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裂羽十七》一百四十七、放血箭
鑑於楚軒謠對馬的恐懼,大隊旌杖在朱雀大街上卷雲而去時,並沒有皇儲妃的人影。龍輦後緊跟著的是鎏金明黃綢子鳳輿一頂,半幅皇后鹵簿,不用猜也曉是靜妃了。
在龍脈山象徵性的隨狩後,秦雍晗就匆匆回宮,在西苑御馬厩與世家子弟賽馬。楚軒謠去的時候,個個都是騎裝,英武飛揚。男人們還沒開始,三三兩兩地紮堆談笑。倒是宮妃與命婦們起勁,騎著各色的駿馬在圍場裡追逐。
女兒家褪下霞裾雲裳,穿上了灑拖不減妖嬈的馬步裙。大夔水德,尚玄色,所以帝后袞服都是黑黢黢的——秦雍晗就穿得一身黑,在那兒喝涼茶,時不時和幾個年輕貴族聊幾句,都是生面孔。
貴族們按照品第挑選各色著裝,不敢逾距。若有人稍欠禮數,是要被人恥笑的。公卿之間的禮節,楚軒謠學得頭很痛。
她在圍欄外站了會兒,突然被人扯了扯裙擺。她低頭看了看,立馬擠出一個很猥瑣的微笑,想把小正太一把抱起來。結果,越淳穿著小小的鎧甲,居然重得她提不起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抱到柵欄上,越淳就坐在那裡晃蕩腿。“姐姐,英武嗎?”
越淳和她在一起基本上是不說什麼話的,成天“嗯”、“啊”,但是文靜的小孩還是很可愛。聽他說話,她就把頭擱在他頭頂磨了磨:“哪裡是英武……雄壯,雄壯。你比你大叔雄壯多了。哦,看……你說他在幹什麼呀?”她抓起小孩子的手指向秦雍晗那裡。
她地髮披在他肩上,秦越淳大喜過望,扯著她的頭髮玩得起勁。楚軒謠貢獻了秀發,就很惡劣地調戲他:“嘿,親一口!”他就湊上來張大嘴巴——他以為張得越大楚軒謠越高興——把圓鼓鼓的嘴印在她腮上,弄得滿臉口水。
她裝作不高興地別開眼:“嗯……聲音不夠大。”
然後再來一遍……
這時候。大夔杯馬術比賽女子賽組的頭魁已經決出來了,聽太監的傳喚好像姓牧。楚軒謠惡寒地顫了兩顫。牧家動手可真快啊,跌了一個就補一個。隔了一段路,又是眾星拱月的,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唉……”她嘆了口氣,看了看四面熱鬧地兒。到處彩旗獵獵,錦障都扎得很藝術。長公主撲撲地打身邊跑過,一臉不爽。楚軒謠去拉她都被一把推開了。她只好搖了搖頭,對上秦越淳地眸子:“你姑姑受刺激了。”然後把手放在他的肋下咿咿呀呀逗他玩。
似乎靜妃那幾個武婢也很扎眼。穿著三色衣裝,持弓持劍持鞭。
過了一會兒,男子組比賽完了,冠軍是秦雍晗。太沒有懸念了,楚軒謠打了個哈欠。即使是她,也覺得某人有**嫌疑啊。
太陽沉在太清池里地時候,楚軒謠還是杵在柵欄外。臉上帶著很傻氣很木愣的笑,一看就是發呆的人。她的頭髮帶著輕紅,懷裡抱著秦越淳,黯淡地kao在紮起的彩燈下。周圍沒有幾個人理她,至多只是遠遠地瞟一眼。
而秦雍晗偶爾轉過頭的時候,都會看見她朦朧的影子。外頭是一大叢一大叢地蒲公英。
白絨飄過她頭頂,她懶懶地一拂,皇帝就低下頭輕笑。畤春綠的宮裝,外頭是一件罩袍——她喜歡綠色。
秦雍晗那個時候突然爆出一個念頭……然後他搖了搖頭,別過臉去和靜肇旻講話,一旁還坐著靜毓詩。
很多年後,皇帝酌酒時還會靜靜地想,她好像一直都站得很遠。不過,遠遠看著也好啊。畤春綠的,像春天裡最嫩的一抹茶葉尖兒。
“走!我們……走!”她把秦越淳費力地一提。提不動。他就抱著她的胳膊嘻嘻哈哈笑。楚軒謠也笑——周圍的貴冑差不多都走散了。一旁眉眼瞇瞇卻陌生的姑姑迎上來:“娘娘,讓老奴來抱世子吧。”
“越淳。你要誰抱?”
秦越淳嗖一下趴在她肩膀上,躲得比貓還快。於是她笑著對宮婦道:“我自己來可以的。”
這時,御馬厩圍場裡頭地樹林子裡突然飆出一行人來,楚軒謠一看就嚇得魂飛魄散——刺客不用刺得那麼標準吧?黑衣還蒙面,還一下子來五個,有沒有搞錯!她想喊“秦雍晗”來著,可惜自己的手已經飛快地摀住了嘴,附加越淳的嘴和眼睛。她知道應該快撤,可是她挪不動腳。
然後,從右側的樹林又躥出兩個來……
那個時候,御馬厩的人差不多都散了,連秦雍晗也要急著去慈普殿開家宴,禁軍也都護著各路人馬去宮外。而在離秦雍晗二十步的地方,來了七個殺手。
秦雍晗先是懵,然後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
當靜毓詩地三個武婢已經撲上去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返身抽劍迎了上去。待到近處,他驀然發現其中有兩個人,眼睛是湖綠色的。
他看三個侍女紫、嫣、靛三色混在一起,攔住了一個蒙眼刺客,心下鬆了口氣。
楚軒謠看秦雍晗那里四打七,一時分不出勝負的樣子,手裡一下子沁出了冷汗——本來都一氣憋著的。秦越淳感覺到她的顫抖,也有些害怕了,本坐在柵欄上扭動的人怔怔地往她懷裡縮。楚軒謠把他籠在身側,低聲念叨:“沒事沒事……別怕……”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太清池那邊已經有了金吾衛遠遠的腳步聲。裡頭有五個人開始撤了,秦雍晗剛好解決掉一個蒙面刺客。他的周身全是黑壓壓的人,還有三色流光……
突然,楚軒謠聽到一聲弦響,待把頭轉回來時,她看到了箭簇。
鐵青色地血槽。
放血箭。
兩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