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眾人屏息以待的一日終於來臨,在當天陸芸芸遇見段路的沙灘上,左長青、左長春、趙婉柔、趙雅妍、黎書俠和寒竹一字排開,當中最緊張也最期盼的莫過於陸芸芸,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接近,所有人的心也緊懸在半空中。
「書俠,你們說的那位留離副艦長,怎麼還沒看到?」左常青壓低聲音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說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出現,我們再等看看吧!」
下午一點五十九分,熾熱的豔陽在眾人頭頂,每個人的汗水都如雨下,卻沒人在意這點酷熱,秒針一到兩點鐘位置,在眼前汗水蒸發的些許朦朧視線中,一幕怪異的景象出現。
空無一物的沙灘上,毫無先兆的冒現一個人形。
「段路!」陸芸芸最先大叫,她激動的說:「我就知道……這不是幻覺……是真的……你真的回來了……你沒有騙我……」
但是段路仍然像她上一次在這裏遇見的狀況一樣,明明人在伸手可及之處,真想要接觸他,他卻如空氣般沒有形體,也聽不見他想表達的隻字片語。
「留離副艦長怎麼還沒來?再等下去,我怕段路又要消失了!」寒竹擔憂的說。
正當所有人看著段路束手無策時,一道刺眼白光從旁邊射向段路所在之處,瞬間周遭的空間起了一片漣漪,段路就如跨出一片水幕般從那面漣漪急縱而出。
「芸芸!」這回,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段路!」陸芸芸迫不急待撲進段路懷裏,纖弱的胳臂緊緊抱住眼前人健壯的軀體,十根纖指也幾乎陷入他的肌肉。
「別哭,我回來了,我就知道妳很聰明,了解我要告訴妳的意思。」段路柔聲在她耳邊安慰。
「你這個……爛人……每次都想丟下我……每次都這樣……」陸芸芸埋在他胸前,泣不成聲的發洩積壓已久的哀怨和怒氣。
「段兄,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黎書俠露出欣慰的笑容,正要走向前去恭喜段路,突然臉色一變,喝道:「段兄危險!」
段路在黎書俠提醒他的同時也已感到威脅,急忙攬著陸芸芸往旁邊滾開,但手臂上卻仍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出現在段路身後的,竟是陰魂不散的死神,他咬牙切齒、雙目怒視著在海灘上的一干人。
「嘿嘿嘿……總算回來了!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低等生物!看我如何清理你們!」死神說著,轉頭看向離他最近的段路和陸芸芸。
「看招!」黎書俠眼見情況危急,立刻發動閃電攻勢。他知道要打敗死神的機會微乎其微,目的只在掩護段路帶著陸芸芸先脫離險境,因此一出手便用了十成的威力。
不料死神似乎積壓了滿腹怒氣,也是使出重招。兩人正面相接,黎書俠自然吃了大虧,只見他如斷線風箏般往後摔了回去,而死神意在致人於死,因此立刻又踏向前去。
寒竹見狀急忙往前搶救,但死神大手一揮,寒竹也被驚人的力量擊中,飛出幾公尺跌在沙灘上。
「哼!別急!我先幹掉妳的男人!再來好好幹妳!」死神目露兇光盯住寒竹,說話的瞬間已移到黎書俠面前,提腳欲往他的心臟踩下,眼看黎書俠就要肋骨碎裂、心脾爆破而死,但死神這一腳卻停在一半,只見他臉上慢慢露出驚疑的神色。
「去!」空蕩蕩的天空響起一聲怒喝,死神突然自個兒翻了一個跟斗,摔倒在地。
「誰!誰不想活了!出來!」他翻身躍起,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齜牙咧嘴四處張望。
「哼!」在他後方出現一團柔和的光芒,慢慢幻化出一位玉樹臨風的男子。
「留離副艦長!」見救星來到,寒竹幾乎忘記身上的疼痛。
「你們都讓開,我來教訓這個自大狂妄的畜牲!」留離光子似乎對死神的行徑十分憤怒,否則一向溫文慈悲的他,是不會說出那麼重的話。
「哈哈哈……教訓我?我看你是活膩了!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地球上最高等的人!是統治你們這些愚蠢傢伙的神!有誰能和我抗衡呢?你等著受死吧!」死神說話的同時,全身已蓄滿力量,突然一腿踢起巨大的沙暴,想趁留離光子不備發動最歹毒的殺招。
留離光子露出厭惡的眼神,他連衣角都沒動到,死神竟然就像被田徑選手擲出的鐵餅般,慘叫一聲直飛往數百公尺外,摔在海面上炸開一朵水花。死神心知這次遇上了剋星,正想趁機水遁逃走,不料那股力量就像在擺布玩具般,又將他硬生生揪回了沙灘上。
死神全身濕淋淋撲倒在留離光子面前,眼神露出前所未見的恐懼:「您……到底是誰……」
「你不需知道,我只是來提醒你,你不僅不是什麼神,而且連當人的資格都沒有!」留離光子冷冷的說。
「別……別傷害我……我知道我錯了……您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只求您饒我一條生路……」死神搖尾乞憐,留離光子閉上眼搖搖頭,嘆了聲氣,樣子好似完全沒有防備。死神的嘴角露出一抹陰笑,手掌疾翻,瞬間,一把利刃已刺入留離光子的腹部。
「副艦長!」黎書俠和寒竹目睹這快到來不及眨眼的變化,不禁同時發出驚呼。
「你……這卑鄙的……畜牲……」留離光子臉部表情扭曲,狀似極為痛苦。
「哈哈哈……任你是大羅神仙,來到我的王國,就別想和我作對!嘗到死亡的滋味了吧?告訴你,這把刀是用充滿放射毒物的金屬淬鍊而成,一跟血液結合,幾秒後就會要你的命!」
「可惡!」黎書俠咬著牙,憤怒奔向死神,但留離光子伸出一隻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的來勢擋住。
而插入他腹中的那把刀,竟慢慢被吸入他體內,死神想將刀拉出,刀卻如同生根般牢固,一吋一吋納入留離光子的腹部,最後死神只得急忙鬆開刀柄,直到刀柄也完全消失了,他才不敢置信的抬起頭。
「唉!我真的很想給你一次機會,但你令我太失望了!你真是我所見過最卑劣的傢伙。」留離光子嘆道,他輕輕舉起一手,死神立刻張大嘴、雙目暴凸,神情好像吸不到空氣般痛苦難受。接著,整個人緩緩升起,一直到腳尖離開了地面而直挺挺的抖動。就在他看起來瀕臨窒息,留離光子才放下他的手,死神呻吟一聲,宛若死狗般從半空中落下,全身力量早已消失殆盡。但他一緩過氣,片刻也沒浪費,立刻惶恐的朝留離光子跪下。
「別……別殺我……這次我真的知錯了,我有眼不識神仙……下次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留離副艦長,像這種卑劣無恥、又陰險狠毒的小人,留下來只是禍害!還是除掉他吧!」黎書俠憤怒的說。
「不!不要殺我!……我知道我卑鄙!無恥!壞事做盡!不是人!是畜牲!連畜牲都不如!就算死一千次都無法抵消罪孽,所以求求你們手下留情……我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做善事來彌補!」
「我不會殺你,奪去他人生命的事我不會做,即使是像你這種人渣。」留離光子說。
「謝謝您……謝謝神仙大恩大德,我一定會改過向善!謝謝神仙大人……」死神一副悔過自新、痛哭流涕的樣子,在場眾人均覺得無比噁心。
「哼!但是你若想這樣就逍遙法外,也未免太天真!」留離光子又說。
「我知道……只要饒我一命!要怎樣處罰我都行!」其實死神的心態是能活下來最重要,以後再找機會報仇,要眼前這些人嘗盡痛苦而死,才能抵消他今天所受的屈辱。
「好!要怎麼處罰都可以,這是你自己說的!」留離光子微微一笑,一道光芒立刻從天而下,照在死神跪的地方。死神一開始還愣愣仰望那道由天而降的光芒,接著他的身體竟快速起了變化,先是全身長出濃密的毛、臉部皮膚皺起,漸漸成了猿猴,而後又繼續如影片快速播映,長出了鰭、尾、鰓,幾秒功夫竟又化為一尾活生生的魚類,但這種驚人的變化還未結束,而且速度愈來愈快,已經到了讓人眼花撩亂的地步!
最後倏然停止時,原地只有一條不知名的軟體動物,留離光子這才俯身捏起牠,將牠放在掌心上。
「萬物皆平等,你既然作為人類只會危害這個星球,那我就讓你成為另一種生命,或許還對這裏有貢獻吧!」他走向海邊,小心翼翼的將那條軟體動物放進波浪中,看著牠游入大海。
留離光子回到眾人聚集的沙灘處,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疑問和驚奇。
左常青代表發問:「您剛才是施了什麼法術?怎麼……他一下子就變成了蟲?」
留離光子哈哈一笑:「正確點說,那是一條海蛞蝓。而我也不是施什麼法術,只是向蘇敏巴丹的總部傳達了請求,請他們使用基因重組槍讓他變成一條無害的海蟲。不過你們放心,我們並不是想扮演審判人類的神佛或上帝,只是這個人所帶給各位的危害,追溯起來也和當年我們無意墜艦於此脫不了干係,所以才會出手代替各位處置了他。」
「我們謝謝您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多心呢?」左常春道。
留離光子一雙慧眸轉向段路,他和陸芸芸兩人自從相逢就沒再離開過彼此,兩人緊緊黏在一起細訴心事,彷彿將旁人都當成是空氣一般。
「段兄。」留離光子出聲叫喚,他半開玩笑的說:「兩位來日方長呢!能不能借點時間讓我問個不解的問題?」
陶醉在忘我境界的陸芸芸,聞言才緊張的應了一聲,紅著臉趕忙躲到一邊。
段路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留離副艦長,有問題請儘管問。」
「我很好奇你怎麼計算出時間皺褶複雜的定律,而能夠通知我們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救你出來。」
「其實不是我算出來的。」
「不是你?那還有誰?難道是死神不成?」黎書俠訝異問道。
「當然也不是,我被吸入時間皺褶,那裏的世界詭異到無法形容,很可能你之前還在二十世紀,移動了一步就來到中古世紀或是二千年後的未來。當然,如果運氣好,也可能在同一年代間停留得久一些,反正那裏的一切都無規律或常理可循就是了。不過我想我應該算是幾億年來運氣最好的一個人吧!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一位堪稱最聰明而偉大的人類。」
「究竟遇見誰啊?拜託你再別賣關子,好嗎?」黎書俠已經沉不住氣。
但段路卻還不馬上公布答案:「那位先生,你們絕對聽過。其實他對時間的認知遠超過當年他所發表的一切,只因為怕被野心家挾持利用,很多研究成果他都不敢發表。後來他發現了時間皺褶這種奇異的現象,就一頭栽入鑽研至今,甚至為了解開這種原理,還親自進到裏面再也不回原來的世界。」
「人類史上,在這領域最有成就的科學家,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一位,只不過這個人應該早就作古了吧?」左常青道。
「那倒不見得,他擔心自己的研究成果會被野心家所利用,故意用詐死騙過世人,其實他計算出了時間接面在某次的火山劇烈爆發所產生的能量可能會衝擊出缺口,就這樣他從那缺口進到時間皺褶裏,在時間皺褶裏可以利用時間的矛盾關係得到永生,所以他一直活到了現在。」
「這麼說,那位先生果真是亞伯特……」
「等等!亞伯特……你是說你遇見的人是愛因斯坦不成?」黎書俠的手一陣亂揮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臉上的表情比見鬼還誇張。
「是他沒錯,要不是有他這種天才幫忙,你們想我怎麼可能出得來?」
「天啊!他……他究竟怎麼幫你的?」黎書俠驚訝到連說話都不免大舌頭。
「他待在時間皺褶裏的時間,用我們概念來算已經幾十年,對其中的原理已研究通徹。他說時間皺褶無時無刻不在擴大和成長,就像叢林裏的落葉不停的堆疊,但根據他發現的定律計算,它與外界隔閡特別薄弱的點也會隨機顯現,這個點他稱作光隙。」
「如果剛好在光隙上,在時間皺褶裏的人就可以和正常世界的人彼此互見,不過算得出光隙還不是重點,重點在如何於正確時間到達光隙,因為時間皺褶裏的時間是層層堆積和重疊,那裏的一小步就可能跨越好幾個世紀,所以有個重點是不能少的,那就是你想去的地方正確的經緯度,這樣他才能算出光隙出現在那個精確位置的時間,再利用時間皺褶裏時間互相推擠的複雜規律,把人準時送到那裏。」
「你怎麼會知道這裏精確的經緯度?」左常青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們要出發去找天鎖的前一天,我和芸芸來這裏散步,無意中用了電子定位器測量了這裏的經緯,不知不覺就記了下來。」段路說的正是和陸芸芸分別的前一天,兩人在這片沙灘談情說笑,那時他拿出電子定位器發誓的事。
在旁安靜聽著的陸芸芸不禁一陣感動,沒想到段路真把那天他們半開玩笑的話看得如此認真,連時間地點都記得一清二楚,也幸虧如此,他才能走得出這個複雜詭異的時間皺褶。
「這次我可以逢兇化吉,除了靠芸芸適時來這裏散心外,最要感謝的就是黎先生和寒竹小姐,你們為段某做的一切,我一輩子都會感念在心的。」段路真摯的說。
「你別這麼說,你也是為了救我才涉入險境,差點就回不來了,要是真的如此,恐怕我一輩子都無法向芸芸交待,所以我和書俠才要謝謝你呢!」寒竹微笑道。
「是啊,你不曉得芸芸姐這些日子多難過,連我看了都心疼呢!段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補償她才行,不能再像上次一樣欺負她,知道嗎?」趙雅妍不甘安靜的跳出來插嘴。
「我?我幾時欺負過……」段路還傻傻的邊想邊問,但立刻就從趙雅妍滿是笑意的眼睛中領悟,原來她指的是那一次他和陸芸芸在房間裏混戰,被她在外面聽到的糗事。
陸芸芸也早就聽得出趙雅妍的話中之意,當場又羞又急,整張臉霎時火熱起來。
「芸芸姐,妳臉好紅喔!我說了什麼話,讓妳緊張了嗎?」趙雅妍故意側臉盯著陸芸芸問。
「哪……哪有啊!妳再亂說,我就要修理妳!」陸芸芸頓腳叫道。
「啊!」趙雅妍誇張的摀住口,一臉無辜驚慌的說:「我揭露人家的姦情,這下要被滅口了!」
「妳還亂說!」陸芸芸美目怒睜,伸手去捉趙雅妍,趙雅妍早就有了準備,伸伸舌頭,拔腿跑到段路身後躲起來,嘴裏卻哇啦哇啦的說個沒停。
「救命啊!段大哥,我只是無意間聽到的!絕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親熱,叫芸芸姐饒了我吧!」
「段路!幫我捉住她!」陸芸芸顧不得淑女形象,不但自己氣急敗壞想追到趙雅妍讓她閉嘴,同時也叫段路幫忙。
「遵命!」段路長臂往後一繞,趙雅妍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攔腰抱住,任憑她兩腿亂踢、哇哇的求饒,還是無濟於事。
「看我怎麼教訓妳!」眼看陸芸芸張著十指走向她,趙雅妍這會兒真的害怕起來。
「芸芸姐……妳怎麼對我都行,但不可以那麼卑鄙,哈我癢喔……」她發抖求饒的樣子,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來。
「快救我啊!姑姑!」她一雙大眼裝得可憐兮兮,轉向趙婉柔求救。
趙婉柔卻搖著頭笑道:「我可救不了妳,妳就忍耐一下吧!芸芸和妳交情那麼好,應該只是隨便教訓妳一下而已。」
「別這樣啊……」趙雅妍絕望的慘叫一聲。
「臭小妍!妳覺悟吧!」陸芸芸走到剩一步的距離,突然跳向前,狂搔趙雅妍的腰側、腋下和肚子,趙雅妍立刻從慘叫變成咯咯狂笑,在段路懷裏活像條魚般扭動掙扎。
「哈哈……別這……樣……哈哈哈……饒了我啦……哈哈……我快……死了……哈哈……」趙雅妍連氣都快喘不過,但陸芸芸卻毫不歇手,到後來她笑到眼淚都飆出來,幾乎能求饒的話都說盡了,還改用威脅的:「妳再……欺負我……哈……我……我就……哈哈……要當段……段大哥……的小情婦……哈哈……跟妳搶老公……哈哈……」
陸芸芸卻不被她的話嚇到,反而更激烈的在她身上亂抓癢:「來啊!我早就想這樣了,妳當他的小情婦正合我意,這樣我就能每天欺負妳!」
「哈哈……救……救命啊……哈哈哈……」
沙灘上可愛的鬧劇讓大家忘卻了先前的緊張。在眾人輕鬆愉悅的笑聲中,黎書俠回頭卻不見寒竹,連留離光子竟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神醫,你知道寒竹去哪兒嗎?」他悄悄拉拉左常青,低聲問道。
「沒有啊,她剛才不是在你身邊的嗎?」左長青回頭愣愣的說。
「是啊……但是我一沒注意,她就不見了。」黎書俠四處張望,這片沙灘沒什麼掩蔽,方圓幾百公尺一眼都能看盡,寒竹沒理由不說一聲就離開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才是。
「各位,有誰看見寒竹嗎?」左常青也感到事情不對勁,提高音量問在場的人。
所有人這才從陸芸芸和趙雅妍的鬧劇中轉回注意力,不過每個人都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是怎麼回事?對了,怎麼也沒看到留離副艦長,難道他回去了嗎?」段路將笑到已經虛脫的趙雅妍放下,關切的問道,趙雅妍還哭喪著臉在咒罵段路和陸芸芸,卻已沒人有空理會她。
「不知道,但他回去應該會說一聲吧?」
「會不會他們兩人一起去什麼地方?寒竹小姐沒和你提過什麼嗎?」趙婉柔說。
「沒有,寒竹沒說。」黎書俠沉吟道,一種不安的感覺升上他的心頭,寒竹和他形影不離,從沒有過不告而別的情況發生,這還是頭一回。
就這樣,一夥人從白天尋到傍晚,足足有四個鐘頭,最遠還走到離他們原來所在之處方圓四、五公里處,也派人回農莊去看,就是不見寒竹芳蹤,黎書俠的心情簡直如熱鍋上的螞蟻,但他也不好意思讓這麼多人漫無目標陪他找下去,只好要他們先回農莊,自己繼續在海邊等待,他想寒竹如果回來,若非回到這裏,就是會回到農莊。
「黎大哥,我們陪你等吧!」陸芸芸說。
「不,你們先回去,萬一寒竹直接回古月莊,你們立刻來這裏通知我。」黎書俠堅持道。
「好吧!你放心,寒竹小姐應該只是去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的。」段路伸手拍拍黎書俠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謝謝。」為了不讓他們擔心,黎書俠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的微笑回答。事實上,與其說是擔心,倒不如說是某種說不出的不安成份居多。
雖然黎書俠不願意對自己承認此刻的心情,因為很明顯寒竹是趁眾人不注意時悄悄離去,而且留離光子也不告而別,想必兩人是一起走的,但有什麼事非要瞞著他才能進行?黎書俠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也有些悶氣,因為寒竹和他向來如膠似漆,從沒這般對待過他。
段路他們全都回去後,黎書俠一個人坐在沙灘上聽著海濤聲,剛剛升起的一輪明月在不平靜的海面灑下一層銀粉,這幅景致有點像他和寒竹住的海邊別墅,也是章嫣嫣長眠之處。
想到寒竹的不告而別,他心裏不免又一陣煩亂,索性將手枕在後腦,躺在沙灘上閉目休息,徐徐的海風吹來,不知不覺竟讓他感到有點睡意。
正當他眼皮半閤時,遠處隱約有沙沙的細微腳步聲,雖然海浪聲幾乎掩蓋了一切,但以他敏銳的聽覺,仍可辨別出有人正朝他走來,他以為必定是寒竹,為了還在生她白天不說一聲就消失的悶氣,黎書俠決定仍然閉著眼裝睡,看看寒竹會怎麼解釋。
腳步聲到他面前停下來,接著將近半分鐘,竟沒有任何動靜,而來者彷彿一直在靜靜注視著他。黎書俠心想難不成這人不是寒竹,正忍不住想睜眼來看,突然有一顆水滴落在他臉上,他坐起來,發現一個熟悉的美麗女人的輪廓,雖然背著月光的緣故,讓那女子的容顏看起來有點模糊,但已足夠讓他完全清醒。
他的聲音幾近哽咽的輕喚一個讓他幾度心碎的名字。
「是妳嗎,嫣嫣?」
佇立在眼前的女子點了一下頭。微微發抖的纖瘦香肩,也透露出此刻她心情的激動。
「真的是妳……嫣嫣。」
兩人面對面站著,在相距不到咫尺的距離,就這樣靜靜的彼此互望。
良久,黎書俠突然捏了自己一下,喃喃自語說:「不是夢……這不是在作夢……」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就在我快要被審判長派來的殺手給玷污前,一位美麗的小姐救了我,她跟我解釋了半天,我才漸漸弄懂事情的來龍去脈,只不過這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我和你一樣迷惑。」
「是真的,我們不是在作夢。她改變了妳的命運,把妳從審判長的魔爪中救了回來!我怎麼沒想到她是去辦這件事!」黎書俠抓起章嫣嫣的纖柔玉手,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溼光,一個他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惡夢,剎那間已煙消雲散,雨過天晴。
「書俠……你說這不是夢,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是不是?」章嫣嫣也仰起臉,顫聲問道。
黎書俠本想回答是,但他的腦海立刻浮現寒竹的倩影。
「小竹呢……」他問,又補充說:「我是說救妳的那個女孩。」
章嫣嫣微笑看著黎書俠道:「我知道她叫寒竹,是你的妻子對吧?」
「是。她告訴妳了?」面對章嫣嫣的歸來,黎書俠雖然充滿喜悅,但一個複雜的習題似乎也開始在心中蘊釀。
「她真美,恭喜你。」章嫣嫣倒是顯得很大方,但她立刻又低下頭輕聲說:「不過,你在我墳前寫的那些字,我也看過了,謝謝你。即使此刻我已死了,但如果還能當你妻子,我也真心覺得幸福。」
「嫣嫣……」黎書俠再也克制不了心中澎湃的情感,將章嫣嫣拉入懷中,遲來的幸福帶著一絲美麗的傷感,填滿兩人胸口,只不過黎書俠的思緒仍然混亂而矛盾。抱著章嫣嫣不久,他又問:「寒竹呢?她救了妳之後,去哪兒了?」
「她……」章嫣嫣剛要回答,一個倩影已悄悄從夜幕中出現。
「我在這裏。」寒竹帶著笑容緩緩走來。
「寒竹……我……」黎書俠在兩個心愛的女子面前,顯得有點不知如何自處,倒是這寒竹和章嫣嫣像是故意要戲弄他一般,四隻美麗眸子直盯著他的臉,讓他更是拙於開口。
「我怎樣啊?說不下去了嗎?大情聖!」寒竹依舊面帶微笑問道,在這種敏感時刻,更讓黎書俠摸不著頭緒和不知所措。
「我……謝謝妳,救了嫣嫣……」黎書俠勉強才擠出一句話。
「哼!謝我幹麼?你以為我是為你做的嗎?」寒竹突然掉頭冷冷的說。
「我……」黎書俠頓時不知如何接話,看著章嫣嫣期待的眼神和寒竹好像生氣的背影,只覺得額頭開始冒汗,第一次感受到愛人多也是件棘手的事。
「小竹,妳是在生氣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沒錯,我在生你的氣。」寒竹冷冰冰的回答。
「可是我……這不是……唉……」黎書俠有苦難言,章嫣嫣和寒竹都是他的最愛,以前陰陽相隔不會有問題,現在章嫣嫣活過來了,雖然他無法否認心中的狂喜,卻又不知如何在兩個女子間求得平衡。
寒竹嘆聲氣,依舊沒轉回頭,柔聲說:「我氣你,怎麼都沒想到求留離副艦長幫忙去救回你心愛的人,連這種事都要我為你操心。」
黎書俠一下子覺得有個東西哽在喉間,許久才勉強擠出話:「可是我已經有了妳……怎麼還能……」
寒竹倏然回頭,纖手一揮,在黎書俠臉上留下一記清脆的耳光,接著又迅速吻住他的唇。
黎書俠只覺得更迷糊了,一直到寒竹鬆開雙唇,她才帶著淚光,幸福微笑著說:「謝謝你,但是在你心中,一直有兩個女人。不!是兩個妻子。你帶給我的幸福和快樂太多太多了,這些年你對嫣嫣的思念,無形中也感染了我,我很想也能和你愛的另一個人認識、生活在一起,一起享受這種只有我才知道的幸福。」
「小竹……妳……」黎書俠沒想到寒竹會說出這番話,感動到無言以對。
「書俠,小竹已經告訴我所有的事……我覺得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章嫣嫣緩緩說,從她稱呼寒竹的方式,顯見這兩位美女彼此間已談了不少話。
「不!除非妳討厭我,或者介意和我同為書俠的妻子,否則別和我討論公不公平!如果是這樣,我寧願跟留離副艦長回去找虹鷹,永遠不再見你們!」寒竹堅決的說。
「不用說了!」黎書俠突然用嚴肅的口氣:「妳們都是我黎書俠的妻子!誰也別想去哪裏,只能跟著我一輩子。」
兩個女人還沒回過神,就被他一邊一個攔腰抱起,在尖叫搥打的幸福嘻鬧中,三個人漸漸隱沒在夜色裏。
明月依舊,滿天星斗閃爍,遙遠宇宙的那頭,有雙溫和慈悲的目光和一對調皮美麗的眼睛,正凝望著發生在地球這一小角落的事。
「副艦長,雖然我很高興看到他們過的幸福美滿,但還是有個疑問,你怎麼肯答應寒姐姐的要求,幫她回到過去救章嫣嫣,這不是違反時間的定律嗎?」發問的是在留離光子身邊的女孩虹鷹。
留離光子微笑道:「能創造快樂,還有什麼比這個重要?時間的問題偶爾違反一下,只要不說應該也沒人知道,我自然會去將後面的斷層修補好,讓它不致於發生事件扭曲。」他停了一下又說:「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福報,是黎書俠和寒竹這兩位朋友,實在太可愛了,如果我不幫他們忙,可能連自己都會覺得遺憾。」
「喔!」虹鷹歪著頭,突然明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詭異兮兮的問:「那你覺得我可愛嗎?」
留離光子沒想到虹鷹突然問他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呆了一下才回答:「妳……也算可愛吧!」
虹鷹不滿叫道:「什麼是『也算可愛吧?』,明明就很可愛!」
「好好好!妳很可愛,非常可愛。」留離光子無奈的敷衍。
虹鷹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所以你也得幫我才成!」
「幫妳?幫什麼?」留離光子疑惑的反問。
「我也想當黎大哥的妻子,反正他都有兩個了,不差我一個吧?」
「啊!」留離光子張著嘴,半晌才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麼啦!你到底答不答應?!」
「哈哈哈……再說吧……再說吧……」留離光子一邊笑著,一邊轉身離去。
「不管不管!你不可以偏心!我也要當黎大哥的妻子啦!臭副艦長……」
虹鷹緊跟著留離光子,一路氣呼呼吵著,兩人的身影離開了觀望台,銀色的門緩緩闔上。
在太空艙外的多情宇宙的億萬繁星,宛如天使眼睛般調皮眨動著,一切似乎也因為有愛而更顯得生氣十足了。
~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