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六一章 送給時代的禮物
一番隆重的見禮後,秦雷在眾人對面的方桌後坐下。
見王爺落座,四位督撫這才坐下。延武和卓文正坐在秦雷左面矮一些、而且靠前的桌子後,喬遠山和胥耽誠坐在秦雷右面,面前的桌子同樣矮一些、靠前一些。
五位官方人物落座後,對面的二百大族首腦這才嘩嘩啦啦地坐下。這次無論是座位安排、還是會場的規矩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一本小冊子上,在前一天隨著會議通知一起發給了各家。這種方法既新鮮又清楚,省了各家很多心思,還不會犯錯,照著來就行了唄。
等廳中恢復安靜,作為地主的卓文正首先感謝下諸位士紳光臨,然後按照秦雷的要求,盡量簡短的將會議內容說了下:「明日具體的流程已經下發給各位,就不再囉嗦。這次王爺親來,就是為了給七日前下發的章程一個解釋,但是王爺日理萬機,時間寶貴,所以只有一個時辰時間,請各位提問的時候不要囉嗦,簡單的介紹下自己就可以了。王爺說了,誰這個時候說些沒用的,他會生氣的。」
卓文正的話引起了在座士紳的輕笑。待大家笑完,他便宣佈提問開始。
在座老們早已習慣靜室香茶、一問一答,對這種全新的答疑方式確實有些不適應,坐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一肚子疑問。卻都不好意思先開這個口。
好在秦雷人緣不錯,下面還有幾個托願意挺他一挺,沒有讓大廳中冷場。坐在第一排的徐慢慢悠悠站起來,對秦雷拱手道:「見過王爺,老朽徐昶、霟為江北徐家家主。有個問題,請王爺賜教。」
秦雷朝他笑笑,溫聲道:「徐老儘管問。」
徐昶尋思,我這第一問要有水平才行。問地刁鑽了。讓王爺不快。問的簡單了。這托又太明顯,也顯不出我南方第一家的水準來。想到這,他清清嗓子道:「先前發的冊子上寫著,只有十人才能進入議事會,對復興衙門的日常事務進行多數表決。老朽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一下王爺,一來。這多數表決是怎麼回事。二來就是倘若這十人話事權平等的話,那譬如兩省官,是如何體現如他的兩成話事權呢?」這些關係到架構的問題,是很多人摸不著頭腦地。但他相信秦雷那個充滿奇思妙想地腦袋,一定早有設想。
秦雷點頭請他坐下,笑道:「這個問題,孤倒想考考胥大人,看看他有沒有把這個衙門地運行規則弄明白。」
胥耽誠向他拱手道:「微臣遵命。」然後轉身對徐昶點點頭。清聲道:「對於徐老的第一個問題。這多數表決嘛,就是要超過一般才能通過的意思。」
下面不由一陣輕笑,這不是廢話嗎。
胥耽誠也不尷尬。繼續道:「王爺提出的奇思妙想,初看很簡單,但是仔細研究才會發現其中蘊含著大道理。沒有大智慧的人是看不明白的。」言外之意,那想這法子來的人,豈不是更聰明?
輕描淡寫地拍了秦雷一記馬屁,他接著道:「就拿這表決來說,分了兩種,一種是六個人通過便成決議,另一種是八個人通過才成決議。」
聽到正文,下面頓時靜了下來。
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胥耽誠繼續道:「前一種是針對一般事務的表決,後一種是針對重要事務的表決。」
下面人明顯有想提問的,但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輕易打斷別人說話。
胥耽誠接著回答第二個問題道:「至於掌握更多話事權的一方,如何在議事局中體現自己的權利,其實各位若是仔細研究王爺給大家地衙門權利結構圖,便會很清楚了。」
眾人倒是看了,但沒從權威嘴裡聽到,總覺得惴惴。
秦雷對胥耽誠笑道:「麻煩胥大人給講解一下吧。」
胥耽誠領命道:「遵旨。」然後解說道:「咱們地十成議事權會被分成一萬份,在座各位只要能拿到五份以上,便可以進入整個衙門的最高權利機構——議事大會,這個議事大會對整個衙門的事情都有最高地權利,甚至包括解散這個衙門。」
下面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那還要議事局幹嘛?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胥耽誠笑道:「到時候諸位很有可能都會進議事大會,難道發生點什麼事都要把大伙山南江北的集中起來議一議嗎?」
下面人不做聲了,確實、等召集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胥耽誠繼續道:「所以議事大會選出十個人,常駐衙門處理日常決議,乃是非常必要的。當然若是有其不能決定的重大事宜,還是要交給議事大會決定的。」不等別人問,他笑道:「議事大會授予議事局多大的權力,他便只能運用多麼大的權利。為了監督議事局,議事大會還將選出另一個機構,監事局。只要衙門有什麼對不起各位議事的,監事局便會提請召開議事大會,處理此事。」
下面有人舉手問道:「那麼說議事大會可以撤換議事局的常議了?」
胥耽誠笑道:「確實如此,而且常議像本官一樣還有任期限制,都是五年一任。」胥耽誠又望向徐,清聲道:「所以,大家手中的議事權份額,乃是在議事大會中起作用,每一千個份額便可提名一個常議。也就是說那些拿不到一千個份額的,也可以通過與別人聯合的方式,推舉出自己的常議。」
下面又有提問的,都是關於這個衙門的運行細節問題。秦雷都交給幾位督撫回答,自己則笑瞇瞇的看著。心思卻不知飄到什麼地方。
人總是矛盾地,作為既得利益者,他不願意看到現狀的改變。所以既得利益著從
革命者,甚至連改革者都算不是。秦雷也不例外,行秩序的維護者。相信將來隨著獲得更大的權利,他會更堅定的維護這個秩序,更殘酷的抹殺一切革命者,更無情的排擠一切改革者。
但他總是知道過度集權的不好。還是想在不影響自己利益地基礎上。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麼。於是他引進了這套制度。這套在他可憐地知識中,將集權與制衡協調地最好的系統。
秦雷有把握讓在座眾人接受它,最根本原因是,這套系統為掌握社會資源的階層的政治訴求、權利分配,甚至是爭端解決,提供了一個比較緩和的場所。而且通過制衡,在這個階層間進行了比較公平的權利分配。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為規則原因。出現權利集中在少數幾人手中,而讓掌握大量資源的階層沒有得到與其相對應地權利,從而引發的衝突。鬥爭不就是為了分配權利嗎?若是有一個更緩和的解決途徑,豈不是更好些。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社會資源都是屬於這些士族的,等到真有新興階層掌握了更多的社會資源,與舊有階級矛盾不可調和時,再進行可以促進社會發展的戰爭吧。那是秦雷雙手歡迎的。至於階層內部的蠅營狗芶。還是通過這個渠道進行解決,少些無意義地戰爭、多些有意義地發展吧。
秦雷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套系統會有那麼大的作用,他甚至不確定其是否能執行下去。他只想潛移默化地傳達一個思想——制衡、才是權利之道。
但他永遠不會說出來。到死都是。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也許人們幾十年後便能領悟到其中的真諦,在經過百十年的摸索把它應用到權力分配中。也許人們只把它當成一個年青皇子的胡鬧,永遠不會探尋其中的奧妙。
就像一個蘋果落在樹下人的腦袋上,有可能會導致天才的發現,但更可能除了把人砸出眼淚和咒罵,便化成了一灘爛泥。
當然蘋果總會從樹上落下,早晚能砸到天才的腦袋,這秦雷並不擔心。他知會種下果樹,其他的,與他無關。
任我生前榮華富貴,哪管死後洪水滔天。
也許將來有了下一代,他會改變這個想法。但此時此刻,這個不負責任的單身漢確實如此想。
「王爺……」延武低聲的呼喚,把秦雷從神遊中喚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