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楊府一大早便喜氣洋洋。昨兒個夜里打張良赶回府里,見過場老
太爺後,說也奇怪,京城里的媒婆全給連夜了去,不知在密議什麼。
直到天明,媒婆們吱吱喳喳,又是興奮又是盤算的各自回了家,楊府
這才暫時安靜下來。不過仍有不少家仆穿梭在院里,或是打掃,或是
交談,談的話題不外乎在回楊府路上的楊家少爺;還有──老太爺的
紅線緣到底牽了誰。
坦白說,也該是楊明少爺成親的時侯了!就不知在老太爺的眼光
里,有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少爺的?城東那個琴棋書畫樣祥精通的阮二
小姐?還是莫府那天仙似的美人莫愁姑娘?莫愁姑娘的年紀是稍嫌大了
些,約莫二十來歲;可其府乃是京師十大富豪之一,若娶了其家人,
等莫老爺死後,楊家產業不啻又多添上一筆!這樣說來,城北的曾家
也有三個未出閣的小姐,听說她們的親成中還有讓姓朱的王公貴族收
作妾的呢!攀得皇族關系總沒錯吧?就不知老太爺是看上誰來做楊家的
少夫人。
“小姐,你猜楊明少爺這次回來到底會娶誰?”說話沒大漢小的
小:丫頭片於看來不過十五、六歲。打五歲起,她便被撿進楊府做丫
鬟,跟著楊家小姐也有十年時間了,彼此的感情親熱得像是姊妹般,
說起話:來更是沒分沒寸,反正私下聊天嘛!也不必拘束太多。
正繡著“鴛鴦戲水”的楊月美得像幅畫呢──每回小漁兒一見到
:自家的小姐,就會忍不住贊嘆几聲;並不是她存心夸楊月,實在是
天底下的好全教楊月給得盡了。
先莫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光是那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
古典美容輪就讓每個男人一見即失了魂,再也沒法子去想其他女子!
加上楊月天生聰慧,楊家上上下下的產業起碼有一半是靠她在打理,
不然楊明少爺敢作閑云野鶴嗎?
這一二年來,哪家媒婆不上門來說媒的?也算王家公子前世修來
的福份,能娶到像楊月小姐這樣十全十美的媳婦。將來她小漁兒陪嫁
過去,若是瞧那姑爺沒几個月便敢尋花問柳,非整死他不可!
楊月抬起眼,櫻桃似的朱唇揚起一抹笑意。
“大哥誰也不娶。”她停下手邊的刺繡,道:“每年老太爺總要
和大哥玩上几次成親的游戲,哪次不是教大哥給逃了?”
“可這次我瞧老太爺是很認真的呢!連媒婆都送來畫像。我听張
良說,老太爺這次是定要少爺娶個妻子了。”想了想,小漁兒續道:
“反正少爺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娶妻生於的時侯了。依我之見嘛!老
太爺八成是想讓少爺的婚事同你一塊辦。”說來她也挺机靈的,算是
天生的吧!
說到場月的婚事,小漁兒還是忍不住插嘴:“我說小姐,我東想
西想還是覺得不要。不是我愛嚼舌根,可是想到你連人家王公子一面
部沒瞧上一眼,也不知他底細,就糊里糊涂嫁了過去,我怎麼想怎麼
不對!”
“是你多慮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太爺決定的事誰也設法
改。再說,老太爺不會害自個兒孫女的。”
那可不一定呢!小漁兒翻了翻白眼。這年頭就是這樣,只要女方
肯多給銀兩,讓畫師違背職業道德,將自個兒畫得像天仙美人似的,
反正到時候拜過了堂,就算是麻子臉,可也不能後悔了。想了想,誰
知道王家公子長相是何德性!也許是丑八怪、麻子臉也說不定!她小漁
兒也算夠義氣,跑了几趟街坊問人,人人都說王家大公子文武雙全,
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听起來好像挺不錯的。但說歸說,誰知道真
假呵?人家也道莫府的小姐是天仙似的美人,可上回陪小姐去上香,
親眼一瞧,美是美啦!就是一雙狗眼看人低,哪能比得上楊月?總之,
人言不可盡情,下回定要再找個机會親眼瞧瞧王家公子到底長得怎麼
一副德性!
“小漁兒,你可別亂來!若是讓老太爺知道了,准免不了一場罵
挨。”瞧她的表情,楊月就知道她小腦袋瓜里准又在想些什麼古靈精
怪的小計煤。
唉!說來奇怪,兩人相處雖已長達十年之久,可這自小活蹦亂跳
的小漁兒卻不曾感染到她一絲絲的溫柔端庄,而楊月也不曾學會取小
漁兒一般的吱吱喳喳。
小漁兒的眼珠子轉了轉,就當沒听見楊月說的話。老太爺雖是楊
月的爺爺,可也挺疼她小漁兒的,好几次想收她為干孫女,都教她給
婉拒了。就算做錯了事,老太爺也只是輕罰罷了,總之,她是瞧定那
王家公子長得是何模樣便是!
听見外頭人聲鼎沸,從宙口探頭,就見四五仆人涌向楊府大門。
:
“定是楊明少爺回來了。小姐,咱們也去迎接少爺,你說好不好
?”小漁兒興奮极了。
听張良說,楊明這回可帶了個好玩的人來了!說是好玩倒在其次
,真正想看的是──楊明是怎麼待那好玩的人呢?想起張良那張苦臉
就覺好笑,說什麼楊明少爺瘋了,竟對一個家仆毛手毛腳的,活像欺
負大閨女的色狼?這可與楊明平日形象不符,若不去細看,豈不太對
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於是乎,她興沖沖地拉著楊月的手使往外走去,差點撞上一堵鐵
塔:
“仇似海,你怎麼老愛沒聲沒息地出現?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
道?”撞痛的是她最覺傲人的小鼻梁,小漁兒怎麼會不氣?順便丟給他
一個十足的大白眼。
“老太爺要楊小姐去書房。”來者說話簡洁得很。高大的身子在
楊家人中,大概除了楊明外,皆得仰頭瞧他。
“去書房?小姐正要去迎接少爺呢!怎麼?老太爺不知道少爺回來
了嗎?”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使力戳戳仇似海的胸膛,天啊“差點
沒骨折!
“小漁兒,怎麼說話設大沒小的!恩人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楊
月輕聲斥責。
忘了一提──十三歲那年,京城里出現了盜匪,看中不少富豪之
家,楊府便是其一;盜匪趁夜進了楊府,非但搶了大批金銀珠寶,楊
月還數盜匪給擄去,准備強迫作盜匪頭的婆子,那時候楊明正云游四
方,
哪來得及赶回?之所以及時得救,是讓盜匪中有情有義的漢子救了
不消說,那漢子便是仇似海,江湖上別名草上飛。救她的理由据
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加上瞧不過那群盜匪的所作所為,當夜就救了
楊月回楊府。於是乎,楊老太爺便留下仇似海,如今在楊府,名為楊
府護院武師,實則是楊月的私人保鏢。
而當年那群盜匪──听說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至於他們的真正
下落,恐伯只有仇似海一人知道了。
“恩人?”小漁兒朝仇似誨做個鬼臉。“這些年來在場府白吃白
喝也算是扯乎了。如今既然少爺回來,也不再需要体了。仇恩人,你
打算什麼時候走啊?”就是看他不顧眼!誰老太爺這一年來有意想將她
與這男人給扯在一塊!
“小漁兒!”楊月有些尷尬地拍照注視他。“仇大哥,你可別將
小漁兒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這樣,沒大漢小,也不知自個兒在說些
什麼。”
小漁兒扁了扁嘴,不再說話。
“楊兄─進府里,就教下人請進書房,想來就是與你下個月初的
婚事有關。若沒什麼事,就到書房去瞧瞧,免得老太爺不高興。”語
畢,便頭也不回地离去。敢情是根本不把小漁兒的話放在心里。
而那揚月凝視他的背影半晌。才教小漁兒給拉去書房。
“你家比楊家大屋還大呢!”阿寶忍不住吐出惊嘆之聲,四處張
望雄偉而淡雅的楊府。
“你喜歡?”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才決定──
“誰甚歡這种屋於?只怕窮其一生都找不到出口呢。”這倒也是
實話。
楊明嘴角含笑,朝她伸出手來。
“你干嘛?”她瞪著他。
“防你你迷路羅!”几乎是強迫性的牽住她的手。畢竟是姑娘家
,那手掌小得讓人打從心里怜愛起。
“我自己會走啦!”莫名其妙的臉紅了起來,這教楊明愈看愈心
喜。
但阿寶可困惑极了!
他到底是怎麼啦?
打從昨晚起,這楊明瞧他的眼神是沒變啦!不過似乎多添了些古
里古怪的神色,教他看了就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
真是古怪!以前呢,楊明存心吃他豆腐,他自然是雞皮疙瘩掉滿
地;可現在豆腐照吃,卻多了一股讓他沒法排斥的情愫。他是怎麼啦
?想了想,干脆歸罪於他那奇怪的眼神,好似在瞧什麼私人寶貝似的
,八成又再想法子整他!這可能倒挺大的。
“小寶兒,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楊明竟在他耳畔輕喚,嚇得
他差點魂飛魄散!
“你──你想嚇死我叼!”他又急又怒的,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楊明無辜的瞧著她──
“我可是無心嚇你,是你自個兒想心事想得入迷──”咧嘴一笑
,逼近她一步──“或者,你是在想我?”
“誰在想你!”又臉紅了!拜托!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呢,動不動
就臉紅,豈不教人見笑?大概是京城的天候不适合他吧!
走在楊明面前的家仆用力咳了咳,尷尬的停在書房門前,為楊明
打開門。
從沒見過主於這般明目張膽的調戲人家,而且對象還是個半大不
小的男孩兒,該不是有斷袖之癖吧?倘若如此──他俏俏地退了一步
,再退一步,心里忍不住冒出個念頭──万一,只是万一,楊主子瞧
上了他,那可怎麼辦?他家里有妻有子的,雖說楊主子俊美得比他老
婆還漂亮,但終究是個男的啊!
楊明哪知家仆的想法,笑嘻嘻的一把拉住不情愿的阿寶走進書房
。
“好像你爺爺沒連我一塊叫進書房吧?”他問,壓根兒就不想跟
他進去,卻硬是被他拖了進去。
“你是該見他的。”
“誰該見我?”聲如洪鐘的嗓門在楊明一路進書房時就開始炮轟
──倦鳥也知道回來了?我還以為非得等到我入了棺材,你才敢回來
見我!”說話的正是楊家老太爺。
別瞧他已七十余歲,論起体力,可也不始五十歲老頭。曾經一度
打算以身体虛弱為由逼孫兒成親,不過,畢竟是楊家男兒,根本不信
這套!他也就退而求其次的,只好以長輩身份打壓他羅!能早日成親便
早日成親,不是為抱孫,而是想趁著人生的最後几年云游四方。
阿寶眨了眨眼。原來他就是楊明口中的老爺?看起來威脅性不怎
麼高嘛!不像他義父,動不動就追著他跑!追他干嘛?還不是為了修理
他!看這老太爺好似老得不能動了,照理來說,應該是跑不動了,怎
麼听楊明口氣還怕他三分似的。
就在他打量老太爺的同時,楊老太爺也注意到他了。須知,楊家
男人生性風流是出了名的;不過這“風流”二字還得稍加注解一番。
楊家男人的風流是在成親之前,至於成親之後,那可就是同那一百零
一個娘子就此 守一生,恩愛如神仙眷屬,自然楊老太爺也不例外!
至於傳統的三妻四妾,照說憑楊府的產業,就算收個百來個妾都成不
問題,但偏楊家人反傳統而行,終其一生就只要一個老婆。不過憑其
閱“女”無數的經歷,又豈會瞧不出跟前的阿寶是何性別呢?
能讓楊明帶回府里的女孩不多,能讓楊明流露真性情的更不曾有
過;想當然耳,這小丫頭片子──嘴角閃過不可捉摸的詭异笑意,瞬
即換上嚴厲的眼神瞪著他們。
“這成何体統?”老太爺用力擊向椅把。“還不快把手放開!要是
讓人家瞧見,豈不讓人見笑?”這丫頭片子長得倒真不錯,尤其一雙
黑漆的美目里沒有一般女子的小家子氣,這點銀他那婆娘倒挺相似的
。
“這話才是我該說的呢!”阿寶咕噥,想要用力掙脫楊明的拉握
;不過試也是白試,他是力氣大沒錯,可遇上楊明算是小巫見大巫,
根本沒轍了,只能又氣又怒地瞪著他。
楊明始終嘴角含笑。他哪會不知老太爺的心思──
“小寶兒,我來為你引介。這高高在上的老頭子便是楊家掌大權
的老太爺。”
“我知道,就是你的爺爺嘛!”他坦率的說出,不明白楊明干嘛
拐彎別抹角的說明。
楊明輕笑一聲,發覺老太爺眼里的疑惑。
“阿寶長年住在山林,自然不知一般禮儀規矩。”他指的是她未
上前向老太爺請安這檔事。
老太爺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將一疊書像扔給楊明。
“我召你回來,可不是為了見她。從這些畫像中選一個閨女,等
下個月初就同楊月的婚事一塊辦了!”
楊明瞧都不瞧一眼!數月前媒婆來說媒都教他給逃了,如今又怎
麼可能屈服呢?再說,他豈會不知老太爺心中所想?
反倒是阿寶乍听之余,嚇了一跳!
“你要成親?”
瞧見她又急又慌的可愛神色,楊明賊賊地咧嘴一笑。
“怎麼?你吃醋了?”
“呸!我好歹是個男子漢,怎麼會吃莫名的醋!”
心里是挺酸的,可他死也不會承認的!他是怎麼啦?本來就瞧不起
楊明的,怎麼這會兒听見他要成親,反而心頭難過得要命?
“少在那里‘打情罵俏’的!”老大爺的聲音又吼了來。“你赶
緊選個閨女,若是不選也成,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張。總之,下個月初
定要成親!”
“你爺爺快死了嗎?”阿寶低聲問,但還是叫老太爺給听見了。
“你說什麼?在咒我死嗎?”
“我才沒有!只是感到挺奇怪的,既然你還沒要死,怎麼就急著
要楊明娶親?是他沒人要嗎?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不是我自夸
,顯然沒有正宗大夫傳授,可我待在山上好歹也有十几年,什麼草藥
我都略知一二。你要是有病,盡管對我說,我自當盡力為你醫治。”
後頭几句是對楊明說的,敢情真當他有什麼見不得入的疾病似的,還
很努力的裝出慈悲的表情。不過以這几日楊明待他的情形而言,能不
被他下毒就已是万幸了!
楊明──他是哭笑不得:
這一老一小可是對上了呢!
果不其然,老太爺又炮轟了!
“誰說我孫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我是耽心好閨女都讓人給
娶走了,到時我楊家如何承香煙!你瞧,這畫上的女孩哪個配不上楊
明的?城東的阮二小姐剛滿十七,人長得富泰端庄不說,女孩家該會
的玩意兒哪樣不會?京城富豪之女莫愁姑娘,年紀雖大了點,可論容
貌,也算是京域第一大美女!哪個閨女配他都綽綽有余!怎麼?瞧你不
齒的神色,若有什麼話要說,盡管說便是!”已經好久沒說得這般暢
快了!
須知楊明三年五載不在府里是常有的事,楊月又不會頂嘴,往往
逆來順受;更別談手下那些家仆,又有哪個敢不要命的插上一嘴?平
日除了和小漁兒那小丫頭說說話外,可也沒遇見過像阿寶這般好玩的
女孩子!
哪知阿寶全然不理他老人家,一把搶過楊明手中的畫像,細瞧上
頭個個畫得傳神的女子,瞧了半的,又偏著頭凝視楊明。
“她們可沒你好看呢!”說的倒是實話。
“是嗎?小寶兒,你言下之意,便是這畫像中的女子沒一個配得
上我羅?”
“阿貓阿狗都配得上你,你娶誰干我屁事?”听見身後倒抽口氣
的聲響,回首一望,原來是有沉魚落雁之貌的暢月。
才一進門,就听見這半大不小的男孩口出穢言。雖知楊明與江湖
中人來往,其中也不乏粗魯無禮的漢子,可楊明從不曾帶回家里來。
唯一的江湖人物草上飛仇似海,是不曾听他吐露過半字惡言的;這小
男孩貌似清雅,怎麼看都不像是楊明的江湖朋友──
“別多想了。”楊明瞧出小妹臉上的疑惑,笑道:“來見見我的
貼身家仆,阿寶,目前的。”補上後一句。
“家仆就家仆,別說什麼你的我的,難听死了!”阿寶白他一記
,然後又忍不住問他;“她也是畫中女子之一嗎?”瞧起來竟與楊明
有几分神似呢;”
“你吃醋?”他笑問,語氣中盡是不正經。
“誰說我吃醋了?你別老說這一句成不成?以為你有人要嗎?就算
我是女孩兒,就算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你!”遲早會被他給話
活氣死!
楊月輕呼出聲。“這男孩好大的膽子呢?”
“小孫,你是听見她說的話了。”老太爺詭异的笑著,似乎是幸
災樂禍──“既是如此,就隨便在畫像挑一個黃花閨女吧!”
哪知楊明笑得更是詭异,一雙眼神上下打量阿寶。
“小寶兒,你是定不嫁我?”
“廢話!”已經懶得理他了。
“小孫?”老太爺催促著,像在看好戲似的。
“下個月成親倒也行。”楊明出乎意料地說道:“不過,新娘子
可不是畫像中人。”
“大哥,難不成你已有意中人?”楊月惊喜地問。
楊明沒回答,一逕地盯著阿寶瞧,臉上競浮現出貓捉老鼠的得意
笑容──或者該說大野狼剛抓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小白兔?這舉動可讓
阿寶頭皮發麻,想倒退數步避開,卻又遭他捉住不放。
“是有意中人,事實上,咱們還同床共枕過,就在這几日,是不
,阿寶?”
他疑惑地眨眨眼,道:“可這几日我都同你在一塊,沒瞧見什麼
你的意中人呀?”
“小傻瓜,你還不知我說誰嗎?”
“我是傻,你倒是說說看,誰跟你同床共忱過?我就不信我沒瞧
見她!”
“真要我說?”
“盡管說就是。”阿寶急欲知道。
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你,小寶兒。”那只花狸剛抓到了唯一的小老鼠,臉上正挂
著“你最好認命”的表情。
“我?”
楊明執起她的手,凝視她,輕笑──
“沒錯,就是你,我的新娘子,呂瑋寶。”
“我是男的!男的!你听見了沒?什麼新娘子!我可警告你,管你是
什麼牧場主子,還是楊家少爺,要是你再存心調侃我,我非追殺你到
天涯海角不可!”
“喝杯水吧,阿寶。”
“不喝!”
“不渴嗎?你已經連續說了一盞茶的時間,也該解解渴,再繼續
數落下去不遲。”他建議道。
說話的人正是楊明。
自然那數落了一盞茶工夫的非阿寶莫屬!
打楊明聲稱怕的新娘子是何人後,便拖著又罵又打的阿寶一路來
到客房,任她罵個過癮!而他,自然就是閑閑地坐在一旁听她罵羅!
想是吃定她了!
阿寶瞪著他,想了想也對。舉起茶杯就唇,還是忍不住罵他一句
:“你一定是瘋了!”
楊明低笑,該是他發揮苦肉計的時候了。
三十六計里最可靠的大概是就是苦肉計了!此計一出,舉凡稍有
良心的人都會掬一把同情之淚,更何況是單純的阿寶?
想要嫁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偏阿寶是個异數,若不說服她委
身下嫁,恐怕他非獨身一輩子不可了!
輕咳一聲,開始扮起可伶的男人──
“小寶兒,你大概不知道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光是京城‘金繡坊
’一年的利潤就夠一般人家一輩子享用不盡吧?”
“這又關我何事?”
“你別急,細听我道來。楊家產業遍及中原,須打理的事是數不
清的,偏月兒是個女孩兒,自然不理外頭的生意;而我畢竟是楊家獨
子,就算大半年來往奔波,也沒法子管東大江南北的生意,也難怪老
太爺急著抱孫子,就盼多几個曾孫能一塊掌理生意。如今那些畫像里
的姑娘便是老太爺為我找來的妻子人選,本來是該從長輩之命,偏偏
──”故意頓了頓,等她來問個詳細。
瞧她一臉著了迷的神色,想來他的故事編得還算動人,至於接下
來──應該努力擠出她所有的同情心才是。
從設想過,娶個老婆還得如此費心思!
“偏偏怎麼了?”阿寶果然如是問。
“我也老大不小,該是成親的時候了。前几個月畫像到手,想想
畢竟也是要共度一生的妻子,自然得先了解一番。就派張良去探听那
些姑娘的底細,哪知城東的阮二小姐早有意中人,雖是個小小長工,
可也不能拆散人家──”
“那是當然!”阿寶贊同地點頭,差點沒讓他笑出聲來。
“還有城北的曾小姐听說有個怪僻,喜愛扮男裝出游;這本也沒
什麼不好,偏她同曾老爺子一般,迷上了賭坊。”楊明瞧她不解,解
釋:道:“那是專坑人的地方,想想若是娶她回來,不出半年,定會
將楊家產:業輸個精光!老太爺非活活氣死不可。”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也不能娶她羅?”
楊明用力咳了咳,掩藏住眼底的笑意,俏俏地握住她的手;她則
沒啥反應,果真是對他的故事著了迷。想來將來若是“賞金獵人”退
隱江湖,換作說書人也算一個好職業。
“至於京城富豪之女的莫愁小姐,唉!不談也罷。”
“怎麼說?”
“此女心如蛇蝎。小寶兒,你可知她是如何對待親生妹妹的?雖
不同母所生,但只要逮到机會便虐待自個兒的妹妹,直到莫汝兒出嫁
。不用說,若是娶她回來,恐怕月兒也會遭她欺負,你說是不是?”
阿寶用力點頭。“說得有理。”
於是乎,他花足了一柱香的時間“毀謗”每一個畫中女子,再用
一柱香的時間說服阿寶,若是娶了她們,恐怕楊家非完蛋不可!
“所以,我才要借助你的幫忙。”楊明可伶兮兮地說道。
“我的幫忙?”
“就是當我的新娘子。”成敗在比一舉。
阿寶一楞,這才從他的故事里幡然“醒”悟!
“我不是說過我是男兒嗎?你怎麼可以娶我呢?”又氣他老是將他
看作女孩。
“可你的長相挺像女孩兒,不是嗎?”
“那又如何?終究是個男兒。要是讓旁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
“你扮作女孩,不就沒人知曉了嗎?”
阿寶瞪著他。“可你知我知呀!”
楊明眼一眯,逼近她──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既是你知我知,不說予旁人知,又有誰知
道呢?說不得老大爺再沒多久就升了天,你忍心他在臨死前沒能得圓
宿愿?或者,你又忍心瞧見我為了老太爺,而胡亂娶個女子回來嗎?”
最後再補上一句:“阿寶,如果沒記錯,你是保護我的,是不?你總
不想見到我後半輩子全賠在一個女子身上吧?”竟連這招也用上了!
“我真的不是女孩兒啊!”他又急又慌的。
他是不忍心見到楊明沒得選擇,就娶個女孩兒回來;但他真的是
男人嘛!這成何体統?再說,他怎座扮女孩兒?任誰瞧都瞧得出他是個
男人嘛!
他明明就是男人嘛!
“只要你答應暫時作我娘子,我自然有辦法將你扮成女兒身。你
可不會見死不救吧?”
“但,將來──”顯然有些心軟了。
“你大可放心。你長年住在山上,自然不知道一般規矩,將來等
老太爺升了天,或者你我各找到托討終身之人,你盡管休夫使成。”
“休夫?”
“這年頭只有女人体夫,我是怎麼也沒法子休你的。”他是騙死
人不償命!
休夫?哈!那可是几百年後的事!現今只有休妻,哪里來的休夫?她
若想休夫也成,他不當回事就行了。這計謀可賊得很,將來她若有不
滿,早成了他的妻子,還能有話說嗎?畢竟他是棋高一著,算她倒了
楣,被他騙去一輩子的青春!
阿寶還認真地思考著呢!
他是不愿見到楊明被迫娶妻,雖說老太爺算是個原因,但重要的
還是他自個兒。說也奇怪,是出了什麼問題嗎?怎麼打第一眼見到他
,心里總是不大舒服?尤其最近更明顯了,當他用那种惡心得要死的
眼神注視著他,他竟然連自個兒姓什麼叫什麼都忘個一干二淨了!更
重要的是──
他竟然不想見到他娶妻!
太古怪了!義父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天經地義。他成親干他
何事?竟會心亂如麻,就盼他一生一世不娶最好!
難不成瘋的不是他,而是他?
“小寶兒?”
“我可先聲明,我天生就是男人,自然做不來女孩的舉動。”
他大喜──
“我可也沒奢望將你改造。”
“但──”靈光一閃,中大叫:“可老太爺和其他人都已經瞧過
我是男兒身的模樣啦!”
“那有什麼問題!交代下去,說你是女扮男裝不就成了?”万般藉
口全教他打了回票,就不信她還有什麼問題冒出來。
“我──扮成女孩樣,可能你會失望──還是先提醒一下。奇怪
?什麼時候竟有愛美心態的?
“這你就別管了。”站來背對著她朝外走,楊明臉上浮起大大的
笑容。
“你去哪兒?”他心慌道。
“自然是叫人幫你梳妝打扮。”
“可是──”好怪!怎麼他的聲音啞啞的?莫非是傷心難過起來
了?
正想問他,哪知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還体貼地為他關上
房門。
也許他要獨自哭個過癮也不一定!別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
到傷心時;堅強加他,在義父兩眼一翻的時侯,不也哭得死去活來嗎
?想想,還真同情楊明。
站在門外的楊月一瞧楊明走出,急忙上前──
“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你要娶那男孩兒為妻嗎?”
“她是女孩家。”楊明忍住笑意。
“女孩?可他的扮相──”楊月一時吃惊得說不出話來。
說起這話,楊明的臉龐就是一沉。
“听她提起,過去十八年來就只有她義父與她一同生活,想來是
她義父誆騙她是個男兒身吧!”
“你是說,十八年來呂姑娘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人?”
“可以這麼說。”
楊月細細打量楊明──
“大哥,你真打算娶她為妻?”從她懂事以來,可沒見過場明眼
底那抹柔情呢!
“她以後就是你嫂子了。”楊明一笑。“叫小漁兒那丫頭一塊過
來,替阿寶梳妝打扮一番。新作的衣衫全在張良那兒,記得把她胸前
里著的那塊白布扔掉。”
“大哥,你──”楊月抽了口涼氣。“你該不是已經對未來嫂子
──”
“若是如此,我可就沒多少耐性等到下個月初成親了。”楊明拍
拍她的肩“等會兒梳妝打扮後,帶她來前院找我就是。”語畢,逕自
离去。
該去找草上飛的時候了!說不得地對江湖上慣用軟劍的高手略知
一二;想起昨夜黑衣人的獨門暗器,地是愈來愈感興趣。江湖上何時
出現這號人物尚是個謎,就當打發時間吧──等著那丫頭出來!
他几乎等不及要親眼見那丫頭扮為女兒身的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