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初出茅廬 第七章 鋃鐺入獄(之二)
作者︰綠城一劍
畢自強瞅了瞅那兩犯人站立的架勢,便知道他們也是練過武藝的人。當初就因為劉文斌的張狂而激怒他下了重手,使自己陷入牢獄之災,是他始料不及的事。如今又面對挑戰,如何能收拾他倆而保證不出意外呢?這個想法頗讓他有些左右為難,猶豫不決。
“怎麼,”杜雲彪臉上露出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步步緊逼地問道︰“怕了吧?”
杜雲彪的這一激將反而提醒了畢自強,知道不能讓眾人看他的笑話,便咬牙橫心︰不就是打一架嘛,好,來吧!
“黑哥,放心,丟不了南疆市人的臉。”畢自強對杜雲彪有深意地說出這話。他左腳向前跨了半步,身體的重心還放右腳上,面對著那倆犯人側著身子,神色坦然地說道︰“來吧,兄弟。”
眾犯人見馬上就有好戲上演了,紛紛向後退去,騰出兩邊都是鐵架床的一塊空地,興奮地等待著這二對一的搏斗場面。
“好,有骨氣!”杜雲彪夸贊了畢自強一句,轉身沖那倆犯人一揮手,吩咐道︰“上。”
那兩個犯人摩拳擦掌多時,急不可待地猛沖上前。一個犯人揮舞著拳頭直指畢自強的上三路,另一個犯人彎著腰企圖使用摟抱摔打的攻擊方法直接撲倒畢自強。畢自強使出南拳功夫的騰挪技巧,在狹窄的空間當中,輕巧地躲閃過了兩人最初的正面攻擊。借轉身之機,他已站在了那兩個犯人的身後。猛然間,听他低吼了一聲,出拳腳之快速,讓旁邊的眾犯人都沒看清;出手之凶狠,讓那兩犯人發出了慘叫。結果可想而知,那個兩犯人先後被畢自強的拳腳打趴在地上。其中有一個還要掙扎著爬起來,但身子還沒完全伸直,又被畢自強朝他背上狠踹一腳,這才趴在那蠕動著身子發出痛苦的呻吟。
“誰還上?”畢自強收回架勢,用目光掃過室內其他的犯人,見無人應答,這才對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那兩個犯人,抱歉地說道︰“兄弟,別怪我出手重了,不然,你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哈哈,出手夠快,招數夠狠,好功夫!”杜雲彪臉上掛著一副奸笑,右手豎著大拇指沖著畢自強,由衷地夸贊道︰“看來我沒看走眼,是一條漢子。好,你先歇著吧。”
畢自強仍然站在原處,臉色漠然地看著如皮球泄氣般的眾犯人散去。這時,他俯身去扶起地上那兩個犯人。同是江湖上練武之人,技不如人自無話可說。他倆站起來離開時,也表示佩服地在畢自強肩膀上輕拍了一下。
杜雲彪邁著八字步回到自己的床鋪前。這時,犯人們一個挨一個地湊到杜雲彪面前乞討般地領香煙。一般犯人只能領到一支,而與他關系最親近的幾個犯人則分到了三、五支不等,包括剛才出來較量拳腳功夫的那倆個犯人。
此刻,畢自強才暗暗地長出了一口氣。他轉過身去,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鋪上,剛進來時繃緊的神經終于得到了一些放松。不過,這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四年的鐵窗生活才剛開始。一想到這兒,他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楚,面色黯然地坐在那兒發愣。
韋富貴在杜雲彪那里領了五根香煙。他把其中的一根夾在右耳朵上,其它的都放進口袋里。此外,他手里還拿著杜雲彪給畢自強的兩盒香煙,這時走過來坐在畢自強的床沿上,先是對畢自強笑著點頭打了個招呼,把手上的東西塞過來,說道︰“這是黑哥分給你的。”
這條香煙,本來就是畢自強剛帶進來的,這一會兒卻變成分給他的東西了。要知道,能在這牢獄里分到多少東西,表示犯人所處地位的一種認可程度。畢自強能夠分到這兩盒香煙,說明他在這里已經得到了牢頭和眾犯人相當的尊重了。
畢自強接過兩盒香煙,瞟了韋富貴一眼,拿出一盒遞給他,說道︰“這是我給你的。”
“謝謝,多謝兄弟您了。”韋富貴大喜過望,對他不停地點頭稱謝,說道︰“我叫韋富貴,大伙兒都叫我‘半仙’,我怎麼稱呼兄弟您呀。”
畢自強撕開那盒香煙,自己叼上了一支,又遞了一支給韋富貴。韋富貴趕忙掏出火柴盒,劃燃一根,先替畢自強點燃香煙,然後才給自己點上火。
“叫我阿強吧,”畢自強在床上盤腿而坐,狠吸了一口煙,問道︰“哦,叫你‘半仙’,什麼意思?”
“嘿嘿,”韋富貴搖晃著腦袋,咧著大嘴笑了,說道︰“我之前做過算命先生,進來以後,大家每逢有什麼事都愛找我幫算算,就這樣叫開嘍。”
韋富貴個頭不高,身體肥壯。他寬額圓臉,扁鼻子薄嘴唇,看上去嘴角有些上翹,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似的。
“算命先生?”一直緊繃著臉的畢自強,忽然間觸動了笑的神經,側過臉去細瞅著他,問道︰“哈,你算得很準嗎?”
“那當然嘍,”韋富貴臉上顯露出一種自信,伸出右手做了個八字的手勢,說道︰“強哥,我不是吹牛,能算個八、九不離十。”
韋富貴年齡二十有九,比畢自強年長十一歲。他對畢自強稱呼“強哥”,是對畢自強表示出尊敬的意思。當然,這表明了他極善于溜須拍馬,慣于討好別人。可見他為人處世的聰明、圓滑。
此時,到了下午干活的時間。
管教干部在外面打開了監舍的鐵門。眾犯人清一色地穿著囚衣,一個接一個魚貫似地走出門來。在監舍門口排隊點名後,二十六個犯人分成兩行縱隊向勞動地點走去。行進中的犯人隊伍,任何人的行動都在管教干部的視線範圍內。
監獄的勞改農場分為監舍區和勞動區。這里的勞動區,實際上就是生產磚頭的地方。犯人們在這里生產兩種磚頭︰一種是紅磚,一種是煤渣磚。紅磚頭,是先將粘土放在木模子做成磚形,待干透後,送進窯里燒制而成。煤渣磚,就是以廢煤渣做原料,用一種看上去並不十分復雜的制磚機沖壓成形的磚頭。這種煤渣磚不比紅磚的用途那麼廣泛,大多是只用來砌一些要求不高的平房或是圍牆什麼的。
畢自強這個監舍的二十六個犯人,每天的勞動就是負責生產和搬運煤渣磚。犯人們被分成了幾組,干著不同的活兒。剛入獄的畢自強穿著7023號碼的囚衣,領到一副厚帆布手套,被分配到搬運組干活。
勞改農場的磚廠周圍是高牆電網。附近地勢高處還有數名持槍警戒的戰士,監視著這群犯人的勞動改造。畢自強與韋富貴共用一輛手推車,兩人的勞動任務就是︰從制磚機那里把剛沖壓出來的煤渣磚裝上翻斗車,通過一段高低不平的土窪地段,把磚頭拉運到五十多米外靠近大路邊的空地上,再把磚頭都卸下來,一塊塊地碼整齊堆放好,以便日後用汽車運走。整個下午,兩人一個在車前拉一個在車後推,相互配合地干著這活兒。
黃昏時分,管教干部的哨子響了。犯人們放下手里的活兒,一個個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拍著身上的塵土,在那簡陋的廠房面前集合、排隊、點名,待一個不少後,才能列隊返回監舍區。
夜幕徐徐降臨了。只見鐵窗外飄來一片烏雲,一下子遮住了那彎勾的月亮,讓滿天星星漸漸變得閃亮起來。畢自強中午遭眾犯人暴打的傷痛與下午工作的勞累,讓他此時感覺到整個身子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在監舍熄燈之後,他終于能伸展著四肢仰躺在木板床上,放松著他那一身疲憊的筋骨。第一天入獄遇到的人和經歷的事,清晰地刻印在了他的腦海里,讓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抹去。
犯人們大都睡著了。遠近鋪位上傳來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已近午夜,畢自強仍然無法入睡,便把右手臂枕在後腦勺上,在黑暗中茫然地睜著雙眼。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偏偏會有如此不幸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