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831
一、
威克多接到大特爾諾沃的巫師商人發來的貓頭鷹加急件,額外送出一枚金加隆應付了不收到小費不甘休的貓頭鷹,他匆匆啟程趕到大特爾諾沃。
走進巫師酒吧的地下包間時,為魯米利亞服務的商人們正在裡面各抒己見、爭吵不休,好不容易聽完他們七嘴八舌的彙報,威克多才弄明白這些商人為何像一群無頭蒼蠅嗡嗡亂叫。
古靈閣銀行拒絕為他們提供服務了。
“誰能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威克多並不急著沖去古靈閣興師問罪,他瞭解那些妖精,它們雖然鐵石心腸,但不會無緣無故惹麻煩。
商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房間乍然鴉雀無聲。
威克多好整以暇地注視他們,“你們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麼?”
一名年邁的巫師走上前來,他顫巍巍地脫下帽子,露出光禿禿的頭頂心,四周花白的頭髮被帽子壓得亂糟糟的。
老巫師先向威克多微微欠身,而後說:“三天前就開始有些不對勁了,我們中先後有人無法在東歐國家的古靈閣辦理業務,妖精們拒絕受理我們的取款申請。起初那些被拒絕的巫師以為妖精只是鬧情緒——妖精們偶爾會這麼幹,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於是選擇了東歐以外的古靈閣辦理相同的業務,那時一切進行得很順利。直到昨天,我們發現整個歐洲的古靈閣都對我們關上了大門。”
老巫師說完,其他巫師商人一個個都十分應景地顯得不知所措。
換句話說這些商人的全部身家被鎖在了古靈閣裡——最可怕的是連被凍結的原因都不得而知,其中還包括為魯米利亞運作的大部分資金。錢是商人的命根子,因而這些巫師稍有風吹草動就心急如焚。
威克多沉吟片刻,面對這一雙雙滿含期盼的目光,他說:“我會為你們出頭,如果你們是這麼打算。”
可不就是這麼打算。
商人們松了口氣,有克魯姆家的大少爺做擔保,總比他們自己去吃閉門羹強。
威克多的眼神突然發生了變化,從眼前這群滿臉忐忑的巫師們的臉上一一掃過,目光停留之處或莫名其妙,或茫然不知,或心驚膽戰,或……
“你們沒有背著我自作主張吧?”威克多慢吞吞地開口。
就像克魯姆家的藥材生意中擁有不為外人所知的灰色領域,魯米利亞家的生意也有不太光彩的一頁,這些隱藏在陰影中的買賣卻是最賺錢的。克魯姆家的買賣威克多早已全權交給了叔叔維丁——維丁比他老辣,魯米利亞這塊他毅然捨棄了高風險同時也是最來錢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也在想辦法循序漸進漂白或找到恰當的時機停止。威克多知道,他的“保守”一直被這些“奮勇爭先”的傢伙詬病。
他也相信這些傢伙隨時隨地都在瞄準時間準備東山再起,他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不是說他突然對遵紀守法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老爺只是不想拖海姆達爾的後腿。未來的最高大法官的愛人要是因此被起訴,對大法官公正的形象將百害而無一利。
“沒有沒有!”商人們似乎有點心虛,但否認的口吻出奇地一致果斷,大概平時沒少腦補。
威克多又故意製造了一會兒緊張氣氛,確認他們沒有說謊,然後他離開了巫師酒吧,改道前往保加利亞的首都索菲亞市。
二、
中飯時間過去大約一刻鐘左右,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的二位代表抵達了地跨歐、亞兩洲的“眾城的女王”——伊斯坦布爾。
海姆達爾的最初計畫是幻影移形,不是說事情迫在眉睫嗎?
最後他們卻是坐馬車飛過來的,因為雷普舍先生暈移形,據說嚴重時會立即休克;海姆達爾後來建議使用門鑰匙,亂作一團的交通指揮中心自顧不暇,根本找不到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的人;巫師壁爐也被排除在外……
只剩下速度最慢也最平穩的天馬拉車這一個選擇了。
他們從車上下來後,雷普舍先生捂著嘴跑到一旁,海姆達爾以為他連馬車都暈上了,雷普舍先生勇敢地吸了幾口氣,平復了體內的翻江倒海,白著一張臉,催促海姆達爾趕緊上路。
海姆達爾也不搞象徵性的慰問了,二話不說帶著雷普舍趕往伊斯坦布爾的古靈閣。
土耳其有兩家古靈閣巫師銀行,一家位於首都安卡拉;另一家就在伊斯坦布爾。海姆達爾此次的拜訪對象妖精紐倫經常兩地跑動,據海姆達爾之前得知,近段時間紐倫常駐伊斯坦布爾的古靈閣。
他在伊斯坦布爾裝飾華麗但氣氛不夠融洽的古靈閣銀行前廳隨手攔住一個表情不善的年輕妖精,妖精聽了他的會面請求後沒有對他的突兀不加理睬,而是口氣生硬地讓他等著。
五分鐘以後,紐倫親自出來迎接。
“斯圖魯松先生,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紐倫的臉上看不見絲毫笑容,但海姆達爾知道這已經是它能付出的最大友善了。
“一股從拉脫維亞吹來的風。”海姆達爾說。
紐倫皺了下眉,它微微張口,尖利的牙齒在唇間若隱若現。
雷普舍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他素來對妖精沒有好感,但他的工作又迫使他不得不時常與這些不知道友善為何物的生物打交道。
經過這些年的接觸,海姆達爾覺得妖精們不是不懂友善,它們只是懶得對巫師虛情假意。
“那裡的情況對巫師很不利。”紐倫不帶感情的說。
“我們今天來此的目的確實和拉脫維亞有關,但您可以放心,我不打算把土耳其的古靈閣牽扯其中。”海姆達爾拿出他的誠意。
紐倫沉思片刻,視線落到雷普捨身上,後者扯出僵硬的笑容。紐倫心不在焉地轉開視線。
紐倫把二人帶進它的辦公室,關上門前要求其他妖精暫時不要打擾。
“我就開門見山了,”海姆達爾知道妖精們不喜歡聽廢話。“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拉脫維亞的古靈閣,與我們見面的妖精是該古靈閣的代表阿卜。”
“阿蔔?”紐倫有些意外。
“有什麼問題嗎?”海姆達爾問。
“不,沒什麼,請繼續。”
“我們希望您能為我們的此次出行提供幫助。”
紐倫不傻,“您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海姆達爾看向雷普舍,心裡嘀咕這傢伙不夠默契,結果發現後者還在“調時差”,目光渙散,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厥,臉色比剛才更加糟糕了。
“紐倫行長,能不能為我的同事沏一杯茶?”海姆達爾說。
紐倫一拍桌子,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出現在雷普舍面前,後者後知後覺地道謝,接過杯子兩眼無神地看著。
海姆達爾決定暫時不理他,當仁不讓地接過主導權,對紐倫說:“我們目前對拉脫維亞的局勢掌握不足,我們此次出行的目的針對的是古靈閣銀行的關閉傳聞,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說明那邊的情況比預計得更加糟糕?”
“巫師們是不是懷疑那裡的妖精冷眼旁觀局勢的愈演愈烈,完全是為了從中牟利?”紐倫很快聽出了海姆達爾的言下之意。
海姆達爾沒有否認這個猜測,“難道不是?”
“我不否認,妖精們不關心巫師世界的風雲變幻,我們只關心我們的利益是否受到影響。”紐倫不打算粉飾太平。“假如拉脫維亞那兒的混亂製造者佔據了上風,並最終贏得了該國魔法部的實際控制權,妖精絕不會為被欺壓的巫師出頭,這一點是肯定的。”
海姆達爾並不意外,“您認為阿蔔會對我們說什麼?”
紐倫卻沉默了,“……老實說我不是很瞭解阿蔔,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聽到阿蔔的名字了。”
海姆達爾警覺地說:“這個阿蔔曾經做過什麼嗎?”
紐倫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並不作答。
海姆達爾想了想說:“如果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您提供好處,您願意在阿蔔面前為我們說好話嗎?”
紐倫感興趣地挑起一邊眉毛,“好處?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您想要什麼樣的,但我會盡力而為。”海姆達爾保證道。
紐倫說:“您希望與阿蔔的會面出現什麼結果?”
“如果拉脫維亞的巫師有需要,古靈閣銀行不能一概不問就把巫師們拒之門外。”
這樣的要求並不涉及妖精本身的利益,因為無論正義還是邪惡,兩方的生活都離不開巫師銀行。
“您讓我想想。”紐倫遲疑道。
三、
經過一番交涉,威克多終於弄明白手下的巫師商人為何被妖精們停止了一切業務往來,原因與灰色交易無關——想來也是,妖精哪會管錢財的來源;與商人們的自身行為也不存在絲毫聯繫;之所以被拒絕,根本原因在於魯米利亞祖上殺過妖精。
那位先祖在十八世紀的妖精叛亂中為巫師世界的繁榮和平立下了汗馬功勞,手刃數名帶頭禍亂巫師世界,並屠殺無辜百姓的小頭目。對巫師們來說那場動亂留給今天的是警醒,對妖精們來說,仇人就是仇人,即便打著正義的名號撥亂反正那也是對巫師有利,魯米利亞先祖是殺害了無數妖精的面目可憎之人。妖精們銘記于心,永不忘卻。
歷史告訴我們,妖精十分記仇。
早不報復晚不報復,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威克多突然想到與小拉卡利尼的那段對話,莫非妖精的這些動作與局勢的不穩定有關?記仇是個藉口?
威克多嘗試以個人名義,在索菲亞的古靈閣銀行內辦理業務,妖精們沒有拒絕。當他以母親的名義,再一次試圖辦理業務,妖精們依然沒有拒絕。
威克多這下肯定,妖精們的的確確在找藉口。
它們準備幹什麼?
不太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克魯姆先生。”保加利亞古靈閣的行長皮卡叫住欲轉身離去的老爺。
“您好,皮卡行長。”威克多停下腳步。
“我們很久沒見了。”皮卡說。
威克多詫異皮卡的寒暄口吻,面上不動聲色,“我如今在為魯米利亞家的生意奔走,原本一切很順利,最近不知為何貴行對我突然變得不再友好,我剛才還在琢磨是不是把全部業務轉出索菲亞。”
皮卡很不高興,有些妖精在人類面前不屑掩飾真實情緒。
“你不能!”皮卡硬邦邦的說。
“我為什麼不能?”威克多不以為然。
“那是古靈閣的財產!”
“恕我直言,那屬於魯米利亞家。”
皮卡怒不可遏,該死的巫師,理直氣壯地揮霍著妖精們的財務,早晚有一天要叫他們後悔,讓他們知道妖精們的辛勤勞動不是為了取悅這些永遠不知道感恩的人類!
皮卡被一波又一波的負面情緒沖刷著,眼看即將爆發,一位年邁的妖精氣喘吁吁的跑來,這樣的情況十分少見,來往的妖精及巫師們紛紛好奇地探頭探腦。
年邁的妖精跑到皮卡身旁,在它的尖耳朵旁飛快嘀咕著什麼。
皮卡的表情霎時由怒火膨脹轉為驚愕恐慌。
“真的?”皮卡尖聲問。
年邁的妖精扶正歪到一旁的眼鏡,肯定了皮卡的詢問。
皮卡坐立難安地兜圈子,它不經意地轉頭與冷眼看向自己的威克多四目相對。皮卡好似突然發現了什麼,但臉上隨之而來的猶豫又有些耐人尋味。
威克多對皮卡的一驚一乍不感興趣,掉頭走向櫃檯,準備付諸行動。
皮卡三步並作兩步攔住威克多的去路。
“滾開!”老爺冷酷地俯視。
“克魯姆先生,有話好好說。”皮卡的態度轉變之快令人咋舌與莫名。
“我對你無話可說。”
“我有話,我有話……”皮卡向旁邊的年邁妖精使了個眼色。
後者心領神會,索菲亞古靈閣中不多的巫師被妖精們以“提前閉門”的理由驅走。
妖精們送走最後一個因被敷衍了事而唧唧歪歪的巫師,古靈閣的大門應聲關閉。
“克魯姆先生,咱們什麼都可以商量。”皮卡努力擠出和善的表情,可惜不太成功。
“你又想給我出難題?”威克多抱胸問。
“不是,您聽我說,”皮卡苦哈哈的說。“這都是有原因的,我是說我們妖精。”
“一切為了利益,不是你們的座右銘嗎?”威克多似笑非笑。
“我就長話短說了,請您務必聽我說完。”皮卡努力忽略威克多的冷嘲熱諷。“今天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將派遣代表趕往拉脫維亞,與那裡的古靈閣銀行的代表會面。談判的目的可能是為了當地古靈閣的關閉,我猜測國際巫師聯合會不希望拉脫維亞的古靈閣不再開門迎接巫師……”皮卡說到這裡開始支支吾吾。
“您這可不是長話短說了,我聽了半天沒摸索到中心思想。”威克多不耐的說。
皮卡一咬牙,拉住威克多的褲子欲蓋彌彰地轉了個方向,好像這麼做其他妖精就不存在了一樣。
“我們不希望這次會談順利進行,我們需要一個向巫師興師問罪的藉口。”
“讓我想想,”威克多眯了下眼睛。“難道你們準備對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的代表做點什麼,然後再把這件事嫁禍給……巫師?順便再獲得一個就像你說的‘興師問罪’的契機?”
皮卡點頭,“計畫已經就緒,事實上直至目前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威克多暗暗琢磨,給魯米利亞戴帽子是否也是計畫的一部分?
“你為什麼改主意,把如此機密的事告訴我?”威克多不相信皮卡會無緣無故表達善意。
“因為之前我不知道我的兄弟也會出現在那裡。”皮卡六神無主地說。
“你的兄弟?”
“紐倫,土耳其古靈閣的行長,紐倫是我父親弟弟的孩子。”
威克多面無表情,“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幫助你?”
皮卡看著他說:“這次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派遣的代表之一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老爺一愣,然後咬牙切齒。
四、
他們乘坐紐倫行長引以為豪的私家馬車抵達拉脫維亞後,一行三位便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熱忱”。
“斯圖魯松先生,我的馬車很不錯吧?”馬車停靠後,紐倫忍不住問了第六遍。
“很好,很平穩,而且速度快。”海姆達爾不反感奉承紐倫。
“我們古靈閣發展一下這個業務你看可行嗎?我們可以派馬車接送客人,但是要收錢。”
也就是收費的班車。
這位年輕的妖精還沒有完全被“仇巫”的世代情緒洗腦,偶爾還會冒出異想天開的念頭與可恨的巫師分享。
“我看可行,不過定價是個問題,”海姆達爾還真琢磨起來了。“全看你準備用馬車款待哪一類客人。”
“當然是VIP。”
“古靈閣的VIP客戶還差一輛馬車?”人家都有私人專車。
“您就沒有。”
斯圖魯松主席遭受會心一擊。
已經緩過神來的雷普舍聽著他們的對話啼笑皆非,他搖搖頭,起身拉開車門。
整座馬車猛地一顛,雷普舍腳下一滑,向後摔倒在椅子上。
海姆達爾順手扶住他,雷普舍正要道謝,馬車又開始抽風似的劇烈震動,這次的震動比剛才時間長。
滑開的車門外傳來天馬驚恐的嘶鳴。
海姆達爾拔出魔杖,關照一人一妖精注意安全,慢慢朝打開的門靠去。
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嘶鳴傳來,紐倫按耐不住抓住門框。
馬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橫著掃擊出去,車廂搖搖晃晃地飛.射.出去,可憐的雨點天馬在半空中咽了氣,馬車落地後直接摔在了地上。車廂的一邊車輪岌岌可危地翻起,眼看就要翻車,千鈞一髮之際,整座馬車仿佛被由上至下的力量拍了一把,高抬的車輪安安穩穩地落回地面。
翻車多帶來的後果被及時阻止。
掄著棒槌的龐然大物發出嗚嗚的叫聲,笨重地向馬車走去。
車輪在地上劃出一道不規則的凹痕,深深淺淺,觸目驚心,龐然大物腳下一深,差點被絆倒。
龐然大物又懊惱地叫了兩下,在馬車外停住,它伸出手抓住車輪,正要用力,車廂的門猝不及防地彈起,啪的一聲脫離車身,砸向龐然大物灰撲撲的大臉。
龐然大物的鼻子被車門敲中,它痛呼一聲,鬆開手捂住鼻子。
握在右手的大棒槌被它丟棄在地。
馬車內,屏息靜氣的三位同行者小心翼翼地對視一眼。海姆達爾在另一邊的車身上開出一個窟窿,向雷普舍和紐倫使眼色。
紐倫麻利地鑽出窟窿離開馬車,雷普舍笨手笨腳地起身,一頭撞在窟窿上方的車身上,發出砰的撞擊,幾乎散架的馬車跟著晃了一下。
雷普舍的嗓子一緊。
外面的龐然大物也注意到了這番不同尋常的動靜,它捂著鼻子笨拙地低下頭朝車廂內看來。
雷普舍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儘快轉移!”海姆達爾丟下這句,迎著龐然大物一個化形沖出。
龐然大物因突如其來的飛鳥抬起頭,傻傻地揮動粗壯的胳膊在上方撈動。
白隼敏捷地躲過龐然大物的手掌,見縫插針地收翅往下一沉,利爪抓在龐然大物的臉上,讓它想起了疼,忘了車廂。
TBC
☆、ACT•832
一、
空中的白隼結束一輪撓抓,側身避開巨怪胡亂發動的拳頭攻擊。白隼發出尖銳的鳴叫,身體在空中畫出弧線,為了繼續吸引巨怪的注意力,它果斷轉身又一次嘗試俯衝。地上的巨怪大喊大叫,向天抓了幾把一無所獲後,連忙捂住臉。空中的白隼瞥到雷普舍跌跌撞撞地從馬車中爬出去,並爬進一叢灌木後,它終於迅速收起攻勢。
白隼翅膀一振,在巨怪身後落地,落地的同一時間,魔杖被捏在手中。
海姆達爾一抬手腕。
巨怪捂著臉等了一會兒,腫麼一點都不疼呢?悄悄張開指縫看出去。
視野內空空如也,巨怪撐大指縫,朝天上看去,晴空萬里安安靜靜,討厭的白鳥不見了蹤影。巨怪決定思考,智商是硬傷,它興沖沖地放下胳膊,然後費解地撓頭,它不記得來這兒的目的了……
巨怪低頭看自己的雙手,終於想起來貌似曾有根棒槌。
“你在找這個?”
“嗷?”巨怪轉動笨重的身體。
海姆達爾伸出手指,指向上方。
巨怪抬頭。
它的棒槌從天而降,砸在它的鼻子上。
巨怪嗷的捂住鼻子,下一秒發狠向海姆達爾沖去。面對突如其來的發難,海姆達爾沒有退縮,大棒槌在他的控制下,一下又一下砸向猙獰的巨怪。眼看巨怪近在咫尺,大棒槌卯足力量用力揮下。
奔跑中的巨怪猝然止步,它朝海姆達爾張大嘴巴獠牙畢露,並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然後兩眼一翻,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帶起大片煙塵。
海姆達爾往後退了兩步,指揮棒槌在巨怪身上敲敲打打,確定它沒有使詐,才解除了魔法。
大棒槌失控落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海姆達爾回頭看見紐倫賊頭賊腦地躲在一棵樹後,與他的目光相觸後,立刻興奮地向他招手。紐倫剛要叫出聲,又猛地地捂住嘴,繼續向海姆達爾無聲招手。
海姆達爾瞄了眼遠處沒了氣息的雨點天馬,之前還把它當寶的紐倫同志貌似已經不記得它了。
妖精是徹徹底底的現實主義者,既然死了,還去想它做什麼?!
斯圖魯松主席與紐倫接上頭。
“雷普舍先生呢?你們沒在一起?”海姆達爾四下張望。
“哦,他在那兒。”紐倫沒什麼表情地指指後方。
雷普舍從一排灌木後探出腦袋,見海姆達爾看自己,立刻脖子一縮,躲回濃密的灌木中。
“他怎麼了?”海姆達爾詫異道。
“他說現在尚不能確定周圍是否還存在其他危險,他決定留在安全的地方。”
紐倫說到“安全的地方”時的語氣很是意味深長。
海姆達爾嘴角抽搐,他當然不會嘲笑雷普舍膽小怕事,更不會選在這個時候通過落井下石來凸顯自己的偉大,恰恰相反,因同胞的小心遭到妖精的譏諷,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海姆達爾快步走去,灌木叢後的雷普舍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海姆達爾依然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對他視而不見。海姆達爾跨過灌木,並學對方那樣蹲下,雷普舍面如死灰,安全的地方已經不再安全了。
“您不走了?”海姆達爾直截了當。
雷普舍的眼珠轉個不停,好像這麼幹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就無所遁形了。
“拉脫維亞已經不安全了。”雷普舍心不在焉的說。
“您來之前不就知道這裡發生了巨怪暴動嗎?”海姆達爾平靜的說。
雷普舍抿抿嘴,被海姆達爾堵得有點不開心,但海姆達爾剛才單打獨鬥輕而易舉弄倒了一隻成年巨怪,讓雷普舍對海姆達爾的戰鬥力有了最直接的認識,所以更加不敢得罪眼前這位打手。雷普舍先生由衷讚美鄧布利多高瞻遠矚的同時,又深深埋怨把這項跑腿任務丟給自己的頂頭上司。
“您打定主意不走了是嗎?”海姆達爾不耐煩對方的瞻前顧後。
“你要離開我?”雷普舍抓救命稻草一般拉住海姆達爾。
“對我來說離開這裡很容易,但是我不打算輕易放棄,拉脫維亞古靈閣的代表還在等著我們。”
雷普舍愣了一下,“你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聽這意思他真不打算去了?
“這樣吧,我先把您送回去,您看怎麼樣?”海姆達爾想的是讓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換一個代表,最好是不暈移形、不暈門鑰匙,心理素質靠譜的巫師。
“不,”雷普舍立刻否定這個提議。“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在這裡等待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救援。”
“救援?!”海姆達爾納悶。“我直接把您送回去就行了。”
“不用不用。”奇怪的是雷普舍很堅持。
不知道什麼時候摸過來,冷眼旁觀許久的紐倫忍不住道,“等待救援總好過一事無成地跑回去。”
雷普舍尷尬地垂下眼,躲避海姆達爾的目光。
海姆達爾把湧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類似地球儀的小飾物,大約成人手掌那麼大。
“您拿著這個。”他把地球儀塞進雷普舍手裡。
“這是什麼?”雷普舍茫然道。
“神奇生物探測器,一旦當中的球體開始旋轉,說明附近有大型神奇生物靠近。希望這可以幫助您減輕壓力。”海姆達爾說。
雷普舍訥訥地看著探測器,身旁的海姆達爾站起來,他忐忑地動了動腳,遲疑道,“你不留下來?”他當然不希望海姆達爾離開他,有個可以和巨怪單挑的保鏢陪同,至少等待救援的這段時間內他會十分安全,但試圖挽留海姆達爾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不了,我還有任務。”海姆達爾說。
那個任務是派給我的,你就別湊熱鬧了!雷普舍很想這麼嚷嚷,可惜沒那膽子。
他乾笑道,“祝你好運。”
海姆達爾點點頭,又說:“比起我,您更需要好運氣。”
雷普舍訕訕閉上嘴。
後方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面對面的倆巫師起初以為是紐倫弄出的聲響,直到紐倫如臨大敵地從海姆達爾背後跑出來,倆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雷普舍當機立斷抱頭滾到一旁,抱樹扯嗓子喊了句,“這探測器根本不管用!”
言辭中的委屈呼之欲出。
海姆達爾真想踹他一腳:活見鬼!這傢伙居然是巫師?魔杖呢?鼠竄什麼?!
以前海姆達爾默默嘲笑過向韋斯萊雙胞胎購買防魔咒斗篷的英國魔法部,如今這個笑點已被骨瘦如柴的現實摧殘得體無完膚。
紐倫拿出一隻胖胖的圓瓶子,它的拇指扣緊瓶塞,神情帶著點視死如歸的凜然,一副要和對方同歸於盡的架勢。
瞧瞧人家,明明沒有魔杖,還手無寸鐵,但人家壓根就不打算坐以待斃。
斯圖魯松主席全神戒備,刷啦一聲,一人從半人高的灌木後方閃出。
紐倫尖叫一聲——看來並非真的視死如歸。
食死徒?!
那張詭異的面具一出現,海姆達爾的心霎時蹦到了嗓子眼。
“裡格?”
海姆達爾動作一緩。
紐倫又“啊”的叫了一聲,隨即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它不自然地看向別處,小心收好手裡的瓶子。海姆達爾有理由相信,那只瓶子很可能是紐倫用來保命的魔藥——或者某種魔法道具,功效如何不得而知,而且數量稀少,不然紐倫不會那麼謹慎。
雖然對方沒有立刻進行攻擊,而且還叫了自己的小名,海姆達爾仍然沒有放鬆警惕,他的魔杖也沒有收起來,直指對方的要害。
“真的是裡格?”對方拿下彌漫著恐怖氣息的面具。“你好,裡格。”一張笑臉出現在面具後方。
海姆達爾驚訝地張嘴,“比爾?”
“是我。”比爾從灌木中拔出另一隻腳,抬頭見海姆達爾的魔杖仍毫不放鬆地指著自個兒。“哦,對了,”比爾明白過來,“你是說我這身巫師袍?”
海姆達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剛松了口氣的雷普舍和紐倫被海姆達爾的情緒感染,屏息靜氣地注視著二人。
比爾不怎麼介意海姆達爾的態度,溫和一笑,“這麼穿是為了方便行動,之前得到消息,食死徒在拉脫維亞境內活動頻繁。”
海姆達爾依舊沉默不語。
比爾坦然地任他打量。
“我曾經對你說過一個秘密,”海姆達爾突然一臉高深莫測。“關於你的弟弟。”
比爾露出費解的神情,過了一會兒他搖頭,“我可以肯定,你沒有與我分享過任何關於我弟弟的秘密,無論哪一個弟弟都沒有。”
海姆達爾收起他的故弄玄虛,張開臂膀擁抱對方。
“很高興見到你,比爾,”他鬆開對方,真誠的說。“還有這一切,我很抱歉。不過我相信你會試著理解,因為你是比爾.韋斯萊。”
比爾把他拉回來,又抱了一下。
“這麼說已經沒事了,是嗎?”壓在一棵樹下的雷普舍先生又跑出來刷存在感。
“是的,很高興您又能安然無恙地活下去了。”紐倫冷冰冰地說。
雷普舍敏感地發覺紐倫每次說話似乎都在針對他,雷普舍先生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那一邊,海姆達爾迫不及待地問,“你來這裡是因為……嗯,任務?”
比爾認為他小心得有點過頭,不過沒有糾正,反而感覺很有趣。
“你呢?拉脫維亞包括附近幾國最近都不太平,不適合被選為閒暇時的旅行目的地。”比爾說著把目光轉到了紐倫身上。“不是旅遊,我說得對嗎?”
“與拉脫維亞的古靈閣有關。”海姆達爾說。
“真巧,我的此行目的和你差不多。”
“你也和拉脫維亞的古靈閣代表有約?”
“我被委託來這裡見一個人。”
海姆達爾知道再深入下去就不便追問了。
“也許接下來我們可以結伴同行?”海姆達爾故意表現得興高采烈。
比爾微笑,“我很榮幸。”
“紐倫行長,您不介意多一位同伴吧?”海姆達爾轉頭看向紐倫。
“你剛才救了我的命,我為什麼要拒絕你?”紐倫一本正經地說。
好在眼前的倆人已經充分掌握了妖精的邏輯方式,二人相視一笑。
老實說雷普舍老動搖的,新來的這個年輕巫師看上去很可靠,可靠即代表安全。雷普舍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既然您認為探測器沒用,那就還給我吧。”海姆達爾向他伸出手。
斯圖魯松主席耳朵好使著呢,雷普舍剛才那一嗓子主席先生聽得清清楚楚。
雷普舍根本不想還,有這玩意兒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紐倫說:“這探測器似乎只對神奇生物有用,等會兒不一定用得上。”
雷普舍立刻決定不跟隨,留在“安全的地方”。
二、
皮卡驚恐萬狀地瞪著橫躺在地上皮開肉綻的雨點天馬,它顫抖地伸出手,又停在了馬頭上方。皮卡哆哆嗦嗦接連倒退,好像被天馬的死狀刺激到了,一直逃避到再也看不見那雙死氣沉沉的馬眼,才呼吸急促地停下來。
紐倫……紐倫在哪兒……
皮卡奔向馬車,除了洞開的入口,以及對稱的大窟窿,現場沒有一個活物。
此景此景,皮卡只感到凶多吉少。
皮卡抱著車廂內的坐墊嚎啕大哭,坐墊的一角繡著紐倫的名字,它一屁股跌坐下來,洩憤般把坐墊砸出去,坐墊內的飛絮從斷線的孔隙內吐出,飛了一車廂。
皮卡受不了飛絮的騷擾,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情不願地從兄弟的馬車內跳出來。本就搖搖欲墜的車廂在皮卡的折騰中發出痛苦的呻.吟,緊接著嘩啦一聲,車廂中斷應聲垮塌。
皮卡受到驚嚇,迅速轉身,當它見到車廂越發慘不忍睹,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往下流。
皮卡覺得自己害死了兄弟,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之所以能夠成行,它在期間的推波助瀾功不可沒,嫁禍的戲碼它也參與制定了,儘管它不是主謀,協同作案這一條跑不掉。
想到這裡,皮卡痛不欲生。
“別嚎了,大家都好好的嚎什麼!”仔細查看完現場的老爺沒好氣地說。
皮卡充耳不聞,“……你怎麼知道?你又知道什麼!”
皮卡對紐倫此行可能遇到的危險心裡還是有點底的,皮卡認為這一趟極其兇險,為了嫁禍其他巫師讓人類嘗嘗什麼叫自作自受,妖精們可是壓根沒沒想過網開一面,都是怎麼兇殘怎麼來。
然而在老爺看來,論陰險辣手的天賦技能,動物比人類差遠了。妖精指使不動巫師,也不屑指使人類,它們只能煽動智商不高的動物在巫師世界橫衝直撞,可惜妖精們總是不肯看清現實:世界上最危險的終究還是人類。
儘管“命案現場”搞得驚心動魄,當老爺確定了某些痕跡後松了口氣。
他們抵達時,造成這一切的巨怪已不知去向——現場明顯有被打掃過的痕跡,因而當時發生了什麼,他們無從得知。
“克魯姆先生?”
威克多循聲看去,非常突兀的是一個瘦嶙嶙的巫師縮在不遠處的灌木後,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向他揮手。
那名巫師見他看過來,連忙加大揮動的力氣,生怕老爺沒留意。
另一頭,皮卡還在沉痛哀悼“慘遭毒手”的堂兄弟。
三、
紐倫連續打了個幾個噴嚏,拿出手絹擦了擦鼻子。
“有人念叨你了。”海姆達爾開玩笑的說。
“別分心!”與海姆達爾的愜意截然不同,很少參與戰鬥的紐倫自戰鬥爆發以後便間歇性精神緊張,偶爾還神神叨叨。
沒錯,他們又和來路不明的敵人掐上了,這次遇見了兩隻巨怪。
結果了二分之一敵人的比爾趁剩下那只抱腳痛呼時轉回來喘口氣,所幸他們的敵人是巨怪,假如是智商再強些的巨人,局面就沒那麼輕鬆了。
“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海姆達爾對比爾說。“巨怪們無差別攻擊,是否代表食死徒其實沒有參與其中?”
“你覺得巨怪掄錘子砸人時會認人臉?”比爾把問題丟回去。
海姆達爾聳聳肩,而後說:“你幫紐倫行長認認地圖。”
一行三位都是第一次來拉脫維亞觀光,一路行來蕭索破敗,到處都是破牆爛瓦,見不到一個大活人,巨怪帶給拉脫維亞巫師界的損失由此可見一斑。
“跟你說了別那麼見外,”紐倫頭也不抬的說。“叫我行長就可以了。”
海姆達爾表情古怪,比爾忍不住偷笑。
“你歇歇吧,下麵我來。”海姆達爾雄赳赳氣昂昂地舉起魔杖。
比爾沒有阻止,他知道眼前這個男孩已不是當年跟在自個兒屁股後歡蹦亂跳的小不點了。
海姆達爾轉出臨時根據地,迎難而上。
不一會兒,他撤了回來。
比爾正低頭協助認地圖,好在拉脫維亞通用英語。
“這麼快?”比爾剛看清楚一個地名。
“你替我把把關,那邊新來的不是巨怪吧?”海姆達爾說。
比爾謹慎地側身探出頭去,下一秒收了回來。
“不是。”比爾的神情多了一絲緊繃。
“那是巨人。”海姆達爾說。
“那是巨人。”比爾肯定道。
“一群蛋小鬼!”話題中的巨人怒喝一聲,朝他們直接沖來。
是個急性子。
紐倫手忙腳亂地收起地圖。
比爾突然戴起食死徒面具,拉起黑色斗篷帽子,擋在海姆達爾身前。
衝撞過來的巨人明顯速度一緩。
這個……很值得研究啊!
海姆達爾抬起手,一道紫紅色的光芒卻從他們身後呼嘯而來,直直擦過二人,落在兇神惡煞般的巨人身上。
巨人的慘叫十分刺耳,龐然大物轉瞬成了一個火球。
巨人疼痛中慌不擇路,與另一個傻乎乎待在原地的巨怪撞在了一起,火焰迸射到巨怪身上,火球一個變倆。
這一突變眨眼即逝。
海姆達爾沒來得及回頭,身體被拖著遠離了比爾。
等到二人與韋斯萊大哥保持了讓某人還算滿意的距離,威克多勉為其難地罷手,並摸摸海姆達爾的頭,撫直他的衣襟。
比爾看著至少隔著十步之遙的夫夫二人,有些莫名其妙。
韋斯萊大哥心想,莫非是他的錯覺?
剛才克魯姆看他的眼神可稱不上友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