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端詳了徐氏片刻,長揖到地,道:「孫太守驍勇果敢,頗有伯符之風。在下在河北之時,便聽聞他的大名,十分仰慕。沒想他年紀輕輕卻不幸被歹人所害,十分痛悼,特來祭拜。」
徐氏見到張遼之後,便覺色誘戴員之事難成,不禁愣在當場,呆若木雞,過了片刻,方回過神來,道:「今日媯督將在府內宴客,還請兩位先去,遲了他會生氣的。」
戴員道:「這個媯覽也是,人家剛死了丈夫,他卻開什麼酒宴,這不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麼。」
徐氏眼圈一紅,淚珠撲簌簌的掉了下來。戴員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色心大動,便欲取出錦帕為她拭淚,好趁機吃吃豆腐。側頭瞥了一眼張遼,心裡咯噔一下,只覺有大盆冷水當頭澆下,將他心中的慾火一下子給澆熄了。老臉一紅,咳嗽兩聲,道:「夫人領我們去吧,我說說他。」
徐氏心裡猶豫不決,六神無主,呆呆在站在那裡,良久不動。
戴員問道:「夫人,你怎麼了?」
徐氏回過神來,道:「沒……沒什麼,我這便領你們去。」說完便轉過身來,領著二人前往自己的小屋之中。
一路之上,她一直擔心孫河不是張遼的對手,心中好似有無數的芒刺在攢刺,心道:「早知如此,就不忙將仁祿給關起來了,有他在說不定在還關鍵時候能幫得上忙,現在可倒好,就只有伯海一人,也不知能不能成事。相公你在天有靈,一定要幫幫我……」心中求著那個險些被戴上特大綠帽往赴西方極樂世界一遊的孫翊,腳下走得越來越慢,好似烏龜在爬。
張遼、戴員見她越走越慢,互視一眼,微微一笑,放慢腳步,跟在她的後面,也不說話。
徐氏的小屋離大門不是很遠,既使走得再慢,也總有到的一刻。過不多久,徐氏便陪著二人來到了自己的屋中,打開暗門。戴員微微一笑,道:「媯覽還真會選地方,這樣的所在便是做些什麼事,也不會讓人查覺的,夫人,你說是不是啊?」
徐氏羞得滿臉通紅,難以啟齒,扭過頭去,不再理他。戴員道:「夫人帶我們進去吧。」
徐氏心道:「伯海,對手太強,你可無論如何也不要出來。」定了定神,走進密室。張遼、戴員隨即跟了進去。
戴員四下一看,長眉一軒,問道:「媯覽呢?」
徐氏原本早已想好了應答之詞,可此時心慌意亂,喉頭哽住,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戴員目視張遼,張遼環顧四周,微微一笑。四下巡查一番,看似很不經意的來到孫河藏身的幕布之前,上下打量一番。錚地一聲,拔劍出鞘,倏地向幕布刺去,只聽得幕內啊的一聲慘呼,一大股鮮血激射而出,登時將雪白的幕布染得鮮紅。
砰地一聲,孫河的屍身倒了下來,固定帷幕的細繩被大力拉斷,帷幕飄然落下,蓋在了那具冰冷屍身上。
張遼微微冷笑,反轉手腕,挺劍指住了徐氏的咽喉。徐氏嚇得花容失色,臉如死灰,顫聲道:「你……你……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戴員走到了孫河屍身面前,在屍身上踢了兩腳,道:「這就是夫人的待客之道?」
徐氏心道:「他們好像事先得到消息了,這怎麼可能。如今我落到了他們的手裡,一定會受盡屈辱,看來也只有咬舌自盡了……」說道:「既然被你們發現的,我也無話可說。我只恨老天瞎了眼了,居然讓你這種小人得勢!」
戴員聞言大怒,搶上前來,右掌一揚,啪地一聲,清脆之極的在她的左頰上打了一記耳光,粉嫩的臉頰登時高高腫起。
徐氏橫眉立目,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戴員側頭閃過,反過手來,便欲往她的右頰上擊去。
張遼左手倏地揮出,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此間大事未了,郡丞還是先隨我到外間去主持大局。」
戴員當然不敢得罪張遼,心中暗叫可惜,心道:「有張遼在,這徐氏看來是得不到了,只有等他走後,再慢慢想辦法了。」皺起眉頭,道:「萬一這賤婦跑了怎麼辦?」
張遼道:「郡丞先出去指揮大軍掃清徐氏餘黨,這裡我自會處理。」
戴員看著他那好似醋缽般大小的拳頭,心中一寒,忙道:「如此甚好。」說完不敢再看徐氏,轉身而出。
張遼還劍如鞘,取出捆繩索來,道:「得罪。」將徐氏綁了個結結實實,又道:「夫人忠貞不二且智謀過人,張某十分的佩服。夫人請放心,有我在戴員不敢亂來的。」
徐氏道:「謝謝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將軍是如何會到宛陵來的?」
張遼道:「和夫人說了也不打緊,主公早有心征討江東,命我領兵坐鎮壽春,以窺動靜。盛憲死後,其子盛匡投奔主公,主公便差他和我一同鎮守壽春。我們早就得知媯覽、戴員二人欲刺殺孫翊,此次聽聞孫權攻打黃祖,知悉他們一定會趁機下手,便即前來相助。」
徐氏道:「那將軍又是如何得知我欲對戴員不利的呢?」
張遼道:「晚間,我們收到一張絹條,不過沒有看到送信之人。信上言道你會在席間埋伏殺手暗害戴郡丞。我們剛收到這消息,正不知送信之人是敵是友,有何目的之時,你便遣人來邀請戴員赴宴。我雖不知送信之人意欲何為,但總知是宴無好宴,便護衛戴員前來。」
徐氏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相公已死,你們奪取宛陵的目的也達到了。相公的家眷是無罪的,還請將軍一力保全。若是將軍能答應這件事,便是要我做牛做馬也是在所不辭。」說完便欲施色誘術,可是她全身被綁了個結實,連扭動一下身子也是十分的困難,這色誘術便也施展不出來了。
張遼道:「夫人放心,主公軍紀嚴明,絕不會如此胡來。如今戴員已同意奉盛匡為主,便要聽我們的號令,少時我便會令他將強佔去的家眷財物全數奉還。」
徐氏道:「多謝將軍了。」
張遼道:「不敢當。夫人先委屈一下,待府中大事底定,我便會來放了夫人。」
徐氏心想這和剛才她綁賈仁祿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過受害者變成自己罷了。不禁一臉鬱悶,垂首不語,深悔當初使詭計陷害賈仁祿,將他綁成粽子,現在連一個幫忙的都沒有。這或許就是算人者還被人算,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了。
張遼微微一笑,轉身而出,關上了暗門,走到外間,指揮早已埋伏在左近的城中守軍,攻擊太守府了。
徐氏呆在密室之中,看著邊上的孫河屍身,怔怔出神,淚珠滾滾而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地石門開啟,外間閃進一個人來,拎起她便向外走去。徐氏大為驚憶,悄聲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噓,這裡不是說話的所在。」
徐氏側過頭去看著那人,只見他外表頗為英俊,一臉正氣,不像是歹人,稍感放心。不再多說什麼,任由他拎著自己在房頂上上竄下跳。過不多時,那人便帶著她來到了囚禁賈仁祿的屋子。徐氏更加的吃驚,心道:「這人到底是誰,怎麼會帶我來這。」
正胡思亂想間,那人已提著她來到了密室之內,狠狠地擲在了地上,痛得她大聲驚叫。賈仁祿定盯一看,見是趙雲將徐氏給拎了過來,心下大樂,道:「哈哈,死小妮子,沒想到你也有今天!」頓了頓,又道:「子龍,你怎麼動手了,萬一被孫河那傢伙發現了可就遭了。」
徐氏白了他一眼,嗔道:「伯海已經死了……」
賈仁祿大為驚詫,目視趙雲,道:「什麼,你將孫河給殺了?」
趙雲道:「不是我,是張文遠,戴員領著他進來的。此人武藝十分了得,似在公明之上。我與他旗鼓相當,既便能勝,也要數百合之後。如今你那套混水摸魚的詭計怕是不行了,趁現在府中大亂,我護送軍師逃出去,至於如何出城,再從長計議。」
徐氏瞪了賈仁祿一眼,嗔道:「原來都是你在搗鬼!」
賈仁祿尷尬地道:「嘿嘿,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們彼此彼此,現在又都被綁成粽子,同病相憐,你也別怪我,我也不去怪你了。」
徐氏道:「怪不得你不想逃出去,原來是有這麼厲害的一幫手。」
賈仁祿道:「我原本也沒有什麼非分的要求,只要你放我出城,我便會盡心盡力幫你。可你動不動就使美人計,叫我怎麼信任你呢?現在這樣可以說是你自找的。」
徐氏悠悠地歎了口氣,道:「對不起,當時是我錯了。現在你有子龍相助,定有辦法。你再助我奪回府邸,將戴員殺了,我一定親自送你出城。你若喜歡,我也可跟你……」
賈仁祿忙道:「打住,打住。你都被綁成這樣的,還在施美人計,老子不會再信你了。」
趙雲點頭道:「對的,這個女子忒也奸滑,她說的話不可信。再者此間是張文遠坐鎮,豈能輕易取勝,還是先撤出府中再處區處。」說完便走上前去,解開綁在他身上的繩索。
賈仁祿站起身來,揉了揉手腕,道:「張文遠怎麼會跑來的,看來宛陵真是有夠亂的。」
徐氏道:「張遼同盛憲之子盛匡共同鎮守壽春,得知了媯覽、戴員等人謀逆的消息,星夜兼程趕來相助。」
賈仁祿道:「得,各路神鬼畢集。連盛憲之子都冒了出來。這戴員原本就是盛憲的門客,這盛匡也算是他的主人了,如今宛陵城應當以他為主了吧。」
徐氏點了點頭,道:「對的。」
賈仁祿在密室之中走了兩圈,道:「這坐鎮之人是張遼都好辦了,他可是我的知交好友,就差拜把子,看來老子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趙雲道:「軍師是打算去見見張遼?」
賈仁祿點頭道:「正是。」
趙雲略一沉吟,點頭道:「張遼既是軍師好友,必會網開一面,放我們出城,軍師之計甚善,我這就護衛軍師前去。」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文遠會如何對我還很難說,你最好不要露面。」
趙雲點了點頭,道:「我聽軍師的,不露面便是。」
賈仁祿側過頭去,望向徐氏,道:「先委屈夫人在這裡趴一會,我和張遼談完之後,便來放了你,哈哈。」
徐氏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是個弱女子,又不會武功,想逃也逃不遠的。」
賈仁祿道:「看你綁成這樣是怪讓人心疼的,好吧,帶上你了。」
趙雲道:「軍師這女子詭計多端,不能請易放了,還請軍師三思。」
賈仁祿望向徐氏,見她的目光之中滿是祈憐之意,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算了,就這樣吧,子龍鬆綁。」
趙雲猶豫了片刻,一咬牙,來到徐氏面前,解開了她身上的綁縛。
徐氏站起身來,望向賈仁祿,目光裡滿是內容,只可惜賈仁祿這個大白癡讀不懂。徐氏活動活動手腕,道:「我領你去見張遼吧。」
賈仁祿點了點頭,趙雲斜了徐氏一眼,打開暗門,閃身出屋,飛身上了房頂。徐氏看著趙雲那迅捷無倫的身手,歎了口氣,領著賈仁祿走出屋去,道:「他是誰?我們江東的武將,除了太史慈,沒有一個有這麼好的身手。」
賈仁祿道:「他姓趙名雲字子龍,常山人士,使君手下大將。」
徐氏道:「使君手下能人真多,怪不得會暴興的如此之迅速。」
賈仁祿道:「江東武將雖然不多,但多儒將,光一個周郎天下間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敵得住。」
徐氏點頭道:「嗯,公謹是很厲害,江東人士都呼之為周郎。呵呵,你和他比哪個更厲害些?」
賈仁祿道:「我只會搞七搞八,對付一些垃圾勉強還能應付,連你都鬥不過,哪裡是他的對手。」
徐氏白了他一眼,道:「我已經向你磕頭賠罪了,你還在生氣,難不成要我在你面前自盡?」
賈仁祿忙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
二人如此談談說說,不知不覺便行出了數十丈,正行走間,忽聽見方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跟著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四條大漢搶上前來,分佔四角,各挺兵器,將二人制住。
徐氏嚇的躲到了賈仁祿的身後,賈仁祿忙道:「我是張文遠的知交故友,相煩幾位老哥,去通報文遠一聲,就說他在許都之時的好友賈福有事要見他。」
一位青年大漢喝道:「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府裡亂走,定是奸細,先綁了再說。」四條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點了點頭,搶了上來,將二人綁了個結結實實。
賈仁祿心道:「得,又被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