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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戎》第260章
千鈞一發 第一五二章 舟中議

 關心北國軍政的人並不止種師道一個,察覺到金漢起了爭端的勢力也並不止耶律余睹一方。比如平州城內,就存在著密切留意遼南動態的有心人!

 出于集中兵力的考慮,阿骨打並沒有分出女真骨干人馬去督促東遷的燕民,而是采用以燕治燕的辦法,讓燕人官員部勒燕民東遷。阿骨打沒有料錯左企弓等漢兒官員的膽量這些人在無刀無馬的情況下確實不敢造反;但他高估了這些人忍受艱辛的耐力只走了不到一百里路,平素養尊處優的燕人公卿們就受不了了!而這個時候,他們剛好到達平州。

 左企弓與虞仲文、康公弼等商量道︰“若過了這榆關我們可就回不了頭了!關外苦寒,各位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們以後至之客民,去到那里必遭本地人排擠歧視,何時是個了期!”

 虞仲文苦笑道︰“我們也不是不知道離開燕土于我們大是不利,但大宋已把我們賣了,大金皇帝又勒令東遷,我們又哪里能夠反抗?”

 左企弓指著平州方向道︰“不如我們便不過去了。”

 虞仲文等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企弓道︰“如今燕京諸州,除了平州以外都已經並入大宋。而這平州之重要,想來我不說各位也都知道大宋朝廷更是望之如甘霖寶貨!若我們能策得張覺也歸宋,使平州成為大宋邊鎮、燕京東藩,那我們于大宋便是功臣,屆時請旨回燕,料來大宋皇帝不會不允,再以計謀籠絡燕京守臣,制約常勝軍,則燕京又是我等之天下!”

 虞仲文康公弼等均喜道︰“不錯!左公之言有理!”

 只有韓拂袖道︰“此謀萬萬不可!”

 左企弓愕道︰“為何不可?”

 韓道︰“燕雲之戰各位又不是沒看明白!大宋絕非可以托付的朝廷!若大宋朝廷有膽量庇護我們,韓此時早在汴梁逍遙了,還哪里會南北播遷,受這無妄之苦?再說張覺之才也不足為大宋捍邊!諸位此謀,以得罪恩仇必報之大金,托身軟弱可欺之大宋,投靠志大才疏之張覺,將來怕沒什麼好下場。”

 左企弓虞仲文等聞言無不變色。其實他們也覺得韓的話未必沒有道理,只是這段路程走下來實在是受不了了。正如人口渴難受,雖然知眼前甘泉有毒也要喝下去何況這甘泉還未必有毒呢!因此大部分人都傾向于左企弓的建議。

 韓見眾議不可扭轉,只好嘆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和諸公同進退了。”

 當下由左企弓親自起草,要韓去下書。韓道︰“張覺究竟作何打算我等都不得而知,此次入城,韓的生死成敗都難以預料,若諸公憐我,請駐足一夜,待我先去和妻兒相守一宵,以作永訣。”

 眾人都道應該。誰知道第二日左企弓派人去催韓時,才發現韓竟然攜家逃了!原來韓從一開始就沒有附議左企弓等的意思,只是怕反對得太過激烈會被他們謀害,這才虛與委蛇,表面上說回家訣別,其實是連夜離開大隊逃跑!

 左企弓等聞訊無不破口咒罵,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另外推選人進城下書。

 那邊韓攜帶妻小連夜逃竄,心道︰“眼下局勢,宋人已把我賣了一次,汴梁去不得了。否則大金皇帝一瞪眼,趙家官人還是會把我乖乖獻上。但若回大金,道路又走不通!莫如去投漢部……”轉念又想︰“久聞漢部已是禮儀之邦,而且武力也甚是可觀,只是它畢竟是大金的附庸。若我逃去漢部被金人知曉,下旨來拿,只怕他們也庇護不得我。但現在東、西、北三條路都被塞死,除了去塘沽也沒其它辦法了。”思來想去,終于決定南下︰“先到了塘沽,再想辦法。”

 他曾奔南走北做使者,所以知道渤海沿岸常有走私商船出沒,既然決定了先去塘沽,便望南而來,不久來到海邊,循海岸線而向西南,一路走得十分艱辛。走到第三日上糧絕水斷,舉家哀嚎,甚至連韓也有些後悔了。忽然他兒子大叫道︰“船!船!”

 全家人聞言大喜,都跳了起來,忘記了饑餓疲累,向船帆所在的地方跑去。那果然是一艘走私商船,一些來自平州的走私商人正搬運貨物上甲板,韓一家走近,打听得這船是去塘沽,便拿出些金銀首飾來,希望能搭船跟去。

 那船老大見他來得蹊蹺,還在猶豫,船艙中有人探頭出來,望見韓,跑了出來叫道︰“韓大人!怎麼是你!”

 韓一怔,見眼前這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那人笑道︰“在下趙觀,韓大人便忘了麼?”

 韓啊了一聲道︰“趙……趙大人!你怎麼在這里!”

 趙觀笑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咱們先進艙里談。”瞥眼看見他一家饑腸轆轆,吩咐下人拿些面食款待。

 韓為何認得趙觀?原來韓在北遼時主要負責對外事務,兩次使宋都是他做主使,當初趙觀被俘虜,因為其身份涉及外部勢力,所以韓也成為主審官之一。後來曹廣弼下書要求贖回趙觀,北遼朝廷對這件事的意見分為兩派,韓是極力贊成的人之一。

 這時兩人進了艙,趙觀拿了糕點茶水讓韓先填填肚子,一邊道︰“當初在燕京時,若無韓大人力爭,我這條小命就算保住,只怕也得落得個殘廢。”

 韓忙道︰“那是蕭妃他們不敢不賣折大將軍的面子,與卻無多大關系。”他是受過儒學訓練的人,雖在落難期間,吃相仍十分斯文。

 趙觀道︰“無論如何,韓大人總是為我說了話,免去了我許多皮肉之苦。這份情誼,趙某人永銘于心。只是韓大人不是隨燕民東遷麼?怎麼一個人攜家帶口跑這里來了?”

 韓知道趙觀身份非比尋常,從他被俘後漢部拼著暴露意圖也要把他贖回便可知道,心想︰“這人的官品或不甚高,但多半是能直通漢部高層的人物!左企弓那件事情若是要賣,他正是一個最好的買家!”猶豫片刻後,便把左企弓等人要策反張覺、自己不肯附議的事情一一說了。

 趙觀大驚道︰“竟然有這等事情!此事非同小可!若那左企弓干成了這事,北國又要大起事端了!”

 韓道︰“這個自然。”又問︰“卻不知趙大人來到這里,為的卻又是什麼事情?”

 趙觀笑道︰“韓大人既然連左企弓謀反這等機密要事也跟在下說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韓大人,其實我這次來,就是準備去找你的。只是你混在東遷燕民中我一時難以聯絡上,沒想到卻在這里遇上。巧了,巧了。”

 韓奇道︰“趙大人要找我?這是為何?”

 趙觀笑道︰“趙觀不是個能作主的人,要找韓大人的,自然是趙觀背後的東家!”

 韓一震道︰“漢部?”

 “自然是漢部。”趙觀道︰“不過更確切點說,是七將軍。韓大人,在燕京的時候,你和七將軍有過私談的,對吧?”

 韓听了趙觀的話心中驚駭︰“那楊應麒身為階下囚,竟然還能傳出消息來!看來他的能耐比我料想的還要大得多!”

 趙觀仿佛看出韓在想什麼,說道︰“其實在燕京時,宗翰將軍把七將軍看管得並不嚴,所以那時候七將軍的指示常能出來。現在就難多了。”

 韓道︰“也看得出宗翰將軍和七將軍交情非比一般。”

 趙觀哈哈笑道︰“什麼非比一般,其實也沒韓大人想的那麼好。不過宗翰將軍不願我們大將軍被無故降罪罷了,所以連帶著對七將軍也就寬容幾分了。”

 韓心頭劇震,心想︰“原來完顏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趙觀道︰“這等機密,在下本來是不敢胡亂泄漏的,不過七將軍有意要和韓大人交個朋友,所以在下才要和韓大人交一交底。”

 韓听楊應麒要和他“交個朋友”,心頭驚疑不已,一時卻不敢接口,便听趙觀道︰“韓大人,你可知道國主眼下正在中京調兵遣將,準備對我漢部不利麼?”

 韓驚道︰“有這種事?”

 趙觀憤然道︰“我漢部多年來忠勇無雙,不知為大金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國主現在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听信了什麼人的讒言,要來對漢部不利!”

 韓心道︰“要對漢部不利想必不假,至于說是因為听信讒言,只怕沒那麼簡單!”口中卻道︰“是,是。”

 趙觀又道︰“大將軍與國主有君臣之份,漢部與大金有宗屬之情。但國主若無故降罪,我們卻也不能逆來順受!”

 韓道︰“那漢部是要……”

 趙觀道︰“我們自然是要盡量容忍,同時希望都中有人能對國主曉以大義,早日回頭!”

 韓听到這里已有些明白了,試探著問道︰“那國主身邊,可有這樣的義臣在?”

 趙觀嘆道︰“沒有。一些女真貴族艷羨我們遼南的財富,都恨不得縱馬下遼南燒殺搶掠!而國主身邊的那些漢臣更一個兩個都是孬種!一見國主瞪眼就嚇得跪下大叫奴才該死的孬種!我們如何能指望他們!”

 韓問︰“那眼前的事情,卻該如何了?”

 趙觀道︰“眼前這件大事何去何從,非趙觀這等身份所能與聞,但大將軍乃天下英雄,七將軍智計無雙。有他們兩個在,漢部定能安然度過這個難關!”說到這里見韓都忘了吃糕喝茶,忙道︰“看我,光顧著說我們漢部的事情,卻把七將軍的囑托給忘了。”

 韓便問︰“七將軍有什麼囑托?”

 趙觀說道︰“七將軍說,韓大人志趣與我漢部甚近,是個有大志的人物,可惜大宋竟把韓大人給出賣了,甚是令人惋惜。眼下韓大人看來是歸不了宋了,卻不知您是否準備去會寧,還是準備去西京?”

 韓沉吟道︰“會寧如何?西京又如何?”

 趙觀道︰“去會寧,那便是到國主手下做事。之前國主尚未如何看重韓大人,但韓大人若不推卻,七將軍卻能安排安排,飛庫網讓國主知道韓大人的才能。若是去西京,便是到宗翰將軍手下做事。宗翰將軍雖不是國主親子,但身為大金國相,位高權重,韓大人到了宗翰將軍那里,想來也可做一番事業。”

 韓听到這里已經完全明白過來,知道漢部是要“栽培”自己在金國內部做大官。只是這事十分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得抄家滅門!當下搖頭道︰“韓只是一介書生,惟望耕讀傳家足矣。七將軍的美意,韓心領了。”

 趙觀竟然也不相強,也不失望,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只是可惜了韓大人的大才。”

 韓听了這話大感不安,心想自己听了這麼多秘聞,漢部能這樣輕易放過自己?小心翼翼試探著問︰“趙大人,您打算怎麼處置下官?”

 趙觀奇道︰“處置?”

 韓沉吟片刻,心想事已至此,與其打啞謎,不如挑明了︰“韓剛才听了許多不該听的話,如今卻又謝絕了七將軍的盛情,所以……”

 趙觀哈哈笑道︰“韓大人,你把我們漢部看作什麼了?拿著刀逼韓大人就範的蠻人?還是售恩圖報的小人?好,既然韓大人挑明了,那我們也就挑明了說吧。七將軍的意思,並不是要韓大人去干臥底之類的危險事宜,只是希望大金朝廷內部,多一個親漢部的要員而已。若韓大人願意與我們交個朋友,那麼在適當的時候,說兩句對漢部有利些的話便可卻不是要韓大人為我們刺探軍情機密。除此之外,韓大人便與大金其他漢兒官員沒有兩樣。如果哪天韓大人不樂與我漢部為友,那我們便好合好散,漢部絕不相強,更不會脅迫。”頓了頓又道︰“會寧上下和我們漢部沒有牽連的官員幾乎一個也沒有,所以韓大人不用擔心與我們交往會有危險。再說韓大人又沒什麼把柄落在別人手里,只要奉公守法,也不用怕被人要挾。七將軍的意思,就是這麼簡單,所以趙觀一開始才會說是要和韓大人做朋友,而非其他。當然,韓大人若是有意避嫌,那我們也很理解。”

 韓左思右想,覺得自己的確沒有把柄落在漢部手里,心中舒坦了許多,說道︰“然則眼前之事……”

 趙觀問︰“韓大人是說左企弓的事情麼?”

 韓道︰“是。”

 趙觀道︰“這事只怕瞞不住,我回塘沽後便發書告知津門,讓津門諸公籌謀處理。”

 韓道︰“左企弓此際想必已經入城,但我料張覺無論反與不反,都要猶豫數日。再加上籌謀準備,又要遷延些許時候。由津門輾轉傳出消息,想來是來得及的。不過若由韓某人把消息直接傳到大金皇帝處,或許作用更大。”

 趙觀問道︰“作用?”

 韓道︰“張覺若反,國主必然會密切留意,漢部目前所受的壓力就小了許多。張覺控制的平州是榆關所在,大宋得燕京而不得榆關,燕京有等于無若得榆關,形勢便大大不同。我想國主非重視不可。”

 趙觀听了韓這句話,不奇怪他的見解,而關注他的立場,過了一會問道︰“韓大人,听你說這幾句話,卻是為我漢部著想。”

 韓笑了笑道︰“我與七將軍本來就是朋友,也希望完顏部與漢部能和平相處,這樣北國便少了許多殺戮,天下便多了幾分安寧。”

 趙觀大喜道︰“韓大人說得好!七將軍也常說︰但望我輩有令天下太平之能耐!卻不是和韓大人剛才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麼?”

 韓听了這句“但望我輩有令天下太平之能耐”心中大震,忖道︰“漢部之志,果然不小。只是不知器量究竟如何?待我且觀望觀望。”便道︰“平州之事,宜速不宜遲,我想便去國主處告知,只是我孤身一人,只怕去不了中京。”

 趙觀道︰“這個不難,趙觀可令人暗中護送。”頓了頓道︰“不過七將軍曾說,韓大人與國主關系較疏,與宗翰將軍關系較近,若有事情,與其直接奔國主,不如先行奔國相。不知這事是否也能如此行?”

 韓沉吟半晌道︰“七將軍所言甚是!只是從這里到宗翰將軍駐軍所在隔著一個燕京城,只怕繞不過去。”

 趙觀笑道︰“這個不難!從這里到居庸關本來就有一條走私商路在,這條路大隊人馬雖沒法走,但幾個人過去還是沒問題的。韓大人休息休息,便可上路。至于韓大人的家屬,待時勢緩下來,趙觀再安排去與韓大人團聚。若宗翰將軍問起,便說途中失散。韓大人以為如何?”

 韓點頭稱善。

 當下韓扮成商人,在兩個扮作商旅護衛的漢部精兵的護送下,穿過新倉、香河、懷柔、昌平,從小路偷過關隘,來到宗翰駐軍所在的歸化州,一路竟順利得出奇。

 宗翰听說韓來,心知有異,親自召見,韓將左企弓等意圖謀反的事情說了,宗翰驚道︰“這些反復無常的小人!竟在這節骨眼上鬧事!”

 韓道︰“左企弓作如此打算,只是不知張覺如何反應。這一路來韓還未听說張覺已反,不知國相可曾得到消息。”

 宗翰道︰“沒有。”頓了頓道︰“你馬上持我信物前往中京,把事情原委稟告皇上,讓皇上有個準備。張覺他不反最好,張覺若反,哼!那我們便再打一次硬仗!”

 便派一隊親衛護送他走關外道路前往中京。臨走前韓向宗翰乞求道︰“此次為怕被左企弓等人謀害,倉惶逃離東遷大隊,途中妻兒老小都失散了。若他們找到國相這里,還請國相收留安置。”

 宗翰揮手道︰“我會派人去尋訪他們。你放心去吧。”

 韓持了宗翰的文書信物,一路兼程,取道北安州,到大定府時阿骨打的大軍已經南下。他又連夜馳入東京道,見到阿骨打的時候,遼口已成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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