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問道:「足下莫非就是鳳雛先生?」
龐統點頭道:「沒想到先生竟聽過在下的道號。」
賈仁祿搖頭晃腦,兩眼微閉,道:「臥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
龐統此時還是名聲不顯,張遼、趙雲、徐氏甚至連生於荊襄長於荊襄的劉琦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大名,聽聞賈仁祿此語,不禁大吃一驚。眾人均知賈仁祿雖愛胡說八道,但看人的眼光極準。他說是大才,那就一定是大才。何況他竟然說得到這個人便可安天下,那這個人的才學有多高便可想而知了,於是心裡各自盤算著如何招攬這個大賢了。
龐統微微一笑,伸手肅客,道:「這不過是水鏡先生的玩笑罷了,先生請進。」
賈仁祿跨步走進小屋,眾人緊隨其後,魚貫而入。行禮已畢,分賓主坐好。屋內並就不大,座位有限,沒有位置之人,便席地而坐。龐統獻上香茗,來到賈仁祿對面坐好。賈仁祿端起茶碗便大口大口的灌將進去,直如飲牛一般,叫道:「好茶。」其實他喝茶和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乾脆利索,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來,這聲好茶不過是隨口敷衍罷了。
龐統微笑道:「此間頗為荒僻,不知先生因何到此?」
賈仁祿道:「也沒有什麼好瞞先生的,我們幾個在江東栽了個大跟頭,狼狽逃竄自至,沒想到竟然遇到先生,也可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龐統道:「江東之事,我已有耳聞,孫權無故軟禁先生,確有些說不過去。」
徐氏面現薄怒,道:「主公此舉自有深意,還請先生不要妄加臆測。」
龐統微笑不語,賈仁祿道:「先生才華橫溢,不知為何僻居於此?」
龐統道:「因避禍亂僻居此間。」
徐氏道:「先生如此大賢,幽居於此,誠為可惜,還請先生出仕江東,我自當薦引。」
賈仁祿心道:「娘的,你這婆娘下手也忒快了吧。」
張遼道:「俗語有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我主曹公乃大漢丞相,求才若渴,廣納天下賢士。先生既欲出仕,便當首選曹公,也好為朝廷效力。」
賈仁祿心道:「得,老子又吊車尾了。」轉念又想:「若是老子也跟他們一樣,勸龐統投劉備,那就沒有什麼創意了。還是讓他們兩個先爭一頓,最好先打上一架,老子也好看看熱鬧……」言念及此便瞧向趙雲,見他正望向自己,便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要勸說。
趙雲見徐氏、張遼搶了先機,心中暗急,正欲出言勸說,忽見賈仁祿搖頭,雖不明其中深意,卻也不敢違拗,不再說話。賈仁祿瞧向劉琦,見他躍躍欲試,嘴唇蠕蠕而動,顯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卻又不敢出口,實在是矛盾之極。賈仁祿雙眸精芒暴亮,計上心來,當下也不再說話,雙眼微閉,好似老僧入定。
徐氏問道:「請問先生何方人氏?」
龐統道:「襄陽人。」
劉琦雙眸一閃,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他有心招攬這位大賢,好助自己一臂之力,共同抗衡蔡氏。可眼見招攬兩方,一方是孫權,一方是曹操,都是大勢力。而自己除了一個公子身份比較顯赫之外,什麼也沒有。既不能封官許願,又不能用錢往死裡砸。相比之下難免自慚形穢,是以幾次欲開口遊說,又怕龐統恥笑,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徐氏道:「襄陽乃江湘之地,同江東一樣,地屬南方,風俗相同。且先生避禍不居別處,就居此地,用意不也十分的明顯嘛。」
張遼道:「先生抱經世之才,豈能空老山林,必望一展所學。江東地方太小,不足先生施展。曹公正虎吞河北,那裡有四州之地,先生足以一展長才,到時先生封侯拜相,才不負十數年寒暑之功呢。」
徐氏道:「吳侯正用兵荊襄,先生也可一展所長。再者吳侯虛心聽教,好賢納諫。先生出仕東吳,吳侯自然不會薄待先生的。」
徐氏、張遼使出渾身解數,舞動三寸之舌,不住的勸說龐統。過不多時,二人已是口乾舌燥,好話都已說盡,後面都快成拍賣了,各自往上加著價錢,二人許下的銅錢已近千萬,對龐統這種小人物來說,實已是天文數字。而龐統面帶微笑,瞧著二人,始終一言不發。
徐氏見龐統對金錢誘惑無動於衷,對她的美色更是不理不睬,更加佩服他的為人,道:「先生因何一言不發?我二人也說了這許多,先生心裡作何想,還請言明。」
龐統望向賈仁祿,道:「先生因何一言不發?」
賈仁祿心道:「別理我,老子玩深沉呢。」微微一笑,問劉琦道:「公子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為何一言不發?」
劉琦怔了一怔道:「這……」
賈仁祿道:「鳳雛先生可是等閒難得一見的人物,你有什麼疑難還不當面請教,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劉琦思索片刻,一咬牙,跪了下來,對著龐統拜了一拜,道:「先生救命。」淚珠滾滾而下。
賈仁祿心道:「這才對了嘛,拿出你三求諸葛大大的那股哭天抹淚、撞牆上吊的勁來,這龐士元說不定還真能給你挖過去。」
龐統問道:「公子何故如此?」
劉琦泣道:「先生既有經天緯地之才,想來知曉荊襄形勢,繼母蔡氏為讓其子繼承荊襄,無所不用其極,每每欲加害於我。我終日戰戰兢兢,度日如年,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救我性命。」
龐統道:「這可是公子的家事,我不便多所置喙了。」
劉琦道:「在下名微德薄,自然不能和吳侯、曹公相提並論。但我肯請先生出山之意出於至誠,還請先生不棄鄙賤,出山相助。在下當以先生為師,時時拱聽明晦。」
龐統微笑道:「三位求才之意甚誠,龐統心領了。不過在下閒居此間,自得其樂,懶於應世,不能奉命。」
徐氏、張遼面面相覷,不知他為何一方也不答應。賈仁祿心道:「這就有點怪了,龐統原也有心投東吳,只因周瑜死後,孫權愛拿才人和周瑜相比,龐統視周瑜如無物,不為孫權所喜,不受重用,這才棄了孫權投奔劉備。這次徐氏來招如同孫權親來一般,開出的條件也相當優厚了,他竟為何會無動於衷?」轉念一想:「會不會是看我們幾個都在這,他答應了哪一方,對另幾方都不好交待?有這可能,要是這樣的話,老子再找個適當的時機單獨前來,生拉硬拽,將其拽走便了,嘿嘿。」
他沒想到的是張遼、徐氏心中所想竟和他不謀而合,當下三人都不再說話。劉琦為了自己這條小命能多活幾年,那是求才若渴。當下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表情,淚流滿面,連連磕頭,哽咽道:「先生不肯相助,在下命不久矣。」說完這話時,他已磕了十餘個頭,每個頭均是重重叩下,咚咚有聲。霎時間額頭上紅印明顯,血跡斑斑。
龐統見其意甚誠,也不禁有些感動,道:「龐某懶於應世,還請公子見諒。」聲音上雖是推辭之意,但語氣上和緩不少。
劉琦直起身來,歎了口氣,道:「先生既不肯救我,在下早晚也要被繼母害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分別。」說完拔劍出鞘,橫劍便往脖子上抹去。
張遼眼明手快,右手倏地伸出,夾手將長劍奪了過來。龐統忙道:「既然公子不嫌在下才疏學淺,願效犬馬之勞。」
張遼、徐氏面面相覷,齊聲說道:「這……」他們來時未免各人為爭大賢大打出手,傷了和氣,曾有約定,眾人只出力勸說,至於大賢欲投了哪一方,憑其自決,其他各方不得橫加干預。
賈仁祿心道:「搞定,這樣蔡氏要害劉琦的小命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劉琦有了自己的班底,就有辦法同蔡氏抗衡了。荊襄就有好戲可是瞧了,老子等著看熱鬧吧,哈哈。」又想:「反正劉琦是一個扶不起的人,過不了幾年,他便會因酒色傷身而一命嗚呼,又沒有什麼後代留下,到時龐統便又是無主之人,老子再來拉他便了。」
劉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不過是想死纏爛打,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沒想到竟真能說得龐統投效,不禁大喜過望,道:「先生肯出山助我,實是我三生之幸。不過我來時太也匆忙,沒帶什麼大禮來,還請先生見諒。」
龐統道:「主公太可氣了。」望向賈仁祿,道:「先生為何不勸我投奔劉使君?」
賈仁祿道:「你是謀士,老子也是謀士。介紹你去投劉使君,不等於搶了老子的飯碗麼,老子又怎會這麼傻。」
龐統笑道:「哈哈,沒想到名滿天下的賈軍師居然是一個嫉賢妒能之人。」
趙雲怒道:「你怎敢如此說我家軍師?」
賈仁祿一擺手,道:「子龍,士元說得沒錯,老子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頓了頓,又道:「士元,如今你已輔佐公子,不知該如何幫他扭轉乾坤呢?」
劉琦對龐統說道:「還請先生教我。」
龐統道:「百善孝為先,公子但盡孝而已。」
劉琦瞧向賈仁祿,一臉鬱悶,道:「這……」心道:「你說得到鳳雛可安天下,我才死纏爛打。現在求是求來了,不過我看他好像也沒什麼本事,出得主意也高明的有限。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賈仁祿沉吟片刻,恍然有悟,一豎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比我的主意要高明得多。」
龐統道:「哦,先生也給公子出過主意?」
劉琦道:「對的,軍師曾言道,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勸我出外避禍。」心道:「這樣的主意才叫主意,勸我盡孝,不等於是讓我坐以待斃麼,這算什麼主意啊!」
龐統微微一笑,道:「看來我是班門弄斧了,這個主意很不錯的。」
賈仁祿道:「還是不及鳳雛先生高明。舜帝是與堯並稱的聖主,他年輕時遭遇甚為不幸,父親瞽叟,是個盲人,母親很早去世。瞽叟續娶,繼母生弟名象。舜生活在『父頑、母囂、象傲』的家境之中,父親心術不正,繼母兩面三刀,弟弟桀傲不馴,幾個人串通一氣,必欲置舜於死地而後快。然而舜對父母不失子道,十分孝順,與弟弟十分友善,多年如一日,沒有絲毫懈怠。舜在家裡人要加害於他的時候,及時逃避。稍有好轉,馬上回到他們身邊,盡可能給予幫助。」
「因為舜能對虐待、迫害他的父母堅守孝道,故他在青年時代即為人稱揚。受到了堯的賞識,妻以二女,並委以重任,舜將各形各色的任務都完成的十分出色,堯便大加封賞。舜得了封賞,他的家人啥也沒有,難免眼熱,於是乎一個殺人計劃便在暗中展開。瞽叟讓舜去修倉房屋頂,等舜爬將上去的時候,他和象卻抽掉了梯子,縱火燒倉,欲將他烤成鹵豬。舜情急智生,將兩隻斗笠當成羽翼,從房上跳了下來,倖免於難。其後瞽叟又讓舜去挖井,舜掘得很深的時候,瞽叟和象卻在上面填土,欲將舜活埋。好在舜早知他的父親和弟弟不是什麼好鳥,事先有了防備,預先挖了一條逃生用的地道。當下便從地道中鑽出,在外面躲了一段時間。二人以為舜已死翹翹了,大喜若狂,便衝到舜的家裡,將他的財產二一添作五,兩分均分了。像言道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主意是他想出來的,便多分到了一把琴和舜的兩個老婆。」
「這日正當像在舜的房間裡興高采烈地彈著琴泡著妞,舜卻突然從暗處竄將出來。像見到舜時大吃一驚,心中老大不高興。但正主來了,卻也沒話可說,只得言道他十分思念舜,說完之後便氣極敗壞的將吞沒的東西又給吐了出來,悶悶不樂的滾回自己的破屋裡去了。舜回家之後依然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堯經過這番測試之後,終於知道舜是一個人才,便任之與國政,最終禪位於他。倘若當初舜同自己兄弟父母大打出手的話,照道理來說也是無可厚非,不過他便做不成國君了,歷史上也就沒有鳥生魚湯這碗大大的好湯了。」
徐氏雖也知道舜帝之事,但還是喜歡聽他侃侃而談,正聽得眉飛色舞,忽到聽到「鳥生魚湯」這四個字,不明所以,蹙起眉頭,問道:「鳥生魚湯是什麼湯啊?」
賈仁祿尷尬地道:「咳,咳,鄉下人不知道什麼叫堯舜禹湯,含糊不輕的給念成了鳥生魚湯,我一時說順嘴了,就給噴出來了。」
徐氏笑靨如花,道:「你呀,真沒學問。」
劉琦聽完了賈仁祿的長篇大論,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鄭重其事的對著龐統拜了一拜,道:「我不知先生深意,竟懷疑先生學識,還請先生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