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展翅高飛的瞬間,天空染上了一層淡紫色;很淺很淺,就只有宇文蝶看的見。她伸手,意外發現自己身後也有雙半透明的翅膀,雖然有些殘破,但已足以讓自己飛向天際。
雲端有兩個人向她揮手,一個是爹爹,另一個是王薛;他們都有雙翅膀,笑著要她快點上來。
於是,宇文蝶試著鼓動雙翅,卻發現自己還在原地,無法動彈。
有個人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宇文蝶轉過頭,對上的是──
「可以睜開眼睛了。」
宇文蝶下意識張開了雙眼,迎面而來的卻是馬面。
只見他匆匆忙忙的奔了過來,緊抓住牛頭的肩膀,嘴裡叨絮著卻聽不見聲音;宇文蝶奇怪地盯著他倆,明明馬面近的伸手就可以觸碰,為什麼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宇文蝶又抬起頭,觀望頂上的天空。
與其說是天空,不如說是一片黑暗;雖然還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卻是她不適應的壓迫感。四周盡是騰空的鬼差和穿著素白的人,跟爹爹一樣都銬上了鐵鍊,低著頭,朝不同的方向行進。
有些臉色蒼白的人們會朝他們這個方向面無表情的走來,見到宇文蝶,兩個眼珠子瞪到快蹦出來的都有;宇文蝶害怕地靠向牛頭馬面,連頭都不敢抬。
「小蝴蝶姐姐,」馬面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宇文蝶怔愣了幾秒,抬起頭:
「這兒的人說的大都是酆都話,只有幾個像我們這樣的鬼差和鬼王會說你們人間的語言;妳聽好,等等從這條路進去──」
順著馬面指去的方向,宇文蝶只見到一塊寫著「第五大殿」的長型匾額以及深不見底的幽暗長廊;她點了點頭,連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一直走就對了,如果有人盯著妳看,千萬別出聲!要讓這兒的魂魄知道有個凡人闖了進來,妳可能就回不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閉著眼睛用跑的過去。」
宇文蝶又是乖乖點點頭,不安地盯著那長長的迴廊;她懷疑就算用跑的,會不會也跑不到最底端。
牛頭看了看四周,跟著補充說道:
「轉輪王大人現在身在何方只有崔判官知道,崔判官很好認,妳見了就知道是他了。」
「大美人一個。」馬面忽然插嘴。
呆了一下,牛頭噗哧一聲笑道:
「對,對,大美人一個。」
宇文蝶歪歪頭,無法理解他們現在所說的崔判官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既然是用「大美人」來形容,應該是位長相頂標緻動人的女子吧!
「懂了嗎?」這句話是他們倆個一起問的。
宇文蝶點點頭,牛頭隨即示意她閉上眼睛,馬面的聲音又從她耳邊響起:
「數到三妳就跑──一、二、三!」
然後,宇文蝶果真拔腿就跑,一下便衝入黑暗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秦廣王帶著一票鬼差來到牛頭馬面面前;他趾高氣揚的環顧四周,隨即又問:
「聽說……你們帶了個凡人下來?」
「凡人耶!」牛頭一臉驚愕地看向馬面:
「兄弟,聽說我們帶了個凡人下來耶!在哪?你是不是把他藏在袖子裡了?快交出來!」說著,還真翻找起馬面的衣袖。
跟在秦廣王身後的幾個鬼差顫抖著肩膀偷偷笑了起來,秦廣王尷尬地咳了幾聲,不悅的接話:
「那潘雷怎麼會說見到牛頭帶了個女孩子上來?」
聞言,馬面輕佻地支起牛頭的下巴:
「人家說是你帶下來的呢!艷福不薄嘛兄弟,怎麼?又到人間那些風花雪月之地徘徊啦?早說過你要帶人下來可以,總是做的漂亮些嘛!人呢?」
「什麼?說不定是潘雷判官大人最近公務繁忙,老眼昏花看錯了不是?哪來的女孩子,我說這之間一定有什麼天──大的誤會。」
「這天──大的誤會還真不小,牛頭,你是不是有欠潘判官銀兩?不然他怎麼頭一個就舉發你啊?」
牛頭馬面你一言我一句的唱雙簧,把個秦廣王說到面紅耳赤,後頭的鬼差已經笑倒一片;秦廣王咬了咬牙,揮袖怒道:
「別讓本王逮到證據!咱們入第五大殿!」
說著,那群鬼差急急忙忙地追了向前;這次,牛頭馬面不再阻攔,反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只見秦廣王怒氣沖天的踏進第五大殿殿堂,見到內寢白煙陣陣,也沒多想就一股腦地衝了進去──
「大膽!」裸著上半身,下半身還泡在水裡頭的崔珏讓秦廣王差點沒當眾噴了鼻血,他慌慌張張地行了個禮,帶著眾人灰頭土臉地又退了出來。
這個時間正是崔珏沐浴更衣之時,秦廣王對自己這麼冒冒失失便闖了進去的舉動感到顏面盡失,遂下令立刻返回第一大殿。
「真是……」
出水,崔珏順手抓起一旁的浴袍披上,優雅地繫上白色腰帶;他理了理過腰的黑色長髮,淡淡地對著竹簾後輕道:
「出來吧!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猶豫了幾秒,宇文蝶才戰戰兢兢地在崔珏面前現身;見到那浴袍下平坦的胸膛,宇文蝶羞紅了臉,伸出雙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們是因妳而來?」崔珏坐了下來,纖細的手指翻閱著案上累積成山的竹卷;注意到宇文蝶不發一語的奇怪模樣,他放下手裡的東西,淡淡的眼神元素重新打量了宇文蝶上下。
許久,崔珏才沒來由地輕笑了起來:
「原來是個陽壽未盡的人類……怎麼?誤闖地府了是麼?怪不得這樣慌慌張張……要問回去的路是嗎?」
宇文蝶緊盯著他,搖搖頭,臉上紅潮未散。
見狀,崔珏揚起眉:
「喔?那所為何事?說話吧!」
猶豫了幾分鐘,宇文蝶本想先問起王薛的事,未料自己竟口不擇言的說道:
「為什麼……你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