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色的烏鴉叨了一顆白中帶黑的球狀物,橫跨過女學生的屍體上走了過來,紫媚低頭將之拿起,愉悅的笑了。
「終於找到了嗎?」紫媚手上拿著的,赫然是那名女學生薰黑了的白色眼珠,但紫媚在意的不是這個,她注意到的是眼珠上,一顆小小的黑色短針。紫媚將之從眼球裡取了出來,一脫離那顆眼珠子,那根黑色的針便像軟化了般垂下,仔細一看,那並不是針,而是一根黑色的頭髮!
紫媚了然的笑著,手掌緊緊一握,那根頭髮便像炭化般的變成堆粉末,隨著窗外的暖風散去。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一聲高亢的哨聲再度響起,所有低頭進食的鳥兒們登時抬起頭來,揮動翅膀朝窗外飛去,像是任務已然完成般,在離開保健室的窗口後,各自飛往不同的地方而去。
「這下子,詛咒應該是解除了,也可以救人了。」紫媚走向那仰躺在地上,幾乎僅剩白骨碎肉的抽搐屍體,將眼珠再丟還至女學生的身上後,張手一拉,一個白色的影子霎時從屍體中脫出,那名影子雙腿跪倒在地上,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般地給嚇得呆了。
「妳還好吧?」紫媚左手一揮,屍體上的紫燄燒得更加旺盛,像是吞沒了所有的一切,欲將之燃成灰燼。而後,她拍拍那影子的臉,試圖喚醒她:「回神過來了沒?妳安全了,不用再害怕了。」
「呀啊啊!不要啊!我的身體!」白色的影子在回過神的同時,看到了一旁被紫燄吞噬的屍骸,忍不住放聲尖叫著想過去撲熄火苗,但紫媚即時喝阻了她。
「沒事的,妳再仔細看看,妳人在這裡,妳安全沒事的!」
白色的影子震了下,低頭看了看自己完整無缺的身軀,再看看前方燃燒著的屍體,感到有些不解,「可、可是,那的確是我……」現在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會有兩個自己?!
「妳早就已經死了,那邊的只是妳腐壞的肉身,真正的妳是在這裡才對。妳是被殺害後又受了詛咒利用,所以才會以半人半鬼的模樣出現在這裡,這一切妳都還記得嗎?」紫媚試圖尋回白色影子的記憶,好讓一切情況變得明朗。
「我……我!啊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過去的回憶像走馬燈一般,在白影的腦海裡出現,也讓她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那天,我被人殺害分食後,又給拼湊了起來,在體內放進了咒術,好替『她』獵捕食物……對,就是這樣!」過往的恐怖回憶再次湧了上來,侵占了她整個的思緒,對!她給人殺掉吃了!給吃了!
「妳振作點,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妳現在安全了。」紫媚試圖再次讓那白影鎮定下來,而她的話彷彿有穩定人心的力量,那白影抬頭看著紫媚,像欲求得一些外來的支持,而她在看見紫媚的紫色眼眸後,狂亂的神情隨即恢復了正常,好似那眼裡有著奇特的魔力與安定的力量。
「我安全了是嗎?但那也同時代表著,我是真正的死了是吧。」接受了現實,白影的眼看向那仍在熊熊燃燒的紫燄。看著那白影的舉動,紫媚了然的解釋道:
「妳是早死了沒錯,只是這身體已經受到了邪氣的污染,必須等到靈炎和聖香淨化了妳全身後,妳被操控的靈魂才可以真正的得到安息,所以就再忍耐一下吧,我知道這樣子看著自己被燒,實在不是件很好受的事。」
「是不太好受,但很奇怪的,對自己身體的堅持好像不存在了,沒有之前的那種執著感在。」相對於眼前燃燒的屍體,白影發現和自己目前的身軀比較起來,現在的自己好像透明了點,大概變成了靈魂了吧,她想。
「妳那種狂熱執著是因為受了咒術的關係,咒術的成立,必須要有某種強烈的執念做為輔助才行,因為妳是被吃掉的,所以才會對自己身體的完整性這麼堅持吧。」
紫媚明白的和白影解釋著,讓對方了解到真相也是她的工作中很重要的一環。可是在看見白影尚有疑問的神情時,紫媚了解到對方仍在對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感到困惑,次是便又繼續解釋道:
「其實,殺了妳的人不只是下了讓妳變成半人半鬼的詛咒,還同時下了可以在遠距離操縱的操控術。這個術法不但可以控制妳的心智,還可以藉著妳的眼,窺得妳所瞧見的事物,為此我才用了點小手段,讓對方以為妳的身體與靈魂全都一起被我消滅了,這樣對方就會自己解開咒縛,而不用我們再去費功夫,想出解咒的辦法。」
事實上,紫媚之所以會採取這種駭人行動的方法真相是:懶!
懶得去費功夫想解咒的方法,懶得在被攻擊時還得費心去保留屍身的完整性,懶得去對不能洩露秘密的傢伙逼供。
想要得到她所想要的東西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耍個小計謀,讓敵人自己放棄,再將被禁錮的靈魂給放出,讓她自己說出來,至於本來就不完整的屍身,就交給外頭飢餓的鳥群處理就好了,她一點都無需污了她的手,累了她的腳。
況且,光是編這些長短粗細不一的七色禁咒繩,好在引敵人入甕時能加以束縛就花了她兩天的時間,她可不想再來一次。所以她很快的決定利用一下這些日子她所收伏並用做間細的鳥兒們,來幫她做為障眼法,而屍體正好可以做為犒賞牠們的食物,順便還可以處理屍首如何處置的問題,可謂是一勞永逸呀!
而效果,還挺不錯的!至少她的對手就給她騙倒了,呵呵。
原來如此。白影,也就是那個女學生,總算能對紫媚所下的毒手釋懷了,她彎腰一鞠躬,藉以聊表她的謝意。「謝謝妳將我從恐怖的詛咒中解救出來,妳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我會盡力做到的。」
「不用了,脫離了束縛妳的詛咒之後,妳就可以離開這裡,到妳所該去的地方。只不過,在這之前,我有點事想問問妳,妳對於殺害妳的人的模樣,還留有多少的印象?而被殺害的過程當中,有什麼妳覺得奇怪的事發生嗎?」
紫媚看著在她問話後,隨即露出沈思模樣的女學生,極有耐心的等待著她所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因為我的眼被血給染紅了,所以,並不是很記得當時的情況,我只記得,我聽到細細尖尖的,很像是女孩子的聲音,她命令著理事長將我給綁在桌上,然後拿著刀叉,活生生的將我的腹部切開,吞食著我的內部,並且享受著我驚恐尖叫的模樣。」
大概是因為變成了自由的靈魂的關係吧,她對於之前那殘忍的死像已經不甚在意,能夠侃侃而談的敘述著。不過,這過程中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呢?……啊!她想起來了!
「對了,當時我並沒有特別仔細注意到,可是現在想想,理事長的動作有點奇怪,像個傀儡似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而且動作還有點僵硬,神色有絲狂亂和空白,看起來,就好像沒有上油的機器人一樣!」
「那,在妳身旁說話的女孩子的長像,妳有瞧見嗎?」紫媚知道這才是關鍵,雖然她大概早就猜到了對手是誰,但她還是得再進一步確認才行。
「這個嘛,我並不是很清楚,可是當她跳上桌子時,我覺得她的身形實在過於嬌小,就像……就像……對了!就像個洋娃娃一樣!」現在想想,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只有那麼點大小,可是,她很確定那女孩的確很嬌小,小到不像一般小女孩所應有的高度。
洋娃娃!果然沒錯!紫媚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像是得到了什麼重要的情報似的歡喜。
轉頭看著地上已然只剩黑色灰燼的骨灰,紫媚知道是時候該送這個女孩子離開了。於是她右手在薰香瓶上轉了個圈,大量綠色的光點和神聖的清香立刻從瓶口湧了出來,呈螺旋狀朝窗外的天空飄去,像是在指引著路標一般。
「好了,妳也該走了,再遲,就怕妳找不到正確的路了。」紫媚抬手指向綠光在天空中閃爍的位置,溫柔的笑道,「妳順著這個香味和光芒前進,很快就能到達妳所要去的地方,記住,千萬別隨便亂跑呀,要不,我也幫不了妳了。」
「嗯,我知道了,真的是十分感謝妳。」女學生再次深深的鞠了個躬,眼眶中帶著感激的淚水,「還有件事要麻煩妳,我的名字叫做楊子苓,如果妳有見到我的父母的話,麻煩請妳幫我安慰他們,要他們別再擔心我了,因為我已往極樂世界而去。」
「呵呵,這些話,就由妳自個兒去說吧。」紫媚拿出了另一張符咒,貼在女學生的胸前,「這是張託夢的符,效用只有一次,等妳到了那裡之後,再把想要講的話當面對他們說吧,就當做是我送給妳的免費服務。」
她難得這麼好心,肯免費幫人服務,就當是做好事吧。
「謝謝妳!」晶瑩的淚水從女學生的頰邊滑落,像是虛幻的淚晶般從空中墜下,正巧落在紫媚大張的掌中,奇特的是,紫媚竟然能夠牢牢握住虛無的淚水,沒讓它墜地後消失。
「別跟我客氣,這滴淚水,就當做是我的報酬吧。」紫媚仰頭看向天邊,望著那仍閃動著綠光的通道,「妳快點走吧,別再磨蹭了。」
「嗯,我走了,願上天保祐妳。」女學生再次化做一道白影,在綠光的引導下往天際直奔而去,直至消失不見。
紫媚望著那逐漸消失的綠色甬道,唇角掛著抹好笑的笑渦。呵呵,願上天保祐她是嗎?果真是純潔的小女孩所用的字句呀!雖然她不需要,但也無妨就是。
「妳是我第一次看到妳做無本的生意呢,真是難得。」將蓋子重新蓋回薰香瓶的傑,在看向紫媚時,一向無波的瞳眸中閃過一絲好奇的亮光。
「呵呵,你確定我所做的是無本的生意嗎?」從玻璃櫃裡拿出個迷你玻璃瓶的紫媚,笑得無辜卻奸詐。只見她掏出了張符咒,點燃後朝瓶口轉了三圈,讓煙進入瓶子裡後,這才讓掌中的淚中滴入瓶中。奇怪的是,那只玻璃瓶竟也能接住這無形的淚珠,讓它凝聚成水狀,停佇在瓶子裡頭。
「你知道嗎,靈魂的眼淚比人魚的眼淚更珍貴,比無邪的嬰兒更純真,能淨化一切事物,也可以當做所有藥物的藥引子,這麼小小一滴,可比同樣大小的鑽石都還要值錢呀!」所以,她不但沒有虧本,還賺得比想像中還要多更多呢!
「有這麼稀奇嗎?那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呀!」其實不論這東西再有價值,對傑來說,仍是和廢物一樣,但看紫媚那副愉悅的歡欣模樣,他就覺得這東西的確很有價值,至少它讓紫媚感到快樂。
「耶?裡面沒人嗎?」斯拉的聲音在保健室門外出現,像是很疑惑這道門為何會掛上禁止打擾的牌子。
「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喔,你看看門把上掛著的手環。」
風言拿起門把上的七色幸運帶,帶子上殘留的靈力讓他在碰到時感到像電流通過般的痛麻感,但由於他身上戴著同樣有著紫媚加持過的禁咒帶,所以兩相抵觸,力量化為無形,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只是有點發麻生痛而已。但他卻開始對裡頭房間的情況感到懷疑,因為,一定是裡頭有事情發生,所以紫媚才會掛上這種禁咒的東西。
「一條繩子罷了,有啥好懷疑的呀。」斯拉對風言多疑的個性嗤之以鼻,伸手就要開門。「我看是你太疑神疑鬼的,說不定紫媚和傑兩人正在裡頭享用大餐或在裡頭摸魚呢!」
「你才疑神疑鬼的呢。」不悅的表情浮現在風言的臉上,只見他冷哼一聲,就將手上的七色幸運帶朝斯拉的頭頂上一放,「要不,你就自己去體會一下吧。」
「喵呀啊啊啊……!」一股強大的靈力像電流似的通過斯拉的身體,將他電得一跳一跳的,不住在原地強烈抖動著,只能發出淒慘的哀鳴。
雖然他身上也有紫媚殘餘的靈力,但他可不像風言一樣,身上有類似那種施下封印的東西可以相抵消兩者之間的力量,所以雖然這靈力不至於讓他魂飛魄散,打回原形,但也夠他瞧的了!
「怎麼啦?是誰叫的這麼淒慘?」保健室上鎖的門咿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笑得萬種風情的臉。
「喔,原來是斯拉在叫呀!怎麼,斯拉又對你做了什麼嗎?」紫媚笑看著風言,暫時沒有去解救頭髮都電到豎起來的斯拉的打算。
「也沒什麼,只是讓他稍微體驗一下什麼叫多疑,什麼又叫謹慎,和這兩者之間的差別而已。」風言越過紫媚跨進門內,在看到地上焦黑的灰燼和殘留的妖氣味道時,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紫媚他們的確遇到不長眼的傢伙前來找麻煩了。
「呵呵,斯拉他也該長點腦子了,總不能老是這樣愚笨遲鈍的吧。」紫媚完全不反對風言所做的事,誰叫這隻笨貓老愛自己去惹麻煩呢,她總不能老是去幫他收拾爛攤子吧。
「那對方呢?你剛剛才收拾掉的嗎?」風言聞著室內那幾乎已被香味蓋盡的妖氣,知道事情才結束沒多久,不然,在這濃郁的香味之下,他應該什麼都聞不到才是。
「呵呵,你的鼻子還真靈呀,對方才剛離開沒多久呢。」將剛打開的玻璃窗給關上後,紫媚從牆邊拿起根掃把遞給風言,笑的比剛才更加開心了,「可是她離去前留下了一些垃圾和髒污,你們來的正好,就幫我清理一下吧。」
什麼?清理!風言當場傻在原地,看著被硬塞進自己手中的掃把,完全忘了自己早先來此的目的,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不但自個兒送上門,還被紫媚給趁機利用了。
「喂……喂喂喂,救救救,我……我頭、頭上的……的的的……」像壞掉的唱針似的斯拉,被電到連話都說不全,只能不斷重複著單音,並祈禱裡頭聊的正開心的人們能注意一下他現在的處境,並來解救他。
「喔,對喔,我都把你給忘記了。」再次走向門口的紫媚,伸手將斯拉給拉進保健室內,再關上門後,這才將掛在斯拉頭頂上的七色幸運繩給取下。
「呼,我還以為我不行了呢。」好不容易鬆口氣的斯拉,大張著手直搓著僵硬的面皮,想將那麻痛的感受從他身上去掉,並讓他停止運作的腦子能夠恢復正常。
「想去掉那不舒服的感覺嗎?那正好,你就做點事,讓身體恢復血液循環後,應該就可以恢復知覺了。」
紫媚笑著將傑遞來的抹布和水桶改放至斯拉的手上,那甜美的笑容裡,盡是奸詐的算計,登時讓感到大事不妙的斯拉後悔自己不該沒事跑到這兒來。
對了,他們是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呢?就是為了要替紫媚打掃嗎?
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斯拉和風言只能低頭看著手中被硬塞進的清掃工具,腦子裡一片空茫,什麼都憶不起來。
「好了!別發呆了,打掃吧!」紫媚拍手喲喝一聲,早已習慣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斯拉和風言登時下意識地打掃了起來。
但是,他們到底是為何而來的?此刻的他們,大概一時半刻內是想不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