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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印》第205章
第五章《欽顏行》 二〇二、三個人的那些事兒(四)

對於秦雍晗來講,新兵有三樣是他最頭疼的:一是賭錢,二是喝酒,三是殺氣。

秦雍晗自己也喜歡喝酒,因為他覺得喝酒是提高彪悍度的前提之一。這次出宮除了錢就帶了酒,所以這樣說起來,楚軒謠是比不上美酒的。

但他不准部下喝烈酒,淡酒的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和白水一樣,所以不禁。不過,晉印熾從來不聽軍紀,楚軒謠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在喝酒,只有眸子還是乾淨的,身上飄著一股酒香——幸好除了楚軒謠也沒人看到他。

賭錢風氣由來已久,屢禁不止,因為軍營裡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就屬賭錢最刺激。秦雍晗挖空心思想不出辦法,楚軒謠敲著他的腦袋說,鯀治水用堵不成,大禹用疏導就成了,一樣的道理。這事其實很簡單的,你自己不就是“杯酒釋千金”嘛!

秦雍晗大悟。

當天夜裡他巡營,發現又有人在隱蔽處賭錢,當即摘下貔貅的護肩和佩劍就上去和他們一起賭。結果那群人輸得真得把褲子拖了,還把未來一年的軍餉也輸給了他。秦雍晗修狹的眸子一瞇,拾了褲子就走。

幾次三番下來,新兵營真得沒人敢賭錢了,因為賭著賭著就會有個相貌英氣逼人的傢伙從後面伸出頭來,在一柱香之內把他們的褲子收走。沒過幾天,營裡就流行投壺,到處可以聽到有人在喊:“我轉身後仰加跳頭——”

然後一群人在旁邊高喊:“萎了萎了!”驚得楚軒謠一陣咳嗽。

那便只剩下一個殺氣。

秦雍晗說得沒有錯。武功可以練,但武功再好沒有殺過人也是白搭。射百步外的箭耙子,和射百步外地人有本質上的不同。不是因為人會動,而是因為新兵根本下不了手。

晉印熾點點頭,說,我第一次殺人也想過這些。

秦雍晗嘆了口氣。他說,如果是草原上的牧民就不一樣了。他們生來就是獵手,殺人和殺羊都一樣——所以欽顏舉族皆兵。我手下那些個農民有些一輩子都在種地。七尺男兒力氣有的是,就是連隻雞都沒殺過。

他要他的軍隊變得嗜血,這樣才能在戰場上做狼,而不是羊。戰場上是過面一刀,由不得猶疑,由不得去同情敵人。而他又不可能把新招募的兵士直接送到戰場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楚軒謠看看前頭圍著的一大堆人,都是狂熱地樣子。心下起疑。南宮無所謂地一笑,“以前我去孤竹的時候,那些酒肆底下都有地下地鬥獸場,有時候還是戰俘——看這架勢,有點像。”

“戰俘?瘋了這是!古羅馬啊?”楚軒謠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撥開了周圍拍手叫好的人,擠出一條血道——就差沒爬**。她一抬眼看清中間圍著的是誰,就倒吸一口涼氣。“這……”

南宮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親親小公主,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別管了,他們這麼做一定有理由。”

楚軒謠丟開他的手一咬牙:“我怎麼想不出他們兩個能有什麼理由……”

“爭風吃醋唄!”他笑著說,一貫得漫不經心。

“儂不要嚇我……”

楚軒謠掃視一周,發現幽千葉、向寂南、霍先都在。雖然神情嚴肅,卻全然沒有出手相攔的意思。他們地沉默也讓新兵放肆起來,那邊廂還有人在賭誰會贏,不過後來想到月夜下那個英氣逼人的收褲人,又乖乖噤口了。

楚軒謠由此得知他們兩個已經打了很久了,否則也不至於旁邊瘋成一窩。

看到她,幽千葉三個都不約而同地朝她點點頭,然後一起抬手,比了個拎壇子的動作。

意思是——我們是出來打醬油的。

楚軒謠的經典語錄在敕柳高層傳得很快。



傍晚。

“敕柳營督師將軍皇上大人,好。”她看看鼻青臉腫的秦雍晗。憤憤地移開眼神。旁邊的晉印熾趕忙低頭。

“北路軍領先鋒營都統領大人,很好——你們兩個能一言不合打起來。擱別人那兒興許過得去,擱我這休想。就算是,也當是我聽聽什麼話那麼彪悍,能讓你們兩個一齊頭腦發昏!”

晉印熾用毛巾擦著臉,擦著擦著把毛巾抖開來把臉遮住。

“你們兩個不給我說清楚,晚上不用吃飯了!”她劈手搶過兩人實則用來遮臉的毛巾,惡狠狠地盯著兩個傢伙。

沉默……

沉默…………

沉默………………

“kao,我讓你打你還真下手那麼狠……”秦雍晗嘀咕一句打破難耐地冷氣,笑嘻嘻地看著晉印熾,“她不給我們上藥,我們自己來。”

晉印熾還是低著頭,“我說了我不敢的,”他抓了抓頭,“可是後來皇上你打得瘋了……”

被視為透明人的楚軒謠一片迷茫,不過總歸聽清楚了一點,那就是——秦雍晗經過晉印熾身邊,二話不說把他抓來打了一頓。她可以想像當時的場景:秦雍晗一邊落拳一邊還神經質地低語:“你還手呀!你還手呀!你他娘怎麼就是不還手?難道真要我罵你娘你才肯還手?”

如果把髒話去掉,就像極了瓊瑤劇。

楚軒謠頭疼地瞥了兩人一眼,“不管有什麼企圖,先告訴你們兩個啊,這事傳到帝都就等著人家笑話吧。”說完,她撩開帳簾把孫道離請了進來,“這兩個熱血分子我是沒法管了。”

秦雍晗一邊扭著右手一邊對晉印熾說:“軍令傳下去了沒?”

“傳下去了。”晉印熾用金創藥抹著自己肋骨上的瘀傷,然後停下動作,擰著眉說,“就怕……以後治軍很難嚴正。”

“呵呵……”秦雍晗笑起來,這一點他也想過。“嚴正就是要服人管,你說他們聽不聽你的?”

新兵大多是衝著他們幾個才意氣風發地加入軍隊地。不服管,亙行之風破陣之劍伺候!連最勇烈的北路軍也被晉印熾這帥才調配得和小綿羊一樣乖,還怕他新兵不聽話不成?

楚軒謠不放心,剛走出中軍就想回去看看,結果沒走幾步路就听到毆打聲。她一回頭,哇塞媽媽呀,整個新兵營裡到處都是打架鬥毆之輩!偶爾有巡營的騎兵悠哉游哉地經過,也互相比個拎壇子的動作。

小子們,打吧,打吧,我們老兵是來打醬油的~

她揪住興沖衝往中軍帳衝的向寂南,“這到底怎麼回事?”

向寂南聳聳肩:“皇上下了個稀奇古怪的軍令,新兵營鬥毆不禁,小傷還能多添飯,不過就是不准傷到筋骨。”他又看看特別熱鬧的新老兵營中間地帶,拿馬鞭悠悠地敲著馬鞍前半月形的鐵環,“小晉和皇上那打的……我們看著都爽!”

楚軒謠白他一眼。

從此,敕柳營里白天練兵,晚上投壺。大家一言不合,打過再說,集體鬥毆此起彼伏,特別是軍中酒寮裡頭。酒寮裡頭人雜,有鄉黨之間地,有新老兵之間地,有公子哥和農民的,有支持水果酒和菊花酒地,有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大家拖了戰袍誰知道你是上司還是下屬。打著打著經常會聽到如此對話:“我聽你這口音……好像是封吉的嗎?”

“俺家祖孫十六代都住那旮旯。”

“哎喲,老鄉嘛,喝酒去喝酒去……”

熱鬧非凡。

再說秦雍晗挑來的肯定都是青壯年,不經打的他也不要,再不濟還有孫道離呢。

一個月之後新兵住到老兵窩裡頭,整個敕柳軍重新劃分,為左中右三路。

晉印熾依舊是先鋒營統領,不過左路軍都統讓給了幽千葉;秦雍晗依舊押中軍。

本來右路軍指派給邢繹,不過他立馬擺手說肚子疼,跑到黯黢黢的地方搞他的夜舞姬了——襲倏營夜舞姬終於褪下了不可視人的面紗,編入敕柳軍,成為正正規規的“黑衣羽林”。

那剩下的右路軍就指給了向寂南,一直想混口飯吃的南宮牧野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偏將。

“你不是刺客嗎?”

“大馬寮不是我拿下的嗎?我可只用了三個百人隊吶。我們廣寒樓也有軍事訓練的!風鏡旋還做過軍師,我怎麼不行?”

“大馬寮守軍只有七十人。”晉印熾經過,cha了一句嘴,見南宮面色不善又趕忙添上一句,“南宮先生適合萬軍之中取敵將之首級。”

南宮牧野聽了,怎麼都不是滋味,當天晚上就出去,第二天把鎖謠關主將的首級帶了回來。

一群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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