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陰謀詭計 第五章　對峙

　在夜幕籠罩下的月光城，顯得異常平靜，夜空無星亦無月，城中幾乎所有的事物好像都被黑暗遮住似的，或是被融進了黑暗中，或是被黑暗奪去了本來的光彩，唯一的例外就是處於紅月城中心以月光藍礦石構築而成的紅月王宮。

　王宮主殿內，十六盞巨大的晶能燈將整個大殿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大殿中心處，那張以整根巨形紫雲桐木雕成的王座上，英武、貴氣的紅月王邪羅端坐在王座之上，微曲著額頭默默地沉思著，在時間的浸沉下那張俊朗、英氣的面孔上已現出一些蒼老之狀，但這更為其增添了一種成熟的滄桑感。

　王座之下的十二級階梯外，一襲紅衣的素菲垂淚講述著不久前失敗的經歷，如此委屈、哭泣、抱怨的態度出自向來要強的素菲，簡直讓人難以想像，整個紅月邦乃至整個輪迴之島亦只有向來如慈父一般呵護、關懷她的紅月王邪羅才可令素菲如此。

　素菲輕聲的言語不時因啜泣而停頓，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但這只會讓她更加的激動。素菲的對面，兩個中年的妖魔低著頭聆聽著素菲不斷起伏與停頓的報告，沒有絲毫的動作和表情，只是以同一個姿勢和態度默默地傾聽著，如僵硬的石頭一般。

　大殿內的氣氛隨著紅月王邪羅臉上表情的陰霾亦變得緊張起來，整個大殿除了素菲的言語與哭泣之外，便再也聽不到另外的聲音了。

　當素菲報告完災難一般的遭遇後，整個大殿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邪羅才抬起頭，臉上陰霾的表情已平復了下來，望向素菲的目光依然柔和。

　「素菲，我可憐的孩子，過來。」邪羅以充滿磁性的聲音道。

　素菲抬起頭，緩緩地走上了那十二級階梯，靠近邪羅的王座。

　邪羅輕拍王座右側扶手，王座飛龍形扶手的頂端的龍口向前探出，在非常接近素菲的地方停住，龍口的部位吐出一隻椰果般大小的純淨透明的水晶球體。

　「我可憐的孩子，扶住它。」邪羅柔聲道。

　素菲遲疑了一陣，終將雙手扶上那透明的水晶球。

　「可憐的孩子，邪魔戰勝不了你堅強的意志，眼前的困境與迷茫只是暫時的，幸運之神終將降臨在你的身上。安心地睡吧，微風撫摸你清秀的面龐，大地會帶給你無限的溫暖，天幕會阻擋你所有的憂傷……」邪羅不斷地重複著一段如詩如歌的言語，聲音則不時地由高轉低。

　隨著邪羅的言語，素菲在站立著的同時竟漸漸昏睡了過去。

　「可憐的孩子，將你的那段痛苦、恐懼的經歷交給這聖潔的水晶球，它會治癒你心中的創傷。」邪羅道，水晶球內立時顯現出之前那場激烈的戰鬥中的一切。

　水晶球內所顯現的景物是素菲意識的真實反映，在素菲的意識，雷克高大、堅強、智慧、果斷且異常的強大和恐怖。無論是戰鬥開始前施用死靈法術阻擋幻狼戰士們的攻勢，或是難以置信地幻出數量龐大的亡靈軍戰鬥，都被素菲的意識神化、美化，變得異常唯美。

　通過素菲的意識以及催眠之術，邪羅獲得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邪羅微微豎起食指與無名指在眼前晃了晃，素菲立刻從昏睡中解脫了出來。

　素菲身體輕搖了幾下後才勉強站定。

　邪羅道：「孩子，辛苦你了，去休息吧！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之後我會為你討回失去的信心與尊嚴。」

　「大王——」素菲急切地想要辯白什麼。

　邪羅舉手道：「好啦！去吧！現在不需要你去做什麼或證明什麼，只需要你好好休息。相信我，不久，我還將依靠你的力量與法力。」

　目送著素菲的背影漸漸遠去，邪羅才緩緩地從王座上站起身。那透明的水晶球亦飛起落入邪羅的手中，突起的飛龍扶手亦隨之平復了下去。

　邪羅手舉著水晶球走近台階下肅立的那兩個男妖，水晶球內的影像反覆地播放並逐漸地定格在亞克的片段。

　邪羅面前的兩個妖魔面色隨著水晶球內影像的進行，表情亦微妙地變化起來。

　比起雷克的強大與英勇，素菲的謹慎，亞克的戰慄與膽怯的哭求簡直可以算是對紅月王族的褻瀆。

　邪羅的目光正逼視著站立在那裡的兩妖之一的雅塔，他的心頭不禁一陣震顫，那犀利的目光彷彿可以將他的靈魂穿透，讓他心驚膽寒。

　「雅塔，這就是你所說亞克的歷練麼？」邪羅沉聲道。

　雅塔慌張地跪倒在地，聲音震顫著道：「大王，亞克王子如此表現雖然不對，但雷克的實力的確太過恐怖，他的法術恐怕已達到死靈魔導士的境地。」

　「死靈魔導士……」邪羅冷笑道：「好了！不要再辯解什麼了，身為亞克的舅舅，你只需督導你的外甥在坐上紅月王座前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妖就行了。」

　「大王，我……」雅塔顯然還想解釋什麼。

　邪羅卻不容他將話說完，擺手示意他退去。

　雅塔只得怏怏地退下。

　「紅刀，你怎麼看這事？」邪羅轉而對著另外的那個男妖道。

　紅刀依然微曲著身體站立著，彷彿不曾看見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切都與己無關似的。身為紅月國的國相，這實是他多年所磨練出的城府，眼見自己的政敵受到如此的挫折，紅刀心裡其實早巳樂開了花，但在自己有意識的控制下，無論內心任何的變化亦無法讓他的情緒與表情產生波動。

　「大王，您認為這些龐大數量的亡靈真的是那個叫雷克的傢伙親手召喚出來的麼？」紅刀冷冷地道。

　邪羅的心頭不禁一緊，其實，他在第一次看完水晶球內素菲的意識的片段之後，就已經判斷出雷克真實的實力，雷克在召喚出龐大數量的亡靈前後所產生的巨大變化就已說明了很大的問題。雖然邪羅不清楚雷克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邪羅已從那端影像中找到了雷克的破綻與弱點，掌握了這些破綻與弱點後，他便可輕易地將雷克擊敗。不過剛剛紅刀的回答卻讓邪羅頗為吃驚，沒想到平日以內政和戰略見長的紅刀會有如此的見識，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邪羅遲疑了一陣後道：「你認為雷克真正的實力如何？」

　「大王，雷克所具有的法術非同一般，但絕不會像雅塔大人所說的那樣已達到了死靈魔導士的境界。而雷克在幻出大批亡靈前所用的死靈法術應當才是他實力的正常體現，也就是一般的高級死皺法師的境界。但是與一般的高級死靈法師不同的是，雷克的身上似乎蘊藏著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紅刀語氣和緩地道。

　邪羅正細細聆聽著紅刀的話，邊聽邊點頭，因為紅刀所說的與自己所想的幾乎一致。

　「該如何解釋那批亡靈？」邪羅續道。

　紅刀沉默了一陣後道：「大王，在下認為，那些亡靈絕非一般死靈法師召喚術所能召喚出的，這世上除非是冥神，否則恐怕任誰也不能隨意召喚、操控如此之大數量的亡靈！」

　「那麼，如你所說，雷克是如何幻出如此眾多的亡靈？又是如何如臂使指一般駕馭它們的？」邪羅問道。

　「這……」紅刀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考慮了片刻後續道：「大王，您是否還記得這樣一個傳說？第一次魔陸大戰時大陸北方黑死族所使用的亡靈祭壇。」

　「亡靈祭壇！你是說亡靈祭壇？」邪羅吃驚地道，同時陷入沉思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對於亡靈祭壇，那只是幾千年前的一個傳說，而且根據傳說，利用亡靈祭壇，雖然可以召喚出龐大的亡靈軍團，但施用亡靈祭壇的妖魔亦會因抵受不住那股死亡力量的詛咒而立即斃命。而且那些亡靈是不會被任何人操控、擺佈的，最終戰場上所有的妖魔無論敵我都會被亡靈們吞噬，同亡靈們一起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嗯，大王所說極是，在我看來，雷克這個傢伙絕不簡單。他身上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屬下感覺到他的身上似乎蘊藏著一股強大的但卻本不屬於他的力量，對於這股強大的力量他現在未必能自如地駕馭，否則，礦場一戰，他就不需如此費力地險勝。」紅刀娓娓而道。

　邪羅不由地將手中的水晶球捏得更緊了，踱著步子緩緩地走向王座。

　見邪羅專注地思慮，紅刀知機而退。

　整個大殿只剩下邪羅一個，夜更深了，大殿死一般寂靜，邪羅的思緒卻澎湃起來。目前而言，橫空而出的雷克還不會對他構成多大的威脅，真正的威脅來自輪迴之島的北方——野蠻強悍的國度庫侖，以及陰險、老辣的庫侖王奧肯。

　千百年來，紅月的王族世世代代都秉承著統一輪迴之島的夙願，每一位坐在紅月王位上的妖魔，對於輪迴之島上的其他兩國都充滿了覬覦之心。

　一番精心設計的布略之後，婆羅王蠻尤已被邪羅控制在手中，而婆羅的經濟命脈亦幾乎被他把持。依照先前的計劃，只要再過些時日，等自己的女兒眉亞王妃將魔子之卵孵化成婆羅的王子，到那時，便可發動一場宮廷政變，除去蠻尤以及那些礙眼的臣子。這樣，整個婆羅便可輕而易舉地並入紅月邦的疆域內。而後，再以兩國之力征服庫侖，進而統一輪迴之島。

　可就在自己準備進行收割之時，奧肯卻搶在自己前頭先行動手了。婆羅境內的魔法傳送陣的意外癱瘓以及婆羅宮廷內權力的真空，導致全國上下異常混亂。在如此形勢下，婆羅的邊防軍及蠻羅親王卻放鬆了警惕。庫侖軍往常的行動幾乎都是掠奪性的攻下一座城市，掠奪光城市內所有的財產後便一哄而散，如婆羅方面進行抵抗，反而會引起對手瘋狂的屠城。所以，對於最近庫侖的侵略，婆羅軍、邊境的居民、蠻羅親王以及婆羅都內的大臣們一開始並未放在心上。

　在連續失去幾個城池後，依舊沒有警醒過來，依舊還在祈禱庫侖軍快快離去。直到對手威脅到了蠻羅親王的本部城市龐被城，陷於幻想中的妖魔們才醒悟了過來。但為時已晚，失去了戰略先機，婆羅軍根本就不可能戰勝善於野戰的強悍對手，始終處於被動位置，幾次規模不等的反擊亦只是白白耗損實力罷了。

　婆羅北部戰局愈演愈烈，一旦庫侖軍突破了蠻羅親王的龐被城後，便可進入婆羅的腹地，一路直指婆羅都。

　坐鎮於月光城的邪羅吃驚於對手深謀遠慮的同時，亦在明裡暗裡扶助婆羅，以削弱庫侖的軍力。

　輪迴之島上本處於三分而立之勢，三國間也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而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輪迴之島上分立之勢必然也會被徹底打破。身為紅月王的邪羅當然深明此間奧妙，所以在自己無法取得婆羅的時候，他亦無法允許庫侖攻取婆羅。

　在把紅月的晶能礦石源源不斷地運進婆羅為婆羅全境的魔法傳送陣提供能量的同時，另一方面，幾乎所有紅月的精銳軍團都被召集到了月光城與靠近庫侖的阿瑟米阿城，邪羅的設想是利用婆羅的蠻羅親王以及精銳戍防軍的力量削減庫侖的軍力，一旦庫侖軍與婆羅軍在龐被城分出勝負，無論誰勝誰負，他們的實力必然會受到影響。若是庫侖軍戰勝，由於自己控制著婆羅都，所以紅月大軍可以輕易地進入婆羅都，到那時，自己率軍北上進入婆羅，便可以以婆羅王蠻尤和婆羅新王子的名義與敵人決戰。而婆羅軍戰勝的話，自己便可自阿瑟米阿城發奇兵盡襲庫侖，再與婆羅軍決戰。由於自己有婆羅都內部的策應，自己已處於不敗的境地，那時無論對手是庫侖軍或是蠻羅、國相平，自己都是名正言順地。而這一戰便可消滅所有阻礙自己統一輪迴之島的勢力。

　就在邪羅安排好這一切後，事情卻又橫生枝節有了變化。一方面，當庫侖軍將龐被城團團圍住後，便再無任何攻擊動作，城內的蠻羅以及率軍增援的國相平亦同樣沒有任何的反擊舉動，兩軍在龐被城形成了相互對峙的局面。如此情形是邪羅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無法解釋出現如此局面的原因，亦不明白他們到底在想什麼，邪羅甚至懷疑他們之間是否達成了某種默契，而目的則是自己與紅月。

　另一方面，自己從婆羅擄來的奴隸礦工竟然成功地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他們不僅全殲了自己礦場的守軍，而且控制了礦場，甚至還將自己派去的一支精銳的部隊以及數個法力高強的法師擊敗。而其中雷克的強大力量更是令他匪夷所思。邪羅頓時感覺出自己將各地的精銳兵力召集到月光城後，各地兵力的空虛。雖然目前雷克所控制的這股武裝力量還不能威脅到自己，但是很難保證這之後會不出問題，特別是戰端一旦開始，在自己分身無暇的情況下，很難保證自己的後方不會有失。

　一時間，邪羅陷入苦思之中，比起存在著諸多不確定性的雷克，高明、毒辣、狡猾的奧肯更為邪羅所顧忌。奧肯謀定而動，行事出人意料，且事事縝密的行事作風亦讓邪羅感到棘手。面對如此的對手，邪羅感覺自己不能有任何的紕漏，不然不僅自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傳承數十代的紅月帝國亦將隨之覆滅。

　為今之計，首先必須迫使奧肯與蠻羅、平等決戰，待他們兩敗俱傷之時，自己便可介入其中。數個方案在邪羅的大腦中形成，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算計如此高明的對手亦非易事。

　夜依舊漫長，邪羅卻毫無睡意的在思考著一些棘手的事情。此時大殿外一張黃棕色的樟木大門被輕輕地推開，邪羅的貼身宮廷侍者躬身緩緩地走近他曰

　「大王，阿斯穆斯隊長在殿外求見。」侍者躬身稟告道。

　侍者的話打斷了邪羅的思緒，深夜中，身為紅月情報部隊首領之一阿斯穆斯求見，一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

　「讓他進來。」邪羅平靜地道。

　黃棕色的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身材高挑，體態輕盈的男妖快步走進殿內。

　「參見大王！」阿斯穆斯躬身施禮。

　「免禮吧！」邪羅略點頭道。

　「啟稟大王，盤踞在山林礦場內叛亂的奴隸們已在三小時前從礦場內遁出，此前這些暴徒連日來一直都在開採礦山內的晶石。而那個叫雷克的則隱於隊伍中，行事相當低調，根據他們所走的路線方向，屬下估計天亮之後他們便可趕至森姆鎮。」

　「森姆鎮？快拿地圖來！」邪羅高聲說道。

　殿外，兩個侍者忙將一張碩大的羊皮圖抱進殿內，在邪羅面前二者各拉一頭將地圖分開，邪羅的目光在地圖中尋覓起森姆鎮的蹤影。良久，邪羅莫名地大笑起來，舉起手中水晶球，水晶球內立時現出雷克那驕傲、不屑的面孔。邪羅手心一轉，握著的這顆水晶球便如棋子入盤一般被邪羅放入王座扶手的盤龍龍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