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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印》第184章
第四章《裂羽十七》 一百八十、大婚(一)

十二月十四。

秦雍晗和楚軒謠仍處於冷戰期。據說他臨幸了很多女人,每一個都妖嬈魔魅,當然,每一個也同樣有三天不能下床。曇姿每天心急地圍在楚軒謠身邊猴急:“公主你就討饒吧、討饒吧,男人有時候就很小氣的你哄哄就好了……”

能讓曇姿說話不帶點的機會可不多。旁邊的秦矜汐更是成天威逼利誘,恨不得拉著楚軒謠去跳一次城牆,讓皇兄回心轉意。

楚軒謠則在火龍旁邊靜坐,每當被煩得不行,就換個地方繼續靜坐。

現在已經不是他們的感情問題了。

秦雍晗說說冷戰,被咬的第二天就帶著剛結痂的傷口上朝提出合婚,繼續被否決。即使他提出欽天監博士孫道離已經科學地論證了“兩人八字不合”這一命題的愚蠢性,但隨即他們就被排山倒海而來的理由給淹沒了。

而秦雍晗只有兩個理由:第一,我們要和晉國修好以示天恩浩蕩云云;第二,我喜歡她——雖然現在我們在吵架,不過這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結果公卿以通婚有鄭週交質之嫌、皇儲妃品行不端,輕鬆地駁倒了皇帝的憤怒。至於皇儲妃哪裡不端了,公卿就指著皇帝說,皇上您都把她打入冷宮過,她品行還端啊?我們要一個沒前科的皇后,否則王域的面子也丟光了。那時候我們會一起罷工的哦!皇上你可要想清楚哦!

公卿提出地解決方案很簡單,皇儲妃嫁墨王。

結果第二天晉國的使者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遞上了晉王的奏疏,請立楚軒謠為世子。皇帝當庭就準了,然後拍著龍椅說,你們看看,皇儲妃現在是晉王世子了,以後就是十一國諸侯王之首,名位還在墨王之上。你們想要朕的皇弟做倒cha門的嗎?

當即有史官三人、禮官六人暈倒。年過七旬的三朝史官抖抖索索地伏地道:“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一行都要記載在正史裡的呀,請收回方才地話。”

秦雍晗說:“不許cha嘴!”

公卿立馬反駁。說有證據可以證明晉王有反意。

當即皇帝氣糊塗了,說你們不答應就全滾蛋。結果靜公第一個兩袖清風地辭去了。靜容恭貴為帝國公卿第一人,他一起頭,下頭的官員大部分都罷了工,連帶靜毓詩也回家省親,走了個乾淨。本來這種罷工要讓皇帝親自去登門認錯,叫做“留驥”。特別是靜公這種級別地。

可是秦雍晗沒想好。

他現在手裡預備官員有的是,期門宮、太學,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恨不得把朝堂都改換成年輕人的天下,銳意進取,野馬拖韁似地把天下綁在戰車上轟隆隆開到東開到西,最好把城東王孫宅碾個乾淨。而且,也能抱著美人歸。但這樣一來。就真得跟公卿撕破臉了——人家辭去是等著你去留驥的,你二話不說拿了他的位置給別的屁股坐,想起來好像有些缺德。

當天晚上就開帝黨大會。現在西界關與拒鹿關之間的西華域全是他們地敕柳營,共計有三萬左右。不過要搬過來還是有點難度——今年剛剛好是近畿營換防的年份,里里外外新兵老兵十四萬人,全擁在帝都附近;再加上羽林天軍兩萬。直線路程比較近,開過來一圍雷城,爹媽都不認識了。

秦雍晗在洗心殿裡踱來踱去。

他手裡沒有武庫,連爭都很難。他雖然曉得最會有那麼一天,但是卻不知道來得那麼快。公卿好像槓上了,立後之事有決不妥協的意思。皇后身上纏有太多的政治利益,而公卿想要一個聽話的皇帝。

其實後世的史家一直都沒有真正為靜容恭和秦雍晗兩個人下過定論——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對的。參看裂羽一朝最後的結果,有不少人倒是寧可後來被駁為逆賊地靜容恭當權。

靜容恭想要的是一個安平的時代,他希望出現一個守成之君將王朝的安寧延續下去,他看好的人選是墨王。王朝不是屬於秦氏的私物。它裹纏著地不僅是世家的政治利益。還有黎民百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秦雍晗是一個變數,他是一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他以及團結在他周圍的帝黨都懷有一個最高目標。那就是“政出一門”。他認為這是天下的安定必須有的前提,事實上的確是這樣。諸侯的崛起讓他警醒,如果王域再不能出現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來約束諸侯,那麼中原在欽顏恢復元氣之前,就可能已經因為內亂而衰弱。

他了解疆域地北方生活著怎樣地一群人,因為他的血管裡流著地血也來自依瑪兒河。那是殘忍的征服,必須由同樣殘忍的征服來抗擊。而中原的軍隊在這方面先天不足。如今僅憑任何一方的力量,都不足以組織起一支軍隊,獨自對抗北疆的虎狼。

秦雍晗認為自己是需要建立起絕對權力的那個人。當然,這裡面也不可能沒有私心。

能保證出現絕對權力的唯一辦法就是戰爭。在所有對手都沒有強大起來之前,吃掉他們——因為公卿不會主動上交權力,諸侯也不會。

以戰抑戰,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但當時的秦雍晗心裡仍舊有妥協的意願。帝黨和公卿並不是不能一團和氣,只要他留驥,只要他向靜容恭稍作妥協,這兩支力量就有可能暫時凝成一股,把茅鋒對準諸侯。甚至憑藉公卿的力量將諸侯團結起來,直接把欽顏再打壓成三十年前幾近被滅族的那種境地——不過這樣實在是太理想化了。這個盟約極其不安全,誰也不知道危險的盟友什麼時候會在背後砍你一刀。

所以秦雍晗猶豫。他不明白為啥導火索偏偏是立後。別的事情都好說,這種風流的事就是輪不到他得逞。

那個狠狠咬他那口的女人……他抬頭瞥了眼坐在旁邊發呆的楚軒謠,憤懣地低下頭去。

他曉得他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碰不得別的女人了,他一得閒腦子裡就滿滿都是她的樣子。不管身下的女人有多麼妖嬌,都只能讓他瘋了一樣想她的眉眼,想身下承歡的女人是她,臉貼著臉手牽著手。

可惜這價錢他有點吃不消。

墨王乖巧地坐在一邊。進門前他就很沉痛地和秦雍晗說過,我一切聽皇兄、聽組織的安排!然後坦蕩盪地一身玄袍進殿,瀟灑翩躚,對比於苦大仇深的皇帝實在是……

總之皇上不悅。

秦雍晗不知有多想痛打他弟弟一頓。

帝黨裡頭礙於情面都不好講話,也不知道到底把十七給誰。他們當然都希望自己人當皇后咯,萬一哪天得罪皇帝了還能有個保,得罪老婆了也能有個倒苦水的地兒。但是這小妮子價碼也太大了吧,分明是個禍水級人物嘛,弄不好就遺恨千年,又是個姬如若和瀛台倏了哇。這樣一來為了這小妮子兄弟們還得豁命,主要也不是怕死的問題,是死了以後這小妮子還跳著腳在背後說你壞話呢,多氣人呢這是。

整個洗心殿鴉雀無聲,只有秦雍晗繞著桌子一圈圈地轉。最後他找了個時間點清清嗓,慢慢踱回屬於他的位置。

“你說。”

他把皮球踢給了她。

楚軒謠還處於遊魂狀態,直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終於逮到個機會正大光明地盯著她。她迷惘地抬頭看看身側的墨王,他繃著臉笑,笑得有點僵,雖然還是一向來雲淡風輕的樣子。

她又飛快地瞥了眼秦雍晗——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勇氣再去看他了。

他kao著椅背看著藻井,也不看誰,也沒有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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