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上）

　　鄒繼銘背著書包站在便利店外面，忽然聽到張婕的聲音：“班長，你怎麼還沒回去？”

　　鄒繼銘轉過身，便看到張婕和尹心慧向自己走過來。

　　張婕走近他，眨了眨眼：“邱懿瓊不是早就走了嗎？”她記得兩人出去買雜志時還碰到過邱懿瓊。

　　鄒繼銘直接略過她後面那句話：“我跟凌舜坐同一路車，他在便利店裡買水喝。”他跟凌舜都不是住宿生。

　　張婕哦了一聲，“你慢慢等吧。我們先回宿捨了。”拉了尹心慧便走向生活區。

　　走了十幾步路，張婕開口問道：“尹心慧，你知道凌舜是誰嗎？”

　　“知道。他是王薇的同桌吧？”

　　此時已經是第二個學期，尹心慧雖然沒有跟所有同學說過話，但是也已經能叫出他們的名字。她對凌舜這個人並不陌生，他就是王薇的同桌，也是8班參加化學競賽的男生之一。她跟凌舜這個男生沒什麼接觸，印象中只記得他平時很少說話，給人的感覺頗為溫文爾雅的。模擬考結束那天打籃球時凌舜也有參與其中，打球的間隙他還過來誇她投籃精准，但是除此以外說了不到十句話。

　　“對。”張婕笑笑，“記性不錯嘛。”她轉頭望向遠處那兩個背著書包的身影，腦海中閃過昨天中午聽到的一件事，轉頭看向身邊一臉安然的同桌，終於還是壓了下來。

　　這事，還是先別說的好。說出來只怕要打擊到同桌弱小的心靈。

　　她和蕭寒兩個人才在一起十來天而已。

　　張婕之前一直都很奇怪：鄒繼銘和賈培霖都是進入高三才開始談戀愛，但是兩人的作法卻截然不同。

　　8班畢竟是化學重點班，不僅活在班主任眼皮底下，年級主任更是在一旁看得牢牢的。是以雖然高三年級的情侶不少，但是8班談戀愛的學生都非常謹慎，不像其他班的學生那麼明目張膽。

　　鄒繼銘和邱懿瓊談戀愛雖然低調進行，但是也常一起吃飯、回家什麼的，兩人的戀情8班已是人盡皆知。班主任見兩個學生成績優異穩定，對他們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已經進入模擬考了，這時候貿然找學生談話反而會影響他們的情緒。

　　但是賈培霖則不同，平時他跟邵嘉媚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僅限於晚上吃飯。而且每次她和鄒繼銘在賈培霖面前提起邵嘉媚時他都馬上轉移話題。

　　張婕不明白賈培霖為什麼這麼低調，原先還以為是邵嘉媚單方面不願意張揚，昨天中午跟同學吃飯聊天後方知並不這麼簡單。

　　而像蕭寒這種性格的男生，平素行事張揚，如今竟然能把自己和尹心慧談戀愛的事瞞得密不透風，張婕打賭除了自己和賈培霖以外班上根本沒有人知道。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果然，蕭寒、賈培霖跟鄒繼銘是不一樣的。

　　洗完澡，心慧穿戴整齊後看向放在床上的的雜志。

　　下午離開教室的時候她也沒有背書包，看來只能這麼拿去教室給他了。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拿起雜志離開宿捨。

　　便利店。

　　“是跟蕭寒他們一起去嗎？”邵嘉媚口中問著，伸手指了指冰箱裡的橙汁。

　　賈培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橙汁遞給她：“對。”伸手又拿了一瓶脈動才關上冰箱門。

　　“那要叫上袁莉嗎？”話一出口，邵嘉媚就覺得白問了。她估計以袁莉那麼高傲的性格即使去也不會跟蕭寒一起。

　　賈培霖想，叫上袁莉的話蕭寒肯定會宰了自己。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皺眉一想，覺得好像還不至於這麼誇張，說道：“我先問問蕭寒，你先別跟她說。”

　　他繞過陳列架，便看到排隊等著結賬的尹心慧，不由一愣。邵嘉媚拿了橙汁緊隨其後，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邵嘉媚雖然見過尹心慧幾回，但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卻是第一次：她穿著一身運動服，因為洗完澡的關系肌膚白裡透紅，一頭黑發低低地束在腦後，額前垂著幾絲劉海，白皙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清澄如水的黑瞳。

　　她以前遠遠看到尹心慧時覺得這個女生神色之間顯得有點冷漠，現在隔得這麼近，又覺得這個女生淡漠的表面下帶給人一種舒心的感覺。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清雅，神色安然，似是林中掠過的一縷輕風。

　　她看著眼前的尹心慧，暗想：這就是之前讓袁莉不安的因素嗎？倒是一個耐看的女生，難怪蕭寒會喜歡她。

　　袁莉是她的好友，但是邵嘉媚發現自己對這個女生有莫名的好感。

　　尹心慧正在結賬，對兩人的視線渾然不覺，她將飲料遞給收銀員，接著掏出飯卡放到禳︸器上。

　　賈培霖見她似乎在想事情，叫她：“尹心慧。”

　　尹心慧略一轉頭便看到了賈培霖，也是一呆，然後才點點頭：“哎！”

　　便利店的空間並不大，賈培霖身後是一個短發女生，一張白淨的瓜子臉上兩道彎彎的眉毛十分秀氣。

　　尹心慧耳聞目睹多了，也知道這個女生叫邵嘉媚，是賈培霖的女朋友，有幾次晚上在食堂就看到賈培霖跟她一起吃飯。

　　她向來不理別人的私事，但是也知道賈培霖幾乎不怎麼提起邵嘉媚，所以有點奇怪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主動叫自己了。

　　邵嘉媚見她轉了過來，恬靜的臉上一雙靈透至極的大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煞是明亮，忍不住笑著對她點點頭。

　　尹心慧微詫，看來這個女生在跟自己打招呼。她便回了個禮，然後揚揚手中的飲料向賈培霖頷首：“我先走了。”

　　邵嘉媚看著她的背影，然後將臉轉向賈培霖。

　　賈培霖側頭看著她並不說話，似乎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邵嘉媚見他仍杵在原地，兩道柳眉微微蹙起：“喂，還走不走？”

　　第 39 章（下）

　　8班的教室裡，學生並不多。

　　心慧將雜志塞進蕭寒的抽屜便走回座位，拿出褲兜裡的手機——從昨天開始她就把手機帶來教室了。

　　我買了本雜志放在你抽屜了。

　　發完短信，她隨手將手機放到抽屜裡，翻開生物書開始復習。

　　蕭寒走出六樓的樓梯口時，張婕剛從洗手間出來。

　　張婕一看到他，就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由於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尹心慧已經問過他的意見了，蕭寒猜張婕已經從自己的女朋友那裡知道了兩人的事情。

　　他索性大方地看向張婕。所謂的“敵不動，我不動”就是這麼回事。

　　張婕看他反應這麼自在，自己倒疑惑了。她暗自詫異：難道自己之前猜錯了？

　　只能說，張婕猜對了賈培霖的心思，卻沒有猜中蕭寒的心思。

　　看來蕭寒自有他的一套想法。張婕感到有點挫敗：蕭寒這個人的心思太難猜測，她真的是屢猜不中。

　　她覺得底氣不足，干脆送他一個順水人情：“喂，我同桌給你買了一件東西，放在你抽屜裡了。”

　　蕭寒一怔，“謝謝！”她倒是沒跟自己說。

　　他走進教室拉開椅子坐下，低頭在抽屜看了一下，摸出一本雜志。

　　封面上，蜚聲國際的籃球巨星科比?布萊恩特笑得一臉燦爛，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他喜歡科比，她也喜歡科比。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她很喜歡看體育新聞。幾次在食堂吃飯時，都看到她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機看新聞。那時他還不知道她會打籃球，只是看著她專注的側臉時忍不住會想：她一個如此不問世事的女生為什麼會這麼喜歡看體育新聞？

　　後來從高俊庭那裡知道她有一身高超的投籃技巧。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她之所以那麼喜歡看體育新聞，是跟她過去輝煌的歷史緊密相連的——她本身就是一個跟籃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的人。

　　有一天中午他們一撥人坐在一起，新聞正在報道湖人隊的消息，電視屏幕上湖人隊的絕對主力科比坐在新聞發布會現場，當時賈培霖捅捅他：“你的偶像。”

　　她的臉幾乎立刻就亮了起來：“你喜歡科比？”聲音裡有著毫不掩飾的驚喜。

　　他不由點點頭：“對。”然後問她：“你也喜歡科比？”聲音裡帶著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覺的驚喜：她終於主動提起籃球。

　　她認真地點頭：“是啊。我從初一就喜歡看他打球了。”

　　其實她以前經常打籃球，喜歡科比並不奇怪。科比如此出名，喜歡他的人本就數不勝數。但是當蕭寒聽到她的話時，還是有種找到知音的喜悅。

　　當期的NBA雜志剛好有個科比的專訪，晚上他看完之後就將雜志拿給她。她欣喜地接過雜志說了聲謝謝就開始看，那個專訪長達6頁，她卻看得非常仔細，生怕遺漏了一個字似的，但是她只看完那個專訪就把雜志還給他了，對NBA其它賽事的報道視若不見。他當時想，她對籃球還是沒有完全敞開心扉，她看雜志、看新聞僅僅是想知道偶像的動態，而對於NBA的其它賽事一點都不執著。

　　昨天中午目睹她說起手表時失神的表情時，蕭寒心裡不是毫不在意的。從認識她那天起就留意到她戴著一塊黑色的男式手表，一直不離身，以前想問也無從下手，昨天才真正有了機會問她。

　　她每次看時間時都習慣性地抬起手腕——動作如此自然，那塊手表仿佛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她說從初中就開始戴了，而且這手表跟那個陸衍恆還有點關系，他幾乎以為自己之前猜錯了，生出一股挫敗感：她如此重視那手表，難道不是她珍視她和陸衍恆的回憶的一種表現嗎？

　　然而她接下來卻體貼地幫他涼粥，又說自己潛意識裡不想輕易地叫他的名字。他知道她終究是更重視自己。這一點毋庸置疑。

　　現在她又給他買了本雜志。雖然只是一本小小的雜志，卻在他的心注入了溫暖。

　　他不在乎她到底有多珍視那塊手表，只要她喜歡戴，那就行了。

　　抬頭看看教室前面那個端正坐姿的身影，一頭長發松松地扎在脖子後面，他忍不住站起來走過去。

　　尹心慧感到身邊坐下了一個人，轉頭見是蕭寒，臉上不由自主一紅，低聲問他：“什麼事？”

　　蕭寒放柔了聲音問她：“你給我買了雜志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雖然即使張婕不跟他說他也能猜出來，但是這兩者之間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她不由一愣：“我剛才給你發信息了。”然後從抽屜裡拿出手機，進入發件箱，讓他看短信：我買了本雜志放在你抽屜了。

　　蕭寒接過她的手機，往下按，然後給她看屏幕上面的字。

　　發送暫緩。

　　心慧懊惱極了：“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把手機帶來教室主動給他發條短信竟然還是失敗了。

　　蕭寒看著她的手機——諾基亞去年新推的滑蓋手機，淺灰色的外殼，薄薄的機身，設計簡單而大方。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從來都是走在科技的最前端，卻用在通訊的最後方。

　　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幾乎人手一部手機，每個人都恨不得有一部功能最全的手機，有時手機更是成為了不少人互相攀比的東西之一。她依舊保持著最單純的心態，手機只是用來通訊，也不怎麼拿出來。估計她本人也不知道諾基亞這款手機即使到現在其市面價格依舊高居不下。

　　他更知道她不習慣發短信。兩人在一起後他偶爾會給她發短信，她每次都回復得極慢，但是會打上很多內容，從不遺漏他問的任何一個問題，這讓他感到莫名地疼惜，總是極耐心地等她的信息。她更喜歡打電話，他便保持每天跟她通電話。

　　“你把手機放在抽屜裡，自然就沒信號，所以沒發送出去。”蕭寒說著便感到褲兜裡的手機一震——這回應該是收到短信了。

　　手機屏幕一亮，頁面顯示信息發送成功了。

　　她抬頭問他：“這樣是不是發送出去了？”

　　蕭寒點頭，拿出自己的手機讓她看剛才收到的短信。他掃了一眼教室，十來個學生在上自習，暗暗歎了一口氣，忍下想摸她頭的沖動，低聲說道：“好了。你好好看書。我回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