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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149章
花些工夫安撫扔掉狼牙棒,抱著馬脖子喘息的伯賞賽陽。將那個小村莊團團圍住,不放一個人出來。又讓斥候隊長許田持自己的欽差印信,前去臨近的桐縣搬兵,那里有一營江北衛駐扎。

 這時,石敢幾個也被黑衣衛迎了回來,看上去雖然狼狽了點,但沒有受什麼傷,比那位可憐的馬叔要幸運得多。

 強撐到大局已定,失血過多的老馬終于暈厥過去。黑衣衛們個個粗通醫術,尤善戰場急救。兩人上前為他除去盔甲,然後才把他平放在地上。觀察一下脈搏心跳,知道沒有大礙,便拿小剪把他被染成暗紅色的衣裳開,露出血肉模糊的身體。所幸那些傷痕多是鈍器上,看著駭人,其實在盔甲的阻隔下,對身體傷害並沒有那麼大。挺過發炎後,修養一陣子,就能恢復元氣。

 真正令人擔心地,是左腳踝一處露著骨頭茬的傷痕,應該是被鋤頭剁在毫無保護的腿後所致。

 “骨碎筋斷了?”正在听石敢報告事情經過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經知道這位老兵憑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賞賽陽等人。又用生命做代價,給這群菜鳥們上了最重要的一課——什麼才是一個合格的戰士。

 沉吟片刻,秦雷問道︰“別人呢?”

 匯報傷亡狀況的黑衣衛恭聲道︰“陣亡了七個,重傷了十八個,輕傷無數.”

 這次秦雷卻沒有惋惜,平淡道︰“也好。總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價。”便揮手讓衛士退下。

 這才轉頭對石敢道︰“你繼續說。”

 石敢並沒有受傷,只是渾身汗漬塵土,頭發也一縷一縷緊貼著腦門。看上去狼狽極了。听到秦雷地吩咐,便開口講述起他們在村里的見聞……

 他帶著幾個衛士換上便裝進了村。發現整條街道上空無一人,循著聲音往打谷的場院走去,越近聲音越大。等到了一看,原來整個村子八百多號男女老幼,都規規矩矩的跪在那里。朝中間土台上一個三尺高的石雕彌勒佛不停叩首呢。

 佛像邊盤腿坐著一個著裝怪異、非僧非道的小老頭。他乃是這群人的領唱。只听他扯著那破鑼嗓子嚎一聲︰“為佛舍身。即登彼樂!”

 底下跪成一片的民眾便亂糟糟地跟著高聲叫道︰“舍身登極樂!”

 破鑼嗓子又嚎道︰“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

 下面地信徒便嘶號道︰“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有呼有應,熱鬧無比。

 石敢幾個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著裝模作樣嚎了起來。約摸喊了一刻鐘,這項活動才告一段落。

 等眾人起身後,那個小老頭尖著嗓子道︰“萬聖無疆彌勒佛祖之子,無所不能龍華太子殿下曰︰汝若心誠、救爾疾苦。汝若心欺、罰入地獄!”

 眾人又趴下,嚎了半天龍華太子萬歲。然後便開始排隊上台表示心誠。或是把一捧銅錢、或是把一串廉價地首飾。畢恭畢敬地投入老頭面前地大甕中。

 石猛看見前日那個店老板也上了台,把自己給他的那塊碎銀子也投了進去。這應該是今日的最大數額,那個一直板著臉、眯著眼的干癟老頭,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板便驚喜莫名地四肢著地,匍匐著湊了過去。

 干癟老頭朝店老板微微點頭,又伸手在他頭頂摩挲幾下。店老板便淚流滿面,狂喜著朝干癟老頭叩首。干癟老頭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樣。伸手指了指那個石頭彌勒。

 店老板一副慚愧欲死的模樣。又向石頭彌勒拼命磕頭。這一番作態後,才喜不自勝的往下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事情。又折回來輕聲向那老頭稟報著什麼,眼神還往石敢他們這邊飄。

 石敢幾個當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干癟老頭地聲音來得更快︰“抓住那幾個外來的,為佛祖立功。”

 石敢他們雖然穿著便裝,但在衣衫破爛的人群中,卻鶴立雞群一般,馬上就有信徒圍了上來。

 好在石敢幾個拳腳功夫了得,再加上牛高馬大力不虧,又常練戰陣。咬牙切齒的一陣猛打,沖開一個口子,奪路而去。眾教徒哪肯放過立功的機會,拼命地在後面狂追不舍,這才有了之前的種種。

 听完石敢的講述,秦雷沉聲道︰“看來這個邪教已經有了廣泛的民眾基礎,很棘手啊。”然後望著遠方恨聲道︰“至善你個這老賊禿,看孤不活剮了你。”

 ………………

 秦雷地欽差印信果然比較管用,至少這六天里如此。兩個時辰後,許田便帶著五百兵丁趕到了。

 秦雷與帶隊地衛軍校尉寒暄幾句,便命石敢帶著衛軍進村抓人。黑衣衛們依舊在外圍警戒。

 平日魚肉鄉里的衛軍們,干這種破戶抓人的事情確實是行家里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便把躲藏在地窖中地干癟老頭揪了出來。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來,面無表情的對衛軍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爾等可自行處置。”又對許田道︰“你在這里待著,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說完,便吩咐石敢集合隊伍,往荊州府城去了。這一耽擱,回到晴翠山莊時,已經是深夜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秦雷便命人去請延武和卓文正過來。

 兩人府邸有些遠,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後才能趕到。趁著這個空,秦雷和奉命而來的沈冰先在書房中開了個小會。

 “放下手頭一切差事,集中全部力量給我調查彌勒教!”書桌後的秦雷堅決道。

 沈冰沉聲道︰“公良羽也不管了嗎?”

 “放到一邊,這個兔子大概正在打襄陽湖水師的主意。顧不得他了。”秦雷有些郁悶道。他可是答應伯賞元帥把覬‘漿輪船’地南楚賊子盡快緝拿歸案的。

 沈冰遲疑道︰“殿下,難道形勢如此危急了嗎?”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盡快把自己撇清,就等著為彌勒教背鍋吧。到時候削去王爵、幽禁個十年八年都是輕的。”

 發完牢騷,秦雷又嚴肅道︰“五天之內,我要見到至善和尚。同時,彌勒教對江北山南的滲透情況、與當地大族是否有所勾結,以及他們的實力分布。這些都要拿出個大概。”

 沈冰躬身領命。

 秦雷起身把他送到門口。沉聲道︰“孤從來不會等著亡了羊。才去補牢,只有把問題扼殺在萌芽中,才能把損失減到最小。告訴你的手下,五天內沒有令孤滿意的答復,統統去榮軍農場放羊去。”似乎嫌說得不夠嚴重,又惡狠狠補充一句道︰“這輩子別想出來。”

 沈冰乃是秦雷的頭號心腹,自然

 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堅決地點了點頭。凜然領

 等卓二人到了,秦雷依舊在書房中接見他們。

 寒暄之後,秦雷平靜道︰“孤王在去搬兵地路上遇到一件奇怪地事情,還請二位大人一起參詳一下。”

 兩位大人對視一眼,齊聲笑道︰“洗耳恭听。”

 此時距昨日事發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鎖消息,卓二人還不知道發生在桐縣小王莊的那場慘劇。是以還能老神在在的坐著听秦雷大擺龍門陣。

 秦雷也微笑道︰“孤在桐縣一個叫小王莊的地方打尖,看到店里不供財神供彌勒……”

 他口才本來就極佳。又是親身經歷。因而講的繪聲繪色,把兩個大人心神全部吸引。當听到那店家講解彌勒教時,總督還呵呵笑道︰“這個教派下官也听過。在江北門閥中也有流傳啊,是不是啊,卓大人?”

 卓文正打個哈哈道︰“下官信奉至聖先師,對外家大能不是很了解。”

 秦雷瞄一眼機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听孤繼續講……”

 待講到石敢帶人進村後的所見所聞時,兩人地面色就不那麼輕松了。這分明是妖言惑眾、榨取錢財嘛!再听到那干癟老頭一聲令下,幾百人便發了瘋似的追著石敢幾個不放時。兩人終于意識到事情不那麼簡單。

 等最後听到那些瘋狂地教民悍不畏死沖擊軍陣,最終悉數被格斃後,兩人已經是汗濕衣襟了。治下出了這種天大的簍子,不消日後的風暴,現在的罪責就足夠摘去兩人烏紗,押到京里候審去了。

 .:說笑吧?”

 秦雷搖頭正色道︰“孤調集桐縣衛軍營搜查了該村,人證物證俱已繳獲,制台大人還是想想應對之策吧。”

 兩人面色慘白,竟有些坐不住了。

 秦雷又面色凝重的加料道︰“你們也知道,孤此次前來乃是查辦禪宗間諜案,卻發現這彌勒教已經假托禪宗之名,在南方徹底蔓延開了。若是他們那個什麼‘龍華太子’振臂一呼,整個江北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

 i=.啊。”然後對沉默不言地卓文正道︰“卓大人,你說地對啊,單靠躲,是躲不過去的。”

 卓文正點頭道︰“大人現在想清楚也不晚。”說完,兩人起身跪倒在秦雷書桌前,俯身叩首道︰“求王爺搭救,我等甘為門下走狗。”

 秦雷這趟東去鎮南軍營,又帶回了老元帥的獨子。落在卓二人眼中,自然是兩家結盟共渡難關地信號。此時兩人眼中的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終于在內外交困的形勢下,徹底降了秦雷。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溫和道︰“同舟共濟罷了,不要說得那麼嚴重。”雖然話說得婉轉,但也明白無誤的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再坐下時,三人的關系就從皇子與外臣,轉變成了主公與家臣。秦雷說話便不再那麼客氣。他沉聲道︰“待會卓大人擬個奏章。把南方彌勒教作亂地事情報與朝廷,我們三人聯名署了,八百里加急發了。”

 卓文正趕緊應下。

 秦雷又對延武吩咐道︰“原計劃不用改變,等到鎮南軍開進來後,我們再順勢戒嚴。還請大人動用你的總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協同暗中布置。一戒嚴,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清妖氛。還兩省一個朗朗乾坤。”

 ;.道︰“還要隔段省界。以防妖人流竄到外省作亂。”

 秦雷點頭道︰“大人想得周到。不過這事光我們做不來。”

 卓文正接話道︰“微臣會把這個寫進奏章的。”

 秦雷笑道︰“兩位乃是國之干城,做這些事情自然不在話下,倒是本王多操心了。”

 兩人謙遜幾句,終于忍不住問道︰“王爺,屬下二人乃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悟,求您指點迷津,也好讓屬下二人心中有點底氣。”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憂。孤王以為。這次彌勒教作亂不見得全是壞事。”

 兩人心說,是呀,要沒這事,咱們也不能跟孫子似的听你擺弄啊。面上卻恭敬無比道︰“願聞其詳。”

 秦雷伸起三根手指,慢悠悠道︰“有三點。第一,朝廷本就希望南方亂起來,好快刀斬亂麻。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大佬們暗自欣慰也說不定。”

 兩人點頭道︰“確實如此。”

 “第二。只有亂起來。咱們才可以施行軍管,做起事情能方便得多。”

 卓文正憂慮道︰“會不會不可收拾啊?”

 秦雷輕笑道︰“孤前日得到消息,破虜神武二軍已經從京都分別換防至山北、關中二省邊界。就是等著收拾爛攤子的。”其實這兩只軍隊。是朝廷預備逼伯賞元帥下野用的。秦雷當然不會直說,要是讓已經嚇破膽的兩人,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朝不保夕,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情呢。

 听秦雷這樣說。卓文正才放心道︰“這樣一來,確實應該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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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一掃方才凝重神情,雲淡風輕道︰“只要咱們把事情圓滿解決了,便可以嫁禍江南或者東齊。到時候,你我非但不需要為江北亂局承擔責任……”

 兩人恍然大悟,心道︰還將成為平亂地功臣,更進一步也說不定啊。不由對秦雷從危機中找出機遇地本事大為心折。這時候再看這未及弱冠地王爺,心中對前途又有了一絲期望。

 三人又細細籌劃一番,卓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還有不到五天時間,自然要抓緊些,以免到時候出了紕漏,誤了大事。

 把眾人都安排好了,秦雷卻突然閑下來,坐在那里不知道該干點什麼。感嘆自己天生就是為上者的料子之余,決定去看看安排在東院的伯賞賽陽一行人。

 ……………………

 “也不知道這小子正常點了沒?”秦雷一邊往東院走,一邊問身邊的黃召道。黃召細聲陪笑道︰“王爺從哪里帶回這麼個不說不笑的悶葫蘆,想來生性如此吧?”

 秦雷嘿嘿笑道︰“小黃啊,你可知那小子用的是八十斤的鑌鐵狼牙棒。而且一次就要了四十條人命啊?”

 黃召臉色一下刷白,囁喏道︰“這麼厲害?那奴婢不說了。”

 兩人說笑著路過後院,秦雷突然問道︰“那姑娘怎樣了?”

 黃召心道,雜家真沒猜錯。那天仙般地姑娘果然是王爺的禁臠,虧著早

 幫下三濫放規矩點了。他低眉順目道︰“回王爺的依舊在洗衣房中,每日里都能完成定量,也沒生過什麼事端,本分的緊。”他以為這打入冷宮的姑娘要翻身了,趕緊送上一份人情。

 秦雷的腳步漸漸慢下來,摩挲著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賤骨頭?”

 黃召沒听清,還道秦雷意動了。一甩手中拂塵,湊在秦雷耳邊道︰“要不要奴婢把雲依姑娘給王爺喚過來。”

 秦雷奇怪道︰“喚過來作甚?孤王又沒心情玩樂。”他到現在還把人家雲依當成一件好玩的玩具。

 這話有些歧義,若是黃召在船上時就隨侍秦雷左右還好說。可那時這小子偏偏在廚房幫廚,哪知道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處,只見他眉開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秦雷卻真有些好奇,這個冰肌玉骨、艷絕人寰地姑娘,穿上洗衣婦地藍布裙、再帶上副大套袖,會是個什麼樣子。越想越好奇,他便命黃召帶自己找個地方去偷窺。

 進了後院,躲在假山後面。透過石頭上地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樹下的水井邊。七八個身穿藍布裙的女子圍成一圈,一人坐在一個碩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地搓著盆中的衣物。

 雖然這些女子都是背對著秦雷的,但他還是一眼認出那完美地背影。那肩那腰那臀,是不能多看一眼地,否則後果難以設想。秦雷把視線移向雲依身邊待洗地衣物,竟然也是高高一堆。

 這時。邊上一個女子道︰“雲依妹妹,再唱支歌吧,你唱的可太好听了。”

 這句話引來了旁人的強烈贊同,紛紛附和道︰“是呀是呀。”還有人從雲依身邊抱走一些衣物,笑道︰“姐姐給你洗了,快唱。”

 雲依歡快笑道︰“就知道姐姐們最好了。小妹就唱個‘西洲曲’給姐姐們解悶。”聲如銀鈴串串,撒滿這小院的每個角落。

 幾個女子見她允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計。靜靜地望著雲依。顯得專注極了。

 假山後的秦雷郁悶道︰“這算不算消極怠工啊?”

 黃召好像也欣賞過雲依的歌聲,竟愣裝沒听見地……

 秦雷還想說些什麼顯示自己的不屑一顧,院子里響起了纏綿的歌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秦雷仿佛真的看見一位‘杏紅’單衫的痴情少女,折梅一枝,痴痴沉浸在對遠行情郎的憶念相思中。風吹葉落,她誤以為是情人歸來的足音,從門縫中探出頭等候情人地到來。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惡地‘情郎’。

 然而情郎依然沒有出現,為了掩過鄰人的耳目,姑娘只好借故出門去采蓮。此刻的她,百感交集︰深切地思念,失意的感覺,受窘為難的心態,一起涌向心頭。卻讓秦雷心中安安高興。

 歌聲轉為輕快,仿佛水中精靈在荷間曼舞。“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只是這短暫的歡愉,卻不能掩蓋心底的愁緒。歌聲幽怨道︰“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秦雷心中大罵,那個混蛋居然放著這麼痴情的姑娘不要,居然還躲到青樓里,讓姑娘家的遍尋不著,真是豈有此理!

 便再也听不下去,轉身離開假山。黃召正听得入迷,見王爺掉頭就走,盡管心中百般不願,也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上,小聲道︰“王爺,怎麼了?”

 只見秦雷黑著臉道︰“孤王最恨不負責任的家伙,派人去那個什麼西州,找遍青樓也給孤把那個負心漢找出來,孤要活刮了它!!!”

 黃召原本是慈寧宮的侍讀太監,粗通文墨。聞言不禁額頭出汗,輕聲道︰“王爺,這個人卻是不可能找著了。”

 秦雷瞪眼道︰“難道他死了嗎?”

 黃召小意解釋道︰“這個曲子說得是南北朝時候的事。”

 秦雷听了,使勁撓撓頭道︰“那唱的那麼起勁干什麼,害得孤差點掉淚。”說著大步往前走,黃召趕緊追上。

 走著走著,秦雷忽然停下腳步,小聲道︰“不許說出去。”言畢,又背著手走了出去。

 差點撞到秦雷背上的黃召,忙不迭的保證道︰“奴婢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栓……”

 ~~~~~~~~~~~~~~~~~~~~~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唱罷良久。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才回過神來,一個個用袖子圍裙擦拭眼角,嘴上都感嘆道︰“每回听妹妹唱情歌,都好像跟著死去活來一回,卻偏偏上癮無比。”

 還有人纏著雲依問道︰“妹妹唱的是自己吧?不然怎麼如此揪人心尖?”

 雲依羞紅臉道︰“姐姐說笑了,人家還小哩。”不知怎地,秦雷那張可惡的笑臉,突地閃現在姑娘眼前。把雲依下了一跳。心中‘呸呸’道。就是喜歡只豬。本姑娘也不會看上你這惡棍。

 轉而又想起些別的事情,姑娘不禁黯然起來,呆呆的望著木盆不再言語。

 別人以為她真的想起自己的情郎,相互戲謔地擠擠眼,卻都都安靜下來……

 ~~~~~~~~~~~~~~~~~~~

 秦雷見到伯賞賽陽時,他正坐在馬叔病床邊發呆。秦雷望著相思般惆悵的傻小子,不禁會心一笑。他輕輕咳嗽一聲。引得伯賞賽陽往門外看去。

 見秦雷朝自己招手,伯賞賽陽猶看了看兀自昏睡中的馬叔,還是跟著秦雷來到院子中。

 兩人走了一段,在小池塘邊站定。碧綠地水面上便倒映出兩個一般年青地小伙子。

 秦雷望著水中地倒影,輕聲道︰“馬叔怎樣了?”

 伯賞賽陽也輕聲道︰“快天亮時醒過來一次,吃過藥後又睡過去。不過燒已經退了。”

 秦雷點點頭,充滿懷念道︰“有句話叫‘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伯賞賽陽喃喃的重復著︰“老兵不死……”轉而低沉道︰“若不是我的懦弱,馬叔是不會受傷的。”

 秦雷拍拍他的腦袋。像個兄長一樣寵溺的笑了。伯賞賽陽也沒有覺得被秦雷拍有什麼不妥。他不好意思道︰“那是我理解錯了嗎?”

 秦雷和善的笑笑,反問道︰“什麼東西會凋零?”

 “花。”伯賞賽陽有些摸不著頭腦道。

 秦雷把目光投

 處地磚牆上,伯賞賽陽順著秦雷的目光看去。只見隙中,有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頑強的生長著。

 他有些懂了,悄聲道︰“即使凋零了,也會再次綻放。”

 秦雷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聲道︰“不錯,小子你記住。老兵不死,不死的是精神。馬叔那視死如歸地突擊,便是要用一名老兵地鮮血和靈魂,教會你……”

 秦雷定定的望向伯賞賽陽,無比認真道︰“即使肉體消失,生命不再。作為一名士兵的精神卻絕不能消失!”

 伯賞賽陽喃喃問道︰“那是什麼?”

 “永不服輸地戰斗意志、責任心以及榮譽感!”秦雷一字一句地將這幾個字楔入伯賞賽陽的腦海中。作為一名這個時代的士兵,是不需要這麼多的東西。但是一名伯賞家的將軍,卻不能沒有它。

 “永不服輸的戰斗意志、責任心、榮譽感?”重復著秦雷的話語,無神的眼神漸漸清澈、迷茫的心靈終于堅定。長舒一口氣,伯賞賽陽向秦雷狠狠點頭,認真道︰“我不會讓馬叔失望的。”

 秦雷欣慰的笑笑。兩人便又站在池塘邊發愣。

 解開心結的伯賞賽陽,話又多起來,他清聲問道︰“殿下,為什麼您仿佛啥都看得明白?”

 秦雷輕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明白的太多。”

 伯賞賽陽撓撓頭,有些郁悶道︰“恩,那怎麼才能多明白點呢?”

 “多經歷一些唄。”

 “那怎麼才能多經歷一些呢?”

 “跟著我唄。”

 “哦……好吧。”

 秦雷又一次確定,這小子屬于被賣了還會幫忙數錢類型的。

 ~~~~~~~~~~~~~~~~~~~~~~~

 剛從伯賞賽陽那回來,便有個不速之客來到了晴翠山莊。

 秦雷望著面前披頭散發、破衣爛衫的髒漢。試探著問道︰“思遠?”

 那髒漢烏黑的面容一陣扭曲,干嚎一聲︰“殿下啊……”說著,撲通跪下道︰“屬下可找到你了。屬下,嗚嗚嗚……”

 秦雷一听聲音,還真是那愛干淨的程思遠。他忍俊不禁道︰“思遠,孤教你調查和尚。沒讓你去調查乞丐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便勾起了程思遠地辛酸回憶,淚水便開了閘一般涌下來,把面頰沖出兩道白溝。

 秦雷心道,沒在老子身邊待過就是不行,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一拍桌子,咋呼道︰“行了!”

 他這狼嚎般的一聲,真把程思遠的眼淚嚇了回去。回過神來。程思遠才想起正事。惶急道︰“殿下。快去救救朱大人吧,他們要活剮了他呀……”

 秦雷一听,罵道︰“說清楚點。”

 程思遠就是挨罵的命,秦雷一  ,嘴上立馬利索許多,把事情經過簡要一說。

 原來他倆自樊城下了船,心想第一次為殿下辦差。可不能砸了。每日里走街串巷、翻山越嶺。可謂是用心打听、仔細分辨。這兩人乃是胥吏出身,眼力腦子可都不白給。沒幾天就找到當地的集會窩點,跟著听了幾次,便發現事態嚴重。本來馬上就要回來報信,卻無意中發現他們的頭腦人物在謀劃一件大事,好像是要偷什麼圖紙。

 兩人有些貪功,想探听到計劃的詳情。誰想其中有個褐衣老者,听力驚人。一下子就發現暗中潛伏地兩人。多虧朱貴引開追兵。程思遠才逃了出來。後來便听說五月初六那天是龍華太子母後聖誕,要在襄陽湖邊活剮朱貴等人慶賀。

 一看時間還來得及,程思遠便日夜兼程南下荊州找秦雷搬兵。一路上吃盡苦頭。盤纏也被偷了。最後餓得不行,乞討點吃食,還被管那一片地乞丐一頓好揍。若不是救人如救火,還不一定猴年馬月才能見到秦雷呢。

 秦雷听了,也沒了心思開玩笑。他沉聲問道︰“彌勒教在那邊最大地頭目叫什麼?”通過審問那個干癟老頭,秦雷已經知道彌勒教最高領袖是佛子、其次是佛女,然後有四菩薩八金剛十六護法眾羅漢等等龍套角色。那個老頭就是龍套羅漢之一。

 程思遠的回答大出秦雷預料,“是佛子,叫什麼龍華太子。但那人進出坐轎,從不露面。所以誰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秦雷霍得起身,高聲道︰“石敢,緊急集合。連鎮南軍一起叫上。”

 門外的石敢領命而去。

 秦雷望了望髒兮兮的程思遠,微笑道︰“給你一刻鐘時間洗澡換衣服。若是時間不夠用,只好委屈你光著屁股上路了。”

 程思遠心中唉嘆道,這位爺什麼都好,就是太簡單粗暴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跑,卻不知道哪里可以洗澡。一時又找不到人問,眼看時間過去不少,頓時把心一橫,三兩下脫掉身上的破布頭,‘噗通’一聲,跳到院子中清澈見底的金魚池中,吭哧吭哧地搓起灰來。

 秦雷也想起程思遠第一次來,定然不知道澡堂在哪,忙吩咐黃召去追。

 黃召跑出屋子沒兩步,就正好看到那位程大人赤條條的往池子里跳。不禁心中駭然,一時驚為天人,心道。王爺身邊果然個個不凡啊……

 想開口阻止卻已來不及,一路小跑來到池子邊。正在搓背的程大人看到有人過來,心中打鼓,面上卻老神在在道︰“勞煩這位公公幫本官拿子、浴巾和干淨衣服來。”

 黃召望著荷花金魚中的髒漢,心里笑翻,卻也不好太過分,笑著應道︰“這里風景好,您老慢洗,雜家去去就回。”幾乎是捧著肚子,一路笑著離開。

 待黃召身影消失,程思遠的架子一下垮了。低聲呢喃道︰“丟死人了,丟死人了……”說著把頭深深的埋在水里,不敢再露出來。

 至于黃召如何把胰子衣服抱來,程思遠如何把這個此生最難忘的澡洗完,便不再一一贅述。

 只有兩件事是肯定的,第一、當隊伍集結完畢時,干干淨淨地程思遠出現在了秦雷面前。第二、那曾經生機盎然、美不勝收地池子中,飄著許多翻白肚皮的金魚,荷花也都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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