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欽顏行》 一百九十九、三個人的那些事兒(一)
四天后。
楚軒謠睜開眼,看到一位兩鬢修長雍容的男子,頗為年輕,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正神色淡定地在為自己切脈。平生所見帥哥多矣,這位比起老師來也絕不遜色。
白玄雷一根玉簪隨便挑個髻出門,都要接受帝都名媛的尖叫的,發式向來乾淨利落,也就這點還像個帝黨的熱血分子。秦雍晗晉印熾之流……活拖拖倆山賊,一個是作案多年,一個是剛踏上賊船的,那髮型都亂出個性來了。
休談休談,侮辱斯文。
那可以斷定,眼前這位長鬢翩翩的男子,鐵定不是帝黨了……
“皇后娘娘車馬勞頓,本也體寒,又加之心疾……”
楚軒謠說到底還是小女人,第一次聽到有人喊皇后娘娘,心花那個怒放。
“有什麼心疾,說來聽聽啊!”秦雍晗一身戎裝,抱胸立在床前,噙著一絲坏笑。他剛才被仙人款式的醫生擋住,這時才讓老婆驚嘆到,自己老公洗刷洗刷打扮打扮,也是一表人才儀表堂堂的嘛。正想著,他早已俯下身,絲毫不顧仙人醫生已嘖嘖嘆著避過頭去,親了親她的鼻尖。
“我以為是我下手重了……緣是有心疾。”低沉的呢喃一畢,他就化身催命判官,變出一碗藥,“喝,不喝拿漏斗灌!”
楚軒謠皺了皺眉頭,心思卻仍放在那個仙人醫生上——她咋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啊?還有那股子草藥味……看了會兒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來。孫道離嘛,這孫子又易容!
“這裡是哪兒啊?”楚軒謠倦得要死,很太后地閉上眼睛,讓某小秦子細細道來。可惜帳外有向寂南呱啦呱啦喊人來了,只好作罷。
原來那天地霧陣完全是帝黨的大烏龍。
秦雍晗他們在原地呆了一個晝夜,霧還是沒有退,幾乎每個人都要奔潰了。可就在那麼一瞬間又是天朗氣清。孫道離站在秦雍晗跟前,呵呵笑著搓著手說對不起對不起啊……
那孫子常年埋在凌山上採藥。其實是為了找到這世上“三珍”之一的狼熊膽。但見識過狼熊捕獵之後他曉得這是不可能的,可凌山上依然有很多珍貴的草藥他不忍釋手,又怕狼熊欺負他孤男一個,於是專門在狼熊出沒的地方步下幻陣,不想被秦雍晗他們觸動了。
而狼熊因為長年累月被孫孤男打擾,脾氣越來越壞,楚軒謠解個手也被它追殺。
秦雍晗說:“好啊。拿著我巨額的月俸躲這兒給我添亂來……邢繹!把他捆在馬上做隨行軍醫!看你這回往哪兒跑……”配以狡詐、陰險、冷酷、絕戾地一笑,十足黑街。
步下凌山之後就是天水郡,急行兩日便到了桐梓——秦雍晗早已為自己留好的據點。桐梓不是個很大地城池,但它的身份特殊,曾經是秦雍晗他爺爺北征時留下的五大兵城之一。
換句話說,這座城池是專門為屯兵而建的。除了城牆和箭塔,桐梓似乎找不到其他更為穩定的建築,敕柳本部在其中搭起帳篷。隨搭隨住。
從秦雍晗踏進桐梓的那一刻起,帝都的遺老們就該開始計劃後事了。在那裡秦雍晗見到了忠厚慎審地幽千葉,他在桐梓等了足足一個半月,終於將腰間的獸鈕銅璽雙手奉上於他的主公;秦雍晗也見到了簡夙肜,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淡笑著合攏紙扇,將李昊緊急調運的兩千萬石糧指給他看。當然還有五千套精騎甲。
“白玄雷沒有起疑吧?”
簡夙肜苦笑了一聲,“白先生的心思……太難猜。”
“不管他。”秦雍晗一挑眉,望著中軍帳外頭。氈子被捲了起來,陽光下的騎兵正縱橫著巡營。“雷城裡怎麼樣?”
“秦湛淮近日已經將靜公送還家中,並且賜予王爵……”
“哦,那兩條狗居然沒有打起來嗎?靜容恭還真是晦氣。”他冷冷地一笑,“他應該求我的叔祖一劍刺死他,而不是等我回去。我會削下他地頭顱,cha在我的戰旗上。”
☆
本應是承平六年的年初,中原的紀年卻出現了很大的混亂。在文廟的大鐘敲響、諭示著新一年來臨地時候。舊的皇帝被驅逐。新的皇帝——也就是奪位的叔祖殿下——大笑著走進承德殿,逸興遄飛地寫下“隆昌”的年號。頒印金冊詔令天下。
本也不是問題。可惜的是,年輕的皇帝並沒有像流言所說的那樣,死在九廖原上。人們不知道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他和他的軍隊,在重重封鎖之下走過四千里路,翻越三道關隘,成功地踏進了“五兵城”之一地桐梓。
據說那位不文皇帝為兵城鬥氣所激,憶起先祖三千鐵騎破皇都地勇武,和祖父北征的榮光,揮墨而作檄文,飛揚跋扈至極。從官待他離去之後想將此文拓印,發現字跡入木三分。
他地年號是貞觀。
貞觀,示天下以正。
王域眾氓不敢得罪任何一位皇帝,只能巴巴地看著他們分庭抗禮,仍舊沿用舊的承平年號。
而眾諸侯國則各懷鬼胎,有借兵甲勤王的噱頭挑起戰端的——比如同為“德南三國”,親皇黨的南蒼就和親王黨的燕國打得頭破血流;有借清君側的噱頭直搗黃龍,強兵入王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幫秦雍晗還是秦湛玄。
總之,中原或大或小的執權柄者,均想從這混亂的時局中獲取利益,垂涎王域這一肥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