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崛起 第一章　夜營

　闊葉松樹枝椏堆成的篝火熊熊燃燒著，篝火之上炙烤著整只的野羊，肥美的野羊肉上不斷地有油脂帶著歡騰的火苗滴落到地上，陰風掃過如此微弱的火苗很快便熄滅，一片薄薄的油垢留在地面上。

　「雷克老大，我們真的要在這個山谷設伏麼？這裡離紅月的阿斯塞貝城不過幾十里的距離，紅月的幻騎軍不需要半個時辰便可從阿斯塞貝城趕到這裡救援。」伯瑟斯手中舉著一整只烤好的羊腿，一邊興味盎然地咀嚼著，一邊疑惑地問道。

　雷克等按著豪伊所提供的地圖在一條隱秘的山脊密道急速潛行了兩天，終於趕在阿斯穆斯之前進入帕傑耳山口。

　此刻，天色已漸漸暗去，雷克命令軍士們結好營帳抓緊時間休息，而自己則與眾首腦聚在一起支起篝火燒烤野味。

　雷克靜靜地側臥在篝火旁，背靠著骷髏幻獸駱駝那碩大的身軀，藉著篝火的光線，正聚精會神地看著豪伊交給他的那張地圖。按照地圖中所交代的隱秘山路，雷克得以率眾通過紅月與婆羅兩邦層層設防的國境，非但沒有折損任何軍士，就連紅月與婆羅的軍士都沒見到一個。如此的順利，是雷克之前想都沒有想到的。

　此時看著地圖，想著發生的一切，雷克不禁對豪伊有了更深的定義，同時亦對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戒備感。

　伯瑟斯見雷克望著地圖出神的樣子，以為雷克是在思考自己剛剛所提的疑惑，不禁得意起來，將口中尚未嚼爛的羊腿肉一口嚥下肚子，清了清嗓子後，高聲繼續道：「阿斯塞貝城可是紅月東南的重鎮，城內常駐的軍隊足有數萬，光是精銳的幻獸兵團就不下十支，如果我們在這裡襲擊紅月的車隊的話，阿斯塞貝內的紅月軍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而只要有一支幻獸軍從阿斯塞貝趕至的話，就足以令我們全軍覆沒。」

　「哥哥，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山谷可是婆羅邦的疆域，整支的、大股的紅月軍不會輕易進入的，否則便會引發兩國間的摩擦。」果果輕聲地反駁道，說著用匕首在烤好了的野羊上割下一塊羊肉，用銳利的箭矢插著遞給了雷克。

　雷克忙接過果果遞過來的羊肉，溫柔地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紅月方面可以這麼輕易的讓一支龐大的車隊通過兩國邊境，這就足以證明一切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伯瑟斯不忿地道。

　伯瑟斯的話，大大出乎眾魔的意料，沒想到一向鹵莽的伯瑟斯，現在思考問題也可以如此的多面化。

　雷克細細地聆聽著伯瑟斯的一番推斷，禁不住暗暗點頭。雖然伯瑟斯的那些推斷有欠深思，但雷克依舊為伯瑟斯這樣的改變而竊喜。

　「阿斯塞貝，阿斯塞貝……」鬼悟反覆喃喃著，隨後堅定地道：「阿斯塞貝城內的駐軍倒是不足為慮。據我所知，目前庫侖大舉進犯婆羅，為了防止庫侖王在婆羅邦內討到大便宜，紅月王早就將全邦上下大部分的軍隊集中於月光城以及與庫侖邊境的阿卡貝拉城，所以，現在留在阿斯塞貝城的守軍應該是寥寥無幾。況且，我們目前所在的山谷，雖只距阿斯塞貝城幾十里的路程，但是從阿斯塞貝到這裡，一路上都是崎嶇陡峭的山路，除非是紅月的骨翼龍或是飛龍、獅鷲、蒼鷹一類的飛行屬性的魔獸，不然很難在短時間內趕到這裡。」

　鬼悟說到獅鷲時，滿臉是興奮與悵然的表情，很顯然，他是在為自己所失去的幻獸獅鷲難過，亦為眼前這場可以令他奪回獅鷲獸的戰鬥充滿了憧憬。

　雷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又多了個必須要取勝的理由。

　「不過，即便如此，我們的這次戰鬥依舊沒有多少勝算。」武狼吃下一塊羊肉後，插口道。

　「為什麼？」眾妖魔異口同聲的問道。

　鬼悟朝著雷克手中的那張豪伊的地圖努了努嘴道：「問題在於，我們的對手——阿斯穆斯。那張羊皮地圖上說的很清楚，這傢伙是紅月王手下情報系統的三大頭目之一。試問，出身於情報系統善於偵察的將領，又怎會不清查沿途的地形以防備對手的偷襲呢？況且請大家仔細看看我們所在的這個山谷，除了路旁的這一叢胡楊林外，山谷間根本再也尋不到任何的遮蔽物，在這種條件下，我們的埋伏怎麼逃得過對方善於偵察的眼睛呢？」

　武狼的話立即使眾妖魔們陷入了沉思。雷克則在一旁吃驚不已，一直以來對於武狼的定位是——善於組織、善於經營的獵人首領罷了，從未想過他的思慮會如此的縝密。

　「這麼說，紅月的車隊我們不劫了？」鬼悟有些激動地問道，並把目光定在雷克臉上。

　「不！不但要劫，而且要勝！也一定會取勝！」雷克坐直了身子，鄭重地宣佈。

　「太好了！」鬼悟第一個叫了起來，因為他相信雷克會給大家帶來勝利的。

　雷克輕鬆地笑了笑，隨後將手中那支箭矢上的羊肉放入口中，一番咀嚼之後，不慌不忙地朝著眾魔擺了擺手道：「大家抓緊時間飽餐一頓，阿朵已經去打探對方的消息了。等他回來後，我們再進行詳細的佈置。」

　他說完繼續吃起手上的羊肉來，不再說話，眾妖魔依言照做。

　夜越來越深了，風依舊在山谷間呼嘯著，夜幕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如敏捷的精靈一般跳轉到了雷克以及眾首領身前。

　「阿朵！你回來啦？」伯瑟斯抬頭忽見阿朵，忙吃驚地道。

　阿朵躬身朝著雷克施禮後，謙恭地道：「主人，阿斯穆斯的車隊中大小車輛共計三十四輛，由一整支步兵團押運，正連夜從阿斯塞貝城趕來，預計明日拂曉時分便可趕到這裡。」

　雷克聽完阿朵的匯報後，連連點頭，隨後親自從烤羊上取下一塊羊肉插在箭矢上遞給阿朵。

　阿朵誠惶誠恐地從雷克的手中接過羊肉來，翻來覆去地擺弄了好久，才將它放進了口中。對於食物，阿朵顯然不比伯瑟斯那般熱衷，相較於對食物的渴望，阿朵那轉生於逆魔雕像的身體對於能量的需求則更為迫切。

　「雷克老大，我們現在做什麼？」伯瑟斯湊過頭來，迫切的想知道下一步的行動安排。

　雷克沾滿油脂的右手輕撫著嘴唇，在雷克自身的死靈法術力量增強的同時，他的生命活力與身體的機能則在不斷的減退，原本殷紅的嘴唇也已變成了淡紫色，連日來寒風與冬雪的侵襲，更讓已呈淡紫色的嘴唇破皮並起了皺。

　只見他緩緩起身，用沾滿油脂的右手輕撫著滿是裂痕的嘴唇後，揚起了左手指向紅月邦：「紅月的這批物資對於我們來說非常的重要，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們一定要打贏這一戰！大家明白了嗎？」雷克神色堅定，語調和緩地道。

　「明白了！」妖魔們齊聲回答道。

　「阿朵，你獨自潛伏於山口處，待對手全部進入山谷中，由你封死對手的退路。」雷克輕聲安排道。

　「遵命！」阿朵謙恭地道。

　雷克笑著道：「本應派些軍士協助你，只是山谷內難於潛伏，對手的將領又出身情報系統，所以也只有靠你了。」

　對於雷克的信任與重視，阿朵顯得激動無比：「主人，請你放心，我一定把守好谷口！」

　「武狼、伯瑟斯、果果，你們各帶領一支軍士通過山谷，伏於山谷之外，見到天上幻起三顆大火球後，你們就立刻衝進谷中，攻向對手。」雷克命令道。

　「遵命！」三魔領命，高聲應道。

　雷克輕拍著伯瑟斯與武狼的肩頭道：「記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千萬不能讓對方察覺。」

　「鬼悟，你和我以及大食獅鷲傭兵團的團員，伏於這片樹叢中，趁機對對手發動攻勢。」雷克命令道。

　鬼悟神情肅然點頭道：「屬下遵命！」

　黎明，冷颼颼的陰風通過大陰山帕傑耳山口，如鋒利的匕首一般刺骨的冰冷，潛伏於樹叢中的雷克與他的妖魔戰士們卻無視寒意，一個個正蓄勢待發，如同正在狩獵的獵豹一般警覺、兇猛。此刻，山谷內一如既往地靜寂，但在這死一般的沉寂的背後，卻蘊藏著層層的殺機。

　連綿數千里的大陰山山脈的山口可說是不計其數，像眼前的帕傑耳山口這般的卻寥寥無幾，這是因為它恰好處於輪迴之島婆羅邦與紅月邦的邊境線上。龐大的大陰山如巨蟒一般婉蜒曲折數千里，而帕傑耳山口正好處於大陰山的拐點上，由大陰山自西向東深入婆羅的境內。帕傑耳山口的東北即是婆羅的國境，而它的西面和南面則為紅月。

　「鬼悟老大，怎麼還不見紅月軍的身影，我的身體都快趴僵了。」鬼悟身邊一名妖魔小聲的抱怨道。

　「別出聲，再堅持一會兒。」鬼悟輕聲地制止道。

　「大家都注意留神山坡。」雷克輕聲對伏在身體四周的妖魔們吩咐道。

　如此狹長險峻的山谷，稍有軍事常識的指揮官在通過前，一定會派出斥候沿著高聳的山坡探察，這亦是雷克選擇在山谷中的樹叢而非山坡埋伏的主因。按常理在山谷中進行的突襲戰，作為突襲的一方往往會選擇高處的山坡進行埋伏，因為戰爭中處於高處的一方相對於低處的一方更具地形優勢，正因為如此，謹慎的指揮者在通過山谷等險峻之地時一定會倍加留意山坡。

　此刻，天雖已快亮了，但能見度依然很低。雷克密切地注視著山坡，但卻沒有發現到對方斥候們的身影。

　「快看，那裡！」雷克身旁一個反應機敏的妖魔驚異地道。

　順著那妖魔手指的方向，雷克看見在山坡兩側有兩束幽暗的銀光。

　「銀光信語！山坡上有敵人的斥候！」鬼悟驚訝地道。

　這銀光信語乃是魔界大陸內一種特別的斥候傳遞情報的特殊手法。這種銀白色的發光信號，是由斥候將妖力以特殊的方式加持於一種帶有魔力的三稜鏡之上所幻發出的，由於這種光線掃過帶能量的物體後顏色會產生異變，而且這種光線穩定、隱秘，容易被相同母體的三稜鏡所吸收，所以成了魔界大陸各國斥候們最為神秘、高深的探察與傳遞情報的方式。

　「大家小心隱藏好，不要亂動！」雷克輕聲命令道。

　雷克與眾妖魔緊張地注視著山腰處若隱若現的微弱亮光，氣氛極其緊張，並不是對於將要來臨的戰鬥而恐懼，而是惟恐行蹤被對方發現。片刻後，銀白色的微弱光線如靈蛇般掃向山體兩側每個角落後，才隨著那些斥候漸漸遠去。

　「咚、咚、咚……」過了好一會之後，一陣時隱時現的莫名而奇特的聲音傳入妖魔們的耳中，大家將目光集中在山路的拐彎處。

　「咚、咚、咚……」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並且越來越響時，終於，一隻巨型的蜥蜴駕著同樣巨大的木車，進入了雷克及眾妖魔的視線中。

　雷克等終於弄明白了剛剛那怪聲是從何而來的，巨蜥那龐大的四足落地後與木製車輪轉動的聲音混到了一起，便形成如此奇特的響聲。

　巨蜥馱著木車在山谷中行進一會之後，便會停下來歇一會再次行進。

　身處黎明的幽暗中的雷克，如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目不轉睛地注視山坡上那幾縷時隱時現的詭異光束。隨著那些光束不時的、間斷的閃動，山谷內龐大的車隊逐漸地在雷克的眼前完完全全地展現了出來。

　數十輛的軍車在山谷間排成了一字型前進，每輛車之間間隔約十多米，其間由一小隊數量為三十左右的軍士押運。

　「獅鷲！快看，那不是鬼悟隊長的果德力克嗎？」樹叢中不知道是誰失聲地喊道，好在山谷內車輪轟鳴，否則就驚動對方了。

　饒是如此，雷克與鬼悟亦被驚出一身冷汗。

　虛驚一場，雷克懸著的心亦放了下來，他察覺到鬼悟以及樹叢中其他大食邦獅鷲戰士們的表情，此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作為山谷內被困於鐵籠之中的獅鷲的主人，作為獅鷲的戰士們，此刻在見到了這些可說是生死相依的「戰友」與「夥伴」時，神情顯得興奮而激動，同時心中亦生出被俘時的屈辱感，以及對那些紅月妖魔、紅月王乃至整個紅月的仇恨。

　見到他們如此的表情，雷克堅信，這場戰鬥的勝利是屬於他們的！

　「呼……」帶著風聲，伏在樹叢中的雷克猛然站起，同時高高地舉起手中那支碩大的戈登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