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1章欲言又止(上)
穆海波聽陳太忠這麼說,就有點詫異,姓陳的是比較不講理一點,但是平時打電冇話找省長,總是要先問一句蔣省長忙不忙,今天這是怎麼了?
“省長正講話呢”穆處長心裡疑惑,卻沒有將這份心情表示出來,他將聲音壓得極低,“你從北京回來了嗎?”
“沒有,還在北京呢”陳太忠本來有點奇怪,這穆海波怎麼會知道我在北京,可是轉念一想,蔣君蓉都跑過來又回去了,穆海波實在是沒道理不知情的蔣主任想陰西門子一把的話,必須要拉上她的老爸做依靠。
“事情,“著急嗎?”穆海波一聽,陳太忠是從北京打來的電冇話,說話就越發地謹慎了。
“是,“…有點著急”陳太忠沉吟一下,還是微露口風,他總不能讓蔣省長給自己打過來電冇話,“省長什麼時候就有空了?”
“大控半咋,小時左右吧”穆海波回答得不是很確定,見對方不肯吐露是什麼事情,他也很識趣地不再追問。
那就半個小時吧,陳太忠掛了電冇話,其實他也該知足了,換個其他的處級幹部,別說敢不敢問蔣省長什麼時候有空,就算敢問,穆海波也得有膽子說一一這是做秘書的大忌。
不過,他還真沒等了那麼長時間,大約過了十五分鐘,蔣世責親自將電冇話打了過來,都沒要穆海波幫著撥號,“嗯,什麼事兒?”
“是這樣,我通過荊老丶邀請了一下唐總理”陳太忠哇啦哇啦地將事情說一遍,川“…唐總理這邊,是希望咱們省政府能做今排程。”
蔣世方默然,等了差不多五秒鐘,他才問一句,“是首長親自跟你說的?”
“不是,是首長蟲排化身邊舟工作人員通知我的”陳太忠隱隱覺得,蔣省長這句問話裡,帶了點什麼說不出的味道。
蔣世方當然是有想法的,最起碼,他得搞清楚陳太忠跟唐總理是怎麼回事不是?而且,一個處級幹部請禹總理下來視察這事情也太玄幻了一點,你黴這是起點小說呢?
不過聽小陳這答案,卻是中規中矩的,起碼這廝變相地承認,他跟唐總理親近不到哪裡,這符合蔣省長的認知,那麼接下來就是可信度的問題了。
換個別人真的很玄幻,但若是文明辦陳主任這麼說,那還是有保陛的,然後蔣省長就要面臨第二個問題了,“你把時間跟我說一下……”
邀請贏總理下來視察,那門道不是一般的多,尤其是這種很倉促的邀請,這都已經三月二號了,想三月十二號邀請領導到場,真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掛了電冇話之後,蔣世方愣了好一陣,才扭頭向外走,穆海波遠遠地看到,邁著小碎步快步地跟了上來,“我跟會議方去打個招呼?”
蔣省長點點頭,這是秘書請示領導的動向呢,想到自己給陳太忠打個電冇話就匆匆離開,似乎有點沒面子,於是他解徑一句一一小穆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有要緊事。”
穆海波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心裡卻是暗自嘀咕,沒搞錯吧,陳太忠這是又惹出什麼事情來了?
陳太忠回到素波,就是周日下午了,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有精力回鳳凰了,去北京一去就是一周,素波這邊落下太多的事情。
他先是直奔林業廳,雖然是周日,李無鋒卻還在處理工作,陳主任走進來的時候,李廳長正在批復檔。
“今年的綠化任務很艱巨啊”李無鋒頭也不抬地來一句,“太忠你先坐,我把這個檔責完,真是頭大。”
大約過了兩分鐘,他提筆刷刷地寫兩個字,又把秘書叫進來,吩咐了一句之後,秘書離開,他才站起身,走到沙發邊坐下。
李廳長拿起茶几上的煙讓一下,見陳太忠擺手,才笑眯眯地點起一根,輕吸一。”“衙忘了你不抽煙了,有事?”
“去了趟北京,可能有重量級的首長來視察”陳太忠點點頭,“就是那個樹葬陵園奠基,我過來跟你打個招呼,準備工作一定要搞好。”
“重量級的,“首長?”李無鋒咂巴著嘴巴,就愣在了那裡,他太明白這些措辭了,好半天才試探著發問,“是正部?”
“還要高一點”陳太忠含糊地回答,這不是他賣關子,實在是禹總理級別的人物,行程真的不能隨便透露,否則他就太不成熟了,要是一個禹部級的領導,他在北京直接打個電冇話通知李無鋒即可,還用得著回到素波之後,還要專程上門通知?
李無鋒嘴巴微張,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毫國級的首長視察,“要知道,上次國家林業局來了一個姜司長,林業廳的整個班子就都湊了過來。
好半天之後,他才輕歎一聲,真是沒想到,臨退之前搞一個專案,還能遇到這麼大個兒的領導考察,“定下來了?”
“省政府正在走程式”陳太忠也不敢說死,這年頭的領導,遇到更重要的事兒,還真可能就來不了啦,國家這麼大,誰知道什麼地方就突然發生點什麼事?
說到底,還是這個樹葬的事情太小,不過想到太忠庫能連剪兩次彩,他還是表現出了必得之心,“萬一有意外的話,那個奠基的日子往後推。”
李無鋒默默點頭,三月十二號是植樹節,很有代表意義,但是相較畫國級首長的考察,那就什麼也不走了,往後推是必然的。
哪怕那首長不能確定行程,大家都得等,因為這個邀請已經入了人家的耳朵,誰敢說你不用來了?相對于毫國級的首長,李廳長這個級別的幹部,也就是他看一個科級幹部的態度,都到不了禹處的級別一首長是中冇央下來的,有級別加成。
李廳長沉默半天,還是有點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雖然他知道,自己得到確切的通知也不會太晚一一畢竟首長是來視察林業廳的,但是他就是想早一點知道。
反正他跟小陳的關係,那也不用見外,“到底是誰啊?政治局還是國務院的?”
“都是”陳太忠笑著回答,他能理解老李的心暇姐隊家既然問T,他泣時候再攥著舉頭讓人猜辦不合適口卻嗅就點一下一這話一出口,目標人群就迅速縮小至兩三人了,再細他也不會說了,老李也不會問了。
“哎呀”李無鋒又嚇一跳,這就是要來個贏總理嘛,這可是比普通的政治局委員還牛的主兒,他不緊張都不行了,“那條路不是很好走,現在,“…通知他們處理嗎?”
氣…,陳太忠默然,陳潔要去參加一下奠基儀式,林業廳都是專門撥了二十萬的預算,現在老唐要來,這得照著兩百萬花吧?
這領導請得太大個了,有點勞民傷財啊,唉,“失算了,陳某人心裡暗恨,一直以來他都挺得意自己能請個禹總理下來,雖然他嘴上從不承認。
但是想到因為首長的到來,李無鋒都打算修路了,陳太忠真的有點不是滋味,沉默好一陣他才表態,“路就不要修了吧,七八天能修出來的路,那還不就是樣子貨?”
“正好讓首長看一看咱艱苦奮鬥的作風,正經是把那個觀禮台好好地處理一下,照著…”,陳太忠猶豫半天,才歎口氣,“怎麼也得照著一百萬去花。
“這咋,我知道”李無鋒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毫總理要來,一百萬哪裡夠?不過這就是他林業廳內部的事兒了,沒必要跟小陳討論一一他很清楚,這小傢伙也是個手緊的主兒,出聲反對的話,李大廳長不免被動。
“外松內緊,先動起來吧”李廳長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將抽了大半舟煙往煙灰缸裡一按,才要站起身,又問一句,“你跟陳省長彙報了嗎?”
“沒有”陳太忠搖搖義,化是不知道該不該跟陳潔去說,畢竟程式沒走完,萬一唐禹總理改主意的話,他未免就要被人恥笑,而他找李無鋒,那是不得不做的,“我就想著時間倉促,咱林業廳這兒不趕緊安排,就來不及了。”
李無鋒默默地點頭,他能理解小陳的顧忌,這些決定也都是正確的,但是他不能瞞著陳潔,“太忠,“我得跟陳省長彙報一下。”
這次,輪到陳太忠默默點頭了,李無鋒是陳潔陣營裡的人,在這種事情上隱瞞的話,就是腦生反骨的性質,正經是老李願意跟他挑明,這還是很給面子的。
“好了,我現在就要忙了”李廳長站起身來,時間確實太緊了,“太忠,我就不留你了。”
“正好,我還要去找主任彙報工作”陳太忠笑著點點頭,也跟著站起來。
3062章欲言又止(下)
陳太忠不在的這一周裡,文明辦重拳出擊四面開花,對其餘上榜的幹部展開全面的約談不說,還將對項富強的處理建議報到了省委組織部。
組織部的反應也很迅速,當即約談了項總,項總表示我沒有管好家人,辜負了組織的信任,現在申請辭去天化集團董事長一職,以純潔幹部隊伍。
項富強表現得太配合了,負責約談的幹部都有點奇怪,好歹是一正廳呢,你怎麼還不負隅頑抗兩下?
於是,他們在請示鄧健東之後,做出了答覆:項富強同志,你沒有掌握家屬的情況,隨意地應付組織調查,這個態度是非常錯誤的,而你全家都辦了綠卡,只有你一個人在國內,這也是咱組織不提倡的。
然而話說回來,你是有錯誤,但是這些錯誤,沒有嚴重到需要你辭職來彌補,起碼組織內沒有相關的規定,所以你也別說什麼辭職,等待組織的處理就走了。
聽到這個回答,項富強真是又驚又喜,不讓辭職說明什麼?說明他還有機會,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這不會是陷阱。
道理很簡單,天朝體制裡就數官帽子最大,他為了一點不是很嚴重的錯誤,願意放棄自己的官場生涯,不管怎麼說,這態度都算絕對端正了一一這個位子空出來,是有人要惦記的。
而他其他的事情,目前似乎並沒有人去調查,貪污受賄啦作風問題啦買官賣官啦,那些統統都是整人的藉口,他已經很識相很配合了,連位子都要讓出來了,誰還會吃飽了撐的,再來整他?須知殺人一萬,自損八千。
正經是他想到了陳太忠當時的解徑,說文明辦不想因此引起太多的恐慌,心說沒准就是那話兒了,我因為很配合陳主任,就此逃過一劫。
他很慶倖,但是這個事情想收到完美的結果,他還得跟陳太忠打個招呼,於是他就打個電冇話解徑,陳主任,我是按你說的辭職了,但是組織部說沒必要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呢?
陳太忠當時正火急火燎地四下找人呢,所以也沒有多理會他,就是簡簡單單一句話,“既然是組織部的意思,你等著他們處理就行了,不過你期望值不要太高,調整位置是必然的。”
他並不知道省委組織部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非常確定,哪怕項富強你再配合我,這個老總你也是幹到頭了,哪怕是鄧健東得了別人授意,想放你一馬,我都不會答應“組織部不頂用的話,不是還有紀檢委嗎?省紀檢委不行,還有中紀委呢。
項富強只能訕笑著狂了電冇話,心裡禁不住有些悵然,然而再想一想,能從辭職轉變為調整位置,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是,為什麼我還是有點不甘心呢?
陳太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跟秦連成探討,組織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可能給鄧健東打電冇話瞭解緣由,雖然鄧部長也挺支援文明辦的工作,但是人家是堂堂的省委組織部長,不是他手下的小弟,肯支援他就萬幸了,人家想怎麼處理事情無須解摁。
對這斤,情況,秦主任卻是不以為意,“鄧健東做事很有章法,以我的看法,他就是想把項富強調到一個不怎麼重要的贏職上去,這才是對,裸官不能出任一把手,這個建議的真正詮鋒,方便下一步工作的展開。”
“老主任的眼光果然厲害”陳太忠點點頭,他正色發話,“我也隱約有這麼個猜想,可就是不如您這麼確定,唉,還是年輕見識不夠啊。”
“你少跟我扯這些”秦連成皮笑肉不笑累四割L聲,“這點東西,你回味不過來才叫奇怪,你是害悔韶則滋因素干擾吧?”
這話聽起來晦澀,其實已徑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秦主任只差點名道姓地發問你怕萬一鄧健東受了什麼影響,要放過項富強,所以來我這兒找同盟來了,對吧?
“哦………人為因素?沒有啊”陳太忠只能硬著頭皮否認了,老主任說得不假,他考慮到這個可能了雖然這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他不能容忍,官場裡待了這麼久,陳某人變了不少,很多時候也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是這個裸官現象,真的是他無法忍受的。
大家都知道,從本質上講,陳某人有一點點的種族主義傾向一在仙界呆得太久,上一世凡間的事情,他根本不記得多少了,否則早仗著重生的機會大斂其財了,反正在仙界,黃冇色才代表尊貴,白皮膚體毛未褪的傢伙,通常就是不開化的象徵。
那現在來看,自家不如人己經很丟人了,而自家的幹部,家屬還紛紛移民,只留下孤家寡人做國家幹部,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所以他問這個問題,確實是有尋找同盟的意思,不管怎麼說,秦連成才是文明辦的一把手,對鄧健東可能的徇私枉縱,他可以表示不滿,但是在對組織部長不滿的同時,還要越過秦主任的話,那就是……,那就不是做事的章法。
不過現在,他是不肯承認的一這話傳到鄧部長耳朵裡就壞事了,“我是覺得自己不在舟時候,大家的成績斐然,就想著自己在的時候,還是沒有充分地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
“你非要聽這個誇獎的話,有意思嗎?”秦連成是在自己的家裡接待的這傢伙,所以有些話,他也不怕說得明白一點,“沒錯,這就是你打好了基礎,大家才有了奔頭,“你還想聽到些什麼讚美的話?”
“鄧健東的行為,要真是像您猜測舟一樣,那他做事真的很有章法”難得地,做下屬的跟領導玩起了瞬移。
不過他這話不是虛的,而是他真的感受到了省委組織部長做半的厚重。
從組織結構上講,省委組織部就不可能聽命于文明辦,哪怕是省委辦公廳也沒用,鄧健東答應配合文明辦,也認可裸官不適合做一把手,但是人家想怎麼來體現,外人不能置喙。
像對這個項富強的處理,就是再典型不過了,陳某人都覺得,此人應該要引咎辭職了,但是擱給鄧部長,就是輕飄飄地一句話,等待組織處理。每一斤,衙門,都有每一個衙門的說法,不客氣地說,陳太忠的設計過界了,鄧健東不會按他的意願落子,這是必然的。
“那還用你說?”秦連成不以為意地哼一聲,他現在已經是正廳了,跟邦健東只差一個級別,但是別小看這一個級別,十年之內能到達那個位置,都算是萬幸。
這中間幾個小坎,都不是那麼好邁過去的,從現在的位置到市長,從市長到市委書冇記,從市委書冇記到贏省,進而再到省委常委其中的個把環節,是可以靠勢力省去的,但若是沒有強力支持,那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的。
所以他對鄧部長的行事,還是很佩服的,成功從來都不是幸致的,“他要事事都聽你的,那成什麼了?能在大方向上支持咱文明辦,就不錯了。”
“您指示得對”陳太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就站起了身子,他來秦主任家,為的就是這件事,搞清楚了因果,他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我再去省廳瞭解一下王剛的案情,一周都沒在,耽誤了很多事。”
“你別著急走啊”秦連成輕渭一聲,感觸頗深的樣子,遲疑一陣他才發話,“王剛已經被停職了,還沒有通緝,但是組織在找他,這個,“項富鼻的調整,應該也很快了。”
那肯定的嘛,陳太忠才待說什麼,猛地反應過來一點,於是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老秦,這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插不上手啊。
“你瞭解一下吧,天化集團需要什麼樣的人來掌舵”難得地,秦連成不是用商量的口氣來說事,聽起來他這個表態,純屬試探,想要知道入圍標準。
當然,這也並不是單純的試探,真要這麼想的人,還就錯了,秦主任不掩飾對這斤,位子的想法,那別人想冒頭,就要考慮秦主任的感受冫可是敢冒頭的主兒,誰又會在乎區區文明辦主任的感受?你有組織,難道我沒有組織?一大塊肥肉擺在那裡,搶得過搶不過姑且不論,不去爭搶的是傻瓜。
“這哪兒是我能插手的?”陳太忠苦笑一聲,斷然地拒絕了這個要求,這年頭要比爛,國企絕對要比政府爛一一這很正常,缺少監管的緣故。
陳某人有能力插手國企的事宜,但是不在責權範圍,他真不想趟這樣的濫水,那是一攤泥淖,想要踏足,先做好踩上狗屎的準備吧。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條件”秦連成強調一遍,然後又解徑,“一個推不過去的朋友讓問的,你幫忙子解一下,我也打聽一下。”
陳太忠沉吟半天,終於點點頭,老主任能跟他說出這樣的話,那也是相當地不見外了,“我看情況吧,不敢保證。”
“嗯”秦連成微微一笑,不再糾纏此事,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你這次去北京,活動得怎麼樣了?也不知道主動彙報一下。”
“這個…“”陳太忠又為難了,他去北京邀請領導,可就走出自于秦主任的授意。
但是,這話該怎麼說呢?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方始吞吞吐吐地發話,“國家林業局的領導都挺忙的,多虧荊老出面,幫著邀請了一位首長…,。
3063章喧賓奪主(上)
相較李無鋒,秦連成就相當沉得住氣,他對陳太忠的瞭解,要比一般人多得多,而且對小陳的手段,他也見識過不少。
更別說,他本身也是在京城呆過的,對大人物的免疫力,比普通幹部強一些,聽到小陳的話,他沉吟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發問,“是……首長,不是部長?”
嘖,老秦這話就問得漂亮,陳太忠暗暗點頭,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李廳長的問話也委婉,但是比秦主任就要差很多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做回答。
“哦,”秦連成見狀就明白了,他最知道什麼話合適問,什麼話不合適問,對於首長行程的敏感性這些顧忌,他清楚得很,於是就不再追問了。
一開始陳太忠略有點奇怪,秦主任怎麼會這麼淡定,不過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不管來什麼樣的首長,秦主任也是文明辦的一把手,肥理成章地接待就行了。
但是李無鋒不一樣,林業廳是主體,李廳長還得負責操辦呢,必須得打聽清楚來的首長的級別,什麼樣的級別,對應什麼樣的待遇,只能好不能壞,絕對不允許有絲毫的疏漏。
他在這裡沉思,秦連威卻是主動岔開了話題,“現在咱文明辦的形勢很好,但也有壓力,開始約談幹部以來,各種舉報信大幅增加,你不在的這一周裡,咱們總共收到了四芒多封舉報信,部長也表示有壓力。””但是……這也是人民群眾對咱們文明辦的信任,”陳太忠沉聲回答。
“我當然知道是信任,”秦主任嘿地笑一聲,可是這笑聲裡不乏沉重,他其實想說”J’
陳你請來的首長要是能肯定文明辦的工作,孤就最好了。
然而他再想一想,到了這個級別的領導,多半都是某些勢力的中樞甚至核心,搞不清楚陣營盲目請人家支持,那味道可就不一定弦了。
所以他就不再說了,心說我先看是什麼人來吧,反正味道對的話,想必小陳也不會錯迎這個機會,對於這一點,他還是相當肯定的。
陳太忠想的卻是老主任已經說的話,幹部家屬調查表的風波,已經愈演愈烈了,這個壓力還真不是一般地大,不過事情辦到這一步,想回頭也難了,“那些舉報信,有多少是有瓤實證據的?”
“據羅克敵說,初步確定有六十來封,”
秦主任這個答案,還真有一點嚇人,以陳某人的膽子,聽到這個數字都嚇了一大跳一一六十多個省管幹部?這要出人命的。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秦連成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然後才微微一笑,“不過裡面有些幹部是如實填寫了調查表的,還有一些重複舉報,新出現的情況,大概就是二十八封。”
二十幾封也夠了,陳太忠鬱悶地撇一搠嘴,上次雖然也是二十個,可那是多長時間眺積累?不但是證據確鑿的,也是平日裡行事牟;為不注意的。
這次舉報上來的幹部,姑且不說都是怎麼回事,只說這是短短一周多之內,就突然暴露出來的,就要嚇人個半死一一越約談越多啊。
最為關鍵的是,這東西是有個數量加成效果的,約談了二十個省管幹部不要緊,馬上又約談二十來個……傳出去不知道掉多少限玢子。
正是因為如此,陳太忠剛才一聽說有六十多個,第一個感覺就是要死人了,不是稽查力死人,就是那些即將被約談的幹部裡,會有人掛掉一一稽查辦死人的可能性一點都不小。
就算是知道只有二十來個,這壓力也比上一次大多了,怪不得潘劍屏都感覺有點吃不消,陳太忠品味老半天,才輕聲發話,“下一輪的約談,什麼時候開始?”
“這個還沒定下來,不過曹福泉的意思是,先再一下個文,”秦連威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看明白了吧?以菖秘書長那二杆子作風,都要強調一下寬嚴相濟了。
陳太忠嘿然不語,好半天才點點頭,他雖然性格強硬,卻也知道,此情此景想要硬頂藿上,真的太容易引發天南官場的震盪了,“遼是要治病救人為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侄!
也是慎重的做法……不過,這次強調完之後呢?”
強調完之後,就又能約談一批,然後下次再強調,秦連成心裡無奈地回答,杜毅一天不明確表態,這個調查表就一天不能大張旗鼓±世推廣。
不過對文明辦來說,還存在一個變數,這個變數正是兩人正在談論的曹秘書長,“曹福泉的意思是:這是最後一次強調了,但是要莊辦公廳牽頭來搞。”
二愣子果然還是二愣子,秘書長的作風,果然不是溫情脈脈類型的,不過同時,他搶砂也是搶得肆無忌憚,潘部長和秦主任肯定心裡惱火。
陳太忠現在已經沒興趣評價曹福泉這個人了,別人摘桃子的話,他會強烈反對,但是老曹嘛……就要看情況了,起碼這貨摘桃子的盹候,也能擔當下相關的恩怨,是個做事的。
於是他並沒有表態,而是饒有興致地發問了,“那曹福泉有沒有說,辦公廳牽頭強調之後,還有幹部心存僥倖並且被舉報,他會怎麼辦?”
“這才是最讓人惱火的,他沒說會怎麼辦,只說交給他了,”秦連成很惱怒地一攤鄧手,“部長和我都不是個在乎名義的,但是他連個答案都沒有,就想著牽頭,這算怎麼叵事?”
那貨確實幹得出來這種事,陳太忠聽得點點頭,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老曹好歹也是省委常委,人家名義上也能對文明辦指手畫腳,過種情況下人家不想跟老主任你交待後手,那也就不交待了,“他對部長也這麼說?”
“部長沒興趣聽他說話,”果不其然,滔劍屏自矜是文明辦主要管理部門的負責人,他根本不接曹福泉的話茬,就是說秘書長你向文明辦指示就行了。
可秦連成不會這麼答應,辦公廳想牽頭,再強調一次調查表的重要性一一而且是最後一次,那秘書長您說一下,最後這一次完了,下一步怎麼辦我自有辦法!菖福泉傲然回答,卻是死活不肯吐露自己的打算,你一個區區的正廳,溜資格要求我告知什麼,我曹某人願意告訴你,那是平易近人,不願意說,那是堅持原則。
潘、曹、秦三人都覺得自己有理,於是事情就這麼僵住了,要不說這年頭,要做事先側人昵?這話半點不假。
這些因果,秦連威並沒有一一說明,但是以陳太忠現在的眼界,隨便推敲一下,就能把事情的真相推算個**不離十。
說著說著,就到了飯點兒,秦主任要留飯,但是陳太忠婉拒了,“晚飯段市長那邊已經定了,純良作陪,要說點事情。”
“西門子手機這個事兒,搞得小良也很苦惱啊,”秦連成對許純良的事情,還是比較在意的,素鳳手機項目有糊了的可能,他比較蛩得到了資訊,在他想來,段衛華邀請陳太忠吃飯,大約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素鳳手機是股份制的,蔣君蓉和許純良背後,分別站的是蔣世方和許紹輝,但這是素湛和鳳凰的合作,主體是兩邊的市政府,段衛華雖然跟蔣世方不是一回事,但是事關素波的禾i益,跳出來關注也很正常。
然而,秦主任的猜測,又出現了錯誤,5雖衛華邀請陳許二人吃飯,卻不是僅僅是為了黴鳳手機。
他乾脆俐落地劃拉完一碗粳米飯之後,笑眯眯地看著面前的兩位青年才俊,“你倆慢七匿吃,我跟戰士們在一起,吃快飯習慣了,最後吃完的只有就菜湯,還要幫別人洗飯盆。”
“您幫戰士們洗過飯盆嗎?”許純良這傢伙,神經真是粗大的可以,這樣的話都問得&來,不過偏偏地,他問得很自然。
“可有眼尖的戰士呢,我大小是個領導,有入主動幫我洗,”段衛華微笑著回答,他訪這些的時候,真的沒有任何市長的架子,果烈是天生政工幹部的材料,“我也不想當剝削隕級,自己也洗過幾次,後來努力鍛煉,吃飯蒯不墊底兒了。”
“只是不墊底兒,”陳太忠很不以為然地撇一撇嘴,“我覺得您這吃飯速度,擱在年輻的的時候,一個連裡也能排前三了。”
這是胡扯的話,不成想段市長點點頭,他也想拉拉家常,放鬆一點氣氛,“沒錯,我蛩連隊視察的時候,吃飯就是排第三,前兩個E我實在比不過,剛出籠屜的包子,拳頭這麼大,我咬一口還嫌燙,人家就已經吃下去兩個了。”
“這是要落病根的,”許純良很認真地發話,“食道癌、胃癌的可能性很大。”
“沒錯,有一個已經死了,三十八歲責f_癌,”段衛華點點頭,接著又輕喟一聲,“氰是年少輕狂不服輸啊。”
我怎麼就覺得你這話,是有所指呢?陳太忠悻悻地撇一撇嘴,哼,年少輕狂……不過,他也無意在此事上較真,“老市長指示得}丘對,老人們的經驗和教訓,我們年輕人,應諺多聽一聽看一看……意氣用事不可取,純良,你聽聽老市長是怎麼說的。”
3064章喧賓奪主(下)“我怎麼就意氣用事了呢?”許純良聽蛩這話,氣得睜大眼睛死死地看著陳太忠,“六忠,你這次得說明白了,我到底做了什麼錨李啦?”
“你對素鳳手機的前途不聞不問,就是意氣用事,”陳太忠正色回答,“西門子欺人六甚,你居然無動於衷,在這一點上,你沒盡了自己的職責,段市長是咱倆的老市長了,他葡看不下去,才這麼說。”
“我……”段衛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棄了,“算了,你倆說……服務員,給我來礪桂花湯圓,不要糖。”
“蔣君蓉不是去了嗎?”許純良覺得這個這個罪名,自己背得實在冤得慌,他只是性子疏懶,並不是沒有擔當,而且他自己都認為,蔣君蓉跑類似的環節,比他合適,人貴有自鰣之明,他也明白自己的脾性。
“去了不一定威,”陳太忠歎口氣,說烈這裡,他才想起來往昔的老市長還在身邊,諞不得歉然一笑,“老市長,我倆談論的也是DE素波的事情,有點激烈,請您見諒。”
“素風手機,不容有誤,”段市長很堅決地表態,“誰要阻礙素波的發展,我就阻礙他的發展……太忠,小許,我是認真的。“一為太忠,一為小許,這裡外已分,不過這哥倆都不會g艮段衛華叫真,陳太忠是不可毹叫真,而對於許純良,撇開他那個老爹不提,目前素鳳手機的專案,理論上是掌握在蔣君蓍手裡一一素波控股來的嘛。
見到他倆不說話,段市長也沒覺得有什麼尷尬,而是隨手又丟出一件事情,“今天找竹倆來,一來是瞭解素鳳手機的事,二來就是霧波外環高速的項目……想參加明年魯班獎的評選。”
素波外環高速,並不是殷衛華手上開始的,施工方有交通廳也有省建委,不過既然冠之以“素波”二字,段市長出面也是正常的。
許純良不出聲,若無其事地喝著啤酒,他一向就是這麼沒心沒肺,但是陳太忠不能無頓老市長的請求,他沉吟一下,“整個外環高速?””整個外環就太大了,三期還沒開工呢,”段衛華笑眯眯地回答,”說二期就{j了,一個標段都可以,或者小南溝靜河大橋……都是幾個億的專案,資金比科委大廈充裕得多。”
鳳凰科委大廈是將魯班獎抱回來了,但是關心的人也因此知道,鳳凰人能獲獎,主要是因為技術先進一一一個全層的轉換梁,下面是鋼筋混凝土,到了上面是鋼結構混凝土;還萑就是,完整的電子施工檔案,也算是填補了一項國內工程施工的空白。
但是鳳凰人的短板,同樣地明顯,總共才五千多萬的投資,這個短板實在是太短了,捕得好懸沒評上魯班獎,險險地吊在最後一位,這其實也是科委的驕傲,段市長自然不怕說。
“您先敲定目標吧,”陳太忠聽得就苦笑,老段你拿獎的心思也太迫切了吧?“目柯不明確,這不好操作。”
“我跟你說這個事兒,就是讓你找人來黜定啊,”段衛華很隨意地回答,偏偏說得是理直氣壯,“專業的事情,要找專業的人來幹,敲定之後,市里才好配合。”
您這還真是領導范兒,陳太忠對這個回答真有點哭笑不得,他沉吟一下才問,“靜河六橋是誰幹的?”
“市建築設計院設計,省建的人施工,”
段衛華聽得就笑,他意味深長地發話,“本辣外環高速,交通廳可以找你來活動,但是他11"還是推給市里了。”
路橋劉建章的事情,在交通系統異常轟動,就算有些人不知道劉總要面對的結局,但是劉總的愛人遭遇離奇車禍,女兒瘋狂宣揚考入陷害,這都是大家知道的。
段衛華既然操心這件事情,瞭解相關情、兄也是必然的了,他這就是告訴小陳,崔洪濤涅膽子找你,那也只有我來了。
“那就小南溝的靜河大橋吧,”陳太忠拿定了主意,經過一次魯班獎的運作,他已經矢【道了,所謂I頁目甄選真是很扯淡的事情,關鉭還是看如何操作。
這個性質,跟幹部選拔是一個道理,走通門路就能上,走不通門路再有本事也白搭,乒要你自己沒有太多被人詬病的毛病,領導發詎之後,進步就是水到渠成。
只要有其他選擇,陳太忠是不會選外環高速的,劉建章已經被雙規,下一步被打靶是兜然的,這個時候幫著交通廳捧外環高速,實在沒什麼意思。
沒錯,外環高速不光是交通廳承建,省建等單位也有份參與,但是相關標段和工程的細節,很多人並不確定,一旦誤會的話,那會釋放出錯誤信號。
更別說許紹輝已經表態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會盯死交建行業,陳某人為外環蒿速爭取魯班獎,那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智者不為也。
“那個橋八月能完工,”段衛華也不奇怪,小陳怎麼就能直接選定,他甚至沒興趣碭磨裡面的味道一一人家是拿過魯班獎的,敢這麼說就有說道。
“不過可能會拖到九月底,做為素波市十月的國慶獻禮,”他補充說明一下,“現在辣請人指導,時間還是較為充裕的。”
建個九月完工的橋,現在都時間充裕,防太忠聽到這話,禁不住又生出一些聯想,可老秦和老潘非要說,搞個十月底才開始的文1七節,時間都倉促得不得了,真是沒命地壓榨哥們兒的剩餘勞動力嗣。
這頓飯吃的時間不長,段市長吃完要走能時候,看一眼許純良,許主任人雖純良卻不傻,先站起來出去了,“我去熱一下車,該擄機油了。”
待他出去之後,段市長才發問,“太忠,你們文明辦現在搞的幹部家屬調查表,比較釗對素波的幹部?”
“沒有吧,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防太忠愕然發問。
“省裡有消息傳出來了,曹福泉想通過這個調查表,整頓省會城市的辦公秩序,”段工華正色回答,“現在幹部們人心惶惶。“不可能吧,這都是哪兒跟哪兒?陳太忠聽得頗為昨舌,不過再想一想,老段不是不慎重的主兒,堂堂的廳級幹部,說話也不可能太不靠譜。
猛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就想到了前一陣商翠蘭對自己莫名的示好,於是他眉頭皺一皺,”伍海濱那邊,是什麼意思?”
“他自然也反對別人插手市里的事情,比我的情緒大多了,”段衛華慢條斯理地回答,伍書記管官帽子的,自然分外容不得別人插手。
文明辦調查的是省管幹部,伍海濱能有什麼不滿?陳太忠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卻是又慈到了一種可能,“他不是要抓素波市管幹甜吧?”
“張鴻飛說了,秘書長要他做好宣傳工作,說下一步的分級體系,素波做為省會塌市,必須給其他城市作出表率,”段衛華意吩深長地回答。
張鴻飛是素波市委副書記,兼宣教部長,跟伍海濱的關係算不上密切,主要是前兩任眺市長太強勢,壓得伍書記喘不過氣來,張部長不怎麼買伍書記的賬也就正常了。
現在素波換了段衛華上來,段市長可沒那麼牛氣,伍海濱總算是牢牢掌握了大局,對孫鴻飛當然就不會太客氣。
這個時候,張部長有機會搭上曹福泉,那是絕對不會猶豫的,起碼他想在素波市委有吟較好的生存環境,而眼下改換門庭跟隨伍海藩並不現實。
陳太忠對素波市委的這一攤並不熟悉,另【看同在素波,省委和市委界限分明得很,不迎段衛華把事情說到這一步,他也能猜到個**不離十。
這個菖福泉,還真能折騰,說句實話,玖在陳某人都相當佩服這傢伙了,甚至他想起宣己為了幫蒙藝搞定松峰這個副省級城市的市長姚健康,還專門冒充了一次紀檢委的工作人員。
當然,素波不是副省級城市,不過杜毅肯定也有興趣牢牢地把握住這裡,菖福泉這就算沖在前面的先鋒官,而對杜書記而言,他這卟大老闆進退自如得很。
在素波搞精神文明建設,拉攏人插釘子,這都是曹秘書長幹的,跟杜書記無關一一撇;素很容易,有使用需求的時候也很順手。
老曹這傢伙足艮我是越來越像了,陳太忠不得不如此感慨,不過曹秘書長要抓的這個分繡體系,其實也挺合他的意,這件事情支持的人越多約好一一畢竟牛冬生都說過,市管幹部遇一關並不好過。
但是偏偏地,曹福泉做這事兒,喧賓奪主的味道極濃,這又是陳某人所不能容忍的一一我們文明辦還沒給素波下指示,你倒大嘴巴哇啦哇啦說上了?
老曹是個做事的,但是這毛病也不能慣他!陳太忠暗暗做出了決定,當然,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他有一些隱隱的無奈一一老曹,其實我不想為難你,這就是人在官場吖……到,召喚月票。)
3065-3066天大演講
陳太忠走出飯店的時候,卻發現許純良還站在他的奧迪車前,氣哼哼地看著他,他有點奇怪,“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週一,你還得回鳳凰呢。”
“素鳳手機的事情,我得跟你合計一下,”許主任是個相較疏懶的主兒,不過他一旦對什麼事情認起真來,那也是往死裡叫真。
剛才在段市長面前,他被太忠指責了,這口氣就咽不下去,於是專程在這裡等著,“你說吧,我現在能做點什麼,假裝不同意降價……跟蔣君蓉唱對臺戲嗎?”
許主任對陳、蔣二位主任商量的應對手段,還是知情的,此事極為秘密,但是絕對不可能瞞他,知道的時候他就在感慨,術業有專攻,擱給我還真是不易想出這種陰損子。
知道歸知道,他也不想參與,心說有蔣君蓉折騰就行了,我樂得坐享其成,反正她才是主事者,不過既然被人說了,他就要動一動,表示自己其實不是白給的。
“嘿,你這傢伙……”陳太忠聽得就笑,純良這脾氣,真的是得有人時不時地刺激一下,才能推著這廝幹活,“肯定是不錯的想嘛,你是第二大股東,這個反對程度恰到好處。”
“唉,”許純良輕歎一口氣,其實他心裡挺反感這種偽裝,而且,“你在科委撒手撒得那麼痛快,不是不得已的話,我也不想跟蔣君蓉這一把手搞這個。”
“這點小委屈都受不了……我比你鬱悶多了,”陳太忠想到曹福泉帶給自己的煩惱,也是意興索然,歎口氣鑽進車去,“好了,明天是學雷鋒日呢,還得張羅這個。”
按秦主任的安排,學雷鋒日沒陳某人什麼事兒,不過陳主任接到了天南大學的邀請,那邊舉辦個學雷鋒樹新風的活動,要他去觀禮。
我請別人觀禮,別人也請我觀禮,無非是級別差異,這世界是公平的,陳太忠抱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天南大學的禮堂。
陳主任雖然只是正處,但他是省委來人,上主席臺還是沒有問題的,有意思的是,上上周被他約談的黨委書記吳林,也在主席臺上。
主席臺上的處級幹部,並不僅僅是陳太忠一人,團省委派了一個處長過來,這倒不是小看天大,實在是這種日子裡,團省委那點人,根本招呼不過來。
天大的禮堂並不是很大,只能容納三千多人,眼下是擠得滿滿的,學生大概占了三分之二,能來這裡的,顯然都是那些品學兼優的。
這是一個學雷鋒活動的動員大會,宣佈了一系列的活動規劃,順便又表彰學校的青年團幹,還有對上學期獲得“甯天嘉獎學金”的學生和“甯天嘉優秀教育獎”的教師頒獎。
這甯天嘉自然就是甯瑞遠的爺爺了,甯家的根基是在鳳凰,這個獎項本來只在鳳凰有,不過為了發展的需要,素波也不能輕視,反正教育事業,什麼時候支持都是應該的。
而且甯家從事的加工業,雖然是勞動密集型的,但是對管理層的要求也不低,那麼,爭取在校學生和老師的好感,也就正常了,於是在學校裡設了這麼兩個獎。
每年學生的獎學金十二萬,每個學期六萬,第一、二、三名分別是三萬兩萬一萬,老師一年評一次,獎金也要高一點,六個名額二十五萬,第一個是二十萬,其他的老師都是一萬。
如此一來,天大的師生肯定是牢牢地記住甯家了,不過這個第一名的老師,居然能得二十萬,學校覺得不合適,又不可能退錢,經過協商,索性也改成一年兩次了,每次的獎金就是攔腰一刀了,第二到六名的老師,就是只能得五千塊。
陳太忠對在這裡講話不感興趣,他表示我列席就行了,不過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才是十點五十,旁邊過來一個女老師攛掇,陳主任你也講兩句吧。
散場散得太早,豈不是說明學雷鋒的活動很不重要?陳太忠同志的覺悟還是很高的,他沉吟一下,還是將麥克風拿了過來。
現在的陳主任,打官腔的水準是一等一的,不過,考慮到在座的很多都是學生,他就告誡自己,不能乾巴巴地講話,以免引起學生們的抵觸情緒——我給你們講故事!
陳主任在文明辦遭遇了那麼多事情,要講故事真是講一天一夜都不會累的,所以他可以甄選一些典型案例來講,證明風氣滑坡道德淪喪的可怕後果。
他先從摻假的汽油說起——那個集團叫振鑫,當然,它現在已經沒有了,然後說到了烏省的斷裂的兩座橋,接著又說到了發生在湖濱大道的碾壓孩童案,又說到本市一個“著名的”女主持人,扶起一位倒地的老人,結果被人訛詐。
這一件件一樁樁,真的是令人觸目驚心,而他的分寸還把握得很好,官場的負面新聞他不講,這容易讓學生們對社會喪失信心,唯一一件涉及官場腐敗的事件,他扯的還是烏省。
到最後,他就要講一下發生在青旺的挾屍要價,這個事情是最為惡劣的,其血腥程度甚至超過了有意碾壓孩童事件,所以放在最後。
當然,陳主任也有賣弄的,起碼他想告訴大家,咱政府官員還是值得信賴的,所以在講完事情之後,他又追加個前言。
事情在青旺政府發現之前,我在奔馬峽水庫,就遇到過類似情況,當時是個學生落水,跟你們一樣,是學生吖,“……我在遊回來的途中,體力不支了,正好不遠處有一艘漁船,我夾著那個學生,拼命咬牙緊劃兩下,想靠過去歇一歇,誰想到……”
他吧嗒吧嗒講得極為亢奮,大多數學生也聽得津津有味,對年輕人來說,聽故事遠比聽大人物們枯燥無味的講話來得過癮。
然而陳主任沒注意到的是,他講得太精彩太引人入勝了,物極必反這話不是白說的,半個小時眨眼即過,有白芒在空中一閃。
這不是什麼暗器,而是一個紙團憑空從人群中飛了出來。
這裡要強調一下,很多書籍或者報紙上記述,有什麼名人在大學裡講演,下面就遞上來了置疑的紙條,這個現象不能說完全不存在,但是在國內,擁有這樣傳統的學校真的不多。
還是拿官場來做比較,省委裡若有針對某領導的傳言,當事人不太可能去大張旗鼓地調查,他要顧忌影響,而在地市,這顧忌就少得多了,要是在縣裡,領導直接能派出員警去詢問,拘幾個人進派出所都正常。
高等學府裡也是如此,像清華北大,那些是才子權貴後裔紮堆的地方,逢名人演講遞個紙條上去,是那是學風開放的體現,就算也有人調查,但是不太要緊的問題,都不會有什麼後果——更別說遞紙條也有防火牆的。
但是普通的大學,底蘊就差得多,學生們本來就沒這個習慣,一旦出現個把異類,系主任、輔導員就要查個沒完——大家都好端端地聽講演,系裡也沒做安排,你牛逼個啥,就要遞紙條上去?
所以這個紙團,是從人群中飛出去的。
紙團飛出來啦,撿上的學生就不怕了,於是一路向前遞了過去,到了前排,就遭遇到了傳說中的綠壩娘——咳咳,錯了,是防火牆。
陳太忠的眼神何等尖銳?禮堂裡有多少人在睡覺,多少人在走神,他看得是一清二楚,別說飛個紙團了,飛過一隻蒼蠅——好吧,這個節令沒有蒼蠅,牆角爬過一隻蟑螂,都逃不過他的眼神。
這個紙團他早看到了,一開始他沒留意,但是這個紙團從後往前刷刷地傳,他想裝不知道都不可能。
就在防火牆們猶豫的時候,他正好講完了黑心船夫將船蕩開的經過,面對這樣的挑釁,省委領導不能無動於衷,於是他輕咳一聲,微笑著發話,“嗯,拿上來吧,同學們想交流,我很歡迎……也鼓勵這樣的交流。”
下面人將紙團遞過來,陳主任打開看一眼,這紙條還真的只能扔出來,不過他也不怕,微微一笑,出聲念了起來。
“尊敬的陳主任,精神文明建設固然重要,但是您不認為,今天甯天嘉老先生的獎金,更吸引大家的關注嗎?精神文明建設,已經過時了,十一點四十食堂開飯,做為一個學生,我認為對我來說,能填飽肚子的物質,要更重要一些……能早一點散會嗎?”
“我是忠於原文念完了,”他微笑著掃視會場一遍,很有點省委領導的雍容,“寫紙條的同學,沒有認為我篡改吧?”
黨委書記吳林冷笑著看著這一出鬧劇,而一直探頭探腦關注的校長顧大鈞,則是氣得拍案而起,“肚子餓的同學,請自行出場,學雷鋒樹新風,強調一個自覺自願,當著省委領導我不怕說一句……強扭的瓜不甜!”
3066章天大演講(下)
顧校長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走?有那個把桀驁的學生不信邪,就想站起身來走人,不成想前面的目光紛紛掃來。
看到自己系主任、輔導員警告的目光,再大膽的學生也不敢橫生枝節,大學和中學是截然不同的,能上了大學的主兒,自然知道老師的手裡掌握了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其實不錯,”省委領導的聲音,自麥克風裡傳來,“在學雷鋒紀念日裡,不該頒發甯天嘉獎,回頭我見了他,會跟他反應的。”
“嘩,”整個會場登時譁然,甯天嘉大家都知道,這年頭鳳凰甯的名聲趕不上鳳凰黃,但是也不差多少,而甯天嘉也是神龍一般的人物,見首不見尾,天南這邊,基本上就是甯瑞遠在打理,能跟甯天嘉打招呼的,起碼也得是省長省委書記這一般的存在。
這個利害,不是所有學生都知道的,越到校方上層才越清楚,但就算是學生也知道,能直接對話甯天嘉的人,有多麼牛逼,所以大家震撼了。
“陳主任,你聽我解釋,”顧校長也顧不得眼下是當著這麼多學生了,他逕自出聲,愛擺老資格的刺頭吳都被文明辦叫去訓了一頓,然後回來乖乖地寫檢查了,他必須要配合,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這個獎是不該今天發,”他不顧在場的諸多師生,直接解釋了,當然,他不會說學雷鋒日的內容太單調,所以我拿來填充一下——哪怕這才是真正的初衷。
所以他就要巧言令色地狡辯一下,“今天強調的是優秀教育獎,強調的是師德,獎學金是順便,師德啊……我們一致認為,這涉及到了社會道德風尚。”
他解釋到這個地步,陳太忠也就不好再叫真了,現在的大學生,逆反心理實在太強了,於是他借坡下驢。
“寫紙條的同學,可能對我的說教不以為然,這很正常,身為天之驕子,你們應該有自己的邏輯和判斷能力,我雖然高考成績六百多分,相信比在座的大多數人都強,但是條件不允許,只上了一個大專,目前研究生在讀中……我其實並不比諸位年紀大多少。”
陳某人實在是太喜歡炫耀了,在這種不必掩飾自己的場合中,說著說著他就又跑題了,總算還好,他能把話題拉回來,“我就是一個意思,人之所以是社會性動物,就要強調協作性,強調社會道德,雷鋒精神……永遠都不會過時。”
會場裡出現了輕微的躁動,陳主任這段講話,跟他前面的講話相比,趣味性不可同日而語,學生們也是諸多的憤慨,陳主任怎麼就這麼能說呢。
陳太忠不理會這些,他知道學生食堂十一點四十開飯就行了,眼下實在是多說無益,於是果斷地閉嘴,不喜歡講精神文明建設?那麼你們繼續去食堂吃老鼠屎和蟑螂腿吧。
當然,他的伙食是有保證的,顧校長走過來,笑眯眯地發話了,“陳主任,任處長……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學校裡準備了便飯,就在二招,過去隨便吃點。”
學校的招待所,跟社會上的又不盡相似,除了應付兄弟單位的交流和領導考察,就是面對來探視的學生家長,不過,敢請陳太忠駐足,校方的準備肯定不會太差。
陳太忠是真沒興趣去,不過這個時候,吳林也開口邀請了,吳書記今天對陳主任的態度,一直是若即若離,眼下猛地發話,還是有點令人奇怪。
陳某人也沒打算給他面子,對這個怪話連篇的黨委書記,他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是在團省委的任處長也開口發話的時候,他就不能太矯矯不群了——現在的團省委,跟文明辦可是聯繫得很緊。
二招離大禮堂有一段距離,校園內不許汽車行駛——這個規矩是吳林定下來的,可見吳書記除了說怪話,也是做了點好事的,於是一干領導安步當車,步行來到二招。
午飯果然準備得極精緻,除了沒有保護動物之外,已經是省級招待宴的標準了——甚至連永泰的特產雲絲菌都有,這玩意兒在京城,罕見程度可以跟松露媲美。
陳太忠倒是不稀罕這些,吃完之後,他也沒在二招休息,晃晃悠悠走向大禮堂,打算開車走人了。
飯後的校園,煞是寂靜,一路走來也沒見到幾個學生,不過就在堪堪到達大禮堂的時候,一個剃著短髮的年輕人迎面走來,看到他就是一愣,“陳主任?”
“你好,”陳太忠笑著點點頭,對方明顯是個學生,面對尚未走上社會的學生,他還是願意表示出國家幹部的平易近人來。
“您好,”這學生見他這麼和氣,就走到了他身邊,“我聽到您的發言了,講得真好,不過……您說得都是真的嗎?”
“有置疑的態度,是好的,做學問也應該這麼嚴謹,”陳主任笑著回答,“但是你要考慮客觀邏輯,我既然能當著大家講那些,如果不是真的,一旦被戳穿……我下得了台嗎?”
說話的時候,他並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而那學生索性就跟了上來,聽他如此回答,馬上就說話了,“是真的就太好了,請問對這個勞動的執行,您有什麼看?”
“勞動?”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心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不過想到對方只是學生,資訊面肯定要窄一點,他也就釋然了,“勞動的大力推行,勞動合同的完善,我們文明辦是高度關注的,你瞭解一下就知道了。”
“那要是有單位不執行勞動,您也可以過問吧?”短髮學生熱切地看著他,眼中充滿了希冀之色。
“這個……當然可以啦,”陳太忠看他一眼,心說我在講演的時候,有些案例是不方便舉出來的,比如說查永泰的黑磚窯,又比如說中止了安廈公司跟省員警廳的合作。
“那我要跟您反應個事情,”短髮學生倒是不見外,直接就提要求了。
這學生叫魯衛紅,父母親都是天南工具廠的工人,他說的倒不是勞動合同方面的事情,而是工人加班雙倍工資的問題。
天南工具廠也是國企,效益不怎麼好,關鍵是他們的產品都是真材實料,價格就高,比不過那些偷工減料的小企業,是那種苟延殘喘的廠子。
可越是這樣,廠子裡管得還就越嚴,小魯的父母親一周最少工作六天,忙的時候一周工作七天,沒有休息的時間也就算了,但是從來沒有加班工資,一個月該掙多少就是多少。
魯衛紅也心疼父母親,他認為這是違反勞動的,眼見陳主任這麼好說話,那就要反應一下情況,“其實有的時候,根本沒活不用上班,廠領導也要大家去打掃衛生……關鍵是他們從來不給加班費啊。”
陳太忠聽到這裡,就停下了腳步,他不想讓這個學生失望,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個事情,文明辦不太夠得著,“工具廠這麼做,是不對的,不過你應該向相關部門反應,比如說勞動廳,或者省總工會。”
“廠裡有人反應過啊,”魯衛紅一攤雙手,“如果反應的是私人企業,他們就管,可是一聽說是工具廠,是國企,人家態度就不一樣了。”
嘖,這個倒也是啊,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現在勞動在天南的執行,是相當有力度的,勞動部都肯定過的,但是關於勞動合同的規範和加班費這些,主要針對的是私企和民企,對國企的話,勞動廳沒有什麼太好的辦。
以丁小寧聘用的施工隊被叫停工為例,被叫停的全是私人包工隊,那些掛靠在省建、市建名下的工程隊,一點不受影響,錢誠雖然是副廳長,也不敢亂動。
其實加班沒有加班費的現象,在國企、政府裡,是相當普遍的,連文明辦加班都沒有加班費——不是不執行,而是說這個報批太麻煩,陳主任要求大家加班的時候,相關的費用或者福利,都是他自己掏腰包。
不過話說回來,效益極好的單位,沒有加班費,大家也不敢隨意抱怨,捨不得這份工作嘛——這叫有所得必有所失。
但是這工具廠的效益很差,領導們還壓著工人的加班費,那就難怪工人們怨聲載道了,陳主任在瞬間就反應到了這一點。
不過,他也可以想像得到,這樣的廠子,一旦沒有嚴格的紀律約束,大約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一盤散沙——人心一旦散了,想再收攏那就難了。
然而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有人當面反應了,陳太忠也不能假裝不知道,尤其是反應這個問題的,還是一個學生,他們正處在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關鍵時候。
但還是那句話,這個事情,實在跟文明辦扯不上什麼邊,於是他只能再問,“聽說是國企之後,他們是什麼態度?”
“他們問,是你一個人沒有加班費,還是全廠都沒有加班費,”魯衛紅義憤填膺地回答,“等聽說是全廠都沒有加班費的時候,他們又問,既然大家都沒有加班費,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反應這個問題?”
(掉到第十六了,即將第十七,誰還有月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