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喝啊喝的就習慣了

　　「父親，我……」林賽垂手站在書桌前，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不時偷偷抬起眼角來瞟羅傑伯爵一眼，想看看羅傑伯爵到底什麼表情。一進伯爵府，林賽就從下人那得知葛瑞斯的使者已經到伯爵府來了。伯爵現在的表情，基本上就可以反應出這件事對伯爵府的影響有多大。

　　「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事而來，你覺得該怎麼處理呢？」羅傑伯爵從書桌下面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裝著橘紅色酒液的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微笑地看著林賽問道。

　　對，是微笑。林賽心下稍安，看來這件事並沒給伯爵府帶來多大的麻煩。

　　「首先，我們要脫清這件事和我們的干係。」不愧是伯爵的兒子，首先想到的也是一推六二五：「其次，也要給那個使者點顏色瞧瞧，讓葛瑞斯知道我們並不是軟柿子。」

　　「哦，你就不怕葛瑞斯報復嗎？他可是有著謀反之心的人啊！」羅傑伯爵讚許地看了林賽一眼，繼續微笑著問道。

　　「不會，葛瑞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林賽肯定地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羅傑伯爵有些驚訝地問道。剛才林賽的處理辦法已經讓羅傑伯爵有些吃驚了，現在林賽居然能看出葛瑞斯短期內不會刀兵相見，這是一個政客才應具有的素質。想想前幾天林賽干的那件事，羅傑伯爵怎麼能感到不驚訝。

　　「很簡單，父親的臉上都寫著呢。如果葛瑞斯要報復的話，父親也就不會這麼悠閒地在書房中喝酒了。」林賽微笑地看著羅傑伯爵舉起酒杯，淺淺地飲了一口。推斷出這件事沒有給伯爵府和家族帶來多大麻煩後，林賽心裡也輕鬆了不少。

　　聽到林賽的回答，羅傑伯爵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你那點小聰明，要是用在正事上就好了。政治講究的是利益，在利益面前，一切看似荒唐的舉動都合情合理，哪是看一個人的臉色那麼簡單的……」

　　林賽打斷羅傑伯爵的話：「父親，我知道。葛瑞斯想要謀反，現在就必須隱藏實力。政治不是兩個莽夫打架，你打我一拳，我就必須一拳打還你。所以現在這一拳，不管他信不信是我們打的，都必須忍下來。他可能會下陰招、使絆子，但明刀真槍的刀兵相見，肯定是不可能的。」

　　得知了結果再反推出原因就簡單了不少，林賽娓娓道來，說得羅傑伯爵也是不住點頭。

　　「好了，你知道就好。」羅傑伯爵舒了口氣，看來林賽並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件事情是你惹的，擦屁股的事還得你去做。葛瑞斯的使者柯雷格在客廳裡，現在就去告訴他，我們伯爵府可不是任人揉捏的麵團。」

　　「是，父親。」林賽看到羅傑伯爵鼓勵的目光，心中底氣又足了幾分。他躬身行禮，從書房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吱——」一聲關上了，羅傑伯爵將杯中的玉液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了父親看到兒子長大後的欣慰的笑容。

　　伯爵府的書房中，一個人坐在靠近壁爐前的沙發上，壁爐中跳動的火焰映在他那張陰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暖意。

　　這個人正是葛瑞斯的使者柯雷格，從他遞上拜帖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個小時了。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別說來人招待了，甚至連一杯熱茶都沒人送上來。

　　在諾加帝國，一個使者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慇勤接待，因為一個使者代表著的是他身後的領主、貴族甚至是皇族，這些人物都是輕易不能得罪的人物。遇到今天這等冷遇，做了葛瑞斯多年使者的柯雷格還是第一次碰到。此刻他的心裡一團怒火正如壁爐中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著。

　　「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葛瑞斯大人，我會讓你們的傲慢付出代價的。」柯雷格惡狠狠地想道。

　　「劈啪——」壁爐中的木柴迸出一個火花，映在柯雷格的眼中好像一道霹靂劃過。

　　「尊敬的科拉行省使者柯雷格，讓您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我的父親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天就由我來接待您，有什麼疏忽的地方還請您見諒。」林賽滿面笑容地推開客廳的房門，對著柯雷格「謙恭」地說道。

　　不錯，這個小娃懂點規矩，還算上路。柯雷格心裡出現了一絲笑意，不過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冷冰冰的。他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清咳了一聲，用手指磕了磕面前的小桌。

　　讓本使乾等了這麼久，也該折騰折騰你們了，柯雷格雙手抵在鼻端，一張驢臉拉得老長。

　　「哦……確實是我們怠慢了。快，快去給柯雷格先生準備一杯多羅尼耳茶賠罪。」林賽看到柯雷格的動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還是繼續陪著笑臉道：「這批下人是府上剛剛換的，禮數不周，讓大使見笑了。」

　　這還差不多！聽到這句話，柯雷格心裡才算徹底滿意。多羅尼耳茶是落銀城羅傑伯爵家特有的一種混合茶，沒有一定身份的人連見上一面都很難。據說這種茶采制調配極為不易，其中最難得的就是茶中的日雲花的花瓣和銀屑草的草葉。

　　日雲花只在每年夏至那天太陽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才會開放，而且時間只有短短的五分鐘。銀屑草也是同樣難得，這種植物只在北疆行省的冬天生長，葉子通體銀色，在白雪覆蓋的北疆行省很難辨別。林賽能夠將多羅尼耳茶拿出來賠罪，確實可以看出伯爵府的誠意。

　　「我想柯雷格大使來我們伯爵府不單單只是為了喝茶來的吧！」屏退了上茶的下人，林賽帶著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開口說道。

　　政治就是政治，其中最少不了的就是彎彎繞，明明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還要擺足了架子繞上一番。

　　柯雷格茶杯邊緣剛剛放到嘴邊，一口茶都沒來得及喝就聽到林賽這麼一句話，心裡又升起一絲不悅。他放下茶杯，看向林賽的眼神中充滿不屑：「我要說的可都是關於科拉行省和北疆行省的大事，林賽少爺所做的決定可以代表羅傑伯爵的意思嗎？」

　　一個小屁孩，有資格和我談正事嗎！柯雷格話中的意思很明確。

　　「呵呵，柯雷格大使不用擔心。我們伯爵府沒有那麼多規矩，平時一個下人都能代表伯爵拿拿主意，那我這個有著繼承權的伯爵府少爺有什麼不能代表伯爵府的呢？」

　　若有若無的一句話，但聰明如柯雷格，怎麼能聽不出話中的暗刺——不僅將柯雷格和伯爵府的下人相提並論，而且還暗罵葛瑞斯府上人沒有規矩。柯雷格聽到這句話差點沒噎過去。

　　這樣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柯雷格怎麼也不相信是從林賽口中說出來的。而林賽還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看不出是有心還是無意。

　　看樣子是誤打誤撞，我多心了。柯雷格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想要掩飾一下自己的表情。

　　「噗——」茶一入口柯雷格便忍不住噴了出去。茶水冰冷刺骨，入口就是一股腐爛的樹葉味道直衝鼻腔。柯雷格怎麼都感覺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忍受帝國監獄中的一種酷刑。

　　「怎麼這麼難喝？」柯雷格脫口而出。

　　「呵呵，我就說嘛！我們這種庸俗的茶怎麼能入得了大使您這種人物的尊口呢？想當初，當今陛下也是喝了足足一個月才適應過多羅尼耳茶這股味道來。」林賽還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但這個微笑在柯雷格眼中越看越像嘲笑。

　　不聲不響又是一句反諷，我伯爵府的多羅尼耳是只有當今陛下這樣的大人物才能喝的，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消受得起？

　　「還好還好，喝啊喝的也就習慣了。」為了自己「大人物」的面子，柯雷格屏住呼吸，狠狠地將滿滿一杯茶水灌進肚子中。頓時柯雷格的肚子就像開了一台攪拌機一樣，嘰裡咕嚕響了起來。柯雷格吐掉掛在嘴邊的一根小樹枝，強忍著肚子裡面翻江倒海的感覺向林賽問道：「林賽少爺，你怎麼不喝一杯？」

　　「我可沒大使這個福氣了。這多羅尼耳茶采制很是不易，除了每年進貢皇室的所剩就不多了。所以父親規定：只有伯爵府的『貴客』才有資格享用多羅尼耳茶！」林賽強忍著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

　　哈哈，這正宗的「雪水泡樹枝」，本少爺可真是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