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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43章
第八章 直接示愛

  翌日起來,項少龍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後,又入宮見過小盤,交待了要與管中邪決戰的事後,便到琴府去見琴清。

  琴清正在園內賞雪,見他到來,神情歡喜,但又含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態動人之極。

  兩人並肩在鋪滿積雪的花徑內漫步,雖沒有任何親熱動作,但卻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項少龍淡然道:"下個月呂不韋壽宴時,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勝敗的一刻了。"

  琴清嚇了一跳,嗔道:"你這人哩!怎犯得著和那種人動刀動槍呢?"

  項少龍道:"這個人文武兼資,智勇過人,又緊握都衛兵權,若不把他除去,我們始終沒有安樂日子過。"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來,停步道:"若你敗了……唉!真教人擔心死了。項少龍轉過身來,俯頭細審她有傾國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項少龍不幸戰死,琴太傅會怎樣呢?"

  琴清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不要這麼說好嗎?你還嚇得人家不夠嗎?"

  項少龍堅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輕輕道:"最多拿琴清的命來陪你吧!滿意了嗎?"

  項少龍一震道:"琴太傅!"

  琴清搖頭歎道:"想不到我琴清終忍不住要向一個男人說這種話,但我知道你不會輸的,是嗎?項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不會輸啦!假若沒有信心,就索性認輸好了,他還能奈我什麼何?"

  頓了頓續道:"今天我來,是專程邀請琴太傅到牧場去小住一個月,因為我定要拋開一切,專心練武,為下一個月的決戰作好準備。可是我自問拋不開對你的思念,為免相思之苦,只好來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連耳根都紅透了,垂首大窘道:"項少龍你可知對琴清作出這樣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獻身於你呢?"

  項少龍伸手抓著她蓋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聲道:"當然知道,請恕項某人不懂偽飾,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動人的肉體外,還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會收貨。"

  琴清象徵式地掙了一下,嗔道:"你怎可當人家是一件貨物?"

  項少龍俯頭在她左右臉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麼也好,總之我是要定你了。我們以後都不用再自己騙自己,生命有若過眼雲煙,錯過了的事物永遠都不能回頭,我想通想透後,才來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頷垂得差點碰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你什麼時候回牧場去?"

  項少龍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輕輕道:"先放開人家好嗎?"

  項少龍愕然鬆手。

  琴清一陣風般飄了開去,到離他至少有十步的距離後,才正容施禮道:"明天琴清就在這裡等候項太傅大駕光臨吧!項太傅請了。"

  橫了他千嬌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後,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神魂顛倒地看著她消失在花徑盡處,這才魂魄歸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騎衙署門外,一騎橫裡衝出來,把他截著,原來是羸盈,只見她容包憔悴,顯然昨晚沒有睡好,見到項少龍,劈頭道:"項大人,我要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項少龍向琴清正式示愛,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轉佳,點頭道:"到裡面說吧!"

  羸盈倔強地搖頭道:"不!我們到城外走走!"

  項少龍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後身死,現在自己成了呂不韋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釘,這會否是管中邪透過羸盈來布下的陷阱呢?

  旋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無論羸盈如何糊塗任性,但仍絕不會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

  轉頭正要吩咐荊善等自行到衙署時,烏吉著先一步道:"項爺:請恕我等難以從命,眾夫人曾有嚴令。囑我等寸步不離護衛項爺。"

  項少龍發了一會怔,讓步歎道:"好吧!你們跟在我後面好了。"

  言罷與嬴盈並騎出城。

  馳出城門,立即精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變成一片皚皚白雪,無盡的雪原,寧謚無聲,只見雪光閃耀。

  十八鐵衛策馬踏在二百步許的後方,徐徐而行。有種悄悄戒備的意味項少龍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驚心動魄的誘人身材更豐滿了,可見管中邪對她滋潤有功。

  不過項少龍聯想到的卻是假若天香國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潤後,又會是怎麼一番情景呢?

  當這念頭湧上心田時,項少龍憬然悟到自己對羸盈只是有興趣而沒有愛意。

  羸盈輕輕道:"項少龍!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嗎?只要你肯公開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讓給他,而拒絕比武,誰都不會因此說你是怕了他。"

  項少龍心想這確是個解決的好辦法,由於田獵晚宴的一戰,自己佔了點上風,加上有讓愛作借口,當然沒有人會因此而認為自己是怯戰。但問題卻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勢難兩立的情況。

  就像他和呂不韋,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見他沒有回應,提高了聲音怒道:"你根本不歡喜呂娘蓉,爭來幹嗎?"

  項少龍正欣賞著官道旁樹枝上銀白晶瑩的雪凍,歎了一口氣道:"大小姐對管中邪確是用心良苦,這麼處處為他籌謀著想。"

  嬴盈聽出他諷刺之意,氣道:"我難道不為你著想嗎?這半年來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卻每天苦練劍法,每天都在等待與你決定勝負的一日,你還妄想可穩勝他嗎?"

  項少龍不以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誰方勝出呢?"

  嬴盈氣得俏臉轉白,惱道:"我希望你兩個都死了就最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請回城吧!再不用多費唇舌了。"

  嬴盈勒停駿馬,鐵青著俏臉,怒瞪了他好一會後,反軟化下來,淒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兩意,難怪你這樣對我。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好嗎?"

  項少龍肅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點,看清楚眼前殘酷無情的現實,那並非只是個人意氣之爭,而是牽涉到大秦整個權力的鬥爭,外人與本土兩股勢力的傾軋較量,敗的一方將會是抄家株族的命運。對管中邪來說,你只是他其中一隻棋子,而你卻仍是只懂得怨你兩位兄長管束你的自由。但你有否為他們對你的安危擔憂設想過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別人來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頓了一頓傲然道:"生死勝敗,還要在比武場上見個真章,呂不韋和管中邪想殺我,並非始於今天。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夢想世界裡。但現實卻是事與願違,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爺保佑呂不韋奪權成功,不過那卻代表你的兩個兄長不得好死。若呂不韋失敗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無幸理。這就是現實,連政儲君都不能改變分毫,而形成現在這種形勢的罪魁禍首,正是呂不韋,管中邪和莫傲則是幫兇。莫傲死了,今次該輪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嗎?"

  再不理她,掉頭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項少龍的心神早轉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准對她無禮,心中有若燒起了熊熊爐火,恨不得時間可走快一點。

  到了衙署,滕翼低聲道:"圖先著你申時到老地方見他。"

  項少龍喜道:"我正想找他哩!"

  坐下後,滕翼道:"寒冬一過,蒙驁便會對韓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韓闖要慘了。"

  項少龍無奈道:"這事誰也沒有辦法,若勢弱的是我們這方,攻來的就是韓人的大軍了。不過一天未建成'鄭國渠',我們恐仍未有能力大舉東侵。這幾年頂多再在東方三晉之地增設一、兩個郡縣,到真正東伐時,我們早溜到遠方去,眼不見為淨。"

  滕翼道:"我知三弟對戰爭沒有一點興趣,但我看遲早你都要帶兵出征,這可是無可避免的事。"

  項少龍笑道:"那時就要靠二哥了。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補遺上的兵法倒轉頭念出來了。"

  滕翼失笑道:"你說話真誇大。"

  項少龍問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這麼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兒,我告訴他你肯為他向鹿丹兒的父母提親,這小子高興得不得了,那還有興趣理公務。"

  項少龍道:"鹿丹兒仍在守孝,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後再辦吧!明天我回牧場後,二哥有空便來陪我練武。"

  滕翼忽記起一事,道:"少龍你還記得渭南武士行館嗎?"

  項少龍想了想,才記起這武士行館的館主叫邱日昇,當年與楊泉君勾結,還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臉"國興伏擊荊俊,把他打傷,後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點頭道:"怎麼樣?"

  滕翼道:"楊泉君被呂不韋弄死後,邱日昇見勢不妙溜了到別處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來了,還得到繆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腳,招納武士,氣得小俊牙癢癢的,我看終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早知繆毒不但不是好人,還是最卑鄙無恥之徒,這種招攬黨羽一舉,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緊要阻止小俊,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到黑龍出世後,我們站穩了陣腳,才和敵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會不聽我的話的。三弟的眼光真厲害,看出繆毒不甘蟄伏,這樣公然包庇邱日昇,亦等若不給呂不韋面子。"

  項少龍點頭道:"只要儲君建立了權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我們便可退回牧場,由得繆毒和呂不韋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皺眉道:"但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天太后和儲君會站在敵對的位置。"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命運,我們能夠做什麼呢?"

  滕翼待要說話時,手下來報,王齒請項少龍到大將軍府見面。

  兩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齒找項少龍有什麼事。

  項少龍與十八鐵衛抵達大將軍府時,府前的廣場鬧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漢,在看王齒射箭。

  王齒際此天寒地凍之時,仍赤膊上陣。盤弓拉箭,接連三箭命中紅心,惹來轟天采聲。這西秦三大名將碩果僅存的人物,見頂少龍到來,含笑打過招呼,披上錦袍,精光瞿瞿的眼神掃了荊善等一眼,漫不經意道:"聽說少龍這些兒郎人人身手高明,橫豎有閒,不若陪我的人對拆幾招助興吧!"

  項少龍怎能不給他面子,無奈下答應了。

  王齒微微一笑,領他進入主宅大廳去。

  廳堂寬敞舒適,牆上掛滿獸皮兵器,頗有殺氣騰騰的感覺。

  最奇怪是座南處橫放著七面大屏風,把後進之路完全擋著。看上去非常怪異。項少龍不由想起當日在屏風後偷看楚太后李嫣嫣,給她由足印發覺了形跡的過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時汗流浹背,手足冰冷。

  原來地上隱見無數水痕,不用說皆因有多人剛從外面入廳,躲到了屏風後去,因著鞋底沾了外面的積雪,所以留下水跡,而且是因自己的到來,才剛佈置好的。

  不用說這是不懷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風,十多把弩弓一齊發射,自己休想能活命離去。

  這時王齒到了屏風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勢請他坐在右下手處,想先發制人的鉗制著他亦沒有可能了。

  項少龍心念電轉,猛一咬牙,坐了下來,暗中抽出五支飛針,藏在手裡。

  從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這麼接近他。

  王齒最高明處,是不露痕跡的使人牽制著荊善等人,使他變得孤立無援。

  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呢?

  要知王齒並不同於蒙驁,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樣欣賞崇拜呂不韋,最終亦只會對小盤盡忠。

  想到這裡,心中現出一線希望。

  這時兩名婢女來奉上香茗,退下後,只剩下兩人時,王齒凝望了他好一會後,喟然歎道:"這年來的變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亂伏誅,接著徐先、鹿公先後過世,真令人難以接受。"

  項少龍摸不清他說話背後的目的,遂以不變應萬變,默然不語。

  王齒眼中射出傷感的神色,感歎道:"鹿公最希望能見到我大秦統一東南六國,豈知就在剛有眉目的時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項少龍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內部不靖,休想能一統天下。"

  王齒雙目閃過精芒,沉聲道:"這正是我找少龍來說話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親滅東周,再遣蒙驁伐韓,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爭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懾東方。若非得此據點,我和蒙驁便難以進軍三晉,由趙人手上重奪太原。後來五國聯軍來攻,又得少龍獻策,以反間計迫走信陵君,化危為安。此後鹿公、蒙驁和老夫先後對三晉用兵,再設東郡,我大秦形勢之佳,確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時,國內動盪,使我等有力難施,少龍教我該如何辦好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呂不韋問的嫌隙。可知他由於終年在外征戰,並不清楚秦國權爭的原因,不過由於他對呂不韋有先入為主的肯定,要說服他站到自己這一邊來,絕非易事。假設自己仍然堅持,不用說屏風後的狙擊手就會立即把自己幹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齒並非唯呂不韋之命是從的人。

  沉吟半晌後,平靜地道:"當今之世,人人說起齊國,只知道有田單此人;說起趙國,則只記得太后韓晶;至於我大秦,不用說就只有呂不韋。好像這三國根本就沒有君主的存在。這叫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這最後四句,他是剛由李斯處學來的,在這危急之時,卻派上了用場。

  王齒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是形勢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國疑,若沒有重臣輔政,國家必亂。我大秦歷來廣攬人才,謹尊墨翟尚賢的主張,對賢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傳統故孝公以來,先後有商鞅、張、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心中想法,正考慮是否該把呂不韋害死莊襄王、徐先的事告訴他時,王齒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懷疑仲父先後毒殺兩位先王,此乃因他們懷疑政儲君實是呂不韋和太后所生的孽種,後既證實政儲君與呂不韋沒有血緣關係,皆可知此只是空穴來風,是有心人中傷仲父的謠言吧了。"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認不了親,致使王齒再不懷疑呂不韋這大奸賊。而自己反變成了王齒欲誅除的罪魁禍首,皆因視他為阻礙大秦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王齒又歎了一口氣道:"仲父實為不世之才,只看其《呂氏春秋》即可見一斑,懸千金於市門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復生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豁了出去,哂道:"這世上怎會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懼仲父的權勢才真。有一事我縱然說出來大將軍亦怕不肯相信,徐先雖死於楚人之手,卻是出於田單的慫恿,而田單為何這樣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後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會是誰,大將軍當知是何人在背後主使了。"

  王齒劇震道:"這話可有證據?"

  項少龍苦笑道:"這種事那有什麼證據,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給氣死了。臨死前親口叮囑儲君和我為他報仇。現在形勢明顯,大將軍只可以在對儲君盡忠和臣服於呂不韋兩者間作一選擇。呂不韋於此時宣揚《呂氏春秋》,正是為他書內所說的'禪讓'制度造勢。我項少龍若是為了私利而和呂不韋作對,就不會兩次都把相位讓給別人。"此乃生死關頭,說話再不用藏頭露尾。

  王齒臉色數變,眼中透出厲芒,凝望著他。

  項少龍冷冷與他對視,不亢不卑,心中卻想著如何翻幾擋箭,好逃出生天。

  王齒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頂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點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賞你項少龍,否則今天就不會找你來說話。但一時間我仍很難接受你的說法,但無論如何,我只會對政儲君一人盡忠,有機會我會親向仲父勸說,希望他不會像商鞅般落得裂屍於市的下場。"

  項少龍一呆道:"此事萬萬不可,若大將軍讓呂不韋知道你對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禍。我只希望大將軍能主持公道,凡有利於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齒動容道:"少龍你確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說服我對付呂不韋,你今天定難生離此處,因為你今天與蒙驁的說話,已由蒙驁向呂不韋說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誣陷之罪,呂不韋立可把你先斬後奏。"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暗責自己輕忽大意,想不到蒙驁竟對呂不韋愚忠至此,而王齒分明是奉呂不韋之命來處決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齒執行,事後小盤和朱姬亦要無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齒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殺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再沒有第二個選擇。若我和蒙驁聯手,你那區區都騎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不過放心吧!至少你沒有試圖煽動我去對付呂不韋,而呂不韋則確是一心想把你除去。但只要我不同意,給個天他作膽他仍不敢動手。哼!若我王齒有心防範,呂不韋能奈我何?"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後,忍不住道:"大將軍不是剛說過很難接受我的話嗎?為何忽又轉變過來?"

  王齒眼中露出笑意,溫和地道:"這是因為我忽然想到少龍你毫無戒心的來見我,還侃侃而言,足見皆因問心無愧。而且由先王至乎儲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對少龍鍾愛信任,正因為你有這種毫無私心的態度。所以我突然間憬醒過來,不致犯下大錯。雖然對少龍的話仍有保留,但卻再不會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呂不韋了。"

  項少龍心中一陣激動。

  在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壞了的均衡,又因王齒的轉變再巧妙地建立起來,否則他根本連保命也辦不到,更不要說對付呂不韋了。

  王齒放棄了殺他的主因,就是終清楚明白到小盤和呂不韋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境況,而他終選取了忠於自己的君主,因為說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來謀朝篡位呢?

第九章 驚悉賊蹤

  小盤聽畢項少龍敘述剛才在王齒府內險死還生的經過後,吁出一口涼氣道:"好險!"

  項少龍已很久未見過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關切表情,歡喜道:"萬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齒怕連說話的機會亦不會予我。兼且秦國軍方一向忠於儲君,所以王齒才能懸崖勒馬,否則呂不韋今趟就可全盤致勝了。唉!這其實就是命運。"

  小盤點頭道:"黑龍的事,師傅該快著手進行了,若呂不韋使個借口,調走王齒。只是蒙驁便有足夠力量對付你,唉!師傅真要返回牧場嗎?我怕呂不韋會使人來侵犯牧場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馬賊,我會很難定他以罪。"

  項少龍心中懍然,同時下了決定,不但要加強防衛,暫緩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烏卓,還要特別在偵察和情報上做工夫,否則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盤苦惱地道:"呂不韋借口建鄭國渠缺財,拒而不發餉銀予桓奇的新軍,致使到現在只能徵集到數千人,連武器盔冑都不完備。否則我就可以遣他駐在牧場附近,好和師傅有個呼應。"

  項少龍笑道:"儲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齒牽制呂不韋和蒙驁,他們只能做些小動作,總之在黑龍獻瑞前,怎也要把王齒留在咸陽,那呂不韋就無所施其技了。"

  小盤歎了一口氣,頗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態,岔到新的話題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訓斥了我一頓,責我事事都瞞著她,真是氣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樣尊重她呢?這樣的母親不如沒有了更好。"

  項少龍知他與朱姬的分歧愈來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賴繆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盤因受妮夫人印像影響,絕不能容忍朱姬與繆毒的姦情。

  這心態怕只有他項少龍才能明白。

  小盤又道:"師傅是否準備納琴太傅為妻呢?琴太傅剛來向我和太后說,明天要隨你到牧場小住兩個月。嘿!我聽後心中很歡喜,若給繆毒又或呂不韋得到琴太傅,我怕會氣得立即吐血。"

  項少龍明白他已逐漸將孺慕之情轉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說是小盤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補償。

  小盤又欣然道:"這半年來,繆毒和呂不韋都在找種種借口去親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從不予他們任何顏色。嘻!琴太傅最歡喜和我談了。說起你時神態不知多麼動人哩!哼!呂不韋這奸賊不時向我獻上各國美女,都給我一律拒絕,我才不會中他的計呢。"

  項少龍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為妻,不但呂不韋和繆毒會嫉忌死了,國內亦怕會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盤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師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徵,只要師傅能率軍贏他……哈……贏他娘的兩場勝仗,我再封師傅作個什麼君和侯,那時就算娶琴太傅,亦無人敢說半句話了。"

  項少龍失笑道:"儲君的粗話必在心內蹙了很久哩!這事遲些再說,假若黑龍出世,我們乘機更換官制時,儲君可否提升李長史作那御史大夫呢?"

  小盤沉吟片晌,苦惱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選卻是師傅。"

  項少龍嚇了一跳,自知難以勝任這類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領軍較適合。

  放心吧!這黑龍的威勢保證無與倫比。我們已遣人入蜀把鄒衍請回咸陽,到時由他的口宣佈天命盡在儲君,挾此威勢,連太后也難以阻擋,保證儲君可輕易把權力拿到手上。此後只須以繆毒加上太后去牽制呂不韋,便一切妥當。到儲君加冕之日,就可一舉將他們全部除去。"

  小盤苦笑道:"可是師傅那時就要離開我了。"

  項少龍正容道:"成大事者,豈能斤斤計較這種私情,只要儲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統天下。儲君還要將一切有關與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跡,那儲君就可完全不受過去的陰影困擾了。"

  小盤兩眼一紅,啞聲道:"師傅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一點私心都沒有。"

  項少龍黯然道:"你自己該最清楚那原因。"

  小盤感動地道:"我明白!事實上我早把師傅視作真正的父親了。"

  項少龍湧起想大哭的一場的衝動,只要想想小盤由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國小兒,最後成了統一天下,建立中國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盪的一回。

  何況自己還與他有這樣親密的關係。

  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召見頂少龍。

  兩人臉臉相覷,均猜到事情與琴清有關。

  朱姬在太后宮的幽靜內軒接見他,下人奉命退出後,她站了起來,走到項少龍身前,目光閃閃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輕柔地道:"項少龍,你坦白給哀家說,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項少龍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來,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現得平靜,心中的憤怒就愈厲害。只好低聲下氣道:"太后切勿誤會,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場小住,根本沒有太后所說的那種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會後,背轉嬌軀,歎了一口氣道:"少龍還想騙我嗎?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麼一回事。你和小盤現在都把我當作陌路人了,是嗎?"

  項少龍湧起要把朱姬豐滿誘人的身體摟入懷裡的強烈衝動,苦苦克制了自己後,柔聲道:"太后請勿多心,微臣和政儲君仍是像以前般那麼敬愛你的。"

  朱姬淒然搖頭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麼錯,老天爺要這麼懲罰我,所有男人都要離開我,現在連兒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忖她的話不無道理,先是呂不韋把她送了給莊襄王,接著是莊襄王給人害死,而在某一情況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給繆毒,累得小盤再不視她為母親,所以她現在雖是掌權的太后,心境卻絕不快樂。

  他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朱姬猛地轉回身來,臉寒如冰道:"項少龍!我對你已完全絕望,以後休想我再像從前般支持你。"

  項少龍暗歎這就叫因愛成恨了。但若非朱姬有了繆毒,她絕不會變得這麼厲害。而且肯定繆毒表面雖和自己關係良好,其實暗中卻不斷離間他和朱姬。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氣,冷然道:"太后言重了,由邯鄲來此後,我項少龍有那件事不是為太后和儲君著想,今天竟換來太后這幾句責備話。"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膽!竟敢挾恩來指責我!"

  項少龍亦無名火起,憤然道:"我項少龍何時挾恩要求過太后什麼事?太后說一件出來給我聽吧!"

  朱姬登時語塞,旋又變臉叱道:"你是什麼身份,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

  項少龍氣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屬,什麼身份都沒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對你是怎樣的,只是礙於形勢,又念著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卻偏要怪我忘情負義,這又算是什麼呢?"

  朱姬怒瞪著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顯是心中非常激動。

  項少龍一點不讓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憤怒難平。

  好一會後,朱姬平靜下來,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我竟會這樣向你大發脾氣,但人家心中確是充滿怨恨。"

  項少龍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和無禮吧了!唉!我真不明白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氣息可聞的距離,仰起俏臉,美目亮閃閃地看著他道:"少龍!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你該清楚人家對你的心意。無論你怎樣頂撞我,我始終難對你狠下心來。"

  項少龍愕然道:"那繆大人怎辦呢?"

  朱姬嬌軀劇震,玉容變色,由美夢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現實裡。

  項少龍知她對繆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對管中邪的迷戀還要厲害,心中雖有解脫之感,但仍湧起一股悵惘無奈的情緒。

  朱姬神色數變,最後回復先前冷傲的神色,點了點頭道:"哀家確是失態了,聽說你要和管中邪再決勝負,假若勝了,是否打算娶呂娘蓉為妻呢?"

  項少龍淡淡道:"呂不韋肯把寶貝女兒嫁我嗎?"

  朱姬歎了一口氣,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龍你可退下了。"

  項少龍離開王宮,馬不停蹄趕回烏府,與十八鐵衛換過衣服後,喬裝為平民百姓,在他們放哨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赴圖先之約,不一會兩人又在那幢房子見面。

  圖先欣然道:"少龍你真厲害,連莫傲都給你算掉了老命,現在呂不韋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圖某人,使我更清楚這奸賊的佈置。"

  接著神色凝重道:"但少龍最大的失著,就是找蒙驁說話,今早呂不韋把王齒、王綰和蔡澤都找了來商議,看來很快會有所行動,我真為你擔心。"

  項少龍先認了錯,才把王齒一事說了出來。

  圖先呆了起來,好一會始道:"看來少龍仍是鴻福齊天,這也是一失一得。但千萬要小心,呂不韋的性格囂張衝動,一計不成,必有另一計隨之而來。"

  項少龍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舉兵,我怕他什麼?圖管家放心好了。"

  事實上,圖先對他亦非常有信心,話題一轉道:"你自那天在田獵場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風後,呂娘蓉對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呂賊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惱,怕她會歡喜上了你,這妮子驕縱慣了,像嬴盈般從不顧大局,少龍可設法利用她,說不定可收奇效。

  "

  項少龍歎道:"管中邪可以不擇手段,但我那有他這種本事?"

  圖先肅容道:"對不起!我忘了少龍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頓了頓再道:"少龍今趟去追殺田單,竟徒勞無功,真教人惋惜。"

  項少龍搖頭道:"這是誰說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還把他幹掉了,過程非常順利。"

  圖先愕然道:"怎會是這樣的?昨天田單才使人捎信來給呂賊,說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齊國,與呂賊約定他攻燕時,呂賊則攻打韓國,使趙、魏難以援燕。"

  項少龍立即遍體生寒,想到又給田單算了一著。

  田單不槐老奸巨猾,事實上離開壽春時,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與旦楚等由陸路溜回齊國,而替身則連楚人都騙了。而這正是田單突然離開壽春的原因。

  這替身不但樣貌像田單,連聲音都沒有破綻,又肯為田單獻上生命,使自己變了個要把名字倒轉來為的大傻瓜。

  圖先見他神色不對,追問下才知事實的經過,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盡如人意的,少龍你破了齊楚的聯盟,已對田單和呂不韋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擊。

  若李園是有見地的話,便會牽制田單,教他不敢攻燕。"

  項少龍心中擔心的卻是善柔,一個不好,她說不定會真的落到田單的魔爪裡。

  想到這裡,剛稍為平復的心情又被破壞無遺,還要立即通知小盤等各人,讓他們知道追殺田單的任務,終於徹底失敗了。

  圖先安慰了他幾句後,續道:"管中邪這半年來每天早晚都花上整個時辰練劍,準備雪去被你迫和之恥,此人心志之堅毅,乃圖某人平生僅見,少龍若沒有把握,索性托詞不想娶呂娘蓉為妻,放棄與他比武,包保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項少龍心中苦笑,圖先和嬴盈說話的口徑如出一轍,顯是管中邪真的劍術大進,令圖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輸掉這場比武,還要把命賠上。

  項少龍雖知道他兩人的勸告不無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輸而不敢應戰,那他以後都休想在呂不韋和管中邪前抬起頭來做人。

  想到此處,心中湧起強大的鬥志,微笑道:"不!我一定會贏的!"

第十章 星河夜話

  返抵官署時,剛把田單尚未授首一事告訴了滕翼,後者為之色變時,荊俊匆匆來到,劈頭道:"呂不韋準備進攻牧場,正在調動人手。"

  兩人再無暇去想田單的事,駭然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坐下道:"剛才小恬偷偷來找我,說他聽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將領。著他由親兵中調集二千人,與呂老賊的家將組成聯軍,扮作馬賊搶掠牧場。務要將我們殺得一個不剩,哼!想不到蒙驁愚蠢至此,我們定不可放過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這非是愚蠢。而是夠狠夠辣,若讓他們得逞,有呂不韋在隻手遮天,誰能奈得他們何?若連都騎軍都落到呂不韋手上,那時還不是任他們為所欲為嗎?幸好我們一直在加強牧場的佈置和防衛,他們對我們的真正實力又一無所知,最近更加建圍牆,所以我們絕非沒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道:"蒙驁深悉兵法,手下儘是能征慣戰之士,呂府家將又達上千之數,若調五千人來,那兵力剛好在我們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風報信。驟然發難,我們說不定會吃大虧,現在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變道:"不好,蒲布和劉巢兩人今早率領的二千人,剛出發了到塞外去,現在我們實力大減,形勢非常不妙。"

  項少龍一震道:"什麼?這麼快就走了。"

  滕翼歎道:"這是烏大爺的意思,大哥急需援軍,所以匆匆整頓好行裝後。立刻就上路了。"

  荊俊道:"不若在都騎或禁衛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幫忙吧!"

  項少龍斷然道:"萬萬不可:只要略有異動,定瞞不過呂賊耳目,況且我們的精兵團亦不宜雜有外人,致減低了作戰效率。倘若牽連到小恬,就更不妥當了。"

  荊俊點頭道:"我差點忘了說,小恬只是想我們立即逃命。他根本沒想過我們有能力應付他的老爺子。"

  滕翼湧起豪氣,沉聲道:"我現在立即趕返牧場。疏散婦孺,好好佈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無其事的回來,千萬莫要驚動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婦清到牧場去。這一仗的勝數全在當敵人認為他們是以有心算無心時,我們反算了他們一著。"

  項少龍平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今趟我們就讓呂不韋、蒙驁、管中邪一起栽個大跟斗好了。"

  項少龍返家後,將田單未死的事和呂不韋先策動王齒來對付自己,又準備偷襲牧場的事告訴三位嬌妻,連紀嫣然都聽得為之變色。

  趙致好夢成空。加上擔心善柔安危,連飯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內垂淚。

  項少龍勸了她一會後,出來與紀嫣然及烏廷芳計議。

  紀嫣然歎道:"田單那替身太懂作態了。而音容神態更是唯肖唯妙,把我們都騙過了。"

  烏廷芳苦笑道:"若非幾可亂真,這假田單就絕無可能在田獵時瞞過這麼多人。"

  項少龍心中大恨。若比奸謀,自己確遜這老賊一籌,不過這招移花接木之計,主要針對的卻是楚人而不是他,豈知自己卻偏中了此一奸計,可見天意難測。

  紀嫣然勉強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們一直在牧場中製造少龍發明的種種兵器,今趟將可試試它們是否有實效了。"

  項少龍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冑,為之精神一振。想說話時,周薇挾著一卷帛圖,容色疲倦,但秀目卻透出興奮之色地來見他。

  紀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後,日夜不停地去設計假黑龍,看來是終於有成績了。"

  周薇謙虛道:"全賴夫人提點!"

  項少龍接過帛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畫滿了令人驚歎的設計。

  周薇坐了下來,解釋道:"這黑龍共分十八截,以牛皮製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著,便可連成一條黑龍,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但造出來後。必須經過一番操練,才會不出漏子。"

  又解釋道:"在龍脊下均有氣囊,注滿氣時,將可輕易在江面載浮載沉,但若戳破氣囊,便可由水底離開。"

  項少龍大喜,與紀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個時辰,想遍了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後,才回房睡覺。

  次日醒來,項少龍和荊俊率領都騎內的烏族親衛。帶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項寶兒、田氏姊妹等浩浩蕩蕩起程回牧場去。

  都騎則交由烏果負責。

  項少龍先行一步,與十八鐵衛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內等候,見他到來,欣然隨他動身起程。

  這充盈古典美態的絕世嬌嬈,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還掛上了擋風的面紗,其風姿綽約處,把荊善等都看呆了。

  項少龍與她並騎而馳,暫且拋開呂不韋的威脅。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別美呢!"

  琴清若無其事道:"儘管向我說輕薄話吧。"

  項少龍開懷道:"琴太傅掛上面紗,是否怕給我看到羞紅了的粉臉兒呢?"

  琴清一生貞潔自持。何曾有人曾這樣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給我規矩些,否則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說話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連忙把下面的話吞回肚內去。

  琴清"噗哧"嬌笑,欣然道:"原來項少龍的膽子並非那麼大的。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說些什麼呢?"

  項少龍愕然道:"看來宮內真的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宮內畢竟時日尚短,宮內大多數仍是華陽夫人的舊人,所以項少龍你若做出口不對心的行為,定瞞我琴清不過,現在勉強算你合資格了。"

  項少龍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語冒犯,照我說琴太傅才是口不對心,你那顆芳心其實早繫在項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兒卻便不肯承認。哈!"

  琴清絲毫不為所動道:"男人總愛自狂自大,項太傅亦未能例外。今趟之行,我只是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項大人怕是誤會了,才會如此滿口胡言,琴清念在此點,才不與你計較,但勿要太過份了。"

  項少龍失笑道:"看來我是要強來方成。"

  琴清嬌嗔道:"你敢!"

  項少龍見城門在望,一夾疾風,增速趨前。大笑道:"原來和琴太傅打情罵俏如此精彩,項少龍領教了。"

  出到城外,與紀嫣然等全速趕路,到了晚上,才揀了一處險要的高地,安營造飯,享受野管的樂趣。

  這晚天色極佳,滿天星斗下,雪原閃閃生輝,整個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顯是心情甚佳,與紀嫣然等喁喁私語,但仍不時送來一兩個動人的眼神,教項少龍全無受到冷落的感覺。

  飯後,烏廷芳、趙致兩位做母親的去了哄項寶兒睡覺,田貞、田鳳則幫手收拾。

  項少龍陪著紀嫣然和琴清,到了一處斜坡,鋪上毛氈。安坐後仰觀夜空,徹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測的美麗裡。

  項少龍躺了下來,紀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時心神俱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裡。

  好一會後,紀嫣然隔著項少龍跟琴清閒聊起來,兩女的聲音像天籟般傳入他耳裡。

  奇怪地,他一點都不知她們談話的內容,亦不願去聆聽。只在靜心品嚐她們動人悅耳的聲音,就像聽立體聲的曼妙音樂般。

  明月緩緩升離樹梢,悄悄地把溫柔的月色灑在他們身上。

  坡頂偶爾傳來戰馬的叫聲和人聲。

  一切是如此和平寧靜。

  項少龍舒服得歎了一聲。

  紀嫣然深情地別下頭來俯視他,柔聲道:"我們的項大人在看什麼呢?"

  項少龍伸展了四肢,有意無意地碰到了琴清神聖的玉腿,雖忙縮了回來,但後者已嬌喘輕顫,輕輕低呼。

  紀嫣然詐作聽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說話啊!"

  項少龍的心差點溶掉了,伸手輕握紀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們三人就睡在這裡,看著這無盡無窮的蒼穹,一顆一顆星去數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夢裡採訪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興趣地道:"蒼穹怎會是沒有窮盡呢?"

  項少龍微笑道:"若有窮盡,那界限是什麼東西哩,若是一堵牆的話,牆後又是什麼東西?"

  紀嫣然秀眸異采閃閃,凝望夜空,輕輕道:"夫君大人這話發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塗了,乾爹說過,每個人都是天上下凡來的星宿,死了後就會回到天上去,這個想法真美。"

  項少龍望往琴清。

  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麗的輪廓像嵌進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臉肌像絲綿般潔滑柔亮,心中一熱,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她的纖手也緊緊掌握了。

  琴清嬌軀再顫,低頭白了他一眼。掙了兩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著便放棄了,整塊俏臉火般燃燒起來。

  項少龍感覺自己忽然間擁有了整個美麗星夜。

  一切像夢般實現了。

  想起初抵這戰國時代的慘痛遭遇,受盡趙穆等惡人的欺凌,全賴自強不休的奮戰精神,不但培養了個秦始皇出來,還得到了這時代最美麗的幾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對二十一世紀認識他項少龍的人來說,他是早命喪黃泉了,誰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戰國享受著另一個生命。

  這算否另一個形式的輪迴呢?或者死後也就是這麼在時間和空間中循往復,只不過他因那時空機器而能保持著身體和記憶的完整吧了!

  紀嫣然微嗔道:"為何你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琴清再掙了一下,知道無法脫離項少龍的魔爪,輕聲道:"不知為什麼。現在我懶得什麼都不想說。"

  項少龍忍不住衝口而出道:"這叫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勝有聲呢!"

  兩女同時一震,低下頭來望他。

  紀嫣然歎道:"這兩句話的意境真美,很貼合現在的情景。再沒有更美麗的形容了。"

  琴清顯然動了情,反手把他抓緊,低聲道:"再作兩句給琴清聽聽好嗎?"

  項少龍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憐,知道的都是從中學國文課本學來的東西,且很多時是硬湊出來,苦笑道:"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東西,要特別作出來腦筋便會不靈光了。"

  琴清動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盡了作詩的竅訣,唉,項少龍,你的腦袋怎能這麼與眾不同?"

  紀嫣然笑道:"若項少龍平平無奇,清姊也不肯這麼坐在他旁邊,連他邀你陪他共眠賞星,亦沒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嬌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誰答應陪他……,人家不說了。"

  紀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說兩句美麗的情話給清姊聽,我也想看她為你心動的樣子哩!"

  項少龍本想念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趙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詩句,立即心如刀割,說不出口來。

  琴清正細看他,訝然道:"項太傅是否不舒服?"

  項少龍坐了起來,大喘了幾口氣,壓下因思憶趙雅而來的悲痛,搖頭道:"沒有什麼?"

  紀嫣然挨貼過來。柔情似水道:"現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東西。"

  項少龍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看著遠近被灑遍金黃月色的山野,點了點頭。

  琴清道:"嫣然若有帶那枝玉簫來就好了。"

  紀嫣然笑道:"我現在只想聽項少龍說的迷人詩句,清姊不想嗎?"

  琴清大窘歎道:"項少龍欺負得人家還不夠嗎?還要多了你這可惡的紀才女。"

  項少龍心情平復下來,靈光一閃,吟道:"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我項少龍何德何能,竟能同得當代兩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壯語。"

  兩女同時動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攝般移到他臉上去。

  此時荊俊的聲音由後方傳來道:"找到他們了!"接著是烏廷芳和趙致來尋夫,嚇得琴清忙把手甩開。

  那晚項少龍和田貞、田鳳同帳,只是相擁而眠。際此處處危機的時刻,實不宜太過風流。

  翌晨天還末亮,項少龍醒了過來,田貞兩女仍熟睡得像兩頭可愛的貓。

  項少龍小心翼翼離開香熱的被窩,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帳內。

  漆黑的帳內,傳來琴清均勻的呼吸聲。

  不過項少龍瞬即發覺不妥處,原來腹部抵著一把匕首,耳內傳來紀嫣然的低喝道:"誰?"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顯是給驚醒過來。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是我!"

  紀嫣然"噗哧"嬌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懷裡,喘著笑道:"對不起!嫣然實罪無可恕。竟破壞了夫君大人偷香竊玉的壯舉。"

  琴清雖一聲不響,但項少龍卻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好得永遠躲在裡面。

  天剛亮眾人拔營起程。

  琴清一路上離得項少龍遠遠的。項少龍亦心中有愧,與荊俊趕在大隊前方,全速趕路。

  午後時分,終抵牧場。

  只見所有高處和戰略地點,均有堡壘式的暗哨,守衛森嚴。

  滕翼正指揮精兵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陷阱和障礙,項少龍和荊俊加入了他們,紀嫣然和諸女則逕自返回牧場的宅院去。

  滕翼領著兩人巡視牧場的防禦佈置,邊策騎徐行,邊道:"由於牧場太大了,要防衛這麼長的戰線,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於無險可守,只好加強圍牆的堅固度,增設哨樓,和在圍牆外加設陷坑等障礙物,至於畜物則趕往別處,只留下數百頭擺著作個樣子。"

  這時三人馳上一個小丘之頂,俯視廣闊的牧場。

  "隱龍別院"坐落牧場院落之內,建築物由最先十八組擴建至六十多組,四周圍以高牆。就像一個具體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這條足有兩里長的戰線,實嫌不足。敵人自是有備而來,到時只要揀一兩處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輕易攻了進來。

  項少龍把想到的說了出來,最後提議道:"今趟我們必須從墨子補遺裡偷師,就給他們來一招"攻守兼資"。若我們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時裡應外合,必能教他們措手不及。"

  滕翼皺眉道:"我也想過這可能性,問題是若蒙驁親自來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會把所有兵員全投進攻擊裡,而會把主力布在高地處,派人輪番來攻,那我們在外的奇兵,反變成了孤軍,形勢會更不利。"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們現在立足之處。"回首指著山腳處一片廣闊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條地道,由樹林通到這裡來,我們便可一舉動搖敵人的主力。"

  荊俊咋舌道:"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可建這樣的一條地道。"

  項少龍暗責自己糊塗,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個可藏人的地壘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來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驁的精明,說不定會給他一眼看破。"

  項少龍大動腦筋,剛好看到牧場處炊煙裊裊而起,靈光一現叫道:"我想到了!"

  兩人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凝望著炊煙,油然道:"只要我們在丘底處設幾個隱蔽的地坑,裡面堆滿火油柴枝和耐燃的東西,最好能發出惡臭,燃點後釋放出大量濃煙,其中總有幾個的風向會正確地從下方送上丘頂來,在敵人驚亂下,我們再配合奇兵突襲,保證敵人陣腳大亂。不戰自潰。"

  荊俊和滕翼同時動容。

  項少龍暗忖這該算是古代的化學戰了,續道:"敵人自該於晚上來襲,只要我們的人小心一點,點火後應可趁亂脫身。到時預先以濕巾敷面,就可不怕煙嗆。"

  荊俊興奮道:"我曾在這附近見過一種叫"毒橡"的樹,燒起來會發出很難聞的氣味,現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來!"言罷策馬去了。

  滕翼驚異道:"三弟真是智計百出,我們亦可在關鍵處多設幾個……嘿……幾個這種煙霧機關,到時再看風勢該點燃那幾個好了。現在我立即找人設計這種機關,你先返別院休息吧!"

  當晚吃飯時,滕翼仍在外忙著。

  項少龍和烏廷芳到了主宅陪烏應元夫婦進膳,琴清則由紀趙二女相陪於隱龍別院。

  項少龍返來時,紀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簫合奏,他對音律雖所知甚淺,仍聽得油然神往不已。

  紀嫣然忽然提出由項少龍陪琴清到處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應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知道琴清沒有真怪他今早"偷營"之舉,忙伴著佳人出宅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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