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宇文泰一改先前的態度,對王薛親切了起來;這樣的變化反讓王薛全身都不自在,他搖搖手:
「免了,有什麼事要說就快說吧!」
「你也不用急,小蝴蝶上街去了,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坐吧!」
王薛猶豫再三,才選擇了宇文泰對面的位子坐下。
宇文泰要坐在身旁的夫人給王薛倒了一杯茶水,臉上的笑容還掛著,他將那瓷杯往王薛面前推;熟悉的香味讓王薛渾身一震,宇文泰未開口,他便先搶了話:
「鐵觀音是吧?你大女兒之前請我喝過,這味道真讓人難忘。」
「靈兒?」宇文泰一臉錯愕,隨即和藹的笑了笑:
「王薛,你入宇文府不過多久?一年有嗎?倒和府裡的所有人全都培養了感情啊!」
嗅到了火藥味,王薛放下杯子:
「宇文泰,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本王不喜歡拐彎抹角。」
「好,老夫就直說了。」宇文泰啜了幾口鐵觀音,像是想藉此讓自己的思緒給沖的更清晰:
「王薛,老話一句,放棄小蝴蝶吧!」
「免談。」王薛回答的也挺快速。
這回接著的是宇文夫人,她搶在宇文泰說話前先一步開口:
「我已經聽老爺說了個大概……既然神醫您身為地府使者,為何對小蝴蝶苦苦糾纏?這世間多的是美如天仙的妙齡女子,」她嘆了口氣:
「神醫,放過小蝴蝶吧!面對愛情這種事兒,你們都還太年輕了。」
「夠了!」王薛狠狠搶了話: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本王不吃這套。」
「夫人,妳自己看看他那態度!」
「好了好了,」宇文夫人的反應倒是溫婉,她先是撫了撫一旁怒火上升的夫君的背,又轉頭輕道:
「神醫,我們都知道你對小蝴蝶的好,但是你也要為小蝴蝶想想──她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真能接受這一切同你下地府嗎?天下父母心,你一定明白我們兩個老的對小蝴蝶的疼愛……」
王薛抿緊了唇,不發一語,也不看著對面兩人。
宇文夫人看了宇文泰一眼,又接道:
「還有,你真能保證可以給小蝴蝶幸福,讓她這輩子都快快樂樂的嗎?神醫,這些你可曾好好想過?」
「你們以為我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身為鬼王,我委屈自己在這宇文府裡對每個人低聲下氣,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王薛皺緊了劍眉,認真的說道:
「我向你們擔保,在這世界上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更愛小蝴蝶的人!」
「胡說八道!簡直是一派胡言!」宇文泰終於按耐不住地拍桌起身,指著王薛: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你勾走我的魂魄,別惹出這麼多事來!」
如數家珍一樣,宇文泰毫不客氣的將他這些天以來看到的東西全都說了出來:
「看看徘徊在宇文府附近的陰魂鬼差!王薛,老夫還沒瞎,神智也很清楚,這次的怪病,是你搞出來的吧?還有那個叫什麼大同的,那也不是人吧?你到底還要把多少莫名奇妙的東西引來你才高興?」
「注意你的口氣!宇文泰,地府裡還沒人敢這樣對本王說話!」王薛霍地跟著站了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一觸即發。
宇文夫人急忙起身,慌張地想把兩人的情緒安撫下來:
「都別這樣,別這樣。」
「神醫神醫,你自詡為神醫,實則做了什麼?窩在宇文府裡抱著不可取的心態討女人歡心!你現在對小蝴蝶有興趣,很難擔保日後會不會因為對其他女子有興趣而拋棄了小蝴蝶不是?」
「是,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抱著對小蝴蝶只是有興趣的心態而來;但是我現在很確定,我愛她!我一定要帶她走!」王薛氣在頭上,一股腦兒的全都講了出來。
「你不懂男女之間的愛是什麼,這樣莽撞只會傷了小蝴蝶……」宇文夫人以和為貴,還想再用言語勸阻。
「那是因為你們不相信本王!」
三個人忽然安靜了下來,像是要沉澱剛剛那樣火爆的氣氛;許久,王薛才淡淡的開口輕道:
「那是因為你們不相信本王……」
那語調太輕、太淺,讓人聽了有抹窒息的怨懟;想哭,卻哭不出來。
宇文泰重重地吐了口氣,像是對今天的商談全絕了望。
要王薛放棄小蝴蝶有多困難,他不用想也知道;但是這樣的堅持從何而來,宇文泰就不得而知了。
思及此,宇文泰的臉上不由得浮上一絲挫敗,進而調頭走出房門。
見狀,宇文夫人搖搖頭,嘆了口氣:
「孩子,坐吧!剩我們兩個,好好談談。」
「宇文泰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反對?我的表現還不足以表示我愛小蝴蝶嗎?」
「不是的,別這樣想。」宇文夫人和藹的看著他,那微笑就像冬日的暖陽;這讓王薛忽然懂了為何宇文靈給自己的感覺,是如此如沐春風。
因為宇文靈和宇文夫人太像了,而宇文夫人又和自己生前的母親這麼相近──
「嗯……若是殤兒還活著,定與你同樣年紀了。」
「殤兒?」
「是我那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的兒子,給他喚作殤,讓他下了地府還有名字……」宇文夫人像是想到什麼,抬頭問道:
「神醫既是鬼王,那麼……」
「抱歉,我沒印象。」王薛搖搖頭,他那兒等待輪迴審判的魂魄太多太多了,沒有這般閒工夫注意到誰是誰。
宇文夫人淡淡的笑了,又接道:
「別怪老爺對神醫這樣的態度,若我猜的不錯……我想,老爺是把你當作自己的兒子看了。」
「沒人對自己的兒子這樣的。」王薛翻了個白眼。
「恨鐵不成鋼。」宇文夫人溫柔的盯著王薛:
「你應該聽的出來,他只是口氣重了些──神醫應該雲遊四海,行醫救人,而不是……」
宇文夫人沒再說下去,也許是怕再接下去,自己也把王薛當親兒子看了。
於是,王薛沒答話,這個時候接什麼都不對。
「神醫,還有件事兒我想你應該要知道。」
「嗯?」
「不只靈兒,其實連小蝴蝶的未來,我倆老都安排好了。」宇文夫人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刺入了王薛的心:
「我們在小蝴蝶未出生時,就已經先跟老爺結拜的宋家談好婚事了──最近,宋家的公子應該會來拜訪。」
「什麼?」
「小蝴蝶還不知情,我們打算晚點再跟她說;至於神醫您……」宇文夫人猶豫再三,才將那艱難的請求脫出口:
「為了小蝴蝶好,為了您好,還是請神醫早日離開宇文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