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災難重演(下)
如果失了支撐和平衡,從公路上灌下來的強力雨勢和腳下的泥濘會讓人跌落到深谷
中,好在燕風經過特殊的訓練,手腳靈活,急忙穩住身體,慢慢摸到自己的膝蓋處。
有一顆小小圓圓的東西倘在粗礪的地面和他的膝蓋之間,摸起來很圓潤光滑,像一顆
珠子,但是抓到手裡後竟然一時看不到,仔細拿手電一照,才發現那顆珠子是純黑的,在
大號手電的雪亮光芒下烏沉沉的不反射一點光線,珠子中心有一個小孔,穿著一條細細長
長的銀線,銀線編織的花紋非常奇特,而珠子似乎是木質,但摸起來又是石質的,分外奇
怪,絕對不是凡物。
因為天黑,因為暴雨,他勘查了兩遍也沒有發現,幸虧他堅持勘查了第三遍,否則就
會錯過重要線索。
燕風一陣興奮,這個東西肯定不是過路的乘客扔的,看來也絕不像那些被害者的東
西,十之八九是兇手之物。這東西透著古怪,兇手肯這麼輕易捨棄嗎?那為什麼這麼多天
來他都沒有來找?難道是沒有發覺?
他把珠子小心放到貼心的口袋中,手腳並用爬到遠離平台邊緣的地方,待在一塊能阻
擋水流的大石頭後面,又拿出那顆珠子看。這珠子他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他覺得心裡堵著一塊東西,讓他想不通,卻又感覺特別重要,恨不得立即解決。
口卡!
刺目的白光閃過,又一聲巨雷以地動山搖之勢在半空中炸響。沒來由的,燕風手一
抖,珠子差點掉在地上。他心中一凜,突然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忙把珠子再度貼心放
好。而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陣突突突的聲響,聽來好像是有一輛速度很慢的汽車從遠處
駛了過來。
當天,那輛出車禍的汽車就是開地很慢很慢。
不知道為什麼,燕風的腦海裡突然閃出這個念頭。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頭頂緩慢而
壓抑的突突聲驀然變成了極其尖銳刺耳的鳴叫,伴隨著強烈的撞擊聲,岩壁上的山石開始
崩落。泥沙、石塊、暴雨、還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同時從上方的公路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一切都是在幾秒鐘內發生的,燕風躲無可躲,甚至來不及反應,只有下意識的撲伏在
地上,雙手抱著頭,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活命的機會,只是感覺
山風帶著陰寒之氣包裹住他的周身。
他要死了嗎?為什麼又發生車禍?是兇手在謀殺他嗎?
一瞬間。他腦海閃過無數處念頭,可又是幾秒鐘的時間過去了,預期中的可怕感覺並
沒有出現,只有耳邊響著重物落地的聲音。但當他抬頭一看,平台上空空如也。
怎麼回事?難道出現幻覺了?是什麼讓他產生的幻覺?和那顆他貼心放著珠子有關係
嗎?還是—兇手就在附近?
這想法一出現,燕風立即摸了摸槍,同時警惕地四望。平台上還是漆黑一片,但他習
慣了黑暗,水珠的反光也能使他能透過雨窗,模糊的觀察四周—沒有人。在他視線範圍內
絕對沒有人。而如果兇手在遠處的話,他對自己的槍法還是很自信的。
突突突—
又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從遠及近地傳來。這下燕風可有時間反應了,急忙閃到岩石後
面,仰頭望向天空。剛才是怎麼回事他還沒弄明白,也不知道這幻覺是怎麼出現的,但他
知道這"災難重演"正要再來一次!
果然,刺耳的煞車聲後,一輛汽車挾裹著死亡的氣息和狂猛的風聲從頭頂掉了下來!
從燕風的角度看去,彷彿連黑沉的夜空都要塌下來了。
對於無法抵抗的襲擊,人類本能的反應就是躲避,可燕風卻要克制人類的本能,眼看
那些東西砸到他頭上來,雖然明知道是幻覺,但那感覺如此真實,如此的驚心動魄,他必
須要死死地握緊拳頭,才能保證自己不閃開。
碰的巨響和雜亂的聲音紛紛響起,燕風眼見那些大塊的石頭落在自己的頭上後消失無
蹤,而那輛汽車則在空中不斷地碰撞著山壁—車破、山塌、樹斷,而後重重砸在兩塊突然
的石頭中間,粉身碎骨,卷起一片灰塵,迷矇了燕風的視線。
他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內心的感覺無法形容,好像自己正在親歷那場車禍,窒息、眩
暈、猛衝入肺部的山風、死亡接近的感覺同時湧上他的心頭。而隨著又一聲巨雷滾過,這
場災難重演又出現了一次,並且還是放慢鏡。
汽車在空中無助的跌落,先是車身側翻,滾動中,車頭撞到了一個突出了尖石上,徹
底失去平衡,之後整個車身翻了好幾個跟斗,重重落地。在這個過程中,燕風清晰的看著
從汽車大開著窗子,一條條身影被甩了出來!
白色的紗裙飛舞,像一個個天使從天而降,只是這天使是死亡天使,舞台上的濃妝、
詭異僵硬的笑容、慘白的四肢、動也不動的眼珠兒、身上薄薄一層冰霜—她們從各個角度
撲下來,像飛舞在半空的幽靈。
還有那些男孩子,他們還穿著黑色的演出服,側面綴滿了羽毛,從空中落下來的時
後,山風把格外寬大的衣服鼓漲起來,看來好像一隻隻長著人頭的鳥。他們與那些女孩兒
不同,落下來時還是活的,只是意識不到自己要經歷什麼,甚至還帶著一絲好玩的神氣。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姿勢,這些孩子在空中劃過後就重重落在地上,骨
頭折斷了、血液噴濺了出來、四散亂飛的碎玻璃和殘鐵插滿了老師的身體,而那名司機始
終握著方向盤,側臉看著燕風的方向,臉上保持著呆滯的神情!
車子落地,幻像全部消失。
燕風完全不能動,呆呆地站在那兒,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
臉,感覺血濺在臉上的溫熱還在。但臉上沒有血,只有大片冰冷的雨滴。
幻覺!他暗鬆了一口氣。只是幻覺,他告訴自己。但此時,忽然覺得身上一沉。
"警察叔叔,還給我!"一個小女孩拉住他的雨衣下擺,伸出一只蒼白得發青的小手,
手腕上是一道傷口,好像嬰兒的嘴,咧開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