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我施鬼神食。
「大鵬金翅鳥,曠野鬼神眾,羅剎鬼子母,甘露悉充滿。」
我的施食,除了甘露之外,尚有其他。其他是包含:乳海、香花、燈明、茶、
果品、米飯、麵點、甜點、餅乾、糖果、菜蔬、五肉。
我的施鬼神食,變化無窮,應有盡有。
有一天施食,手持甘露瓶,唸完了咒,觀想虛空變化為甘露水遍洒充滿。
口唸:「嗡。阿。吽。」
右手劍指,在甘露水上虛寫「吽」字,連寫了三個「吽」字,此「吽」字是
梵字。
唸:「吽。吽。吽。」
將有甘露水洒了出去。
「慈悲四眾兼冥陽,
可憐惡道空肚腸;
玄中妙法真奇異,
放出華光皆飽滿。」
眾靈在接受了我的施食之後,皆歡喜飽滿,一一合掌膜拜而散。
我轉身入屋,瞥見一靈站立未散,我不理會。隔了一會兒,我再看,這靈仍
在。
我出門,他隨我身後。
我走,他亦走,我停,他亦停,不前不後。
我轉頭對他說:
「明日再來。」
他沒回答,但也沒走。
我有一點煩,我說:
「請不要老跟著我好嗎?我另有侍者。」
他又不回答,但仍未走。
我覺得莫名其妙,用比較大的聲音說: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是啞吧鬼嗎?你怎麼不說話?我在對你說話哦!」
這靈表現得閃閃縮縮,但終於開口吐出了幾個字:
「我想討酒吃!」
「什麼?」我聽不清楚。
「酒,酒,酒。」
這回我聽清楚了,原來我千變萬化的施鬼神食,供品應有盡有,確確實實少
了一個「酒」。
我啞然失笑,原來是一個討酒的鬼。
我問:
「你怎知我有酒?」
這靈答:
「我是鬼,鬼有五通,先生地下酒窖中,藏有東方西方名酒,數千瓶,XO
只是中級的酒,尚有高級的路易十三,甚至比路易十三還更高級的,這些令我垂
涎三尺,我意頗失,想走也走不了!」
「你想我供養施食酒給你?」
「對,對,對。」
「這不行。」我說:「我若每日供酒,眾靈按時來接受我的供養,久久,他
們全變成酒鬼了。」
「這怎辦?」他急了。
我腦中心生一計,我說:
「這樣吧!我先施食鬼神眾,等眾鬼神全部散了的時候,你特別留下來,我
再施一點酒給你,這樣兩全其美,你滿意不滿意?」
這鬼一聽,稱謝不已:
「我聽人說,蓮生活佛盧勝彥,有求有應,只要求了他,無不相應,如今,
此話不虛,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有了酒,一切皆滿足了,我不用徘徊了,也
不會在冥間淒苦潦倒了,我今喜極,向聖尊頂禮。」
「不用,不用。」我扶起他。
「勞煩你多施食一次,愧不敢當!」
「你也懂得客氣。」我笑了。
鬼說:
「你飲一口,我飲一口。」
「哈哈!」這鬼真是有趣,我說:「我們碰杯!乾杯!」我亦樂了。
●
從那日之後,每天的施鬼神食,總要酌一杯酒,在門後先預備,等施食完畢
之後,再將酒取出,祝禱變化,最後將酒撒向空際。
我看見那鬼,以口接酒,點滴不著於地。
我撒右,他在右。
我撒左,他在左。
我飛撒出去,如潑水,這滴滴的酒氣飛出去,竟也聽命令似的,又齊齊聚一
起,如一水箭,獨獨入其口中,這是神技。
每次,他均喊:
「勞煩賜佳醞!」
過了三個月,有一天,他對我說:「屢屢勞煩你賜這麼美好的酒,而我只受
你的的恩惠,實在慚愧,如今好了,我探聽到一個號碼,你去買,可中大獎!」
「中大獎?」
「是的,拜賜佳醞,無以為報,特賜號碼,以中大獎,這大獎可買千瓶名酒。」
我聽了,哈哈大笑:
「這施鬼神食,是我飽溫,不忘三惡道的無衣無食的苦眾生,此乃置身青雲,
不忘貧賤,並非有求於鬼神,也不是一定要鬼神回報於我,你這樣做,是有違我
本來之意,我不會接受。」
他聽了,大急:
「不,不,這酒施,獨獨為我,我不好意思!」
我說:
「同時施法,舉手而已,毫無難處!」
他說:
「這中獎號碼,得之不易,務必去買,天大之福。」
我堅決答:
「不!」
他欲告訴我號碼,我不聽。他嘆息而去。
有一回,我上山幫人看風水,臨下山時,突然烏雲密佈,接著是天昏地暗,
閃電雷擊,看看要下大雨了。
下山的小路甚蜿蜒難行,而且路又長,左右均無人家可以躲雨,我與其他人,
沒有一個人帶雨具,這回可是苦了,必定淋了一身,成為落湯雞。
果然雨下大了,雨如豆大,霹靂叭拉!
一陣狂風,一陣雨,人人非常狼狽。
我們只有狂奔下山,跑了約廿多分鐘,才跑到一座公車的候車亭,聊可暫時
避一避雨。
這時大家拿手帕毛巾,擦拭頭髮及身上衣服的雨水,他們轉身欲擦拭我,這
時他們才發現:
「咦!盧師尊身上是乾的。」
「奇怪,一滴雨都沒有。」
「頭是乾的,衣服是乾的。」
「根本沒有淋到一滴雨。」
他們大大驚駭。因為大家全身都濕了,濕到連內衣褲全是水,怎知我從頭到
腳,一滴雨水也無,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大家認為,我有神通。
我不說話。
因為大雨來時,我突然間看見我的頭上有一把大傘,而撐著大傘的人,正是
那酒鬼。
「我不需傘!」我說。
「區區何足云報,區區何足云勞,我盡我能護持蓮生活佛盧勝彥。」
「我不要與人不同!」我說。
「無形暗助,他人不知。」酒鬼說。
「這樣你太辛苦了!」
「舉手之勞,這真正是舉手之勞。」酒鬼說
「唉!這酒鬼!」我無話可說。
在那段時日裏,只要是陰天下雨,虛空中總有一把無形的傘幫我遮雨,我在
雨中行走,衣服都是乾的。
人人咄咄稱奇。
●
忽一日。
有女弟子的家人電話告訴我:
「三日胎兒不下,痛苦已極,醫師說,再不下,勢必剖腹生產,因為恐怕胎
死腹中或是難產,請盧師尊緊急救助!」
我欲畫「紫衣夫人助產符」,時間上已來不及。
請「陳靖姑(臨水夫人)去救產婦助產」,我念頭才動,正欲點香入壇城。
「讓我來!」虛空中發聲。
「誰?」我問。
「酒鬼是也!」
「你懂什麼?」
「懂助產,我生前是婦產科醫師,是名醫。」
「真的嗎?」
「如何不真。」
「嗖!」的一聲,那酒鬼飛也似的跑去了,又「嗖!」的一聲,飛也似的跑
回來,氣還喘著呢!
他說:
「這回不是我去,胎兒一定沒命了,因為有三個惡鬼,正在外頭等著胎兒的
靈魂,要把胎兒的靈魂拉走,我一到,趕走三名惡鬼,又迅速把胎兒接生了,這
個胎兒又白又胖,超大型的。」
「一切多謝!」我說。
「謝什麼謝,我要呷酒!」
我馬上倒一杯給他,不,連連三大杯,讓他飲個痛快!
果然,女弟子的家人來電話,說一切順利生產。
酒鬼更有一項好處,他能預知胎兒是男是女,也就是他直接看見產婦的肚子
裏,裏面的胎兒是男的,還是女的,鬼的陰眼能洞視之。
那段日子,有人問是男胎是女胎?
說男的就是男的。
說女的就是女的。
一點也不假。
這全是「名婦產科醫師酒鬼」洞視出來的,他成了「看子宮的專家」。
又有一次,一位相命師嫉妒我,暗放一位小鬼來害我,很快被酒鬼給嚇跑了。
●
我施食施酒給酒鬼約八個月後。
他忽然告訴我:「多謝供養這麼多日的酒食,情誼深重,但,我要向你告別
了!」酒鬼的聲音悽楚。
我答:「我早知有今天。」
「你何知之?」酒鬼大驚。
「當你救難產回來,你的頭上有紅光。」
「紅光?」
「是的,那是善光,升天之光。」
酒鬼說:
「我寧可在你身旁,也不願升天。」
「傻瓜,你的業障已消除了,你是一位好醫師,只因你嗜洒如命,誤傷一命,
才成了酒鬼也,而現在你又救人,當然升天而去,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自去吧!」
「你都知道!」
「當然知道,你上升『常放逸天』,是『四王天』的平等天境,相聚八月,
不能無感,我會去看你。」我也覺得欷歔。
「你以後還會佈施酒嗎?」
「不了!」
「為什麼?」
「沒有你,施酒給誰?」
他哈哈大笑,笑中含淚。
●
酒鬼升「常放逸天」,我寫一偈贈之:
得酒解煩愁,
為何要疏酒。
本是多情失意人,
此味最堪受。
沈醉可高歌,
伴我心常有。
不用嘆氣及縐眉,
覺得有收獲。
醉中北去又南來,
蹤跡已全無,
自笑自悲還自語,
欲閉又還開。
飲了百壼空,
飄然任西東,
此番不知何處去,
心中無福禍。
●
對於「酒鬼」升「常放逸天」之事,我內心有很深的感慨,有些人覺得,我
在文章中,不勸人戒酒,反而欣賞酒,這是有違道德的事。
這種見解,我不反對,因為確實有很多人,誤在一個「酒」字上,例如,因
「酒」而亂性,因「酒」而發性,因「酒」而誤了大事,因「酒」而失言,因「酒」
而失事,……。這些種種,都是因「酒」而成禍害,「酒」之媒介,確實害人不
淺,尤其現代車禍處處可見,酒後駕車,亦是主因之一。
釋迦牟尼佛見解高深,所以在佛教的五戒之中,最後一戒,講的是戒酒。
然而,我自笑自己無定準,我是自由主義者,對「酒」我另有看法。人生若
無酒,少了這一味,那幾乎是非常非常的乏味。
因為:
平生不會歛眉頭,
諸事等閒休,
原來卻到愁處,
須與他人愁。
這些「愁」、「煩」、「憂」,卻真的只有「酒」,才能去悠悠,須知,一念無今
古,唯酒入喉方省悟。
另外:
有酒盈盈,
聊為故人持,
剪燭夜話,
無酒怎行?
金壼插玉芝,人面交相映,花影滿杯中,風月亦多情。
又是:
當年豪放,一時英傑,逸氣凌雲,無酒怎行?
我最欣賞:
酒中風味有誰知,舒愁眉,豁心脾,玉頰紅潮,還似少年時,杯中不知天地
大,渾忘卻,是和非。
我是這樣覺得的,如果遇故人無酒,如果喜事無酒,如果煩惱無酒,如果老
來無酒,自然是非常乏味的事,這世間,唯有此事,最是堪憑。
我的戒律是,飲酒不可「亂性」、「發性」、「失言」、「失德」、「誤事」、
「開車」、「發狂」。若有,則犯戒。
在密教戒律中,酒若過量,則是毒藥,洒若適量,則是甘露,思之!思之!
我在瑤池金母處:
仙酒可忘懷,
清風明月來;
如會幽人意,
千里自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