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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438章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四零章 雙簧

一大幫子人轉到邊上的偏殿之中,秦雷和樂布衣兩個,與一群花白鬍子太醫涇渭分明的對立著,周王和齊王作壁上觀。

一個乾瘦的太醫出列,朝秦雷拱手道:「殿下有理了,在下張仲,忝為太醫院院正,不知您是想文比還是武試呢?」

秦雷負手而立,聳聳肩膀道:「文比怎樣?武試又怎樣?」

「文比麼,乃是雙方互問互答,直到有一方答不出來為止,考較的雙方在醫術方面的知識。」張仲不緊不慢道:「而武試呢,則是找個病人過來,雙方進行診治,看誰的診斷最準確,且療效最好!」說完略帶挑釁的看著秦雷道:「不知殿下選擇哪一種?」

秦雷微微一笑道:「悉聽尊便。」

對面太醫哪個不是高傲之輩,見他如此托大,頓時起了爭強好勝之心,紛紛踴躍請戰。張仲撚鬚笑道:「那第一局就先文比吧,」說著點出一個年輕些的醫官,微笑道:「吉囿,你來與王爺較量較量。」這吉囿四十多的年紀,雖然不是醫術最好的,但看書最多、記性也好,打嘴仗有天然的優勢。

當然,在這個年代,醫生還沒有分科,講究的是全面發展,不關事內科外科小兒科,什麼病都能應付過來才行,所以博聞強記也很重要。見院正大人派出了文鬥最強的一個,眾太醫頓時安靜下來,等著雙方的爭鬥。

秦雷看一眼身後的樂布衣,便聽耳邊蚊鳴道:「站在那不要動,不然聲音傳不過去。」他知道,這是樂布衣用出了鬼谷絕學傳音入密,讓聲音只傳到一個方向,在別處是聽不到的。

他趕緊站定身形。一動也不動的望著那吉囿道:「請出招吧。」

吉囿也不客氣,超秦雷拱手道:「請問這位殿下,我醫家四書是哪四本?」

按照慣例,一開始都是開胃小菜,好歹秦雷也廢寢忘食的看了半個月醫書,不用樂布衣提醒,便朗聲答道:「四書乃是《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百草經》,」說完也微笑問道:「《諸病源候論》是哪位前輩所書?」

「先隋太醫博士晁元方!」吉囿接著問道:「此書分多少卷?多少門?列載症候多少論?」簡單的熱場之後。吉太醫便出招了。很多太醫頓時傻眼,書他們都看過,可誰去無聊地統計那個呀。

一邊的齊王咧嘴笑道:「小子,一下就被將死了吧?」

秦雷哈哈一笑道:「這有何難?」樂布衣借這機會,將答案傳到他的耳中,秦雷頓時心下大定,朗聲道:「全書五十卷,分六十七門,載列證候一千七百九十三論!小王說的可對呀?」

吉囿點點頭不說話,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勁敵。便聽秦雷笑瞇瞇問道:「封逆病因何而來,症狀如何,又該如何醫治呢?」這便進入了病症環節。

吉囿尋思片刻,緩緩答道:「據《開河記》記載,風逆病,常見於河邊風吹日曬之人。因而得名。症狀是全身關節疼痛,起坐即頭暈作嘔,一般醫治無效。其實是風入腠理,病在胸臆。須用肥嫩的羊。蒸熟摻藥食下,就可治癒。只要依方配藥,蒸而食之。藥未盡病就可治癒。再用杏酪五味並佐以羊肉,一天吃幾枚,可使疾病不復發。」說完自信道:「在下所言可有謬誤?」

秦雷只好點頭道:「不錯。」

頓時引來眾太醫的一陣歡呼,吉囿乘勝追擊問道:「風眩病因何而起,症狀如何?又如何診治?」既然對方問一個病症,那他自然也要還一個。

「風眩病乃是風毒上攻引起的,」秦雷不緊不慢道:「患者頭暈胸悶。目不能視。應用長針刺病患腦後之百會穴和腦戶穴。出血放毒就好了。」

齊王又大笑道:「腦袋乃人體之首,最是嬌貴重要。又有誰會讓你在頭上放血呢?所以這法子等於白說!」

秦雷聳聳肩膀道:「這法子載於《譚賓錄》,是故唐侍醫秦鳴鶴為高宗皇帝診治時所用,」便輕笑一道:「敢問殿下,皇帝的腦袋金貴不?若是有危險高宗皇帝會用嗎?」

齊王被說地啞口無言,氣呼呼的望著吉囿道:「他是不是胡扯?」

吉囿雖然怕齊王,但那確實是書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只好小聲道:「確有記載……」把個五殿下的鼻子差點氣歪了。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問了十幾個病症,卻都能引經據典的答上來,竟是誰也奈何不得誰,聽的一群太醫如癡如醉,他們才知道自己與這二位的差距有多大……望向兩人的目光也變得崇敬起來,搞技術的就是佩服技術好的。

這圈業內人士玩地熱火朝天,卻把兩個旁觀的王爺聽的張嘴瞪眼,點頭連連,就差找床被子呼呼大睡了……這倒可以理解,畢竟對於外行來說,這些東西太枯燥了。

齊王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喝一聲道:「停!不能再這樣沒完沒了了。孤還要吃飯呢。」

周王見了秦雷沉穩博學的表現,自然信心大增,聞言點頭道:「三哥說的不錯,不如兩位各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都答上來了就算打平,咱們趕緊進行下一局。」

話說老皇帝躺在裡面奄奄一息,外面的一群醫生卻在那熱火朝天地比賽醫術,頗有些荒誕不經的感覺。

場上的兩人也說的口乾舌燥,聞言一齊點頭道:「就依殿下所言。」

現在正好輪到吉囿發問,他胸有成竹地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請問醫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這問題看似可以任意發揮,實際難度最大,因為這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地問題,無論秦雷如何回答。想要贏得一群立場鮮明地太醫的認同,都是異常困難的。

但他只是長舒口氣,便堅定道:「醫道的最高境界就是致中和……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致中和。」說著朗聲解釋道:「人乃孕生於天地之間,內裡便是一個小天地。天地有乾坤,人體有陰陽。乾坤顛倒則天地不存,陰陽失調便病症橫生……」

要知道在場的太醫無一不是經驗豐富、醫術高超之輩。本來就對病症的起因有著模糊的認識,只是沒那個悟性去破開迷霧罷了。此時一聽秦雷這話,竟如醍醐灌頂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了所悟。尤其是那張仲,他本來就知識淵博,長於思考,距離病因地本源就只差一層窗戶紙而已,所以聽聞秦雷如是說後,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拱手恭聲道:「還請先生賜教。」一邊的齊王氣地臉都白了。

秦雷微笑道:「所以說如何不生病?如何去治病呢?陰陽調和而已。具體說來,寒就要讓它熱。熱就要它寒,結就要散,逸就要勞,勞就要逸。微者逆之,小的你就可以逆它。甚者從之,你不能逆它。你逆它你就崩潰了就沒有了。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適事為故。恰到好處就好了。以平為期,以和為重,這就是醫道的一種最高境界。」

殿內一片寂靜。過了良久,所有的醫官齊齊朝秦雷躬身施禮道:「謝先生賜教、我等茅塞頓開!」

毫無疑問這一局是秦雷贏了,眾醫官都心服口服,甘願行師徒之禮了,誰要還說他是江湖騙子,這群太醫就會將那人撕掉……***,如此牛人要是騙子的話。那我們這些太醫成什麼了?傻子嗎?

但齊王顯然不願看到秦雷獲勝。他的目地是阻止秦雷給景泰帝看病,自然要耍賴到底。只見他叉腰喝道:「吉囿,你還沒回答呢,怎能著急認輸呢?」

吉囿苦笑道:「王爺有所不知,秦先生醫道超凡、高屋建瓴,好比我醫者中的聖賢,囿自愧不如、甘為門下走狗。」

齊王氣頓時歪了鼻子,周王卻笑瞇瞇道:「既然吉囿認輸了,這一局就算秦先生贏了。不過難得有次請教醫聖的機會,你們還是再問一個吧,總是不無裨益的嘛。」

一眾太醫高興道:「殿下英明!」可見周王比齊王會說話多了,也更得人心。

那太醫院正張仲出列,朝秦雷拱手道:「先生方才講了醫道,讓我等受益匪淺,但畢竟醫生行醫還得靠醫術的,所以您能具體講講醫術嗎?」說著恭聲問道:「你是靠什麼法子診斷病症的呢?

秦雷清清嗓子,沉聲道:「既然瞭解了醫道,便應知道天地有乾坤,人體有陰陽,所以天有春、夏、秋、冬和金、木、水、火、土。黑天、白日輪流更替,寒冬暑夏交換更迭,這是天地在運動。自然界中地氣,合起來就成為雨,流動的時候就成為風,散發開去的時候就成為露,紊亂無序時就成為霧,凝聚時就成為霜雪,伸展擴大成為虹霓,這是天地的正常規律。」

這一刻,所有地太醫在他面前,就像剛入私塾的小童一般,誠惶誠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落下一個字,只聽秦先生接著道:「人體有四肢和五臟,醒著、睡時,呼出吸進,吐故納新,精脈和氣血循環。流動就是血氣循環,顯現出來就是人的氣色,放出來地就成為聲音,這是人體的正常運動。陽用它的精華,陰用它的形體,這是天與人相同的,及至它違背了這正常規律就要生病了。蒸就發熱,不然就生寒,淤結就成為瘤贅,阻隔就成為癰疽,奔走過疾,就氣喘噓噓用盡了精力,就會焦枯,根據表面的診斷,可以檢查出身體內部的變化。這就是我檢查病症時地依據。」

眾皆歎服不已,吉囿更是五體投地。

就連秦雷心裡對樂布衣地佩服也到了極致,通過這段話,秦雷隱約明白……此人便是掌握了道。所以才能盡知天下萬物萬事,胸懷寬廣,寵辱不驚,無懼無畏,可修身,可齊家,可治國,可平天下!

說句題外話。那吉囿受了秦雷這番教誨,自此日夜琢磨,反覆實踐,終於在二十年後,被尊為神醫,當有人稱他是天下第一時,他堅決搖頭道:「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師當年醍醐灌頂,即使現在也不能達到他的一成水平。」眾人驚奇問道:「那是何人?」他說出那人地名字,卻被當作奉承之語無人相信……

偏殿之中,按照眾太醫的意思。他們不想與秦先生這種高人比了,那不是自取其辱嗎?但齊王顯然非常執拗,堅持要進行第二局比試,太醫們一合計,都道:「就像周王殿下所說,全當學習了。」

張仲對秦雷恭敬行禮道:「宮裡有一個病人。每天這時候就又笑又唱又啼號,好像中邪得了狂病,並且還腳不能著地。我們太醫院都看過,卻不知道得了什麼病。請先生一觀。」說完便命人將那宮人帶來,此時正趕上宮人發病,果然如張仲所言一般癲狂。

秦雷看後道:「這人一定是因為吃得太飽。緊接著又干了重活,不一會又跌倒在地而引起地。」說著對張仲道:「麻煩張院正準備雲母湯,安神茶給他服下。」張仲趕緊命人去備,好在藥具齊全,不一會兒便端了上來。

秦雷先讓人給他服下雲母湯,不久這宮人就停止癲狂。再給他服下安神茶使其熟睡。秦雷拊掌笑道:「半個時辰後此人醒來,你們可以問問。驗證一下我所說的?」

此時已經折騰到中午。周王起身笑道:「先去用午膳吧,吃完飯再來看。」齊王也點頭稱是。對於他倆來說,這種醫術表演要比聽天書好玩多了。

尚膳監的太監領眾人到前殿用飯,果然在半個時辰後,有太監過來稟報道:「那宮人醒了……」眾人一聽,飯也不吃了,便推下碗筷去偏殿看那宮人。

那宮人睡醒後,面色安詳了很多,顯然沒有了以前的痛苦。齊王好奇問道:「你之前做了什麼?怎麼會長這種怪病呢?」

宮人尋思半天,回憶道:「幾個月前陛下為小公主大擺三天生日宴,要扎高台、表現歌舞助興。我被選為主唱,但聲音不夠響亮,有人便說多吃豬蹄羹可以補氣,氣足了聲音自然響亮。我便吃了一肚子豬蹄羹,才去宴席上唱歌,接連唱了三天,唱完後就覺得咽中特別熱……」眾人聞言驚詫道:「果然是吃的太飽,又干了重活!」

齊王連聲追問道:「後來呢?」

「等唱完歌以後,我們幾個人就去高台上玩耍,從上面往下跳。我還未跳到一半,後面有一個人又跑了下來。撞著了我,我便跌倒在地,很長時間才醒過來。就得了這狂病,腳也不能著地。」宮人輕聲答道。

果然是不一會兒又跌倒在地確實神乎其神,眾人無不歎服。

周王拊掌笑道:「既然諸位太醫診治不出,這局又算秦先生贏了,」說著略有些得意的笑道:「三哥,你可承認秦先生是神醫?」

齊王不由面紅耳赤,剛要點頭認輸,他的手下突然遞進一張紙條來。齊王一看,不由樂道:「既然說了三局,自然要進行第三局了,」說完獰笑道:「孤倒要看看你怎麼破這一局!」

他有充分的信心,因為那是一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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