盡所能阻止迪呂波先生救治你們,忘恩負義說的就是你們。即使我是一個治療師,職業道德約束我不能見死不救,但是救治你們這樣的人渣,完全是浪費魔藥魔法……

  拉卡裡尼前部長合上本子,下面還有很多很多……而剛才那三大段出自三人之口的話語還盤旋在眾人的頭頂揮之不去,會場陷入一片死寂。

  拉卡裡尼前部長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海姆達爾,後者對他微微一笑。

  拉卡裡尼前部長沒有選擇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為難他,轉而看向掏手絹擦汗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支支吾吾,“……這不能說明什麼,證詞只是輔助證據,不能代表一切。”

  “原來您知道啊。”海姆達爾大驚小怪的說。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無言以對,他剛才就憑藉所謂的“輔助證據”不可一世。

  拉卡裡尼前部長飛快覷了他一眼,海姆達爾佯裝不知。

  “我現在想知道,”海姆達爾來到問詢席前。“您為什麼要說謊?”

  “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跳出來。“這是污蔑,這是誘供!”

  法國魔法部代表重振旗鼓,不甘示弱的回擊。

  “證據確鑿怎麼會是誘供?”

  “無憑無據,哪裡來的證據確鑿?”

  “你手裡那堆‘確鑿證據’又是什麼玩意兒?”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氣呼呼的退了回去。

  揚眉吐氣的法國魔法部代表整了整衣領。

  “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嗎?”海姆達爾對那些反對聲與議論聲置若罔聞,出其不意的大聲發難。“您為什麼要把自己老師的名氣弄臭?迪呂波先生曾與您有什麼嫌隙,讓您如此大費周折的抹黑他?媒體經過了您的煽動?您就是那個神秘莫測的知名不具爆料者?迪呂波先生的研究成果與您毫無關係吧?為了安排這場無中生有的鬧劇您前後花了幾年時間?那些聲情並茂的日記是您特意留下的?為了更好的誤導我?您是否買通了西普裡安醫院的那些病人?畢竟那些病人只認識您。”

  “反對反對反對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一直在大喊大叫。

  “最後一個問題!”海姆達爾的咆哮蓋過了底氣不足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整個會場再度陷入戲劇性的寂靜。

  海姆達爾的視線從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垂頭喪氣的臉挪到了聽了海姆達爾的調查後就一直垂頭不語的路德維格.布朗身上。

  “卡雷爾.迪呂波是怎麼死的?”

  聽審席上發出接二連三的抽氣聲。

  “自殺。”以為不會再發出一個音的布朗忽地輕笑,做作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你們不是都知道麼,法國魔法部的調查也是自殺啊。”布朗說著掃了眼法國魔法部代表。

  後者一陣毛骨悚然。

  “他是自殺!”路德維格.布朗在巫師們的注視下站起來,以一種極其危險的口吻說,“所以你們都和他一起去死吧!”監視在他兩側的巫師看守在魔杖對準的那一刻分別被早已有所準備的布朗擊倒,幾道魔法的刺眼光亮閃爍後,飛快跑向他的其他看守一一倒地。

  驚恐的尖叫在場內回蕩。

  布朗的魔杖就像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機關槍,肆意掃射,無差別亂放,聽審席上好些位代表被擊中後倒地不起。

  與會者們的魔杖進門前都被交了上去,眼下只能驚慌失措的朝門口跑。

  被主席臺上慌亂的巫師們撞翻在地的海姆達爾狼狽的躲到了翻到的桌子後,他抬眼看去,布朗似與他心靈相通似的投來一眼,海姆達爾眼前的桌子成了粉末。魔杖從袖管裡滑出落在手掌上,施放盔甲護身,強有力的咒語屏障擋住布朗的一個攻擊咒語。而後沒給對方喘息的空間反手發射了一個昏迷咒,誰知道布朗反射神經不錯,躲過了昏迷咒。

  海姆達爾聽到身後響起一聲嗤笑,他沒放在心上,或者說沒空計較。

  布朗似乎對自身安危並不放在心上,抬手一個魔法落在奔跑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身上,後者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來不及做什麼的海姆達爾暗罵了聲“該死”,布朗魔杖又一動,瞄準法國魔法部代表,後者已經跑上會場的階梯。布朗射.出咒語的同一時刻,另一道咒語率先打在法國代表身上,只見他兩腿一併,失去了行動能力,像個滾輪似的翻滾下階梯,布朗的咒語打在了椅子上。

  海姆達爾急中生智,利用鎖腿咒讓法國代表摔跟頭迫使布朗的咒語落了空。

  布朗大約回過味來了,耗子似的彎腰鑽進了一大片桌椅堆後,見不到人。他躲過了海姆達爾的攻擊,卻沒忘了繼續往手無寸鐵的人那裡投射魔法。

  當海姆達爾看見一束光亮擊中了父親身旁的椅子並使父親跌倒後,一直注視海姆達爾行動的拉卡裡尼前部長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轟轟爆炸”已經沖布朗發射出去了,桌椅應聲爆裂開,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速速塌陷”,布朗藏身的附近的桌椅,包括天花板和牆壁上的雕塑、碎石悉數朝布朗所在地落下,稀裡嘩啦騰起一片煙霧,撕心裂肺的哀嚎隨石塊落地之時響起,很快沒了聲息。

  會場經此一咒,塌了三分之一。

  代表們停止奔跑,一個個驚魂未定。

  海姆達爾這才回過神來,“……完了,鬧出人命了。”為了將來平坦的法官之路,海姆達爾一直十分克制咒語的使用。

  “你不鬧出人命,出人命的就是我們。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為什麼能帶著魔杖進會場了。”拉卡裡尼前部長破天荒的跟他開起了玩笑,當然,海姆達爾沒有忘記他剛才的嘲笑,就因為他使用了溫和的昏迷咒……

  “謝謝您的大度,不過比起追究我,不如好好查查被問詢對象的路德維格.布朗為何也能帶魔杖入場?”

  拉卡裡尼前部長又被噎住了。

  危險的過程在參與者看來好像很漫長得令人髮指,其實轉瞬即逝,巡邏員匆匆趕到,從廢墟裡挖出了布朗,他已經滿身鮮血失去知覺。巡邏員不敢大意,興師動眾的把人搬走了。醫療工作者也陸續趕到滿目瘡痍的會場。

  海姆達爾急匆匆的找到父親時,發現後者踩在半截正義女神的雕像上,輕鬆地抽著煙斗吞雲吐霧,他身旁是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巫。

  “我就說我兒子會救我,他肯定能擺平。”靠近後聽見隆梅爾得意洋洋的吹噓。

  TBC

☆、ACT•688

  歐洲巫師國家合作組織與會代表們被安排到了妥善的地方休息,大會議室被封閉,維修保養部門已進駐開展修繕。而妥善的休息場所位於地上,各部門的工作安排表顯示,交通指揮中心的會議室今天一整日都處於空關狀態,拉卡裡尼前部長一出面,交通指揮中心的頭頭就慷慨的打開了會議室。這裡面朝陽光、鳥語花香,迷人的景致使各位代表暫時忘卻了樓下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恐怖襲擊。代表們坐在充滿田園氣息的白色木椅上,手邊是用來壓驚的冰鎮黃油啤酒。

  據某國藥劑師最新研究表明,黃油啤酒麻痹不了巫師的神智,卻可以起到一定的放鬆情緒的作用。這項研究還沒得到任何相關部門的認證,看得出交通部門的頭頭願意嘗試著去相信。

  隆梅爾喝了一口就嫌棄的放了回去,不以為然的揚起眉毛。

  “為實驗獻.身的總是我們。”

  海姆達爾突發奇想,把做裝飾用的橄欖丟進酒中,那滋味讓他瞬間變了臉色。他驚魂未定的把杯子推得遠遠的,桌上的水漬很快被勤勞的家養小精靈一掃而空。

  “這黃油啤酒還不錯吧?”一人在他們身旁站定。

  往煙斗裡掐煙絲的隆梅爾抬起頭,臉上的錯愕不加掩飾,甚至故意放大了誇張成分。

  “你在和我們說話?”

  拉卡裡尼前部長的眉梢抽動了一下,徑直看著海姆達爾,神情溫柔得讓人不寒而慄,好在斯圖魯松室長多少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沒有屈服在顯而易見的糖衣炮彈之下而暈頭轉向。

  “謝謝,您的安排十分貼心。”海姆達爾知道自己不說點什麼,眼前這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作為本年度的主席國代表,在突發事件到來之時,唯獨拉卡裡尼前部長沒有隨波逐流的權利。

  “那些受傷的代表怎麼樣了?”隆梅爾不用問就知道拉卡裡尼剛從傷病救治中心回來。

  “都已經清醒,情緒也比較平靜,他們每一個人在醒來之時都大惑不解地詢問我魔杖新規則是什麼時候出臺的。”拉卡裡尼前部長說到這裡就沒了下文——雖然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海姆達爾還是興高采烈地把這突兀的停止腦補成內心的酸楚無處排遣。

  “其實我也想知道。”隆梅爾說。

  拉卡裡尼前部長似乎並不意外,“我已經派人去聯繫匈牙利魔法部長,也許過一會兒就知道答案了。”換句話說進入會場後交出魔杖的提議是這位部長提出的。

  隆梅爾聽了只是哼笑一聲。

  匈牙利是本年度國際巫師聯合會輪值主席國,這位部長是出了名的不著調,身體內的感性因數遠遠大於理性的佔有率,虎頭蛇尾還不算什麼,一出岔子就躲,事情一旦平息了就自動冒出來,典型的烏龜鴕鳥党成員,奇怪的是這樣的人還很受國內巫師擁戴。

  海姆達爾心想這位部長運氣真差,在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內發生襲擊事件真正是百年不遇。如今各地方的巫師恐怖組織又難成氣候——英國那邊姑且不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被這位部長輪值時撞上了。

  拉卡裡尼前部長在會議室內兜了一圈,聽取其他代表的意見,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等等,之後又回到了斯圖魯松父子二人這裡。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隆梅爾很難相信他們會有和平共處的一天。

  拉卡裡尼前部長眉眼一沉,不等他說點什麼,海姆達爾很快接上去,一副高風亮節舍我其誰的樣子。

  “您不用太感激我,救您不過是舉手之勞,今天換任何一個巫師我都會那麼做。”

  拉卡裡尼前部長並非抖M體質,再加上他一直把自己獲得的政治地位看得比靈斯梅爾.斯圖魯松的成就高出那麼一大截,故而當倆父子默契地表示不帶他一塊兒玩之後,認為自個兒紆尊降貴的前部長先生迅速以不屑的冷笑反擊,可惜傲然離去的腳步被一群爭先恐後的家屬拖住了。

  他們都是各代表的同事親屬,聽聞消息後便迅速趕到了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經過一系列繁瑣的排查才被允許進入這間會議室。通常這樣的親屬都是有些門道的,比如這位腳踩高跟鞋並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驚人速度向拉卡裡尼前部長撲去的美人。

  “倫巴第親愛的,嚇死我了,真是嚇死我了,你不知道聽到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為顯低調特意穿了身與慣常審美截然不同的棕黑色巫師袍的達麗雅小姐幾乎掛在了前部長身上,兩隻手在對方胸口靈活的摸索,慌亂得模樣仿佛一隻快從樹幹上滑落下來的浣熊。“你摸摸我的胸口,它到現在都是撲通撲通撲通個不停。”

  “……平常它也是撲通撲通的跳!”

  饒是臉皮練就得比城牆還堅實的拉卡裡尼前部長亦禁不住尷尬萬分,在眾代表似笑非笑且興味盎然的注視下,飛快糾正了達麗雅小姐不怎麼檢點的摟抱姿勢,此舉換來女方不滿的嘀咕。

  當拉卡裡尼前部長瞥到斯圖魯松父子再度默契到令人髮指的戲謔眼神時,心中沒有一點懊惱那是不可能滴,由此可見斯圖魯松主席與千金小姐、良家婦女保持距離的原則是多麼的深謀遠慮,並非他始終以為的故作清高。

  從前媒體總抓著隆梅爾的私生活不放,標題還被時常冠以“糜爛、濫交”等不堪入目的詞彙,分會主席先生從沒否定過,他泰然面對洪水猛獸般的媒體,表示紅燈區裡的女性通常知情識趣,大家一拍即合,事後銀錢兩訖,沒有情感糾紛,更不會迫使自己某天忽然深陷債務危機。

  進入二十世紀之後的巫師社會早已看不見那把千百年來高懸頭頂的道德尺規,人們越來越能接受層出不窮甚至是天馬行空的男女關係,緊貼在隆梅爾身後的指責漸漸銷聲匿跡,媒體們也逐一取消了關注。偶爾才因私生活爆料出現在八卦新聞上的隆梅爾解脫了,一直被國內巫師視作情深不壽好丈夫的拉卡裡尼前部長卻因為某千金的不懈努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公關危機。

  民調顯示,國內一部分女性巫師已倒戈向了他的政敵。假如他在這件事上跌跟頭,拉卡裡尼家族很有可能就此結束對於義大利巫師世界的掌控,不得不黯然地下臺一鞠躬。

  拉卡裡尼教授伴隨腳步匆匆的斯諾.斯圖魯松以及威克多.克魯姆進入會議室時,拉卡裡尼前部長下意識地從年輕的女伴身旁退開一步,這或許出自一名父親最後的稀薄的廉恥心。然而小拉卡裡尼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在父親身上停留了幾秒,眼神就像往常一樣疏遠而缺乏熱忱。

  有了斯圖魯松父子做對比,拉卡裡尼前部長或許能借此領悟到自己失去了什麼,也或許像往常的每一次那樣熟視無睹。

  達麗雅小姐感覺自己被冷落了,湊過去說:“親愛的,你臉色不太好。”

  跟個火車頭似的咚咚咚跑進來的彼得面對此情此景感到深受啟發,腳下一個加速,超過了斯諾和威克多,並代替他們撲進了早已準備就緒的海姆達爾的懷裡,小鳥依人地依偎在對方胸前,一臉羞射的說:“裡格親愛的,你沒事吧,我一聽到消息就趕回來了,別怕,一切有我。”

  站在彼得身後注視著這一切的克魯姆老爺面無表情地一把抓住彼得的後領子,手上一使勁把人拎開。海姆達爾對搗亂的彼得投去一個死氣沉沉的眼神,後者立刻躲到斯諾身後裝聾作啞。海姆達爾分別擁抱男朋友和斯諾,告訴他們自己和父親均安然無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把魔杖帶進去的?”斯諾大惑不解。

  可惜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至少人被控制起來了。”威克多說。

  大家就各自的猜測討論了一會兒,海姆達爾發現彼得頻頻使眼色,於是說了聲抱歉,又和老爺眉來眼去片刻,隨彼得離開了會議室。這批與會者暫時不能離開大樓,必須經過相關人士的調查,確認他們的身份。路德維格.布朗夾帶魔杖進場並引發騷亂的事件給國際巫師聯合會負責安全保衛的部門敲響了警鐘,搞得整個大樓人心惶惶。

  海姆達爾和上司在一個簡易吧台旁碰了頭,平時總有三五成群的巫師在這裡忙裡偷閒的抽煙鬥,眼下只看見來去如風的人影。

  “也許我不應該刺激他。”海姆達爾大致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霍林沃斯有自己的看法,“既然他想辦法把魔杖帶進去,說明早有此意。”

  海姆達爾說:“大家現在都在猜測路德維格.布朗與聖徒組織有牽扯,距離上次聖徒突然對體育館發動襲擊沒超過一個星期。”時間挨得近,地點也不遠,所以會議室裡好多代表都這麼議論。

  霍林沃斯沉默不語。

  “我們現在……”海姆達爾遲疑道。

  “看西班牙魔法部怎麼說了,如果他們打算自己收拾爛攤子,我們只有悉聽尊便。”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斯內普教授那裡怎麼樣了?”

  古赫特被抓的消息一經傳出,為了海姆達爾的安全設想,生怕伏地魔的怒火會波及他,教授拒絕他再參與境外食死徒的活動,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和教授取得聯繫了。

  “最讓人詫異的就是這個,他那邊風平浪靜一點事都沒有。”反常即是妖,霍林沃斯捉摸不透盤旋在心頭的那股不安到底代表了什麼。

  海姆達爾吃驚道,“伏地魔沒有發脾氣嗎?”那位可不是善解人意的好人。

  “有,脾氣還不小,但是斯內普教授堅稱黑魔王很古怪,因為伏地魔只是發了脾氣而沒有下一步行動,通常他會指名道姓的抓幾個倒楣蛋宣洩怒火,這次只是叫駡了幾聲就沒了下文,不像是他的風格。”

  海姆達爾陷入沉思,“……其實我仍然有很多問題沒弄明白,感覺還有更多的疑點埋伏在看似真相大白的謎底之後。路德維格.布朗的突然爆發並沒有解除我的不安,反而使我越發忐忑。這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但遺憾的是我找不到得以放鬆的蛛絲馬跡。”

  霍林沃斯沒有嘲笑他杞人憂天,心平氣和的說:“那就自己去尋獲放鬆的契機。”

  等他們離開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的時候已過了午茶時間,幾人在大樓門前告別。威克多此行目的原本是探望母親,誰知道發生了這麼件讓他提心吊膽的事。海姆達爾再三保證不會再出岔子,還把彼得同志拿出來充數,男朋友雖然對那位貌似舉止輕浮的小個子印象不佳,最後還是妥協在了海姆達爾專注的眼神下。

  “耶爾也來了,就在我們常去的那家酒吧,他進不去大樓,我讓他在那兒等著,你可以跟他一塊回去。”威克多說。

  海姆達爾愣了一下,很快恢復常態:“代我向安娜問好。”

  與男朋友做分別擁抱時,聽到他說:“眼睛賊溜溜的轉,是不是有什麼計畫?”不然的話這娃肯定會主動要求跟他一起去探望母親。

  海姆達爾詫異道,“我轉眼睛了嗎?”

  “瞎猜的,你沒有否認我的猜測。”老爺不慌不忙的翹起嘴角。

  海姆達爾笑得一臉溫柔,貌似不舍的摟住男朋友的脖子,在人家耳邊小聲說:“晚上回去再跟你講,聽話啊。”說完啊嗚一口,又吧唧吧唧親了老爺的臉蛋好幾下。

  老爺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目送他齜牙咧嘴的離去。

  海姆達爾推門而入,與老闆揮了下手,在沿街的座位上找到了耶爾。

  “你沒事吧?”耶爾看到他的那一瞬急促地站起來。

  “沒事。”海姆達爾笑了笑,又拍拍對方的肩膀。

  耶爾剛向他投去納悶的眼神,海姆達爾已經把手收了回來。

  耶爾沒有放在心上,臉上浮現出幾許擔憂。

  “我聽到有人襲擊的消息嚇了一跳,可惜我進不去。”

  海姆達爾做了個暫緩點單的手勢,桌上出現了一杯檸檬水。

  “抱歉讓你擔心了。”

  耶爾露出個如釋重負的表情,“沒事就好。”而後貌似隨口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襲擊事件?”

  “有個被問詢的人在聽審會上突然拔出魔杖攻擊別人,好在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傷亡,擔心受怕已經過去了。”

  “那個被問詢的人呢?”

  “被抓起來了,這位就是兇手,換句話說案件告破,大家都解脫了。”海姆達爾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結案了?”耶爾不確定的問。

  “結束了。哎呀一說到這個我就激動,一激動嘴巴就饞,我還是要點東西吃吧。”

  耶爾笑了笑,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端起杯子大口飲用。

  “路德維格.布朗!”海姆達爾刷地跳起來。

  耶爾差點把嘴裡的飲料噴在桌上,急忙抬頭四下張望,還來不及發覺自己的行為實際洩露了什麼,海姆達爾已經向門口跑去。

  “很抱歉耶爾,我突然想到點事,你先回去吧!”話音還留在店內,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出了門直奔巫師聯合會大樓的海姆達爾馬不停蹄的趕到IW所屬的辦公區域,找到了還在加班的上司,上司一臉不解的讓人叫來了彼得。

  “怎麼了?”彼得也是一頭霧水。

  海姆達爾把右手遞向彼得,興沖沖的問,“你聞聞,是不是這個人。”

  彼得莫名其妙的抓住海姆達爾的手嗅了嗅,“沒什麼不良氣味啊,你剛才摸到什麼了?”

  海姆達爾不禁滿臉喪氣,“你再仔細聞聞,有沒有覺得特別熟悉的氣味?”

  “你身上有很多我很熟悉的氣味。”

  海姆達爾見他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抓了抓鼻子,“有沒有曾經聞到過,之後就再沒嗅到過的?”

  聽了這話,彼得又舉起他的手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正準備搖頭忽而表情一變。

  海姆達爾眼睛一亮,“怎麼樣?”

  彼得又嗅了嗅,疑惑的看向海姆達爾,“你剛才跟誰在一塊兒?”

  海姆達爾卻說:“你先回答我,是不是那個人?”

  海姆達爾獨自一人走出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轉過幾條街後突然拔腿就跑,只見他越跑地段越偏僻,直至鑽進一條靜悄悄的小巷。不一會兒,久未露面的小強隊長爬上他的手背,揮舞著細細的觸鬚。

  海姆達爾轉身朝巷內走去,而後身影一晃,不見了蹤影。

  與他始終保持距離的黑衣人心裡一驚,等他回過味來準備撤退,黃雀在後的彼得雙腿一蹬踩上對方的後背,黑衣人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在站穩的同一時間迅速使出幻影移形,但被破空而來的金黃色繩索留在了原地,並被狼狽的拖了個大跟頭。黑衣人頭上的黑色硬質禮帽滾落到一旁,禮帽上血紅色的裝飾邊似乎黯淡了幾分。

  彼得張牙舞爪的撲上去,被黑衣人的“塔朗泰拉舞”咒語擊中,彼得的雙腳不受控制地跳起舞來,最後一屁股摔倒在地。彼得發出憤怒的咆哮,黑衣人再度抬起魔杖,被守在旁邊的海姆達爾制止——黑衣人在結舌咒的作用下結巴得無法念清咒語,緊接著又被繳械咒擊飛了魔杖。

  彼得鉗住對方的雙手,把黑衣人壓在地上,一副怒氣難消的樣子。

  “別傷害他!”海姆達爾跑到二人面前,阻止彼得越發粗暴的舉動。

  “你精神不正常嗎?”彼得有些遷怒。

  “我精神很正常,我只是阻止你傷害我的朋友。”海姆達爾心平氣和的指出。

  “朋友?!”彼得嗤笑。“會攻擊人的朋友?”

  “他沒有攻擊我,記得嗎?你不能把戰鬥中的失誤怪責到我頭上。”

  彼得被海姆達爾的話語激怒了,他突然賭氣鬆開黑衣人並站起來。

  “好,既然你們是朋友,我不管了!”說著轉身就走。

  被海姆達爾攔住,“鬧什麼脾氣,他是他,你是你,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彼得聽了這話嘴巴一癟,老不開心的說:“解釋就是掩飾!”

  海姆達爾無奈的想,我有什麼好掩飾的?忍不住懷疑這矮冬瓜謊報了年齡。

  黑衣人從地上爬起來,海姆達爾先解除了結舌咒,拾起對方的魔杖並在手裡顛了顛,之後便交還給了黑衣人。假裝別開頭的彼得見了眉頭大皺,可海姆達爾一意孤行,他只好拉長臉並小心注意黑衣人的一舉一動。

  “果然是你。”海姆達爾講不清楚現在自己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黑衣人彎腰拾起禮帽,並戴回頭上。與此同時,繚繞在面上的使人無法看清五官的迷霧隨之散去,迷霧後出現的臉是耶爾.拉維拉。

  “我太大意了。”耶爾說。

  “現在想來你一直都小心得讓人毛骨悚然,假如你今天還不上鉤,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迫使你主動現身了。”海姆達爾對他的演技表示由衷欽佩。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向我的校長求證?”耶爾當時就認出那只總弄錯方向,還喜歡說廢話的鸚鵡正是母校校長的寵物。

  “多方求證。你們校長的來信只是其中之一,上面告訴我你去年就已經畢業了,你不是留級生,你們校長對出類拔萃的拉維拉先生印象深刻,甚至反過來詢問我你目前在哪兒,做些什麼?可見連他都不知道你畢業以後的去向。”

  “還有呢?”耶爾感興趣的問。

  “我還問了父親,他雖然沒有明確告訴我答案,單單一個卡捷甯教授安排進來的熟人這一說法就提供給了我足夠的想像空間。我記得你來的時候遲到了,我父親骨子裡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人,他親自接我表弟來校還說得過去,你跟他非親非故,沒有特殊原因他絕不會讓天馬繞彎路。”

  “不錯,還有嗎?”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一直在誘導我。從最初的報紙、雜誌,能夠使我受到啟發的資料幾乎全都直接或間接出自你手,你總是看似不經意的引起我去看什麼聽什麼。偶然為之我不會察覺出來,但次數多了難免讓人起疑。”海姆達爾說。“還有些別的不起眼的小細節小疑惑,我就不一一贅述了。”

  耶爾大笑,似乎並不為此感到苦惱,“哎呀哎呀,還是暴露了。”

  海姆達爾注視他毫不做作的燦爛笑容,“你是紅帽子成員?”

  耶爾點頭,痛快的說:“菲利克斯.卡捷甯是我的老闆。”

  一直在聽他們你來我往的彼得迷茫的說:“你們認識?”

  海姆達爾微笑,“我剛才不是說了他是我朋友麼。”

  “我以為……”彼得撓撓頭。“那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要不要把他抓起來?”

  作為巫師員警的彼得應該把紅帽子成員繩之以法,不過彼得似乎對這個原來讓人聞風喪膽的的殺手組織如今嘗試轉行的待業小公司很陌生,海姆達爾樂得含糊其辭。

  “他是我朋友。”海姆達爾說。

  “哦,那就不抓唄。”彼得聳聳肩。

  海姆達爾說:“我正式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耶爾.拉維拉,我在海德格拉克上學時的同學。”

  耶爾伸出手,補充道,“我還是威克多.克魯姆的鐵杆粉絲……這一點絕不是弄虛作假。”

  海姆達爾心知肚明地拍拍他的肩膀。

  彼得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大咧咧的握住了耶爾的手。

  “請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海姆達爾請彼得務必保守秘密。“即便對方是霍林沃斯法官。”

  二人目送彼得走出這條巷子,海姆達爾才把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

  “雖然我好像弄明白了你的身份,但我依然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要跟蹤我,拜訪西米利.貝西米的那天夜裡是你出手救的我吧,也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也出手幫過我。為什麼?你的雇主是誰?”

  “也許是你的父親?”耶爾嘿嘿一笑。

  “我父親對卡雷爾.迪呂波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你一直在想方設法勾起我的興趣,似乎就是準備把我拖下水,讓我參與進去。我父親不會主動給我製造事端,更不會讓我主動參與制造事端。”海姆達爾頓了一頓。“我想不出那人是誰。”

  耶爾摸摸下巴,“其實你挺聰明的,但是聰明人通常會把簡單的事想複雜。我問你,除了你以外,誰對卡雷爾.迪呂波的事情最上心?”

  “我老闆,還有很多人,比如法國魔法部……”

  “不,”耶爾搖頭,鼓勵道,“再想想,答案就在眼前,別繞彎路。”

  海姆達爾眉頭緊鎖。

  耶爾又說:“你曾經不止一次向某個人諮詢了卡雷爾.迪呂波。”

  海姆達爾恍然大悟,而後張口結舌,“……蓋勒特.格林德沃。”

  耶爾微笑,“我的雇主想見你,你去嗎?”

  海姆達爾回過神來,“怎麼忽然要見我?他知道你會暴露?”

  “當時我們打了個賭。假如我贏了,我就會把你帶過去,你可以把你的那些問題一股腦的丟給他,讓他給你答疑解惑。今天你揭穿了我的身份,所以這個賭我贏了。”

  “感謝你如此信任我。假如你輸了呢?”

  “那就沒有今天的坦誠相告了。”耶爾齜出一口大白牙。“怎麼樣,去嗎?”

  “我越來越迷糊了。”海姆達爾歎氣。“你肯定都知道,乾脆告訴我得了。”

  “很抱歉,我有保密協議約束,無能為力。”

  海姆達爾糾結壞了,為了男朋友,他致力於和老菜皮保持距離。要不還是跟男朋友報備一下吧……斯圖魯松室長妻奴的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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