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晉家花熠
二十、矜汐
楚軒瑤中午在碧瀾榭用了午膳後就優哉遊哉地回了霰汐宮,路過瓊然院看到芙影又在那裏蒔花弄草,一下子跳進去嚇得她半死,然後半騙半哄地誘拐她一起去散步。
最近遊御花園都沒什麼膽量,但是中午不是妖男的出沒時段,何況還有強悍到彪悍的芙影姐姐,不怕不怕啦。
兩個人正聊著鬼神之說,就看見迎面有兩個女子疾步走來,那氣勢端的是暴虎馮河,喝退千軍萬馬不說,還要驚煞各路諸侯。瞧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怎麼就拽成這樣捏?
楚軒瑤只顧打量那主僕二人,連她們近到跟前也不甚在意。結果當頭被嚇:“哪里來的沒有規矩的丫頭,還不閃開?”
楚軒瑤本來正打算讓開,聽了這話便卯上了,偏頭欲用目光瞬間秒殺那個說話的人,結果她完全有恃無恐,頭還微微挑釁地揚了揚。
芙影在一旁捋完袖子準備跳過互通名姓這一關節,直接跳上去用拳頭說話,結果被楚軒瑤一把擋下。只見她冷笑一聲說:“這位姐姐若是給我一個足夠信服的理由,不要說讓,跳進水裏遊過去都行。”
“好啊!一言為定。淩月聽說過嗎?”女孩說完偏了偏頭意思是嚇怕了吧,結果定睛一看卻是兩張迷茫的臉。她懊喪地回頭看了看身側的人,微微嘟了嘟嘴。
身後的女孩皺了皺眉頭:“那舞陽總聽說過吧。”
舞陽?好像有點……舞陽?!
“公主,千萬不要和長公主交惡……不不,最好還是不要和長公主碰面。”曇姿當初是這樣語重心長,又難得地磨磨機機地說。
“長公主是不是又老又奸刁?”
“不是,是又小又奸刁。”
“啊……都是皇帝的姐姐了還小?”在她心目中秦雍晗是大叔輩的了。
“不是,長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先帝留下的子嗣中唯一的女娃兒。這長公主的封號並不一定封給皇上的姐姐的,只是表示那一輩中身份最尊貴的公主……”
“那她不是獨苗苗嗎?”
“所以她做了長公主嘛。”曇姿一攤手表示這個問題再明白沒有了。
而在今天,這個忌出行和論辯的日子,她恰恰碰到了傳說中的夔宮游離態人物——不受《宮儀令典》也不受《帝倫釋典》約束,闖了禍由做太后的媽和做皇帝的哥擺平,從小就被爹寵得爹娘不識的舞陽公主秦矜汐!
芙影明顯很沒義氣地開始慢慢放袖子了……
“你又是誰啊?”秦矜汐丹鳳眼一挑,邪邪地笑著露出一顆小虎牙,擺明著在說有人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我也是公主。”楚軒瑤瞬間考慮出對戰方案——以攻為守!
“哦?”秦矜汐一時間懵了,這宮裏頭還有一個公主?她皺著眉頭思慮了半天,硬是把皇親國戚想遍了也沒想到這票人,於是沉下臉問道:“你莫非是……靜家老三?”
“哼我就知道,皇兄被那個賤女人的姐姐勾了魂去了……連你都封了,那……那那個賤人……”秦矜汐緊鎖著眉頭,考慮著怎麼去皇兄那裏參上一本,讓那個賤女人最好這輩子都不要進宮滾到她面前來。若是她也得了公主的名號進宮做了妃子……這個禍水!
“我是洪家老七,我叫洪七。”
洪七?這會兒輪到長公主和淩月面面相覷了。
“我是姐姐遺落在民間的妹妹啊……”
楚軒瑤上前一步進入自由發揮狀態,面色淒苦道:“當年父皇和母后在彌望海上生下了我,不料大船遭遇了風浪,抱我的姆媽不小心把我拋到了海上,船上那時亂得慌也沒人在意……”
說到這裏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掩著嘴繼續:“所幸我被打漁的漁夫所救……我告訴他,我可以實現他三個願望,他要了木盆,要了華室,最後竟然……竟然要那裏的王位!我不答應他,他便又把我拋到了海裏……”
秦矜汐一臉驚異,“你,你出生就會講話啊?”
楚軒瑤上前抱住她的腰幅度極大地搖晃:“姐姐難道從未聽說過我這個妹妹?……父皇母后沒有告訴姐姐,你有一個生來有異能的妹妹!蒼天啊——”
芙影很沒譜地回神摁了摁眼角,公主真得……很能很能編啊,這次又要遭殃了。
秦矜汐從來沒有被同齡人那麼熱乎過,一時間慌了手腳,連淩月也不知該不該拉開這個洪七公主。怎麼才那麼幾天宮裏就出了那麼大事?東宮和後宮隔了幾步路啊,她們居然都不知道皇上有新冊公主!
“後來,我抱著一個酒罎子漂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後拔出了瓶塞吞了下去——結果出來了一個藍幽幽的鬼怪,他說他要殺了救他的人……”
“公主,公主——公主啊,姑姑在這兒,公主快出來吧……楚先生就要開課了……”遠遠地傳來一個女聲,複應著很多人的驚慌,打斷了楚軒瑤沒譜的天馬行空。
秦矜汐咧了咧嘴抓起裙裾:“居然那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淩月,我們走!”
楚軒瑤趕緊鬆手怕被她一腳踢飛,未料她俯下身遞給她一塊帕子道:“這個事情以後再講吧,現在姐姐有些急事先走了——莫哭莫哭,反正在宮裏頭沒人敢欺負你的。”
誰有哭啊?楚軒瑤一邊那帕子擦著眼睛一點抽抽嗒嗒地點頭,其實這長公主還挺善良的嘛。而且還翹課,這是她活了十八年不敢做的事情啊!她回頭看看那一溜煙跑掉的小巧身影,想她體育一定爆好。
後來她每唱起那句“每一首情歌都會勾起回憶,想當初我是怎麼認識你”的時候都會像八爪魚一樣盤在某人身上,等待她的自然是一陣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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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楠叔,在七夕前這些東西都能趕出來嗎?”她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剛收入庫的帷幕和假山石橋的背景,問道。
唐望楠微微傾了傾身,“內宮局在趕制,一定可以在七夕前趕出來。”
“我要的東西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她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唐望楠不曉得怎麼回答,就攏著手候在那裏。
“望楠叔,那個……辛苦你了。”
她自然曉得搞到這些東西他費了多少氣力,打通關節不說還費了不少錢吧,可惜她也沒有什麼積蓄,自然也不期待他氣正剛猛地吼“為公主服務”啥啥的。
“公主,別的都好說,就是最後一幕那個雷電、大雨……”
楚軒瑤也曉得這近乎妄想了,於是微微笑了笑安慰他:“不打緊的,死也可以死在清月夜嘛——那些蝴蝶都好吧?”
“蝴蝶都在廂房裏頭養著,若是冷了就用暖爐子熏,總會熬到七夕的。”唐望楠望西廂房裏頭望望,那裏有幾點黑影在上下撲騰。公主的腦筋真得很不一般,什麼事兒都想得出來。
“嘿嘿大叔做事我放心……”楚軒瑤一邊想夏天冷什麼,一邊拍了拍馬屁準備回見,突然想到什麼就扭頭問他:“對了我們的墳做得怎麼樣了?”
意識到這句話的勁爆性,以及唐望楠胖胖的臉上新滲出的油膩膩的汗滴,她連忙改口,“是我和花琤音的墳……”
結果兩人愣了半晌,在一句“嘿我怎麼還是聽得那麼彆扭啊!”後都傻兮兮地笑了起來。
“對了大叔,你一定要把那個大儒演出味道來!”
“是,公主。不過……”唐望楠斟酌了會兒,還是決定用“我”吧,否則又要被政治教育了,“我不認識多少字。”
“嗨,怕啥?”楚軒瑤一拍漢白玉欄杆坐了上去,晃蕩著雙腿說:“你覺得你自己是大儒,那就是了。你還擔心他們把你抓上去請教治國平天下啊?縭甯做你媳婦兒你還滿意吧?!”她壞笑著斜睨了他一眼,其實大叔也不怎麼老啊,三十多而已……
“三十多還只是而已啊!”縭寧若是曉得她這樣講肯定會一下子蹦起來。
望楠大叔訕訕地笑了幾聲轉身就走。
“誒大叔……我無心的大叔……”
“請公主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唐望楠背著她說,“縭甯姑娘心裏會不舒服的。”
“哦——”她拖了個長調,抑揚頓挫高低起伏,催得唐望楠不覺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