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亡靈的力量 第三章　回魂夜

　魔界。

　婆羅都的夜依然是那麼的喧囂，邊關以及能源給這個國家所帶來的危機似乎並不是妖魔們所關心的，妖魔們依舊延續著各自平常的生活軌跡。

　婆羅的貴族們都聚集在各個競技鬥場或是劇院中享受著刺激與美色，而一般的平民則圍聚在各個酒館中一邊享受著廉價的麥芽酒，一邊興味盎然地議論著各色的話題，女妖、貴族韻事、武器裝備是這種場合永久不衰的話題。

　整個城市中，只有幾個特殊的角落還依然保持著黑夜裡應該有的靜謐。

　婆羅都東南最大的商業街——奧楚米謝大街中最大、最為氣派的大樓頂層最豪華的房間內，唐納正端坐在辦公桌旁，眾精會神地瀏覽著一疊厚厚的帳目。經商多年，唐納對於帳目有著一種獨有的嗅覺。唐納飛快的瀏覽著帳目，偶爾會在一兩處收支細目下略做停頓，而後又會飛快地瀏覽。

　片刻的工夫，帳目中的不妥之處全部都刻印在了唐納的腦海之中。

　從婆羅邦失去魔法傳送陣的能量開始至今短短的數月間，唐納憑藉著紅月晶能礦石的生意而躍升為整個婆羅乃至整個輪迴之島都屈指可數的豪商。

　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老闆一躍成為了倍受矚目的豪商，唐納一時間還無法適應這種角色的轉變。擁有了如此龐大財富的唐納每天過的並不快樂，做小老闆時的一些習慣、秉性讓他一時間還無法適應眼前這種大買賣，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有人會在背後算計自己。

　事必躬親、精於算計是他一步步在商業上成功的法寶，但是過分地謹慎與算計現在卻成了制約他的陋習。個體的能量是有限的，當生意做到像唐納這般覆蓋整個國度時，任誰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來完成所有商業工作。這時候，就需要商人善於駕御他人、善於凝聚團隊。而長久以來，唐納都是靠算計其他妖魔、靠著挖空心思搾取獵人以及擠兌競爭對手，甚至是克拍手下來謀取利益的。以前的那一套顯然用在目前的狀況下是不合適的，唐納也明白這一點，但是多年所養成的習慣是他一時間無法克服的。

　眼下唐納檢查帳目的目的就是為了瞭解在自己手下辦事的總管們對自己是否忠心，是否有貪墨、侵略……等行為。最終的結果同唐納以前掌握的並無一致，隨即唐納盤算起如何除去那幾個貪墨自己財產的總管。

　門外一陣輕微的把門聲打斷了唐納的思緒。

　「老闆，老刑帶著您需要的東西從修比提斯回來了。」唐納最近新收的侍從金吉道。

　「嗯，你先下去，我馬上就去見他。」唐納道。

　唐納的眾多總管中，他認為對他最忠心，辦事最穩妥的就是老刑，而老刑則是當初從自己的貼身侍從作起的，對於這個金吉，唐納也希望把他培養成像老刑般忠心、辦事穩妥。

　樓下的一間大廳裡，老刑滿臉風塵地靠在一張舒適的沙發椅上。一聲輕輕的推門聲，金吉從門外走了進來。金吉微笑著朝老刑點了點頭，隨即緩步走到了門口，神情嚴肅地靜立著。而老刑則從沙發上向外挪了挪，只坐沙發的三分之一。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唐納才步履和緩地從樓上走了下來。

　「老闆。」唐納尚未站定，老刑已經迎了上去，躬身施禮道。

　唐納點了點頭後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老闆，您請看。」老刑伸手將唐納的目光引向房間中心處的一個大木箱。

　唐納氣定神閒地走到那比一般木箱長、寬、高幾乎多上一倍的大木箱跟前，而老刑先一步走了過去，伸手將大木箱的巨大蓋子掀開。木箱被各色武器填滿了，寬刀劍、厚背刀、波紋刀、法杖……一時間一股殺氣透過木箱充斥整個房間。

　「這些都是從修比提靳鎮收購而來的麼？」唐納隨手從中抽出一把長劍，一邊端詳著劍身，一邊開口問道。

　老刑恭敬地彎腰後答道：「是的，老闆。這些武器裝備均是花重金從修比提斯鎮收購而來，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出自大陸的名家之手，還有一些甚至出自人間界的器物。」

　修比提斯，輪迴之島北方庫侖境內的一個港口城市，亦是整個輪迴之島唯一可以同魔界大陸取得聯繫的地方。魔龍海峽將輪迥之島與魔界大陸分割，想要通過海峽必須要通過魔界海龍的考驗，海龍們成群結隊、喜怒無常，它們素來都對魔族沒有什麼好感，可是力量卻強大得超乎尋常，在海中，一條海龍就可以將一條容納千人的巨船掀翻，正是海龍這種強大、殘暴、貪婪的生物將輪迴之島隔絕於大陸之外。雖是如此，在利益的驅使下，每年亦會有極少的一小撮妖魔駕船通過這條危險重重的海峽將大陸與外島上的稀罕物相互輸運以牟取暴利。大陸的奢侈品、武器裝備、酒類運到輪迴之島上幾乎可以賣上原價的數倍以上，而紅月的晶石、婆羅的魔法原料、庫侖的奴隸則更是為大陸之上的妖魔們推崇。

　對於老刑說的，唐納不置可否，只是用右手輕輕地晃動了一下手中的劍，隨後以左手沿著劍柄的位置向上來回地輕拭。以前，唐納專門做的便是獵人裝備以及魔法材料的生意，在與武器打交道的幾十年中，唐納還很少看到像手裡這柄質地如此精良，工藝如此精湛的戰劍。

　烏黑的劍身在唐納非常專業的顫動之下依然紋絲不動，這也只有以高純度的鳥鋼打製才可以辦到。唐納的手雖然在劍身輕輕撫過，卻隱隱地感覺到了劍鋒的鋒利。

　簡單的檢驗之後，唐納手裡的這把劍確實是出自魔界大陸的原裝貨。唐納在身前將長劍輕輕地揮動了起來，在老刑剛剛坐過的沙發前，長劍突然停住，隨後緩緩的落下。就是這幾乎緩緩，而且幾乎沒有用上什麼力的劍招卻將兩尺長的雲木連同那層軟皮以及五寸來長的棉絮一齊切斷，更不可思議的是沙發的斷口處竟然結起了薄薄的一層冰晶。

　「魔法淬火……」唐納吃驚地失口道。

　老刑點頭稱是，嚴肅的面孔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唐納楞了老半天，才緩過神來。

　剛剛老刑同他說這些武器中有一些出自人間界，唐納不信，當然，唐納不是懷疑老刑的忠誠，只是以為老刑是被修比提斯的武器商們花言巧語式的說辭蒙蔽了，但見到剛剛這柄劍的威力後，唐納才意識到老刑所言非虛。魔法淬火是一種人類頂級構造師才可以運用的煉物技術，能將魔法物品的魔力通過特殊的淬火工藝灌注於裝備，使得裝備發揮出難以預料的魔力。剛剛唐納所發的一劍沒有施發任何的妖力，就連普通的外力也沒有使用多少，但長劍卻發揮出了如此的威力，這世上也只有人間界經過魔法淬火工藝煉製的長劍才可以發揮出如此的效力。

　唐納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從長劍的劍身轉向老刑的臉上，此刻，那柔和的目光中已經滿是信任與器重了。

　「金吉，你去為我準備車輛。」唐納道。

　一直恭敬地立在門口的金吉應聲而去。

　唐納拍了拍老刑的肩膀後道：「這次的收購非常成功，我馬上就帶著這些武器去紅月，我走之後，這裡就交給你了。」

　「老闆……我……」老刑支吾地道。

　唐納的手按住了老刑，開口道：「這裡只有你才能讓我放心。」

　老刑滿臉謙恭的施禮，心裡卻竊喜極了。

　滿是陰暗的角落裡，雷克的身體毫無生機地蜷縮成一團。清風吹過，雷克滿頭的鳥發隨風飄搖。

　失去了靈魂與活力，雷克的身體開始變僵、發黑，停滯的血液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塊塊紫色、青色的血斑。不僅如此，連日來風雨的侵襲讓雷克的身體已滿是污垢。此刻，若非雷克微弱的呼吸以及間歇性的心跳，任誰都會認為雷克的身體不過是一具死屍罷了。

　夜幕下，一陣不尋常，且不易察覺、難以捕捉的能量不知從何處飄了過來，聚攏在雷克身體的四周，這股不可思議的能量瞬間轉化成了一股透骨邪風將雷克的全身吹得微微顫動了起來，雷克頭頂上那密集的鳥發更是被吹得如豎直的鋼針一般。

　邪風過後好一陣，雷克的身體才平靜了下來。漸漸地，雷克的左手小拇指開始微微的抖動了一下，之後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都開始緩緩的活動了起來，慢慢地，左手、左臂、前胸變自主地活動起來。隨著這漸強的自主活動，聚集在雷克身體上的血斑慢慢地散去了，烏黑的皮膚亦開始轉成了亞麻色，最後變成了白色。

　雷克身體變化的同時，漸漸地清明的意識亦開始強烈了起來。長時間身體與靈魂的脫離，使得雷克的身體處於死亡邊緣的極限狀態，每驅使身體活動一下，雷克的意識都要忍受撕心裂肺般鑽心的巨痛。此刻，雷克感覺身體的四周好像爬滿了飢餓的螞蟻一般，這些分佈在全身的螞蟻好像在不停以它們鋒利的螯牙啄咬著自己的身子。

　痛楚幾乎將雷克的意識淹沒，雷克漸漸昏沉、疲倦，漸漸起了睡意。但是，雷克明白自己若真的睡去，將無法再醒來。痛楚讓時間過的很漫長，短短的一刻，雷克卻如同度過了數年般的光景。雷刻苦苦地對抗著痛楚，心中那混雜在一起的仇恨、雄心、不甘等種種複雜情緒支撐著他。

　終於，痛楚慢慢地淡化了，身體與意識之間的聯繫通路再次順暢了起來，雷克忍受著疼痛，慢慢地爬坐了起來。

　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後，雷克嘗試著更為劇烈的運動，緩緩起立，慢慢握拳，活動頭顱，扭動腰肢……雷克每運動一下都要忍受常人難以抵禦的痛感，在這痛感的作用下，雷克身體的運動顯得遲鈍、呆板，而且不停的顫抖，同時也在慢慢奸轉，隨著雷克身體的活動，痛楚漸漸地在消退，意識對身體的控制亦自如了起來。

　終於，運動所帶來的不適感徹底地消失了。雷克用力朝天空揮舞了幾下拳頭，隨後便一下癱坐在地上，雷克此刻才剛剛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透，在意識連續地與痛楚對抗下，亦讓自己的體力幾乎透支。

　雷克慢慢閉上了眼睛，心中再無雜念，腦海間除了天地宇宙外，只剩下自己。

　好一陣冥想後，雷克終於恢復了身體的力量。

　雷克睜開眼睛，順手將胸前系以殭屍肉筋的逆魔雕像扯下。逆魔雕像非一般的俗物，有著靈魂攜帶的屬性，可以隨著物主的靈魂而轉換空間位置。

　幾名生澀拗口的咒語與怪異的手印後，雷克的逆魔雕像化成了阿朵，只是阿朵本已盡善盡美的人形出現了一些返祖的現象。耳朵變的修長了許多，背上出現了一撮整齊的鬃毛，身後長出了半尺長的尾巴。

　逆魔戰士每次從雕像化成肉身，力量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減退，阿朵身體上這些不協調的返祖現象其實就是力量減退的表現。

　同雷克一樣，猛然從冥界轉至魔界，阿朵亦有些不太適應，在雷克的身邊如同一個呆頭鵝般傻傻地站立著。

　雷克並不理會反應有些遲鈍的阿朵，此刻對於阿朵來說，時間就是治療他那不適應症狀的良藥。

　緩步走近囚籠的跟前，雷克感覺自己身體中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雙手緊緊地扣住那三根手指粗細的籠條，運足了全身氣力上下齊搖。但是任雷克如何用力，那籠條卻紋絲不動，更不用說有何破損了。隨後雷克嘗試以上遁術脫離牢籠，卻發覺囚籠下的物質若磐石一般，根本就無法對之施用土遁術。

　雷克對著囚籠發了好一陣蠻力後，才低頭研究起了這堅固異常的囚籠。精通構造術的雷克很快地便明白這囚籠堅固的秘密，精鋼混合了特殊魔法固化，物質再經過大構造師的煉化，根本就不是物理外力所能破壞的。

　面對著堅固的牢籠，雷克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暗暗地催動靈魂之力，靈魂之力在雷克右手指尖轉化成了妖力，無須唱咒與結引，聚集在雷克指尖的妖力很快地便化成一股閃爍著紫紅色光芒的魔火。雷克燃著火焰的右手抓住一根籠條，本聚在雷克手上的火焰很快地將這雪白的籠條包裹住。

　與此同時，雷克伸出左手，另一道靈魂之力轉化成了妖力聚集在雷克左手之上。妖力迅疾地順時針旋轉，妖力在旋轉中迅速地轉化成一股水流，水流在妖力的作用下不斷地凝結，最後竟形成一團寒冰。

　雷克的右手很快地脫離了籠條，未等籠條上的火焰熄滅，雷克的左手已經迅疾地抓住了燃燒中的籠條。

　「噗……」一陣細微的爆裂聲，隨之一陣濃密的白色煙塵升騰了起來。

　一通冰與火的淬煉過後，經歷了寒冷與熾熱的磨礪後，那根雪白的籠條上佈滿了細密的碎裂紋，在雷克一陣蠻力的拉扯之下，本來堅固異常的籠條瞬間斷碎成一塊塊。

　「主人。」阿朵終於從夢魘中清醒了過來，開口道。

　雷克轉身朝著阿朵笑了笑，之後又如法炮製將囚籠上的三根籠條毀掉，此刻囚籠上出現的縫隙足可讓雷克二魔通過。

　「阿朵，戰鬥開始了。」雷克開口道，隨後從囚籠上那三根籠條斷裂的縫隙之間鑽了出去。

　雷克沒走兩步，阿朵已經從牢籠中竄到了雷克身邊。

　「主人，前面十點鐘方向五十步外出現了一個男性魔族。」阿朵道。

　雷克點了點頭，也不答話，只是腳下的動作輕了許多。

　雷克與阿朵向前又走了二十步後，夜幕下已經可以看見來人的身影。雷克輕輕地舉起左手又落下，阿朵快如閃電一般射到那妖魔的身邊，對方甚至還未明白怎麼回事，阿朵的左手已經撮指成刀，割斷了對手脖頸的動脈。

　從起身、靠近、發動攻擊到完成致命一擊，一氣呵成，阿朵並沒有給對手留下任何的機會。

　待雷克走近，對手幾乎只剩下一具枯骨，身體中所有的能量都被阿朵吸進了自己的身體中。得到了這小股力量的阿朵，身上那些不協調的地方完善了一些，但變化卻不是很明顯。

　望著眼前的枯骨，雷克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來雷克還希望從對手身上獲得一些有用的情報與意識，可現在卻只剩下一些糟粕了。

　雷克彎下身子，將死者身上的紅月軍服扒了下來，隨手扔給阿朵道：「你將這身軍服換上。」

　紅月軍服只能勉強套在阿朵碩大的身體上。

　雷克在阿朵的耳邊交代了幾句之後，二魔如魅影般消失在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