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那。」龐玉泉一怔,再又叩頭:「宋大俠,你一定有辦法讓我變鬼的是不是,請你一定成全我,這一世我報答不了你,來世我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你的恩德。」
宋朝山點點頭,道:「我有一術,名為凝陰大法,能最大程度的將你的氣血凝結於七陰絕脈中,不使流散,現在離刑期還有七日,你依術而行,我再以藥物相助,必可在那日保住你魂魄不散,你就可以變鬼了。」
「多謝宋大俠成全。」龐玉泉喜極而泣。
「我也是看你受冤,心中不忍而已,而且讓你變鬼伸冤也是下策,只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宋朝山也
是一臉感傷的樣子,龐玉泉越發感激。
宋朝山隨即在龐玉泉耳邊傳了凝陰大法,龐玉泉細細記了,宋朝山再又從懷中取一丸藥,讓龐玉泉服下,那藥入肚,龐玉泉只覺肚中剎時一片冰寒,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宋朝山讓他盤膝坐下,依術練功,化開藥力,宋朝山自己也盤膝坐在他身後,以一掌貼在他命門,助他行功。
藥入肚時,龐玉泉全身冰寒,像跌入了一個冰窟窿裡,但練了凝陰大法,全身的寒氣卻慢慢凝於一線,本來他初學,功法不熟,但有了藥力加宋朝山靈力相助,第一次練功便也頗見成效。
大約過了個多時辰,宋朝山鬆開手,龐玉泉睜眼起身,宋朝山卻伸手按住了他肩膀,道:「你不必起來,我先去了,時間緊,你沒事就練功便是,記住,今夜我對你說的話,切不要露出風聲給人知道。」
「我記住了。」龐玉泉用力點頭。
宋朝山拍拍他肩,出牢去了,龐玉泉心下激動,好一會兒才能重新靜下心來,再又練功,天明時元郎中海大鵬等人醒來,問龐玉泉,昨夜宋朝山來沒來,說了什麼話,龐玉泉記著宋朝山的話,只是搖頭,說他等了一夜,宋朝山並沒有來,海大鵬幾個也看不出他在說假話,更不知他另得了秘法。
龐玉泉心懷冤望,一心成鬼,日夜練功,眨眼過了七天,刑期已到,這七天裡,宋朝山再未露面,不過龐玉泉練著凝陰大法,日有進境,心下堅定,並無絲毫疑慮,當然,宋朝山的俠名也是一個定心丸,堂堂花江六君子之一的宋朝山宋大俠,當然是不可能來騙他這樣的小人物的。
這天倒是個好天氣,秋高氣爽,萬里無雲,難道要殺人老天爺的心情特別好嗎?這倒是奇怪了,不過其實也不奇怪,因為大家的心情好像都很好,人山人海,笑鬧喧天,海大鵬本來有些子傷心的,看見這麼多人,倒又高興了,在囚車上大吼了兩嗓子:「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兩邊彩聲如雷,他越發得了意,唱起小曲來,一路唱到刑場。
元郎中一路東張西望,也不知在看什麼,元郎中的事,龐玉泉在牢中也大略聽說了些,元郎中曾有個相好的妓女,據說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元朗中可能就是在找那妓女和他兒子吧。
龐玉泉也一路東張西望,他在找宋朝山,不過一直沒有看到,但宋朝山說了行刑那日會來,龐玉泉相信他是一定會來的。
宋朝山果然來了,不過龐玉泉沒看到,只耳朵裡聽到了宋朝山的聲音,那時懸令正在一一宣讀各人犯的罪名,龐玉泉沒怎麼聽,還在找宋朝山,便聽到了宋朝山的聲音:「不要找我,要竭力去想你的冤屈,讓冤氣凝聚,你恨你的後母和龐喜他們嗎?那就努力去恨他們。」
聽到宋朝山的聲音,龐玉泉心下狂喜,放下心來,依言去想自己所受的冤屈,越想越恨,越恨,心頭就越憋悶,越憋悶,心中那股寒氣也就越重,到後來,似乎五臟六俯全都給凍結起來了,冰寒一片。
午時三刻,所有人犯一排跪好,劊子手執刀站定,到這一刻,喧鬧的刑場終於安靜了下來,四圍死一般寂靜,龐玉泉耳邊,只有海大鵬呼呼的喘氣聲,龐玉泉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著,越來越冷。
刀揚起時,龐玉泉耳中再次傳來宋朝山的聲音:「恨天恨地,大聲喊冤。」
他這聲音有些怪異,而且似乎能帶龐玉泉心中的寒氣,龐玉泉只覺心中寒氣一凝,忍不住縱聲狂叫:「我冤啊。」
冤字出口,刀落頭斷,邊上海大鵬元郎中的腦袋都是一刀落地,惟有龐玉泉的腦袋直衝起丈許來高,那個啊字,竟是在半空中叫出口的。
龐玉泉頭一飛起,忽地裡一陣狂風,塵沙飛揚,龐玉泉身周數十丈方圓內,沙塵迷濛,伸手不見五指,所有劊子手人人閉眼,便是四面圍觀的人,也休想看進塵沙裡去。
惟一能看進塵沙裡的,只有三雙眼睛,戰天風,鬼瑤兒,還有壺七公,他三人易了容,擠在人群中,龐玉泉頭一斷,沙一起,一個人便飛進了塵沙中,別人看不見,但戰天風幾個是何等眼光,自然看得清楚,那人正是宋朝山,宋朝山飛到龐玉泉屍身前,雙手扶了龐玉泉肩膀,伸嘴到龐玉泉斷頸前,對準頸口,猛力一吸,一條血柱直飛入他口中,那血柱直有拳頭粗細,數尺長短,若是用盆來接,至少有大半盆,可以說,龐玉泉全身的血,幾乎都給他這一口吸乾了。
宋朝山一口吸畢,立時急掠開去,等風息塵淨,眾人睜眼時,只看到一地的無頭死屍,更不知中間另有變故,有一具死屍的血已給人吸乾了。
戰天風幾個也隨即離去,當然,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只有一個登徒子瞄上了鬼瑤兒,鬼瑤兒雖然易了容,掩不了絕美的身姿,尤其從背後看去,走動間腰肢輕扭,更是妙曼無倫,那登徒子一眼看到,神魂顛倒,竟跟著鬼瑤兒幾個擠出人群,而且想伸手去摸一下鬼瑤兒的屁股,手伸到一半,鬼瑤兒裙子一動,裙底蓮足飛起,正中那登徒子小腹,剎時斃命。
老虎屁股摸不得,鬼王之女,她的屁股又豈是任何人都可以摸得的?
又是子時,夜色如晦。
花江城東岸四十里,一座莊院中,來了三條黑影,正是戰天風三個,卻是做先前仇郎中的裝扮。
他三個一進莊,莊中立時響起警號聲,戰天風揚聲道:「范大俠,我是仇郎中。」
原來這是范長新在花江東岸的一座秘宅,范長新聽到戰天風的聲音,現身出來,臉上露出驚疑之色,抱一抱拳道:「原來是仇郎中,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戰天風斜眼看著他,冷哼一聲道:「你好像對我有疑懼之心啊,那就算了,我們走。」說著裝做轉身,范長新果然立時改了臉色道:「不是的不是的,先生不要見怪,快請進來,范某陪罪。」
戰天風哼一聲,轉身進宅,范長新又叫整治酒菜,戰天風搖手叫不必,看了范長新道:「范大俠和宋大俠之間的衝突,我都知道了。」
范長新眼珠轉動,道:「兄弟鬩於牆,倒叫江湖中朋友笑話了,不過他做大哥的要欺負人,我這做弟弟的也不得不奉陪。」
「我知道,而且江湖中很多朋友都知道,錯不在范大俠,是宋朝山逼人太甚。」戰天風點頭,看著范長新轉動的眼珠
,心下冷笑。
易千鍾羅昆身敗名裂不到一月,范長新和宋朝山之間的關係也急劇惡化,六君子死了兩個敗了兩個,六家控制的產業因為力量對比的消長而失去平衡,會有一些變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變故來得如此之快之猛,卻是范長新宋朝山兩個都完全沒有想到的,幾乎是一夜之間,突然就形成了劇烈的矛盾衝突,利益衝突之外,還加雜著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各種謠言誤會,要命的是,這些謠傳裡,很多都是范宋兩人的絕密,一直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的,現在突然傳出來,自然就想,必是對方平日偵知了自己的絕密,這時故意放出來打擊自己的,於是一下就把對方恨到了骨頭縫裡,自然更要想法反擊,形勢也就一下子便變得不可收拾起來,當然,面子上兩人都還板著,明裡並沒有大的衝突,到底都是六君子中的人物呢,平時一口一個兄弟的,這麼勢成水火,豈非叫外人看笑話,但暗地裡,都有恨不能生吃了對方的心。
聽了戰天風的話,范長新裝做感慨道:「先生知道我的委屈就好,只是兄弟間這麼鬧,實在是惹人笑話了,我躲到這裡來,就是不想見人呢。」
「范大俠怕人笑話,宋朝山卻是不怕呢,而且他還想要把范大俠往死裡整呢。」
「他真要欺人太甚,我范某人總是奉陪就是。」范長新大怒。
「那不知范大俠要怎麼奉陪呢?」戰天風斜眼看著他:「范大俠又做了些什麼準備呢?」
「這個,這個。」范長新自然有準備,不過當然不能跟戰天風說,但戰天風問得如此直接,他一時倒不知要如何轉口,吱唔起來。
「我知道,范大俠功力雖不如宋朝山,但有毒功傍身,也不輸於宋朝山。」戰天風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氣一轉道:「但宋朝山另找了克制毒功的秘法,不知范大俠知不知道呢?」
「另找了克制毒功的秘法?」范長新哼了一聲,嘴角掠過一絲不屑之色:「我早猜到他會去找克制毒功的秘法,但天下的毒,何止千萬,我雖不才,所知的能用的毒也不下百種,他除非功力到絕頂之境,養成了元嬰,否則想以毒抗毒,怕是癡人說夢吧,無論什麼秘功,都休想克制得了天下所有的毒。」
「血屍鐵甲呢?」
「什麼?」戰天風這幾個字並不重,范長新卻一下子猛跳起來,臉色大變:「血屍鐵甲?他怎麼會練血屍鐵甲?」
「你先別管他怎麼知道的?」戰天風搖頭:「你只告訴我,你所知的毒功裡,有能攻得破血屍鐵甲的嗎?」
「血屍鐵甲,其血如鐵,堅凝若甲,雷電不可擊,百毒不能侵。」范長新口中喃喃,看著戰天風,嘴巴大張著,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你說的是真的嗎?怎麼可能呢,血屍鐵甲為當年荼毒天下的血屍門護門秘法,後血屍門因過於歹毒,犯了眾怒,為天下正道共滅之,其法已失傳千年,宋朝山是怎麼知道的,而且據我所知,練血屍鐵甲,要用七陰絕脈之人的血,這七陰絕脈之人,極為罕見,百萬人中也未必找得到一個,所以我覺得。」說到這裡,范長新沒有再說下去,他先前的臉色像個即將要溺死的人,但這會兒卻又有了一點點紅色,恍似有人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拖出了水面一般。
他沒說出口的話戰天風自然明白,當頭給他一捧:「你覺得不可能是不,呵呵,有個消息告訴你,今天中午,四水縣舉行秋決,其中被殺的一個人叫龐玉泉,就身具七陰絕脈,而且宋朝山已經吸了他的血。」
「什麼?」范長新一個踉蹌,剎時間又是臉白若死。
「龐玉泉因犯的是殺父之罪,其屍棄市三日,你若不信時,可以自己去看他的屍體,一看自明。」
「那麼說是真的了。」范長新從戰天風的眼睛裡,沒有找到哄騙他的意思,越發震驚:「姓宋的真的學得了血屍鐵甲的秘法,否則他吸七陰絕脈之人的血做什麼?」
戰天風冷眼看著范長新死人般的臉,不說話,范長新一時也不再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對戰天風道:「謝謝先生告訴我這個消息。」聲音有氣無力,生似垂死之人最後的哀鳴。
「范大俠好像完全絕望了啊。」
「我。」范長新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眼光非常清楚的顯示,他確是完全絕望了,他功力本來就不如宋朝山,宋朝山再練成了血屍鐵甲,他的毒也再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他對著宋朝山,哪還有半絲抗手之力。
「血屍鐵甲,也並不是天下無敵吧?」戰天風哼了一聲:「真的就沒有破法了?」
「除非功力到了絕頂之境,否則不可能有辦法。」范長新頹然搖頭。
「血屍銅甲呢?」
「什麼?」范長
新霍地抬眼:「血屍銅甲?」
戰天風不吱聲,只是看著他,范長新的眼光卻又慢慢的黯淡下去,道:「傳說中,血屍銅甲確是可以克制血屍鐵甲,但即便在當年的血屍門中,血屍銅甲也屬絕密,現今江湖中,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血屍銅甲的練法,而且據我所知,練血屍銅甲,必要吸七陽絕脈之人的血才能成功,即便有此秘法,一時半會,又到哪裡去找身具七陽絕脈之人呢。」
「這個都不難。」戰天風看著他:「只是你敢不敢練,這可是江湖上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歹毒邪功,一旦漏了風,你范大俠的一世俠名可就全毀了。」
「這。」范長新略一猶豫,眼中隨即射出狠厲之色,咬牙道:「宋朝山練得血屍鐵甲,我范某人憑什麼就練不得血屍銅甲,他姓宋的不怕,我姓范的憑什麼怕?」說到這裡,他忽地就對著戰天風跪了下去:「先生若知此法,千萬傳授於我,此恩此德,范長新永世不忘,而且我可以發下血誓,只以此法對付宋朝山,收拾了姓宋的後,即便散去此功,絕不仗之荼毒江湖。」
戰天風並不扶他,斜眼看著他發著油光的臉,點了點頭,道:「你即有這個決心,我可以將血屍銅甲的秘法轉贈給你,更可告訴你到哪兒找那身具七陽絕脈之人,不過你要想清楚了,學了此功,一旦漏風,可是後患無窮啊。」
「我想清楚了。」聽說戰天風可以授功還可以告訴他到哪兒找七陽絕脈之人,范長新眼中露出貪濫之色,毫不猶豫的點頭。
「即如此,我便把這秘譜轉贈給你。」
戰天風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范長新,那是一本看上去年代極其久遠的羊皮冊子,封頁上寫著四個古字:血屍銅甲。
看到這四個字,范長新眼光大亮,急急翻看,他身手接近一流,對毒功更是素有鑽研,雖是粗粗一看,也知確是真本,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
他的神色自然都落在戰天風眼裡,戰天風嘴角掠過一絲酷厲的冷笑,道:「此譜是我無意中所得,不過確係真本,你放心好了。」
「是是是。」范長新不好意思起來,合上小冊子,細細放入懷中,看著戰天風道:「只是不知那身具七陽絕脈之人。」
「所謂陰陽相吸,七陰絕脈之人出生之地,百里之內,必有七陽絕脈之人。」
「先生的意思,這人也在四水縣?」范長新急叫。
「是。」戰天風點頭:「四水縣有一夥水賊,水賊頭子霸天雷就是身具七陽絕脈之人,以你范大俠之能,抓這一個小毛賊該不必別人替你出手吧。」
第251章
「那是,那是。」范長新狂喜點頭:「不敢有勞先生。」說到這裡,他看著戰天風道:「先生即對我贈藥之德,活命之恩,現在又授我奇功,我實在是受之有愧,更不知如何報答先生。」
戰天風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是奇怪我為什麼要這麼幫你吧,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不過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有一個事實是明擺著的,我要是想害你,那就不必救你。」
「是是是。」范長新把一個頭點得像雞啄米,他先前心中確是有幾絲疑問,但戰天風這話卻把他心中的懷疑徹底打消了。
鬼瑤兒壺七公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再沒人看他傻笑的胖臉。
又是月餘,范宋兩家的爭鬥越來越激烈,短短數月時間裡,聲名赫赫的花江六君子兩死兩敗,剩下兩個還勢成水火,許多人都看不下去,尤其是花江俠義道更是著急,想盡辦法要給兩人說和,但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找不到范宋兩個,他兩個恍似平空失蹤了。
這些日子,江雙龍鏢局裡的生意仍是非常清淡,不過有了那一壇金瓜子,一世沒生意他也不著急,其實他已經有關了鏢局的心了,準備買個百把頃田,安安穩穩的做個田舍翁,但他心裡隱隱的在期待什麼,所以鏢局便仍是有心沒緒的開著。
這天夜間,突然有人送貼子來,上面只寫了一句話:請你看點東西。貼子下面,畫了一個酒罈子,酒罈子裡裝的不是酒,而是金光燦燦的金瓜子。
一看到那酒罈子,江雙龍心中怦怦狂跳,他知道,他一直期待的東西果然來了。
送貼子的人引路,到了一座大山中,在一個十分隱密的山谷裡,江雙龍見到了成至等花江俠義道中的人物,都是老熟人了,上兩次見證易千鍾羅昆真面目的人,都在這裡,見到成至等人,江雙龍一點也不驚訝,他早就猜到會是這樣了,而成至等人也和他一樣,沒有半絲驚訝的樣子。
難道他們心中也早有這樣的預感,江雙龍心中越發駭異,他怎麼也猜不到,這主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雙龍想問一下成至,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或者說,他心中害怕,不敢問。
成至等人也不開口,十餘人默默端坐,四周有一排小樹,透過濃密的樹葉,隱約可以看到谷中的情景,晚風微微,秋草搖曳,有兩隻野兔在吃草,不知如何,互相打鬥起來,驚起一隻抱窩的野雞,跳出來咯咯的叫了兩聲,似乎是在抗議。
夕陽慢慢的落下去,金色的陽光照著狗尾巴草,連同草葉上停著的一隻蚱蜢,都給染成了金黃色。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但江雙龍確信,一些不平靜的事,必然要在這谷中發生。
天慢慢的黑了下去,江雙龍耳中突地傳來成至的聲音:「江總鏢頭,不要回頭,也不要出聲,我有些話跟你說,你只須點頭或搖頭就好了。」
江雙龍心中一跳,月亮還沒升起來,谷中漆黑一團,他竭力睜大眼睛,也看不到十丈以外,但他心中有一種感覺,有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也看著這樹從後包括成至在內的所有的人。
他輕輕點了點頭,即便如此,他心中卻仍是猛烈的跳動了一下,似乎這輕輕的一點頭,已給別人看見了。
「江總鏢頭,我有種感覺,讓易老四羅老二身敗名裂的,都是一個人,你說我的感覺對嗎?」
「是。」不過這個字江雙龍沒有說出口,只放在心裡,點了點頭。
「你果然也是這種感覺。」成至輕輕感歎了一聲,道:「據我所知,那人對付易老四時,是通過你的鏢局來設的局,你可以說是我們所有人裡惟一和那人有過直接接觸的人,我想問一下,你對那人有什麼瞭解嗎?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聽著成至的話,江雙龍眼前一一閃過小令母子和酒管家的臉,但他有一種直覺,無論是那古里古怪的酒管家,還是身懷不知真假的天殘十式秘技的小令母親,都不是正主兒,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已想過無數次,但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人的身份。
他輕輕搖了搖頭。
「完全沒有半點瞭解嗎?」成至似乎不甘心:「這人是什麼來頭?和易老四羅老二到底有什麼仇?你完全不知道嗎?猜也猜不到一點點?」
江雙龍堅決的搖了搖頭。
成至又輕輕歎息了一聲,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我猜,那人今夜找我們來,又是和對付易老四羅老二一樣,讓我們來做個見證,而且我有一種預感,那人這次要對付的,仍是花江六君子中人,不是宋老大,就是范老五,你說呢?」
「他們果然也是這麼猜的。」江雙龍心下暗暗震驚,點了點頭。
「卻不知是哪一個?」成至這話,似乎是在問他,又似乎是在自問。
「這次只怕是兩個都要栽進去。」這是江雙龍的預感,但這話不能說,也無法說,只是搖了搖頭。
「那人來歷如迷,神通廣大,算計精到老練,手段陰狠毒辣,別人只要入了套,便永無翻身的機會。」說到這裡,成至停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可畏,可怖,可畏,可怖啊。」
他這四個字,像山一樣,重重的壓在了江雙龍胸口,江雙龍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月亮慢慢的上來了,滿谷清輝,秋蟲唧唧,響成一片,遠處的蟲聲忽地一靜,隨即一個人飛掠進谷中來,江雙龍定睛一看,這人竟是范長新,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心下仍是暗暗感歎:「果然如此,看來不讓花江六君子死盡敗絕,那人是不會罷手了,只不知又設了個什麼套子給范老五鑽。」
范長新在谷中停下,側耳聽了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江雙龍心中一緊,忙屏住呼吸,不過隨即便想到那夜守在羅志堅家中的情形,當時距離也很近,也是藏身花樹之後,照正常情形,以羅昆的功力,不可能感應不到他們的呼吸聲,可當時羅昆對他們的存在偏偏全無所覺,當時江雙龍以為是羅昆大意了,但事後想來,十九不是羅昆大意了,而是算計羅昆的那人用了什麼通天的手段,而使羅昆對近在咫尺的人充耳不聞,因而肆無忌憚的自己揭開了自己的假面具。
羅昆功力還在范長新之上,羅昆無法察覺,范長新自然也做不到。
果然,范長新聽了一下,全無所知,抬頭看了看月光,似乎覺得時間還早,盤膝坐了下來。
雖然在江雙龍預料之中,眼見真個如此,江雙龍心中仍是駭異莫名,情不自禁扭頭看向成至,成至只是鼓起眼睛看著他,江雙龍不敢出聲,也看不出成至老眼中的意思,只有轉頭,剛轉過頭,耳中傳來成至的聲音:「你注意看那些樹葉。」話落,成至忽地咳嗽了一聲。
他這一聲咳嗽雖不大,但在這靜夜裡,也是驚人了,江雙龍嚇一跳,急看范長新,照理說范長新不可能不聽見,可盤膝而坐的范長新不但沒睜眼,連眉毛也沒動一下,竟是充耳不聞。
「看出什麼了嗎?」江雙龍只顧吃驚了,忘了成至先前的話,成至這一問,他才想起,細看面前的樹葉,只見樹葉在微風中輕擺,除此並無異樣,實在看不出來,只得搖了搖頭。
「那些樹葉一直在輕輕的擺動啊?」成至道:「有風無風都是這樣。」
他這一說,江雙龍這才注意到,這會兒確實沒有風,樹葉卻仍在微微和擺動,這是什麼怪異?江雙龍完全無法理解,只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點頭的意思是他看到了樹葉的擺動,搖頭是他不明白為什麼。
成至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細看那些樹葉,是由裡到外,一層一層的擺動著的,就像一層層波浪,每一層波浪,都可消掉一點點我們發出的聲浪,等到聲音傳出樹從時,已經細不可聞了,所以范老五不但聽不到我們的呼吸聲,甚至我們咳嗽他也聽不到。」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我也只是猜的,但十九應該是如此。」
他話未落音,江雙龍也咳了一下,不過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極度吃驚之下猛吸了一口冷空氣,忍不住咳了出來,但這一咳他自己注意了,確實,隨著他的咳聲,本來只是微微擺動的樹葉突地急劇擺動起來,從裡到外,一層一層蕩出去,真的像一層層的水浪一樣,而外面的范長新仍是充耳不聞。
「真的是這樣,樹葉真的可以阻擋聲浪,老天,這人到底是什麼人啊。」江雙龍忍不住在心底驚呼,他真的很想回頭問問成至,但頸脖似乎僵硬了,怎麼也無法扭過頭去,他怕,真的害怕,越來越怕。
成至似乎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恐懼,道:「那人請我們來,就是要我們做見證,對我們倒不會怎麼樣。」說到這裡他,他停了一下,道:「也幸虧如此,我若真有這樣的敵人,那還是趁早自殺,死得痛快些。」
江雙龍覺得成至這話,其實是對范長新說的,看著月光下范長新顯得有些虛胖的臉,他心底忽地湧起深深的同情。
月到中天,盤膝而坐的范長新突地站了起來,江雙龍心神一凝,只見谷口方向人影一閃,一個人飛掠進來,卻是宋朝山。
成至道:「是宋老大,那人看來是要將范老五宋老大一網打盡。」
江雙龍心裡也是這麼想,點了點頭,心下凝思:「那人這一次不知又是設的什麼套子,易老四羅老二都是身敗名裂,范老五宋老大只怕也脫不得這下場,不知兩人又有什麼把柄落到了那人手裡,真想不到,堂堂花江六君子,竟個個都是偽君子。」對那神秘人,他雖然害怕,卻也情不自禁的敬服,因此范長新宋朝山兩個雖還未露出惡跡,他卻已認定兩人必然都是偽君子。
范長新一見宋朝山,嘿嘿一笑:「老大還真是守時呢。」
宋朝山也是嘿嘿一笑:「你來得更早啊,看來是一切都佈置好了,在這谷中下了多少種毒啊?」
范長新打個哈哈:「哪裡,老大功力通玄,我那些彫蟲小技,哪裡拿得出手。」
宋朝山四面一看,冷哼一聲:「不必廢話,不論你有多少種毒,儘管放出來就是,照說好的,一戰定輸贏,贏者獨霸花江,輸者死。」
「就是這話。」范長新點頭:「輸贏都不必糾纏,也免得叫外人笑話。」
「好。」宋朝山點頭。
聽了兩人的對話,江雙龍大致明白了,兩家勢成水火,但大規模的公然衝突,怕有損他花江六君子的名聲,所以兩人約定了在這裡私下解決,贏的獨霸花江,輸的連勢力帶性命通通放棄。
「果然是假惺惺,偽君子,暗裡吃人不吐骨頭,明裡卻還要假模假樣的維持著俠名。」江雙龍暗罵。
范長新兩個說明白了,一時卻並不動手,只是互相凝視,范長新身子忽地一晃,圍著宋朝山轉起圈子來,邊轉圈子,雙手邊急速甩動,甩出一些淡紅色的粉霧,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是毒粉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這毒粉擴展極速,范長新繞著宋朝山轉了不到半圈,粉紅色的毒霧已迷漫了十數丈方圓,而且還在擴展。
宋朝山始終背手而立,並不阻止范長新施放毒粉,直到毒粉快漫到他身邊,才嘿嘿一笑道:「五毒障也讓你放了,可別說做大哥的沒給你機會。」笑聲一收,反手撥刀,一刀向范長新劈去,竟是破霧直入,對范長新的毒霧不閃不避,刀起處,毒霧向兩邊急速飛飄開去,顯示出深厚的功力。
「如此還要領大哥一個人情了,多謝多謝。」范長新也打個哈哈,雙手迎著宋朝山刀風急甩,兩道紅霧凝成霧柱,有若實體般打向宋朝山,宋朝山大刀一振,左右飛切,霧柱剎時給切成整整齊齊的十餘節,江雙龍遠遠看著,暗暗點頭:「宋老大不但功力精深,這一手刀法也是爐火純青,只可惜空背了俠名。」
范長新霧柱打出,同時撥劍,一劍飛刺,竟是中宮直入,直刺宋朝山膻中穴,青濛濛的長劍有如一條青色的毒蛇,在銀色的月光下吐著可怕的長舌,范長新功力不如宋朝山,劍法卻著實了得,並不在宋朝山刀法之下。
兩人剎時間鬥在一起,范長新右手使劍,左手仍是不絕的灑出毒粉,眨眼斗了數十招,招法上兩人不分勝敗,忽地裡錚的一聲響,刀劍相交,兩人同時後躍,宋朝山復要撲上,卻忽地面色一變,叫道:「你這個不是五毒障。」
范長新嘿嘿笑:「是五毒障,不過我知道老大你閉氣的功夫厲害,所以另外加了一點豹王粉。」
「豹王粉?」宋朝山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那是什麼東西。」
「豹王粉不是毒。」范長新陰笑:「只是一種春藥,人聞了,會加速氣血的運行而已,老大你的閉氣法雖然了得,但豹王粉只要沾著皮膚就能起作用,春情勃發之下,再想閉氣,自然就有些難了。」
「你好狡猾。」宋朝山怒叫,執刀欲上,身子卻猛地一晃,手中刀失手落地,身子也搖搖欲墜。
「老大,你認命了吧。」范長新哈哈大笑,邊笑邊緩緩走上兩步,手腕一振,一劍刺向宋朝山胸口。
「想不到宋老大就這樣死在了范老五手裡。」江雙龍暗歎一聲,卻突地眼光一凝,原來範長新一劍刺在宋朝山胸口,竟然沒能刺進去,反而錚的一聲,青鋼長劍斷作了兩截。
江雙龍完會沒想到會有這種異變,他身後的成至等人顯然也沒想到,因為他耳中聽到了包括成至在內的好幾聲驚咦聲。
他們沒想到,場中的范長新似乎也沒想到,劍一斷,他竟是一呆,即沒有趕快給宋朝山補上一掌,也沒有退開,而宋朝山的反應卻是迅快之極,手臂一長,反手點了范長新的穴道,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一臉得意。
范長新胖臉上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叫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身體會刺不進,就算沒有中毒,也不可能刺不進啊,你身上披了什麼軟甲?或者藏了什麼寶物?」
「軟甲?寶物?」宋朝山哈哈一笑,霍地撕開衣服,露出光光的胸口:「你自己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范長新叫,這邊江雙龍等人也一起在心中發出疑問,范長新功力或許不如宋朝山,但說一劍竟然刺不穿宋朝山身體,那也是絕不可能的,只除非另有古怪。
「好歹兄弟一場,我讓你死個明白。」宋朝山笑:「聽說過血屍鐵甲嗎?」
「血屍鐵甲?」范長新驚呼出聲。
江雙龍卻一時沒想起血屍鐵甲是什麼,疑惑間,背後的成至卻叫了起來:「血屍鐵甲,他竟然練成了血屍鐵甲,怎麼可能?」
第252章
「什麼血屍鐵甲?」江雙龍聽他叫得駭異,再忍不住,回頭問出聲來。
「血屍鐵甲是當年血屍門荼毒天下的歹毒邪功,功成不但刀槍不入,而且百毒不侵,難怪宋老大即不怕范老五的毒,也不怕他的劍。」
他這一說,江雙龍終於想了起來,以前好像是聽說過,不過血屍門絕滅已千年,江湖中說的比較少了,他也只是偶而聽說了一點,所以一時想不起來,愣了一下,道:「這血屍鐵甲不是絕滅千年了嗎?宋老大哪兒學來的,而且我好像聽說練這個要吸什麼血還是什麼的?」
「是。」成至點頭:「練血屍鐵甲,要想成功,必要吸七陰絕脈之人的血,但這門邪功最邪異的不是練功吸血,而是每次運功之後都要吸血,因此江湖中又叫它吸血邪功,邪惡之極,當年正道憤慨,大舉圍攻,就是因為這門邪功吸血的邪行太讓人發指。」
這時范長新大叫:「原來你裝作中毒,根本就是要誘我近身。」
「沒錯。」宋朝山哈哈笑,斜眼盯著范長新的脖子,眼中露出熱切的目光,叫道:「做了幾十年兄弟,我還真不知道你的血是什麼味道呢。」
他說著,還伸出舌頭在嘴邊舔了一下,江雙龍遠遠的看著,只覺後背心一涼,成至則已是怒哼出聲:「歹毒邪功,人神共憤,真想不到堂堂花江六君子的老大竟然是血屍門的餘孽。」
他話聲中,宋朝山張開嘴,對著范長新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異變突生,本來給點了穴的范長新突地一抬手,反一下點了宋朝山的穴道,宋朝山功力雖遠高於他,但全無防備之下,竟是眼睜睜受制,眼睛一下子鼓了出來,叫道:「你。」
「哈哈哈。」范長新仰天狂笑:「老大,你以為你騙過了我嗎,現在是誰騙了誰呢?」
「你知道我練成了血屍鐵甲?」宋朝山看著他,又驚又疑。
「沒錯。」范長新點頭:「我不但知道你練成了血屍鐵甲,而且知道你是吸那個叫龐玉泉的人的血練成的,所以我才設下此計,你裝作中毒誘我近身,其實一切都在我算中,我放毒,就是要讓你來騙我,哈哈哈。」
「想不到竟是這樣。」成至感概:「真是一個比一個狡猾啊。」說到這裡他眉頭一皺:「不對啊。」
這三個字宋朝山也同時叫了出來:「不對啊,就算你放毒是故意的,但我明明點了你的穴道啊,你是怎麼解開穴道的。」
聽了他這話,成至也道:「是啊,姓宋的明明點了范老五穴道的啊,為什麼制他不住,什麼原因?」
范長新哈哈笑,一臉得意:「老大,你以為練成了血屍鐵甲就天下無敵了,你可知道,在血屍門中,血屍鐵甲也有剋星呢。」
「血屍銅甲?」宋朝山駭然驚呼:「你竟然練成了血屍銅甲?這怎麼可能?」
「血屍銅甲?」成至也是一聲駭叫,江雙龍不明白,轉頭道:「血屍銅甲是什麼,也是血屍門的邪功嗎?」他聽說過血屍鐵甲,血屍銅甲卻是真沒聽說過了。
「是。」成至點頭:「血屍銅甲是血屍門只傳門主的絕密邪功,是掌門人用來克制同門師兄弟的,想不到范老五竟也是血屍門餘孽,而且竟然練成了血屍銅甲。」他說著話,一直盯著外面,似乎對范長新的話猶有幾分不信。
「有什麼不可能?」范長新冷笑:「你能練血屍鐵甲,別人就不能練血屍銅甲啊,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制不住我的穴道了吧,血屍銅甲和血屍鐵甲一樣,百毒不侵刀槍不入,但比血屍鐵甲多出一樣,可以移穴換位,所以血屍銅甲才是血屍鐵甲的剋星。」
「老大,借你剛才的話,做了幾十年兄弟,我還真不知道你的血是什麼味道呢,今夜倒要嘗嘗。」范長新獰笑著,嘴巴張開,他鑲了一顆金牙,在月光下閃過一道金光,江雙龍情不自禁心中一顫,卻突地想到:「宋朝山范長新都練了血屍門邪功,這事傳到江湖上,兩人一世俠名不但不會再有點滴剩下,而且立即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這兩人已是徹底毀了,那人真是厲害啊,可是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是誰。」這麼想著的時候,他更是大大的打了個冷顫,相對於那隱身背後的神秘人,范長新的吸血反而不是那麼恐怖了。
范長新大張了嘴,一口咬在宋朝山脖子上,刀槍不入的血屍鐵甲,卻是經不起他一咬,江雙龍頗想不明白,只能猜想,練了這種邪功的人,因為要吸血,所以牙齒上的功力可能格外加強了。
宋朝山長聲慘呼,范長新狠狠的吸了一口血,抬起嘴來,哈哈狂笑道:「味道好極了,老大,真想不到,你的血味道還真是好極了呢。」
他狂笑著,一張嘴血糊糊的,余血更從牙齒上滴落下來,清冷的月光下,是如此的詭異恐怖,江雙龍身後,驚呼聲不絕響起,顯然所有的人都給這種情景驚住了。
范長新的笑聲中,宋朝山則是不絕狂叫,奈何身子不能動,眼見范長新再次伸嘴過來,他更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嚎,其聲尖利絕望,有若鬼哭。
范長新再一次咬住了宋朝山的脖子,成至再忍不住,騰地站了起來,掃視群俠道:「這兩人都已墜身魔道,大傢伙一齊出去,亂刀齊下,除魔耳道。」
群俠中一人道:「但姓范的練成了血屍銅甲,刀槍不入,只怕我們傷不了他,反要受他所害。」
「除魔衛道,豈能畏首畏尾。」成至一臉凜然:「花江六君子已徹底毀了,若我們不能除去范長新,自行清洗門戶,則我花江俠義道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
「成大俠這話說得是。」群俠齊聲贊同。江雙龍也暗暗點頭,反手握住了劍柄,成至正要當先衝出,忽地又生異變,一直不能動彈的宋朝山突然能動了,猛一下抱住范長新,也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范長新猝不及防,長聲慘呼,厲叫道:「你——你怎麼能動了?」
宋朝山並不答他,只是狠命吸血,范長新想要掙開,但宋朝山雙手死命抱住了他,而且宋朝山功力本身比他高,根本掙動不得,無奈之下,激發狂性,也只有抱住宋朝山,咬住宋朝山脖子拚命吸血。
成至等人也不明白給點了穴道的宋朝山為什麼突然能動了,但眼見兩人相抱著互相吸血,機會難得,都是又驚又喜,成至一掃群俠道:「我們一齊衝出去,四面動手,即便他們刀槍不入,震也震死了他們。」群俠齊聲答應,一齊衝出,江雙龍名頭最低,跟在最後。
群俠衝到一半,又生異事,平空裡突地落下一張網來,將范長新宋朝山兩個同時網住,隨即拉網上扯,帶了兩人凌空飛去。
包括成至在內,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因為他們只看到網,卻沒看到撒網的人,然而所有的人都能感應到靈力的波動,這說明,那網不是憑空飛來的,是有人在空中撒網,可就是看不見。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群俠面面相窺,臉上都有驚疑之色,成至眼光與江雙龍對視,道:「是那神秘人,他終於收網了。」
江雙龍打了個冷顫,道:「他到最後也不讓我們知道他是誰,他是誰呢?」
「我只知道他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敵人,如果誰做了他的敵人的話。」成至低叫。
秋風凜冽,天地間一片肅殺。
易千鍾、羅昆、范長新、宋朝山一字排開,跪在馬橫刀墓前。四人都是面色慾死,但眼光中卻都有幾分驚疑。
「還有什麼話要說?」戰天風手中平托著魔心刃,身子在秋風中挺得畢直,眼光更如刀光般鋒銳。
對上他眼光,四人都是一顫,羅昆咬了咬牙:「原來你是在為馬橫刀報仇。」
「是。」戰天風眼光微瞇,掃向他的脖子,羅昆情不自禁的想縮縮脖子,但身子卻動彈不得。
「我有一事想不通,剛兒堅兒體內的噬心蟲顯然都是你下的,可你為什麼又還要用一株烈陽草來救活堅兒呢,不,羅志堅。」心中驚疑憤怒,羅昆鼓起勇氣看向戰天風。
「殺你一刀,你只痛一下。」戰天風冷冷的看著他:「讓你親眼看著自己兒子死,再讓你知道捨棄親生兒子救下的其實只是個雜種,那才能讓你痛到骨頭縫裡。」
「你好毒?」羅昆將牙齒咬得格格響。
「痛嗎?是不是覺得有刀子在戳你的心。」戰天風看著他的眼光,竟笑了起來:「知道痛就好。」
「你即然要報仇,為什麼又還要來救我,直接讓我死了不是更好嗎?」范長新叫了起來。
「一樣。」戰天風轉眼看他:「救活你,是不能讓你死得太痛快,救活你,再一點一點的毀掉你,讓你親眼看著自己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才會知道一個痛字怎麼寫,而只有讓你痛到極點,才解得我心頭之恨。」
他的眼光冷厲如刀,鋒銳如箭,范長新不敢與他對視,一點點垂下了頭。
「讓我在偶然之中得到血屍鐵甲秘譜,自然也是你安排的了。」宋朝山恨聲叫。
「沒錯。」戰天風點頭:「我知道以你的貪心,一定會練,而你果然就練了。」戰天風冷笑。
宋朝山眼中露同悔意,道:「可你怎麼會有血屍鐵甲銅甲的秘譜呢?」
「是我的。」一邊的壺七公嘿嘿一笑:「老夫我偷遍天下,好東西多著呢,至於這秘譜從哪兒偷來的,那你就不必知道了。」
宋朝山歎了口氣,不再吱聲。
「還有什麼要說的?」戰天風冷眼掃視四人。
「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杯酒?」易千鍾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臨死還想喝一杯啊。」壺七公嘿嘿一笑,看一眼戰天風,道:「行啊,這個要求老夫滿足你吧,張開嘴來。」
易千鍾狂喜張嘴,壺七公一運勁,手中雞公壺中的酒直飛出去,形成一條丈許長的酒柱,直飛入易千鍾嘴裡。
一壺酒喝盡,易千鍾咂咂嘴巴,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看向戰天風道:「謝謝,謝謝,來吧,我罪有應得,活該報應。」
「馬大哥,我替你報仇了。」戰天風一聲狂嘯,魔心刃出鞘,長刀一劃,電裂長空,四顆腦袋一齊飛起,齊暫暫落在了馬橫刀墓前。
「馬大哥。」戰天風撲通跪下,看著馬橫刀的墓,淚水慢慢湧上眼眶,隨即裡放聲大哭,壓抑了這麼久的痛,在這一刻,終於徹底暴發出來。
鬼瑤兒在戰天風身邊跪下,也是淚如泉湧,不過她的淚,不全是為馬橫刀而流。
她是想起了她爹鬼狂的話,在戰天風佈局對付宋朝山四個的期間,鬼狂曾和鬼瑤兒見過一面,在細細的問了戰天風的情況後,鬼狂說:「別人報仇是殺人,他報仇是絕心,是要徹底的絕滅仇人活下去的心志,直到仇人生不如死,他才會出刀,這是最可怕的報復,這種報復不但傷人,也傷己,因為復仇會讓他的血完全變冷,所以你要記住一點,如果在他報了仇後還能哭出來,那就不怕,就說明他的血還沒冷,他表面的冷只是因為仇恨的壓抑,但如果報了仇後他不會哭了,那他的血已經完全冷了,你跟著他,這一生不會有幸福,你要記住了。」
「他的血沒有冷,他的血一直都是熱的,正因為心中的血過於熾烈,他才會用這麼極端的手段替馬橫刀報仇,對於他來說,馬橫刀實在太重要了。」鬼瑤兒心中喃喃低叫,淚光中卻已有了一絲絲的喜悅。
過了七天,又已是午夜。
秋夜的天,深而遠,群星閃閃,像無數孤寂的眼睛,在訴說著夜的寂廖。
戰天風歎了口氣,收回眼光,落到馬橫刀墓碑上,道:「馬大哥,聽說雲裳姐來看過你,不過她真的很忙,現在的情勢你該高興了,歸燕國廢了假天子,迎玄信去了歸燕城,三吳歸燕合力,聲勢大增,淨海國眼見情勢不對,也廢了假天子,率屬國來歸燕朝見了玄信,天下四大勢力,三股已經臣服,紅雪國也就撐不住了,天子已下詔讓紅雪王廢假天子,率屬國來朝,否則便要下詔聲討,據說紅雪王已派密使來了歸燕城,密議迎玄信入天安城之事,當然要討價還價一番,不過最終會歸順是可以肯定的了,可以說,天下已定,你最擔心的大規模內戰是打不起來了。」
戰天風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兒,道:「這中間也有雲裳姐的功勞,淨海國之所以很快歸順,一是三吳歸燕合力,勢不如人,二也是雲裳姐的勸說,佛門在東海諸國中有很大的潛勢力,淨海王本人就非常信佛,淨海王最終決定歸順,就是雲裳姐率佛門高僧入宮親口勸說淨海王的結果,現在雲裳姐又去了天安城,顯然是想像說服淨海王一樣說服紅雪王,她是佛門領袖,佛門盡全力支持她,七大玄門也很支持她,她的聲望現在是越來越高了呢。」
說到這裡,戰天風又停了下去,他眼前幻現出白雲裳出現在天安城裡的樣子,白衣,古劍,佛光湛然,風華絕代,背後是高僧群俠,前面是為她佛光所懾服的紅雪諸王。
戰天風心裡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即為白雲裳高興,又莫名其妙的覺得空落落的,良久不再做聲。
鬼瑤兒在邊上,卻能理解他的心態,心裡因之即酸楚,又高興,酸楚的是,白雲裳在他心裡是如此的重要,高興的是,白雲裳越走越遠,她不怕蘇晨,卻怕白雲裳,她一生自負,但對著白雲裳,她真的是半點自信也沒有。
「馬大哥,我要走了。」戰天風嘴角掠開笑意:「我要去娶晨姐了,你也贊同的,是不是,晨姐真的是個好女子,而且她等我好久了,以後江湖上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專門和晨姐生孩子玩兒,再養幾隻雞,養隻狗。」
鬼瑤兒耳中嗡嗡直叫,身子顫抖著,口中又苦又澀,眼淚慢慢的湧上眼眶,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叫:「他只想著蘇晨,他不要我。」
「但現在有個鬼丫頭,老是纏著我,像個纏死鬼一樣,這可怎麼辦呢?要不我也娶了她,你說好不好?」
鬼瑤兒身子重重的一抖,看向戰天風,戰天風也看著他,臉上笑意慢慢的漾開去,笑得是那麼的沒正經,嬉皮笑臉,卻正是鬼瑤兒最熟悉的一張臉。
「要不要嫁給我?」戰天風笑,又扯耳朵:「對了,好像還有一兩關沒過是吧,不過那也只是豆芽菜吧。」
鬼瑤兒喜得心中顫抖,卻嘟起了小嘴兒:「什麼一兩關,你還有五關沒過呢。」
「五關嗎?」戰天風搔頭:「現在年紀大了,記性有些不大好了,不過五關也容易啊,拜堂算一關,進新房算一關,脫衣服算一關,先親個嘴兒也算一關,還剩一關呢,對了,光屁股上打兩板,那算一關半,你還嫌半關呢。」
「你想得到美,哪有你這樣算的。」鬼瑤兒呸了一口,但聽到打屁股這話,整個人卻已經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