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本質

　屠龍幻境。

　對於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的生靈來說，死亡都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

　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夠平靜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幾乎很少會有人去想，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會死，又或者說，自己究竟能夠活多久？

　是二十年，是三十年？

　又或者是四十年，五十年？

　還說是能夠活到七十年，八十年？

　又或者說，可以平平安安的過自己的百歲生日？

　很少會有人真正去想這些問題，並不是因為他們想不到，而是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都不願意去想這樣的問題……

　就像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又或者是那些呆萌的寵物，我們都很清楚總有一天，他們都會離開我們遠去，但是卻很少會有這麼去想，絕大多數人都 無 錯 下意識去迴避關於死亡的話題……

　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就是如此……

　人們總是發自內心的本能的在畏懼死亡，或者說總是儘可能的迴避和死亡有關的話題……

　然而，即使如此，死亡卻依然會如期而至……

　沒有人能夠迴避死神的邀請，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死神的降臨……

　很多時候，人們總是會憐憫那些患了絕症的病人，因為他們的生命在得了絕症的時候，似乎就已經進入了絕望的倒計時之中，或許幾天，或許幾個月。又或許可以活個幾年……

　但是。不管這個時間是多少。都會讓病人身處在一種難以自拔的痛苦之中……

　也會讓周圍的人發自內心的感慨生命的脆弱……

　說起來，這也是人的一種悲哀了……

　因為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然而，恰恰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所以反而能夠樂觀去享受生活……

　而反之，如果提早知道了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無論這個時間是多久，也都會讓人感受到發自內心的壓抑和恐懼……

　就像是對於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來說。其實能夠活到七十歲，就已經足夠能夠讓他滿足了……

　但是，如果提前告訴他，他只能夠活到七十歲，那麼恐怕這個人的內心之中，肯定也是會非常壓抑的……

　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還知道自己還有多久可以活，本質上來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代表著無限的未知和未來。而後者則代表著注定的宿命……

　未來永遠都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希望，但是宿命帶來的卻往往只是單純的絕望而已……

　有些時候。明明是同樣的一件事情，但是不同的表述卻可能形成完全不同的結果來……

　比如說在網絡小說裡，有些作者喜歡搞突然襲擊的路線，動不動就讓主角遭遇到一些預想之外的困境，然後想辦法去解決困境，而有另外一類作者，往往就比較喜歡在虐主之前先給讀者們打一個預防針什麼的……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是在某一個段落的結尾，加上這樣的話……

　某某某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讓他徹底的錯過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又或者說，正是因為他的疏忽，所以讓他之後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某個巨大的危機之中……

　某某某沒有看到的是，當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對方最近泛起的淡淡笑意……

　說起來，從讀者的角度來說，他們往往會更加青睞於前者而並不是後者的描述方式……

　預防針這種東西，很多時候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

　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太喜歡帶有負面信息的預防針，這樣的預防針，總是讓人隱隱約約會產生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就像是對於小學生來說，他們寧可在學校有抽血檢查的時候，來搞一個突然襲擊，也不會希望老師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就提早公佈消息，因為前者往往也就是扎一針痛一樣也就過去了，而後者則可能意味著長時間的內心之中的忐忑……

　說起來，對於網絡小說來說，也是一樣的，但凡是充滿了宿命口吻的語句，總是不那麼讓人喜歡的，而相對來說，那種突如其來的遭遇，卻往往反而更加容易讓人接受……

　而人其實也是如此的，很多時候，可以預見的災難，總是會讓人的內心產生惶恐，但是突如其來的死亡，卻反而會讓人沒有那麼緊張了……

　然而，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無論他們怎麼樣刻意的去迴避關於死亡的話題，只要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那麼他們都不可避免的會一點點預見到自己的死亡……

　伴隨著身體的衰老，伴隨著疾病的叢生，所有人都能夠慢慢的感受到死亡的臨近，所有人都會不可避免的預知到自己的死亡已經近在咫尺……

　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抗拒死亡的力量，但是卻很少會有人去思考，死亡的源頭究竟在哪裡？

　人的一生很漫長，但是卻很少會有人真的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死亡，又或者說，死亡的源頭究竟何在？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將生老病死看做是自然界的規律，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很少有人會對死亡問一句為什麼，也很少會有人去深思死亡所代表的意義……

　然而，此時此刻的王宇，卻是找到了答案……

　死亡的源頭在於時間！

　是的，時間！

　無窮無盡，無比漫長的時間！

　時間是一把殺豬刀，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俗，但是實際上卻是真正意義上的至理名言……

　這就是時間最可怕的一種力量！

　因為時間無比的漫長，所以所有沒有辦法比時間更加長久的存在，都注定會被時間所徹底的湮滅！

　就像是人與人之間的仇恨。有些時候只能夠依靠殺戮去化解。但是有些時候。卻也只能夠無奈的被時間所化解……

　就像是很多狗血的小說裡，有人為了復仇，隱姓埋名，臥薪嘗膽……

　最後，當他準備復仇的時候，才發現時間早就已經替他完成了復仇，因為他的仇人早就已經老死了……

　時間的流逝，總是會讓所有人無奈的……

　時間。這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力量……

　它總是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帶走他們的一切……

　這就是時間的可怕之處……

　甚至就連被時間所剝奪了生命的人，都幾乎不會去注意到時間的真面目……

　因為時間在絕大多人的人眼裡，實在是太公正，太無私了……

　對於所有人都無比的公正，對於所有人都無比的寬容……

　時間給了所有生靈不算短暫的生命週期，也給了所有人各種各樣的喜怒哀樂，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時間最終將這一切都打包帶走的時候，往往不會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生命在世界的長河之中誕生，也就自然會在時間的長河之中被淹沒……

　絕大多數人已經習慣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自然界的規律，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是生老病死的法則……

　甚至，不僅僅是人，就算是各種各樣的王朝，也一樣是一個個被吞沒在時間的洪流之中……

　然而，時間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當它帶走一切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總是不會讓人對此有一絲一毫的牴觸……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不會願意面度死亡，當他們面度死亡的時候，絕大多人都會盡一切可能性試圖掙脫死亡的懷抱，他們會用任何他們想得到的方式發動反擊，甚至不惜為此付出任何的代價……

　任何一種生靈，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永遠都是最可怕的，所謂困獸猶鬥，那些陷入了困境的野獸，往往才最可怕的存在，他們為了生存，甚至會願意放棄自己的一部分身體，甚至會願意忍受難以想像的劇痛……

　就像是在電鋸驚魂裡的各種各樣的死亡遊戲，即使是再殘酷的遊戲，但是只要有一絲一毫活下去的機會，遊戲者都會全力以赴去試圖讓自己活下去，即使活下去的代價或許是讓自己變成一個殘廢，又或者是忍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和絕望，但是他們卻依然還是會盡一切的努力讓自己活下去，直到生命之火徹底熄滅的那一刻！

　就像是普通人面對搶劫犯，如果對方只是劫財，那麼對於武力不強的普通人來說，一般是不會選擇反抗的，而如果對方想要劫色，那麼就會有不少的人選擇反抗了，而如果對方是想要掠奪生命，那麼幾乎所有人都會盡一切的可能去試圖反抗對方的暴行！

　然而，時間卻不同……

　完完全全不同……

　所有人在面對時間的時候，都會安然的閉上自己的雙眼，都會毫無怨言的離開這個世界……

　因為，早在他們死亡之前，他們的身體早就已經被時間所一點點的腐蝕殆盡了……

　也就是因為如此，每當他們衰老一份的時候，他們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其實也就被削弱了一份，而對於一個壽終正寢的老者來說，時間帶來的死亡，已經並不是一種恐懼了，而是一種地地道道的解脫！

　是的，解脫！

　他們已經受夠了自己的身軀變得衰老而又腐朽，他們已經受夠了年輕人異樣的眼光，他們已經受夠了孤獨和寂寞的日子，他們已經受夠了原本完全能夠自理的生活一點點變得失去自己的控制……

　於是，他們對於死亡，開始漸漸從畏懼變得無懼，甚至開始期盼死亡的來臨……

　而也就是時間最讓人感到可怕的地方……

　一個人年輕人，如果英年早逝，那麼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還有他的同事。都會為他鳴不平，都會覺得如此年輕的生命逝去，實在是上天的不公，都會產生一種類似於怨憤的情緒……

　原因無他，因為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往往正是充滿活力，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時候。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甘心面對死亡，因為他們還有美好的人生……

　然而，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情況往往就會完全不同了，無論是親朋好友或者家人，或多或少的都會隱隱產生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或許這樣說對死者不敬，但是在很多人的眼裡，一個死去的老人。不僅僅對於他的家人來說是一種解脫，甚至對於老人自己可能也是一種解脫……

　原因無他。因為對於老人來說，當他們的身體一點點變得衰老的時候，他們自己對於生命的享受，也自然而然的會隨之減少，各種各樣的也會因此一點點的減退，他們開始無法享受作為一個人類的快樂，甚至無法獨自的生活，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們往往會隱隱期待著死亡的來臨，隱隱會因為死亡的來臨而產生解脫的感覺……

　而在王宇看來，這就是時間的超大恐怖……

　那是一種凌駕於死亡之上的恐怖！

　死亡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但是，時間帶來的，卻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東西……

　如果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的話，那麼時光的長河帶來的恐怖，則是超越了大恐怖的恐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恐怖，甚至恐怖到讓人無法察覺這種恐怖……

　當時間以普通的方式流轉的時候，沒有人會感受到這種恐怖，就算是從兒童變成老者，人們也很難感受到這種來自於時間的可怕力量……

　然而，當時間以某種非主流的方式運轉的時候，那麼時間的獠牙也就真正的顯露出來了！

　在古代的很多神仙志怪小說裡，往往都會有這樣的故事……

　某一個人一覺睡醒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一下子到了百年之後……

　然而，他就突然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是一個無比特殊的存在，沒有人認識他，他也不認識任何一個人，所有他過去認識的人，都已經死了，而他能夠見到的人，卻都只有那些人的後代而已，他過去的那個時代，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生活的習慣，過去的規則，都已經被徹徹底底的顛覆，他就像是一個被時間徹徹底底遺棄的人一樣……

　這種孤獨和寂寞，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這種感受，又有多麼的恐怖……

　如果不是經歷過的人，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事情……

　事實上，不要說是穿越百年什麼的，就算是在牢裡關幾年的犯人出來，想要完完全全的適應出獄之後的生活，往往也都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尤其是在沒有家人朋友的幫助下，想要融入社會往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而很多人總是嚮往著穿越到古代的生活，但是他們卻很少真正想過，所謂的穿越究竟代表了什麼……

　來到過去，改變歷史，聽起來似乎挺美的，但是事實上，真的穿越到古代的人，或許連那裡的人說話都聽不懂，就算是在現代是一個大學生，但是古代，沒有一手過得去的毛筆字，基本上就是妥妥的文盲待遇，現代的知識，是不足以讓穿越者獲得身份和地位的，除非能夠穿越到本身就是有一定身份的人身上，否則絕對會是悲劇收場……

　事實上，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離開自己熟悉的一切，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可能只是在歷史書或者電視劇才能夠有一鱗半爪瞭解的世界裡，那絕對會是一場巨大的杯具……

　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巨大恐懼！

　是一場無法醒來的極致噩夢！

　即使是神經再大條的人，恐怕也幾乎是很難抗拒這種恐怖的……

　想像總是很美好的，但是現實卻往往無比的殘酷……

　絕大多數嚮往穿越的人，本質上其實也不過葉公好龍而已，事實上，如果真的有穿越者存在的話。不管是魂穿還是真身穿越。基本上被弄死的概率是遠遠大於飛黃騰達的。事實上，基本上一穿越到陌生世界，就感到精神崩潰從而自殺的穿越者，也肯定是不會在少數的，畢竟生活習慣上的不同，是很容易讓人察覺的，而且不是一個地方的陌生人，往往是很難真正融入一個地方的……

　然而。這種恐怖……

　卻僅僅只是時間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這種時間來帶的恐怖，甚至是遠遠超過生死的！

　屠龍幻境。

　王宇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

　時間的真諦到底是什麼？

　什麼才是時間的本質？

　關於這個問題，他得到了很多的答案……

　時間是秩序的變換……

　時間是權利的更迭……

　時間是隨風潛入夜的浮萍……

　時間是潤物細無聲的細雨……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要在時間的洪流之中倖存下來，就必須真正理解時間的本質，只有真正理解的時間，才能夠瞭解時間的規則，即使不能夠真正的操控，但是卻至少可以規避這種可怕的力量……

　就像是人類對於大自然的災害，總是缺乏對抗手段的。但是缺乏手段是一回事，但是規避和引導卻是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就像是面對洪流的時候，修建堤壩就是非常好的一種做法，通過對於氣象的預測，提前進行加固的工作，以確保天災的危害被降到最低的程度……

　而時間的力量也是如此……

　對於王宇來說，時間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在時間面前就完全束手無策，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稍微能夠理解一些時間的規則，就可以從現在這種時間的洪流之中解脫出來……

　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王宇的思維在幾乎一直在維持著高速的運轉……

　無數的答案，一個又一個的在他的腦海裡出現，又一個又一個的被排除……

　王宇的此時此刻，他的思維和意識，已經達到了一種極限狀態……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也就因為如此，所有他的思緒也是徹徹底底的被放飛了……

　高速運轉到極致的思維，幾乎每秒鐘都可以閃過幾百個甚至幾千個幾萬個念頭……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強大……

　但是，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空虛……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強烈錯愕感覺……

　一面是強大的力量，另外一面則是逐漸逼近的湮滅……

　這樣的感覺，讓王宇有一種如果在坐著過山車一樣的體驗，那是一種驚恐之中伴隨著興奮的奇妙感覺……

　就在這種狀態之下，王宇不斷的尋找著時間所代表的真實……

　然而，即使如此，他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並不是因為他找不到答案……

　而是因為恰恰相反……

　關於時間的本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時間似乎是無處不在的，似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或多或少的離不開時間的存在……

　就像是老子描述的天道一樣，所謂的道，本身就是無處不在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又如何能夠去命名呢，又如何能夠去定義呢？

　天道如此，空間如此，時間也是如此……

　此時此刻的王宇，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面對一道開放性的解答題，題目涉及範圍太廣，以至於讓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應該從什麼角度去回答了……

　時間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突然，他的腦海之中陡然泛起了一道靈光……

　這道靈光幾乎在一瞬間之間，就在他的腦海之中蔓延開來，然後幾乎在瞬息之間，就他的思維和意識都在同時產生了一種共鳴……

　恍惚之間，他突然明白了……

　所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