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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602章
第十卷【腥風血雨】第六零零章普天之下,舍我其誰!

 秦沾何嘗不知自己是在與魔鬼進行交易,何嘗不知自己可能終身受制於此人,甚至有可能因此身敗名裂、亡國滅族!

 其實這根本算不得一場交易,這分明是趙無咎以自己為棋子,在佈置一場削弱甚至滅亡秦國的驚天陰謀。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有的選擇嗎?沒有。

 一個徹頭徹尾、自私自利的傢伙,什麼時候最先考慮的都是自己。連自己的父皇都會出賣,至於出賣自己的家國就更不在話下了。

 我不想再當階下之囚、朝不保夕;我不想再抱冰臥雪、當牛做馬!我要我要自由;我要作人上人!

 無君無父、無國無家!這就是大秦英郡王殿下的為人。

 但就算把自己賣了,也要賣個好價錢不是?考慮良久,秦沾終於點頭道:“我答應你,但還有幾個條件。”

 “說。”趙無咎沉聲道。

 “第一,我現在就要函谷關,”秦沾咬字清晰道:“而不是若干年以後。”

 “這個嘛……”趙無咎面色一沉,緩緩道:“急了點吧。”

 “不,正合適!”秦沾“此戰之後,我五哥必將取得巨大聲譽,如果我沒有與之匹敵的功績,會被湮沒在他的陰影之下。”但函谷關不是小貓小狗,隨隨便便就可以送人。趙無咎尋思片刻,終究還是搖搖頭道:“不行,老夫還要用它堵住國人的嘴呢。受阻於潼關城下,對老夫的聲譽就是個極大的打擊,如果現在連函谷關也丟了,老夫非要毀於悠悠眾口,被政敵連根拔起啊。”

 “那你還是耍我!”秦沾憤憤道:“我去餵馬了!”

 “怎麼是耍你呢?”趙無咎耐著性子道:“老夫現在需要函谷關。但不代表一直需要。待過個兩三年。老夫避過了風頭。你盡可以請個旨意。自己來取就是。”

 “不是騙我?”秦沾將信將疑地望著百勝公。

 “當然不是。”趙無咎搖頭笑道:“我沒給你函谷關。你就不必將這衣帶詔交給李渾。一輩子當你地安樂王公如何?”

 “立字為據!”秦沾這才咬牙切齒道。

 “白紙黑字!”趙無咎頷首道。

 “我還要娶齊國公主為正妃。你趙家嫡女為側妃!”秦沾得寸進尺道。

 “可以……”趙無咎也咬牙切齒道:“三年之內辦到。”

 “哦對了,還得把那個馬場的所有人都殺掉。冒犯我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包括早晨打我地侍衛,也不能放過!”秦沾撣撣破棉襖上的灰塵,站起身來道。這沒問題。 ”趙無咎淡淡道。

 “那就締約吧……”

 所謂締約,不是他秦沾的賣身契罷了。等他在足以令自己身敗名裂、萬劫不復地條約上簽字畫押後,趙無咎便命他回去照舊餵馬,以待時機。

 正如秦雷所料,這冰天雪地澆滅了齊軍的進攻熱情,從他築起冰城之後。趙無咎就沒有再派哪怕一個小兵,到潼關城前來晃悠。但他卻不敢怠慢,一面命人日夜往城上澆水;一面讓部下好生修整。以備不測。

 兩天后的早晨,大雪未霽、天明未明,潼關城的西門打開,三五百騎悄然出城。

 這些人都披著白色的大氅,在雪地幾乎看不出身形,須得離著進了。卻是在黑衣衛和千牛衛的隨扈之下的武成親王殿下。

 秦雷在雪中地北方莽原上策馬狂奔,只見連日大雪以致周天寒徹,把蒼茫天地都改變了容顏,放眼望去千山鳥絕、萬徑人滅,白茫茫的一片了無生機,就連滔滔大河也被雪凍冰封,不再奔流。大秦的東疆彷彿進入了死寂狀態,讓人窒息、讓人恐懼。

 隊伍來到一個高聳的山塬之上,正要辨明方向繼續前行。突然北面刮起了一陣刺骨寒風。激蕩起漫天飛雪。剎那間,群山起舞。靈動如無數銀蛇;高原奔馳,威猛如漫野蠟像……只在霎那一刻,整個世界由死寂變成了歡騰,天地之間充盈著無窮的生機!

 秦雷完全沉浸在這天地造化的一幕中,他張開雙臂,感受著造物的神奇;他睜開雙眼,俯瞰著壯美的河山。

 數日以來,糾結在他心頭的陰霾,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突然明白了,風雪是蒼天之所賜,困境乃人生之必然!但真正的強者要打破冰封、戰勝苦難,與這賊老天一決高下!

 “能結束這亂世地,只有我秦雨田!給萬民帶來福祉的,只有我秦雨田!能讓華夏一族既壽永昌的,只有我秦雨田!”秦雷緊緊攥著雙拳,在大雪中高聲吶喊道:“普天之下,舍我其誰!”

 這就是一個強者在痛苦地思索躊躇之後,對命運的最終回答!

 但與天意對抗,與世俗抗衡,需要怎樣的力量、勇氣和智慧呢?秦雷知道這不是僅憑一己之力便可以辦到的,他需要讓靜默的群山起舞,讓沉睡的高原覺醒,讓這天地間地沉睡的英才,化為他的千軍萬馬,在神州大地上縱橫馳騁!

 群山在他手中成了戰鬥的武器,高原在他眼裡就是勝利的階梯。其雄心所在,實難用語言來形容了!定定的望著地平線上緩緩移動而來的小點,秦雷頭也不回道:“吾欲上青天,諸君可願同往否?”

 左右衛士齊齊下馬、單膝跪於雪地之中,高聲吼道:“我等誓死追隨王爺!”聲震雪原,連綿不絕。

 吐出胸中的塊壘,秦雷哈哈大笑起來,歪頭看向望向眾人道:“上馬吧,樂先生來了……”說著便一抽馬鞭。一馬當先沖下了去。

 眾人緊緊相隨,緊跟著他們的王爺,他們地希望。

 白茫茫地天地間。孤零零的白馬白衣,樂布衣隻身一人,從遠處飄然而至。

 秦雷親自迎出五里,在冰天雪地中迎候樂先生地到來……當前線佔據一定,他便命人加急傳書樂布衣,請他不要等待大部隊,火速前來潼關城。為自己答疑解惑。

 兩人看到對方地身影,都催快了戰馬,不一會兒便相距不到數丈,先是相視而笑,緊接著又哈哈大笑起來。

 “先生久違了……”秦雷一躬到底道。

 “王爺多禮了……”樂布衣也恭恭敬敬給秦雷行了個禮:“戰事未結,您不該貿然出城的。”

 “先生請起。”秦雷笑瞇瞇道:“孤王知道,但想念先生得緊,這才按捺不住的。”

 “多謝王爺。”樂布衣便笑吟吟直起身子,但見他這冷地天仍然僅著一身布衣,即使奔馳趕路。也仍然美髯飄飄、吳帶當風,清矍的不沾人間煙火。

 樂布衣也在看著秦雷,幾個月不見。這位年輕的王爺消瘦了許多,雖然已精心收拾過面容,卻難掩神色間的疲憊。但他腰桿挺直如槍,雙目亮如晨星,整個人的精氣神前所未有的強大。尤其是舉止間的浮躁冒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地是洗盡鉛華後的深沉內斂。歷遍滄桑後的從容淡定。

 只有化為天地,方能吞食天地。秦雷的進步讓樂布衣心中狂喜,竟然伏跪在地,叩首道:“吾等這一天苦矣……”

 秦雷淡淡一笑,上前扶起樂布衣道:“孤說過,你不必跪拜我的。”

 “向古乃是狂人,確實不願跪拜原本的稚嫩王爺,”樂布衣搖頭笑道:“但現在我面對的是大秦的英雄,必然一統八方的未來帝王。這一跪還是要的。”要是讓他知道。就在一刻鐘以前,秦雷還在糾結難過。不知會做何感想。

 秦雷不禁失聲笑道:“一統八方地帝王,我怎麼覺著難於上青天呢?”說著將樂布衣扶了起來。 “事在人為嘛,”樂布衣一邊起身,一邊笑道:“有難度才有意思。”

 “上馬再說。”秦雷微微笑道。兩人便各自上馬,並騎而行,一眾侍衛環伺左右,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連續高強度的行軍,那些新兵蛋子吃得消嗎?”秦雷輕聲問道。

 “習慣就好了。”樂布衣微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嘛。”

 點點頭,秦雷繼續問道:“中都城裡呢?”

 “唉,情況很不好。”樂布衣緩緩搖頭道:“天佑帝斯文柔弱,李太尉飛揚跋扈,主弱臣強之勢成矣。”說著輕聲道:“京都有童諺云:吾君如羊,太尉如虎;君臣同朝,羊入虎口。這還是大敵當前呢,一旦齊國退去,還不知李三軍會狂成什麼樣子!”

 秦雷微微皺眉道:“等我把函谷關拿回來,便回師清君側,殺了這禍國殃民地老畜生!”

 “萬萬不可,王爺豈不聞秦家天下李家兵的說法?”樂布衣連連搖頭道:“李太尉奪了城防,手下擁兵十萬,在我大秦軍中更是蟻附者甚重,一旦打起了就是個玉石俱焚啊……”

 “哼,”秦雷冷哼一聲道:百勝公都沒能奈我何,他李三軍不過土雞瓦狗爾! ”

 “此次大戰雖有王爺力挽狂瀾,算是沒有大敗虧輸,可對我大秦的創傷卻沒有絲毫減少,二十萬將士馬革裹屍,兩千萬白銀付之東流,我大秦已經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樂布衣苦笑連連道:“您覺著大秦還能再亂嗎?”

 “先亂而後治!不亂怎麼治?”秦雷悶哼一聲道,他其實已經被說動了,但仍不想放棄快刀斬亂麻的計劃。

 “算了,我是說服不了王爺了。”樂布衣搖頭笑道。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書簡道:“太后有信給你。”

 秦雷雙手接過來,向著中都方向拜一拜,這才恭敬的打開。便見信紙上寫著幾行歪歪扭扭地字,不由面色一沉道:“皇祖母的身子越發不好了。”

 “是啊,從入秋時起便起居飲食不周,長夜無夢無眠,有油盡燈枯之象。”樂布衣面色複雜道。

 緩緩點下頭,秦雷認真看信,不再說話。只見上面言簡意賅的寫道:雨田吾孫見字如晤。你為大秦所做地一切,祖母和大秦諸位都看在眼裡,奶奶老懷甚為,諸公銘感五內。然所憾京都事急,爾不得歸,以致帝位歸于乃兄,實乃迫不得已,事從權宜。奶奶有負于你。

 但雨田須知我大秦前路撲朔,國運叵測,能率我大秦披荊斬棘、國運昌隆者。非你莫屬。切不可自暴自棄,亦不可肆意妄為,切記切記。即便你已心如鐵石。也要先暫且壓下,待歸京與祖母一晤,再行操持,可否?你大可放心,見面之後,你的一切行動祖母都不會阻攔。

 值此家國危難、大廈將傾之際。爾身為皇室子孫,國之神劍!務必要以大秦為慮,慎重慎重再慎重!

 讀完老太后的信,秦雷沉默良久才長嘆一聲道:“就依皇祖母地吧……”說完閉上雙眼,將那信塞回懷中,調整情緒道:“京山城可安好?”

 “都好。”樂布衣呵呵笑道:“王爺回去就可以當爹了。”他原本不打算說這事兒的,但為了沖淡凝重的氣氛,這才臨時起意。

 “哦,是誰地?”秦雷大吃一驚道。

 乐布衣笑道:“是四王妃地……”

 “啊……”秦雷沉默一會。他本以為自己會激動。結果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好咂咂嘴道:“她們都沒告訴我。”

 “這是幾位王妃地意思。”樂布衣呵呵笑道:“大概是想給您個驚喜吧。”說著很嚴肅地對秦雷道:“王爺最好在回家之前。好好醞釀一下情緒,您現在這個反應會讓四王妃傷心的。”

 “哦,”苦笑著撓撓頭,秦雷瞥他一眼道:“你現在頗懂女人心啊。”

 “啊……”樂布衣竟難得一見的臉紅了,訕訕道:“也許吧……”

 見他忸怩起來,秦雷頓時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他道:“莫非你要病樹前頭萬木春?”

 “什麼病樹?”樂布衣氣哼哼道:“以樹齡而論,我還是個青年哩。”

 聽了著不服老的話,秦雷再沒了什麼方才的半死不活,笑趴在馬背上直喘氣,嘎嘎怪笑道:“我知道了,你戀愛了!”

 樂布衣目瞪口呆,滿臉漲得通紅,秦雷以為他一定會矢口否認,卻沒想到他竟然艱難的點頭道:“是……又怎麼地。”

 秦雷兩眼瞇成一條線,表情淫蕩無比道:“似乎是老牛吃嫩草哦……”

 “是……又怎麼地。”樂布衣咬牙道:“年齡不是問題。”便閉上眼睛,等待秦雷的奚落。

 誰知等了半天,卻聽秦雷一本正經道:“先生有心來一段超越世俗的戀情,孤王真是身不能至,心之嚮往啊……”說著胸脯拍得山響道:“說吧,是哪家姑娘,我去給你提親!”

 一直表現的大義凜然的樂布衣突然忸怩起來,垂首搖頭道:“時候不到,而且還不知道人家女方是怎麼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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