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暗黑亡靈 第三章　中央丘陵

　雷克在土元素巨人的肩膀上沉睡了一夜。

　整整一個晚上，雷克身體內的靈魂之力如開啟了閘門的水壩般，不斷將力量注入到土元素巨人的體內，於是，在這一夜裡，土元素巨人的身體誇張地膨脹著。

　雷克本坐在土元素巨人肩膀上，單手倚著他的頭部，睡得正香，可是隨著土元素巨人身體的快速膨脹、起伏的幅度，以及由此產生的嘈雜聲亦在漸漸地增強著，到了最後，土元素巨人的雙腳每一次落地，都會發出一陣如雷一般的巨大轟鳴聲。這劇烈的震盪起伏與噪音，終於將雷克從睡夢之中吵醒。

　雷克皺眉睜開眼睛四下望了一下後，臉上露出異常吃驚的表情，只見土元素巨人的身體不僅憑空增長了兩倍，而且，身體的顏色亦變成了如骨頭一般的乳白色。

　片刻後，雷克意識到可能是自己昨夜睡得太香，不知不覺中把體內的靈魂之力灌入了土元素巨人的體內，才使他一夜之間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比起這些，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經過一夜身體內靈魂之力的耗損，雷克卻絲毫感覺不出任何不適，甚至沒有一丁點的疲憊，如同往常醒來一般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彷彿這一夜消耗的靈魂之力對於他來說是體內多餘的。

　伸個懶腰，雷克坐直了身子，在身形暴漲後的土元素巨人肩膀上，他的視野開闊了許多，隔著一座座起起伏伏的丘陵、土丘，雷克似乎看到了那些坐落在山路四周的丘陵部落。

　令雷克費解的是，天已大亮了，為何山路上沒有一個行人經過。他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最後忍不住笑了，眼前自己身下的這龐然大物，在那些孤陋寡聞的部民眼中徹頭徹尾就是個恐怖的怪物，試想，誰還會有如此大的膽量從這裡經過啊！

　早知道如此，自己安排人故意放風出去迷惑對方的舉動，完全是多餘的，鷹巢幫會有膽量挑戰自己身下的這個龐然巨獸嗎？

　想到這裡，雷克倒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試試看，這吸取了一夜靈魂主力的土元素巨人有多大的本事了。

　像座小山丘般大小的土元素巨人，兩條碩大有力的腿就幾乎佔去了身體的一半，他每邁出一步，就足有四五丈遠。如此的坐騎，比起任何幻獸坐騎在速度上都不會遜色，雷克甚至由此產生了讓他作為自己永久坐騎的想法，但一想到要承受因此帶來的轟鳴與顛簸，他馬上又在瞬間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經過一夜的顛簸，此刻雷克腹中感到了咕嚕的飢餓聲，將身子下壓調整好自己的重心，騰出手來將紮在背後的行囊接到了身前，小心地解開行囊，緊縮在一起的一團團各式各樣的食物瞬間鼓了出來，肉乾、胡餅、風肉條、堅果、漿果、果酒、青稞面……所有可以想到的，他愛吃的食物幾乎都可以在行囊裡面找到。

　「小傻瓜。」

　酒足飯飽後，雷克把所有的食物都收進了乾坤戒指裡，不禁搖頭笑著，心中卻湧起了一絲甜蜜。

　一上午的顛簸後，雷克根據土元素巨人的腳程，想到差不多該到目的地了。果然，片刻後，他就見到了目的地——中央丘陵。端坐在土元素巨人的肩膀之上，雷克似乎伸手便可觸摸到中央丘陵之上的祭天所。

　本來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幾乎縮短了一半，這讓雷克不由得為之一振。上元素巨人按照雷克的意志，快步朝中央丘陵中央走去。

　面積如此龐大的丘陵，雷克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座座鼓起又凹下去的上丘連綿在一起，由低到高，一層層向中央延伸，中央最高的那座獨立的山丘看上去足足有五百米的樣子。

　雷克踏著土元素巨人的肩膀站立起來，努力地仰起頭，終於看到了綿延在中央丘陵之上那一層層的乳白的建築。

　剛剛走出一小截的距離，雷克便遭遇到了直屬於丘陵部盟軍士的阻攔。面對如此龐大的巨人，軍士們的勇氣受到了衝擊，直到四周的軍士聞訊都趕過來支援後，他們才有勇氣一起朝土元素巨人和雷克圍攏過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快站住！」軍士中間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

　站在土元素巨人的肩膀，雷克感覺自己的身體與土元素巨人溶成了一體，而此刻自己腳下的那些軍士們卻如寵物小貓、小狗一般渺小。

　「你們誰是領頭的？」雷克面帶輕鬆地道。

　一陣騷動之後，枕戈待旦的軍士們中間一個軍官模樣的妖魔走了出來。

　「我叫修路，是一百四十七號丘陵護軍頭領！」那妖魔的聲音雖然很足，但卻夾雜著一絲慌亂與畏縮。

　雷克輕呼了一口氣，隨即扶著土元素巨人的頭顱坐了下去，略顯傭懶地道：「在下是婆羅王都傭兵團的團長雷克，應丘陵部盟大祭司派司金大人之邀，今日特來拜會派司金大人。」

　修路怔了下後，高聲問道：「既然是大祭司大人的邀約，可有什麼憑證？」

　雷克隨即將撒尼瑪遺留下來的異形項鏈掏了出來，隨手擲給了修路。

　修路接過雷克擲過來的項鏈，仔細端詳了半天確認無誤之後，立時換上一副馴順的表情，必恭必敬地道：「原來您真的是大祭司大人的貴客，修路剛剛多有得罪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

　修路說完，將右手高舉的戰刀歸到肋下的刀鞘之中，隨即喝令軍士亦將手上的武器收了起來。

　雷克點了點頭，對還傻站在那裡的修路說道：「好說，既然你們已確認了我的身份，為什麼還不引我去祭天所拜見派司金大人？」

　修路陪笑道：「這……呵呵，很抱歉，雷克團長，您現在這樣進入祭天所的話，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有何不妥？」雷克皺眉道。

　「雷克團長，您持有通行祭天所的信物，本可自由地進出祭天所，只是您身下的這坐騎未免太過龐大，出入我丘陵部盟的聖地恐怕有些不太方便。」修路小心的解釋道。

　雷克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怕自己的特殊坐騎碰壞了聖地的建築物，更怕他突然對他們進行突襲。

　雷克爽朗地笑了笑，隨即從土元素巨人的肩膀輕盈地跳了下來。落地後，雷克雙手一合，心念一轉，龐大的土元素巨人在瞬間化成了一灘泥土。

　在場的軍士見此情形，無不瞠目結舌，對於雷克的態度則更加恭敬起來。

　此刻，修路緩緩地靠了過來，躬身將剛剛雷克擲給他的項鏈恭敬地交還給了雷克，然後，以一種相當恭順的口吻道：「雷克團長，請您隨我來。」

　雷克跟在修路身後，快步走進中央丘陵之中。

　中央丘陵地帶由裡到外一共四層，每一層的每一個丘陵之上都有不同數量的守衛，而進入第二層之中，丘陵上亦有了村落的蹤影，且越往內層，村落的數量與規模便會越多、越大。

　中央丘陵之中的山路更是崎嶇陡峭，對於不熟悉山地生活的妖魔來說可算是一種挑戰，還好雷克身體內的靈魂之力無比深厚，自然而然生出一股依附之力，換作其他妖魔的話，很可能會被修路撂下。

　身處在連綿的中央丘陵之中，才會意識到它的廣大，對面那圓頂的丘陵好像就在眼前，但其實卻要頗花些力氣才可以翻過。幾乎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雷克都跟在修路身後不斷地攀爬移轉。

　雷克對於丘陵部盟內防守的森嚴與組織的嚴密有了全新的認識，即便有修路這個一方守軍的頭領引路，雷克依然需要不時掏出撒尼瑪遺留下來的通行信物，才可以通過一座座丘陵的防守，而丘陵之上的守軍們在見到項鏈信物前後的態度，回然就是兩副面孔。

　臨近傍晚之時，雷克終於進入第三層丘陵，登上了一座名叫魚口丘的丘陵。

　前兩層丘陵幾乎都是沿著筆直路線的翻越，通過第二層丘陵後，修路卻帶著雷克捨近求遠繞了一個極大的圈才翻了過來。

　直到登上魚口丘，見到了一座小型的傳送魔法陣，雷克才明白了其中奧妙。將通行的信物項鏈交到對方的守衛首領，那首領確認無誤後將信物交還給了雷克，隨即示意雷克進入傳送魔法陣之中。

　雷克進入傳送魔法陣後不禁有些疑惑，婆羅境內所有天然的傳送魔法陣的能量源泉盡數都因為自己而徹底泯滅，而眼前的這座魔法陣又是通過什麼能量形式來維持其正常的運轉呢？

　不容雷克多想，他僅剛剛在魔法陣內立定之後，魔法陣內竟自動響起了咒語吟唱之聲，魔法陣內突出了數個佈滿魔法符號的彩色原石，雷克感到一股強大的魔力自原石之上一點點注入魔法陣，魔法陣之上立時映射出原石的光輝，各種光芒交織在一起。當魔法陣完全亮起來時，一陣有若魔鬼的吼叫一般的異聲自魔法陣中呼嘯而起，一股強大外力在瞬間奔湧了過來。

　雷克滿頭大汗，青筋突起，整個身體都好像要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扭曲、折斷一般。

　魔法陣中央慢慢地出現一團黑色的霧氣，像是不斷滴落液體一般圍攏在雷克身體外。

　黑霧越變越厚，而黑霧內，雷克身體的影像在漸漸地消散，轉瞬間，他的身體已徹底地從魔法陣之中消失。維繫魔法陣能量的魔法原石隨之失去了原有的光芒，整個魔法陣亦暗淡了下來，黑色的霧氣漸漸轉成透明色，最終如破掉的水泡一般徹底地消散。

　一陣模糊、眩暈之後，雷克的思維才漸漸清晰了起來，親身經歷了一次魔法傳送後，雷克斷定設立在丘陵部盟的傳送魔法陣，與魔界之中尋常的傳送魔法陣截然不同，它必定是以特殊裝置與手段永久固化了空間的傳送魔法陣，再由特殊的魔法源，即那幾塊分佈在魔法陣魔法要點上的彩色魔法原石來提供能量。毫無疑問，這些魔法原石能量的屬性為光屬性，即與暗黑屬性相剋的神聖屬性，所以自己才會在通過魔法傳送時產生如此強烈的不適。

　好一陣，雷克才從剛剛光屬性力量輻射之中恢復過來，揉了揉眼睛，發覺自己已身處於一座莊園之前，眼前的莊園極盡奢華之能，平整的地面、褐色岩石堆砌而成的圍牆、小臂粗的巨型魔獸肋骨的柵欄、純黑色玄鐵鑄造的堅實鐵門、奶色的大理石石階，以及高純度的整塊水晶分割而成的水晶柱，僅莊園外的這些奢侈的原料便已讓雷克瞠目，若非雷克擁有前世的記憶，一時間恐怕很難認全這麼多珍貴、眩目的原料。

　「咯當……」

　一陣悶響，黑色的玄鐵門閃開一道小縫，兩個身著黃褐色皮甲、頭戴異形鷹盔的健壯軍士從鐵門內走了出來。

　兩個軍士邁步走到雷克身邊，以一種十分溫和的口吻道：「請問貴客，您來自哪裡？」

　雷克微笑著道：「在下雷克，婆羅王都傭兵團團長。」說著便將一路使用的通行信物項鏈交到了對方手中。

　鷹盔戰士接過信物，仔細地確認了好久，隨即將信物交還給了雷克，朝著雷克微笑著點了點頭後道：「請您稍候。」

　說完，兩個鷹盔戰士轉身又從那玄鐵門處回到莊園之中。

　片刻工夫，這扇厚重的玄鐵門便徹底地被打開，那兩個鷹盔戰士立在鐵門前招手示意雷克迤入。

　雷克就在這兩個鷹盔戰士的指引下，一步步地走了進去。

　進入莊園之後，雷克心中愈發疑惑了起來。珍奇罕有的各色植物、樹木，整塊的花崗岩石，整齊劃一的青石磚瓦，隨處可見的龍骨、玄鋼、烏木樑柱，莊園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奢華的意味，而雷克以一個識貨商人目光一一辨識這些珍貴的材料。

　不止如此，那些用以灌溉滋潤花草的噴泉，以及維繫建築的魔法陣的所需要成本，比起這些表面奢華材料恐怕更甚，聯想起剛剛那道無比巧妙的傳送魔法陣，雷克怎麼也想不通這裡竟會處於極度貧瘠的丘陵部盟，二者之間顯得太過不匹配了。

　最終，雷克被這兩個鷹盔戰士引到了一處由純白色強性氣化石堆砌的獨立脘落之內，隨即這兩個鷹盔戰士轉身從雷克的視野之中離去。

　整個院落中只剩雷克自己，強性氣化石不僅可以令土遁徹底失效，而且還可以做到絕對的隔音，處於這樣一個由強性氣化石構成的院落內商談事務，根本就不虞所議的機密會被洩露。

　良久，一陣微細的風聲傳到了雷克耳中，雷克忙轉過身體，只見不知道何時，他的身後已站立著一個面容蒼老、身體佝淒的妖魔。

　雷克與那老者相互凝視著，似乎想要在一瞬間將對方看個通通透透，如此緊張的氣氛只持續了片刻。

　「哈哈……」一陣顫抖的笑聲，率先打破了眼前的沉寂。

　雷克面前的老者，看上去蒼老得近乎不堪，一陣愉悅的歡笑便已顯得有些搖搖欲墜了。只是老者表面的這份衰弱背後，雷克卻自他的身上捕捉到了一絲隱晦的殺氣，這份隱晦的殺氣比起那些惡狠狠、鋒芒畢露的凶悍更令雷克防備。

　「雷克團長？」老者帶著一絲求證的詢問口吻輕呼著雷克。

　「哈哈……」雷克爽朗地一笑，壓下了縈繞在心頭的那份不安，高聲道：「在下正是婆羅王都傭兵團團長雷克。」

　謊話重複一千遞之後亦會成為真實。雷克一路上不停地重複著這個自己虛構的稱謂，此刻經自己的口中再次喊出，倒也越來越覺得無比自然貼切。

　「派司金大祭司大人？」雷克幾乎以剛剛老者一般無二的口吻道。

　那老者點了點道：「正是！」

　老者說完，面露微笑引著雷克坐到了庭院內的那由整塊青石雕成的石桌、石凳上。

　二魔相對而坐，雷克目光始終不離派司金那蒼老的面孔。能與派司金攤牌，本是雷克一直謀求的，亦是控制整個丘陵部盟的關鍵，然而，眼前的派司金與自己心目中那個昏庸、孱弱的丘陵部盟最高首腦有著太多的不同。不知怎的，雷克在面對這樣衰老的派司金時始終懷著一絲戒備，無法以自己一向輕鬆的處事方式進行溝通。

　氣氛，再次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