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倔強的孔家老夫子

　　一九九八年，農曆十月二十，山東曲阜市委大樓。

　　今天對曲阜市市委書記龍軍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日子。

　　早晨剛剛從溫暖的被窩起來，就被一通電話催得趕到市委辦公室，等在這裡的，除了打電話的省委姜副書記外，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　年。

　　少年穿著很普通，人也不怎麼傲氣，在龍軍走進來時，還對他行了一個禮，原本龍軍以為他是姜副書記的親戚，是請自己辦事兒的，他也沒有在意，因為姜副書記就是他的靠山，只要不算太違法的事情，幫什麼都行。

　　豈不料，姜副書記第一句話就是，「小龍，你看有什麼法子，讓衍聖公府的人挪窩？」

　　「衍……衍聖公府？」龍軍的滿頭大汗都下來了，他跟出身於軍隊系統的姜副書記不同，他是讀著「論語」長大的，對衍聖公孔子，懷著莫大的敬意，「姜副書記，您……為什麼？」

　　「不為什麼，有人看他們不順眼，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姜副書記淡淡的道。

　　龍軍今年四十五歲，早已在官場打滾二十多年，聞言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有人？難道是旁邊這個少年？

　　按耐下心思，他恭敬的道，「姜副書記，您也知道，衍聖公乃是天下讀書人都尊敬的人，如今要針對他的後代，恐怕不好吧？」

　　姜副書記笑笑道，「又不是要他們的命，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是你覺得為難，我另外想辦法好了。」

　　龍軍心裡暗罵，什麼另外想法子，不是逼著我做麼？我要不照做。恐怕官運就到頭了吧！

　　「呵呵，哪裡的話！您太客氣了，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做到的。」龍軍沉吟著道，「不過這孔府之人乃是國家文化部重點關照的對象，如果我們這麼硬著來，文化部張部長說下來，對您姜副書記也不好啊。」

　　他這是採取了曲線救國地措施，表面看來是為了姜副書記前程著　想，實際是想借此來讓他打消念頭，因為國家部級大員。可又不是姜副書記能說三道四的了。

　　姜副書記看了他一眼，從懷裡拿出一張公函。上面蓋著鮮紅的印　章，遞給了龍軍。

　　龍軍舉目一看。汗水更是流得飛快，「這……這個鬧得太大了　吧？」

　　「不管他鬧得怎麼樣，你照我說的去做就行，拖拖拉拉的。你像不像個男人？」姜副書記皺眉道，想不到屬下這般推三推四，在我的面　前，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嘿！姜副書記，不是我不想做，而是……這麼大的事情。國家就真的同意？」龍軍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開什麼玩笑！一個月之　內。將整個孔府一起搬出曲阜市市區。到一個偏僻的郊外，還以保護國家古物為由。不許孔府人居住，這是比要孔府人性命都還凶狠吶，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想出來地！

　　想著想著，龍軍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我。

　　我見狀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姜副書記的皺眉欲語，「龍書記，這個事情也不關姜副書記地事情，全是上面的命令。你看看，不止文化部的公章，外加文化部部長的簽名在那裡，你就照著跟孔府人說，後面地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龍軍見我能打斷姜副書記的話，頓時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趕緊道，「先生，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孔府的人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請告訴　我。龍軍的臉雖然不值錢，可相信孔府還是能賣給我一個面子的。」

　　我對他地善解人意讚歎不已，但還是搖搖頭，「我地事情，你幫不了忙。」

　　「您說說，就看龍軍能不能辦到再說。」龍軍趕緊鄭重地道，「等到實在不行，我們再按照文化部的方式來，行麼？」

　　聞言姜副書記也是嘴巴一動，隨即他還是猶豫著說了出來：　「殷……先生，您就和小龍說說吧，或許能兵不血刃地實現目標呢？」他本想叫殷助理，但話到嘴邊，立刻就改了稱呼。

　　他也是沒有辦法，昨晚老上司、也是如今的軍委副主席馬縱橫親自打電話給他，要他竭盡一切努力，幫助眼前的少年，姜副書

　　敢不遵從？更何況，他自己娶的老婆，就是八大家族　系的分支之一的中人，故而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少年正是八大家族紅得不能再紅的殷仁，為他辦事兒，不但是遵從了老上司的命令，更是討好了八大家族，對他以後的仕途幫助可謂超級有幫助。

　　我點了點頭，簡單的將我和張慧心兩情相悅，但張天敏為了往日的約定，強行要將張慧心嫁給孔壁的孫子一事，講了一遍，引來的是兩人一陣沉默。

　　姜副書記固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龍軍也立刻變得愁眉苦臉起來，因為眼前的少年好像並沒有什麼錯誤，現代社會裡提倡自由交往，男歡女愛本來是很品嚐的事情，要是老人家搞封建，想要包辦婚姻，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殷先生，請恕我冒昧。」龍軍抬頭道，「您有什麼來證明，那位張慧心小姐和您是兩情相悅，而不是您貪圖她的美貌，而強行想要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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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軍！」姜副書記聽得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殷先生，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龍軍從來沒有見姜副書記發這麼大的火兒，他也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低頭不語，可望向我的眼睛裡，還是充滿了執著。

　　「姜副書記，別生氣，坐下再說。」我也和聲對暴怒的省委副書記道。

　　他冷哼了一聲，「龍軍，說話要注意禮貌，殷仁先生乃是中央國防部官員，品質高尚，用得著騙你？要辦就辦，不辦你給我滾出去！」姜副書記是真的怒了，龍軍如果不想辦還好說，畢竟他也理解這個屬下還是有股子書生氣的，不會怪罪他。

　　然而龍軍直接把話語說死了，說成身旁貴人有強搶民女的意圖，這可就很得罪人，如此不止是龍軍本人會遭殃，而且姜副書記也會受到牽連。姜副書記這麼一罵他，卻也不是為了擺脫干係，而是在另外一個方面保護龍軍。

　　「不要動怒。」我看著一位堂堂的市委書記被罵得狗血淋頭，心中也是有些不忍，趕緊制止了姜副書記，隨即對龍軍道：「龍書記，我沒有辦法證明我和慧心的關係，她也被其家人禁足，不能前來。不過我卻是有個更好的證人，你去問他，肯定能知道原因。」

　　「誰？」

　　「孔府主人，孔壁老先生！」

　　「孔老？！」

　　「對，就是他。」我平和的說，「據我所知，孔壁老先生是個很誠實的老人，你去問問他，想來他不會對你隱瞞的，到時孰是孰非，自然有個公論。」

　　龍軍猛地站起身子，「好，我立刻去問，請你們等著。」

　　言罷，他也顧不得客套了，轉身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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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後，滿臉無奈的龍軍又一次走進辦公室。

　　「怎麼，孔先生怎麼說？」姜副書記一看就知道情形不對，「他不承認？」

　　龍軍歎了一口氣道，「他承認了，連殷先生的名字也說了出來，說殷先生和張小姐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兒，而且張小姐和他孫子，更是連面都沒有見過。」

　　「這就對了嘛！」姜副書記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初始還真以為我想要奪人所愛之類的，現在一聽到事實果然如我所說，自然底氣足了許　多，「那你愁眉苦臉的幹什麼？」

　　龍軍說道，「他雖然都承認了，但又說，『人以信為本，不可做出違背諾言的事情，只要張家想嫁，孔家就一定得娶』……」

　　「放屁！」姜副書記本就是軍人出身，聲音如洪鐘一般，「他以為這是什麼年代，居然還搞這一套？你沒有告訴他，政府準備對孔府採取措施嗎？」

　　「說了，我說得比之前你們講的還嚴重，說政府準備對這愚昧的行為進行懲罰，要抓捕他們，讓他們好好的反省。」龍軍垂頭喪氣的道，「可孔老先生說了，任憑怎麼樣，也不會改變他的決心，就算關押他　們，等他們一家人出來後，一樣會舉辦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