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欽顏行》二〇八、月下戰蠻王(四)
楚軒謠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十五,你真是太客氣了!我怎麼說也是能上廳堂能下廚房,孝敬婆婆團結小姑,多好一媳婦兒,帝帝看到我眼裡還開花呢,怎麼在你這裡就是個最低保障啊?敢情全天下女人全死光了,最後就剩我一個你才……你碰上我還真夠委屈你自己的。
無端被人討厭了,認誰心裡都不好受吧。
晉印熾煩躁地抓抓頭,好似什麼都沒有聽見,繼續他悲苦的碎碎念:“我不會彈琴,不會唱歌,寫的字扁扁的,那——麼長的詩文,怎麼背都背不會……”
“這又不是我害的,好像我把弄成、弄成偏武同修,”楚軒謠嘟著嘴,“怎麼就影響到我的公眾評價啦?噝……”
晉印熾急忙扶著她的手肘:“怎麼了?”
楚軒謠咬牙切齒。今天真是大凶之日,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撞一塊兒了。她捧著肚子,把頭抵在膝蓋上。“沒、沒事……”
“你肚子疼?”晉印熾急了,“我去叫軍醫。”
“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個兒回去喝糖水……”
“糖水?”
“我低血糖,貧血……”楚軒謠一邊和他扯東扯西,一邊按著下腹想站起來。
“我曉得了。”這時他突然神色古怪地盯著她,然後低著頭,憋出一句:“恭喜你。”
然後坐在旁邊拔草,冷冰冰的。
楚軒謠想。你小子心也黑,我疼得要死要活你居然還恭喜我?!
他沉默了會兒,又繼續道:“恭喜你,有小皇子了。”
楚軒謠登時暈倒。她和秦雍晗清清白白,最多抱一抱打打KISS,非法同居都不算,居然被晉印熾臆想了個小皇子出來。小皇子……你當啊?她還在向皇帝大人要女權呢。二十歲以下絕對不當媽。此時哭笑不得,當場給晉印熾一個後撲:“那你肚子疼也是有小皇子了啊?”
晉印熾抬眼。理直氣壯道:“我是男人,怎麼會有小皇子?”
“啊呀呀呀呀呀呀小看你了!嗯……沒白長一年,懂得還真多了不少!”楚軒謠說完卻笑不出來,只是扯了扯嘴角,下腹又是一陣墜痛。
慘了慘了穿著白袍子……
晉印熾看她臉色蒼白得異樣,猶疑了半晌,還是摸上了她地額頭。她的劉海淘氣。覆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癢癢的。
縮回就把手藏到背後,不自經地握了握。
“沒有發燒。”
“印熾,我馬上那件玄色的大氅……”
他搖搖頭:“不成,我還是帶你去看軍醫吧。”說完,二話不說攬過她的膝彎,想把她打橫抱起來。
“等等等等等……我只要那件玄色的大氅就成!”楚軒謠縮起身子,在面前豎起一根手指頭。
晉印熾拿她沒辦法。擰了擰眉:“可能是著涼了。著涼了也會肚子疼。”然後拖下單薄地青藍色布袍幫她披上,不容拒絕。
他一邊低著頭幫她蓋實領口,一邊叮囑:“你等著,不要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表哥……我跑不太動……”她陷在皂角乾爽的味道裡,聲音細弱。
第二天大清早。楚軒謠xian開簾子,發現晉印熾倚在帳子外頭。他坐在冰涼地地上,抱著劍睡熟了,穿著矜衣。
她想,這個世上怎麼就有這麼傻的人呢?
帳子裡頭有火塘,他的外袍就搭在案几上。
為什麼不進來說一聲呢?即使不進來,也不應該在外頭凍著啊。
她想來想去沒想明白,最后索性不去想了,把那件玄氅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身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跑到拴馬柱邊。
帝姬大人。讓嫂嫂來幫你擺平一切吧!
☆
秦矜汐七天前開始進食。可是吃著吃著覺得自己被做弄了——怎麼過了那麼久,那頭獸還不來啊?
走了一個多月。她的夢中情人還沒有華麗麗滴出現——她曾經幻想過她和祭酒大人,在那麼多人面前雙宿雙飛的一千種場景,看來一種都派不上了。
要成為悲情女作家之後自己去YY。
不過她也不再絕食,因為楚軒謠給她的傳信。上頭就一句話:欽顏王子比祭酒大人還要帥怎麼辦?
秦矜汐紅著眼一想,也對,反正他不要我了……
帝姬從此從一個理想的浪漫主義者,轉變為一個現實地浪漫主義者。這年頭,帝姬不好做啊。
特別是當太常卿是靜家小弟的時候。
這傢伙天天幽怨地望著她的車簾,一臉“我要把她親手送給別人”的自責,還不止一次在驛站委婉地提出:小汐啊,我也算是你的青梅竹馬、鄰家阿哥。不嫌棄的話,我帶著你私奔也未嘗不可嘛……我們到鄉下買幾塊田,我耕你織,其餘的租出去,租一塊溫飽,租兩塊小富,租三塊就是村中望族,租四塊我們直奔**啊……
秦矜汐翻翻白眼,成天聽他嘮叨那幾塊田。
“……故晉國三軍都指揮使楚蒞之子,領長公主舞陽帝姬府首席幕僚楚原,謹拜帝都左拾遺靜先生安康。”
嘿嘿,爺的人是皇帝,爺愛做啥官做啥官。
“不敢。”靜肇旻笑,“江南靈嘉地,楚氏鳳凰材。”
其實左拾遺是他從前地職位,叔祖登極後他早就搖身一變,成了年輕的太常卿。不過,楚軒謠總不會去承認他那位子。靜肇旻是靜容恭的三子,在帝都頗有些人脈,也是風花雪月場上的老手,屬於和四文華交從甚密的人物。不過一個照面,早已認出她是誰,何況她腰上那柄懷人。
不過,說破的是大傻。若不是陣營相對,估計他早拉了楚軒謠去談詩賦挑絲綢去了。
秦矜汐xian簾而望,兩人正在前頭策馬並行。那頭獸慢騰騰地,果真還是爬到了。
“在下自小生長在帝都,卻從不曾聽聞長公主有開牙建府,這首席幕僚……”
“皇上命欽天監夜觀星象,推演星寰,欽天監上奏天水郡桐梓城是上上佳之地,故立公主府於城南——也不過是前幾天的事。”
靜肇旻笑笑,也不多言。“那這位是……”
晉印熾摸著烈焰紅唇的鬃毛,神不知在哪裡飛,頭也不抬一下。楚軒謠擺出一副“這是鄰居家小孩”的神色,哦一聲,執著馬鞭閒閒道:“車騎將軍領敕柳先鋒營都統領,晉印熾晉將軍。”
靜肇旻這回沒有應聲,因為晉印熾繼續被帝黨雪藏。靜肇旻縱使是個文官,也聽說了先鋒營有個戰神級人物。不過這會兒,他硬是沒把晉印熾和戰神想一塊兒。
這是戰神他小孫孫吧?來來來,讓靜哥哥抱一抱……
一旁的護軍將軍臉上則閃過一絲不安。
☆
“你有什麼打算?”
“在你這杵著,省得腰殘——你騎半個月馬試試,我看到你哥那龍驄就想吃馬肉!”
“那萬一被人家說成是我的男寵怎麼辦?”
“我還是兔子相公領大內總管呢。”
“誰管你啊?你是婦女,本公主還要閨女呢!”
“說到嫁人,我還真要問你個事兒。”楚軒謠神經兮兮地低頭,“那個……你的祭酒大人總是在半夜裡爬起來,熨他的刺繡私藏,你可知道?”
秦矜汐搖搖頭,一臉不解。
“我思襯著,這刺繡如果是你送他的……”
秦矜汐大慟,扶著車框木就大哭起來。
“沒事兒沒事兒,還來得及。他對你有情,你和他要再續前緣的話,我拼了老命也要把你帶回去。”
秦矜汐回過頭來怒斥:“我娘管那麼嚴,我哪有空子送他刺繡啊?……”
說罷回頭繼續哭。
“哦……悲哀。”楚軒謠搖搖頭,“看來,你只能去草原王子那碰碰運氣了……”
說著,她挑開車簾望向窗外。
天盡頭,索蘭山已經顯出它高聳入雲地輪廓,如同上古地巨神,威嚴地俯視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