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走過了幾條街,來到了一個用雜草所掩蓋住的,十分隱密的狗洞。她撥開蔓生且刺人的雜草,蹲著身子趴伏在泥地上,慢吞吞地鑽進了一棟大宅院的磚牆內。
牆內是棟古色古香的歐式風味混日式古宅,不算挺大,頂多百來坪,但能在這種高級地段上建起這種大房子,可想而知對方一定也是個有錢人。
小娃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髒兮兮的泥土和草屑往屋子裡走去,一手抓著布娃娃和美麗的洋娃娃,另一手則塞進她流著口水的小嘴內,津津有味的吸吮著,彷彿她手上的土屑是種再美味不過的糖果。
「喂……妳會說話嗎?」布娃娃首先打破沈默,開了口,「我叫錢蕙,妳叫什麼名字?」
美麗的金髮娃娃考慮了數秒後,才勉為其難地睜開藍眸看著布娃娃,「妳叫我麗薇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必要,她才懶得開口咧,更別說是告訴別人她優雅無比的名字了,只因為她不喜歡這個骯髒又破舊的布娃娃老是喂來喂去地喚她,所以她才算是勉強誠實地告訴對方她的名字。
「那,麗薇,妳有什麼特殊的才能或厲害的本事嗎?不然那個女人為何會只派妳一個人過來?」布娃娃在小女孩的手中晃來盪去,用細微到旁人幾乎聽不見的音量發問著。
「……」麗薇實在不願意陪那擾人又下等的破布娃娃說話,尤其是在自己正被某隻骯髒的小手使勁抓著,且大力搖晃的情況之下!
她沒一口咬掉她的頭就不錯了,還回答問題咧!
「有人來了!妳待會兒再告訴我!」看到從屋子的長廊那端出現的人影,布娃娃趕忙閉上嘴,頭一歪、眼一閉,裝出一副真娃娃的垂軟模樣。
麗薇不屑地半闔起眼,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別張嘴咬下那隻正抓住自己雪白綢衣的黑手,要不是紫媚那女人再三的警告過她,她早就宰了這礙眼的低能小鬼,撕了那嘴碎的破爛布偶,回到自己心愛的紅狐狸那兒去了。
「哎呀呀!小主人,看您又弄得這副髒兮兮的樣子!」一名身穿黑白兩色傭人服的中年婦人,急呼呼地從長廊那頭跑了過來,口氣中有著責怪與嫌棄,「走走走,趕快跟我回去,您的大伯父打電話來說,今晚要特地過來這兒看看您,可千萬別讓他看到您這副邋遢的模樣啊,不然,我可交待不過去。」
眼尖地看到小主人手中多出的那個金髮洋娃娃,婦人不覺蹙緊了眉,「您怎麼又去撿了些破銅爛鐵的玩具回來呢?房裡堆積如山的洋娃娃還不夠多嗎?」
說完,搶過小主人手中的金髮洋娃娃,隨手往一旁堆放垃圾的桶子扔去,「趕快跟我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吧。」
她可不敢扔另外一個更髒更破的布娃娃,因為只要一離手,小主人便會哭鬧得像瘋子一樣,四處亂奔亂竄不講,嘴裡還會胡言亂語地嚷些有的沒有的,再配上那每哭必下的怪異雷雨,還真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哪!
呆呆任傭人牽走的女娃兒,她小手上拎著的布娃娃,趁空偷覷了眼那淒慘下場的麗薇。
出師未捷身先死,看來她這個好不容易才找來的幫手又沒有了,唉。
待所有人都走遠後,麗薇緩緩地從垃圾堆上坐了起來,厭惡地瞄了眼身下的垃圾和已然沾上穢物的美麗衣裳,一股狂猛的怒氣從她碧藍的寶石眼眸中燎燒了起來。
那個老女人竟然敢說她比那破到不行的爛布娃娃還不如!從垃圾桶上跳下的麗薇,努力忽視著身上隱隱傳出的臭味。
她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來著!高貴美麗、時時被人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的她,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麗薇氣憤地朝那大宅子裡一步步邁去,準備回報對方帶給她的莫大侮辱。
看著吧!她麗薇勢必要整得這些敢輕視她的傢伙們哭爹喊娘,不然她就不是麗薇了!
※
「小惠最近的情況怎麼樣了?」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在餐桌的另一端開了口,他邊嚼著傭人所送上的香烤牛小排,邊啜飲著上等的玫瑰紅酒;拭著唇角肉汁的白色帕巾下,那抹看似優雅的微笑,實際上則隱藏著險惡的詭笑。
「大少爺,小小姐最近還是一樣,沒有任何明顯的改善。」佇立一旁的傭人們,在送上了晚餐最後一道的甜點後,便恭立在一旁,隨時等待著需要時的叫喚。
「是嗎,那可真是遺憾呀。」掃了眼坐在餐桌旁嘻笑玩弄著盤中食物的小女娃,中年男子擠出個看似難過的表情,但眼底的得意與滿足,卻是怎麼藏也藏不住的。
被小女娃放在膝上的布娃娃,毫無滯礙地看到了從她的角度才看得到的惡意,她心中有幾分疑惑,因為,她開始發覺到,她大伯父的神情舉止愈來愈不對勁,從一開始的難過憂心,到現在的包藏禍心。她甚至開始懷疑,與她最親的大伯父是不是也與在她身上發生的詭異事件有所關連。
老實說,在事情一開始時,她的確是慌得亂了手腳,連她一向精明的腦袋也霎時變得不太靈光了起來。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自己才只是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在遇到這種連大人都無法接受的情況時,會犯點小錯誤也是無可避免的。
可是現在,在她已能正常且靈活思考的當口,如果她還無法察覺到瀰漫在她身旁的陰謀迷霧的話,那她就不叫錢蕙了。
錢這種東西,可以迷惑一個人的心智,使你最親密的人在你背後刺上一刀;也可以讓最討厭你的人在你身旁涎著臉逢迎巴結著。
俗話說的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她十一歲那年繼承了大筆遺產之後,她就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認清自己周遭的親戚是什麼樣的嘴臉。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最疼愛她的大伯父竟然也是意圖謀害她的壞蛋之一,這讓她小小的心靈受到了衝擊,滿溢著悲傷。
「對呀,真是令人遺憾。」
一旁的傭人們擠出個看似哀愁的表情,可是天知道她們是不是真的在為她這個癡呆癲傻的小小姐感到哀傷,因為,她們都是在她出事之後才被聘請過來照顧她的,而之前那些從她父母那代就一直照顧著她的老傭人們,全都因著莫須有的原因而被迫離職,只剩下這些只聽從她親戚命令的陌生傭人們在她身邊,讓她就算想向旁人求救也求救無門。
本來,她還以為今天真的找到了某個有能力又有辦法的人來幫助她了,可是,現在看來,她實在是高興的太早了,因為,她現在又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和之前完全一模一樣。
「只希望這種令人遺憾的情況能早日解決呀。」中年男子啜飲完最後一口酒,揮手示意一旁的傭人們撤下桌上的餐點後便站起了身,意有所指地瞄了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一眼。
此刻的小女娃正不悅地揮舞手腳,阻止傭人們收掉她正玩得不亦樂乎的食物與盤子,塞滿食物的嘴巴還吚呀吚呀地尖叫著,以表達她的不滿。
「應該就在今天晚上吧。」中年男子臨走前所留下的意欲不明的話語,卻讓一旁的布娃娃嚇得僵直了身軀。
難不成……難不成那恐怖的事件又要再次重演了嗎?趴在小女孩膝上的布娃娃,呆滯地望著小女孩腳旁那積滿食物殘渣與油垢的地板,在心中喃喃自語著。
那些可怕的鬼怪又要來了嗎?而這次……目標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