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高峰的風衣
“現場勘探的記錄就在這里,除了范明被殺現場雜沓的分辨不清的腳印之外,從假山到圍墻那段將近60多米的草地上只清晰的留下了一行腳印。”
“一行腳印?”雷鳴吃驚地抬起頭。
“對,而且這行腳印和你在其他地方留下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當時從假山往圍墻跑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不……不可能……”雷鳴這下真的慌張起來,他沒有想到現場勘探居然會是這個結果,而這樣的結果對于現在的他意味著什么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難道你懷疑這份報告的可靠性?”年紀大的督察把卷宗拿在手里揚了揚,然后往桌子上一扔。
雷鳴的腦海里迅速地回放著當時的場景,他的確沒有看到那個殺手是怎么跑向圍墻的,但是他明明聽到了跑動的聲音,而且那個殺手翻越圍墻的一剎那定格下來的圖象太清晰了,絕對不可能是假的,這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假如象你說的那樣,殺手是翻越圍墻跑的,那么他肯定要借助外力或者工具才能夠攀上那么高的圍墻。但是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用來輔助攀登的工具,而且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墻壁上包括圍墻頂上沒有任何被攀登過的痕跡……”年紀大的督察說完之后一改原本一直微笑的表情,很嚴肅地沉下了臉。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一定沒有仔細檢查,你們一定弄錯了!”雷鳴被徹底激怒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說謊,所以他痛恨用謊言來誹謗他的人。
但是……對面兩位督察看見雷鳴這副模樣反而同時把身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用一種很放松的表情看著神情激動的雷鳴,似乎在欣賞又一個被他們打開缺口的堡壘。
雷鳴真的憤怒了,他沒有想到這次詢問的最終結果居然是拿出了那么多不利于他的證據,而眼前的這兩個人很明顯是要把故意殺人的帽子往他頭上扣。他現在不得不懷疑這很有可能是個陰謀,是有人想陷害自己。
“你有什么想說的?說吧……”年紀大的督察忽然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然后掏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了一口,又一次瞇上了眼睛。
“我該說的全部都說過了,我說的都是事實。”雷鳴慢慢冷靜了下來,老督察那個吸煙的動作讓他再次想起了李明輝,而冷靜沉穩一直是李明輝時時刻刻教導他們的。
“那我來說吧,我就簡單的描述下當時可能發生的場景,怎么樣?”老督察嘴角又泛起了一絲笑容,兩眼看著雷鳴。
雷鳴點了點頭,他想聽聽對方是怎么分析的。
“按照你所說的,殺手控制了范明向你開槍,然后你還擊打死了范明。接下去你發現那個殺手從范明身后逃離,然后往圍墻方向跑去,等你追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已經消失在圍墻頂上,是不是這樣?”
“對!”雷鳴點點頭。
“那我問你,為什么現場只清晰的留下了你的腳印?為什么你說的殺手從圍墻上逃逸卻沒能找到任何摩擦過的痕跡?”
“我絕對不會看錯,所以我懷疑現場勘探的正確性。”
“好,如果你懷疑現場勘探的正確性那我馬上可以帶你再去一次現場,怎么樣?”
雷鳴看到老督察的目光里充滿了自信,這反而使他猶豫不決了。他明白現場勘探都是相當嚴謹的,而且都有照片為證,全部是第一時間拍下來的。如果說現場勘探是正確的,那么誰錯了呢?難道是自己?
看著雷鳴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老督察繼續說道:“現場勘探的范圍不但包括了你所說的路線,還擴大到了整個東面所有的圍墻和草地,但是都沒有找到能支持你說法的任何痕跡。這說明什么呢?說明你在撒謊。你為什么要撒謊呢?”老督察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雷鳴抬起頭望著對方,不知道他下面會說出什么樣的結論來。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由你自己來回答吧。”老督察居然這時候把球又踢回給了雷鳴。
“我自己?”雷鳴心中暗暗冷笑,心想你們還不是認為范明是我故意殺的嘛。但是他轉念又想到為什么殺手會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換了別人自己也可能會懷疑。
想到這里他反而有點釋然了,既然現場的證據不支持自己的說法那也不能怪別人懷疑自己,現在要做的不是對立,而是把問題研究清楚,死也要死個明白。
“我知道你們懷疑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范明不是我故意殺的,如果是我殺的,我想,我會編個相當合理的理由來掩蓋我的罪行。”
老督察一楞,他沒想到一轉眼的工夫雷鳴又變得如此沉穩了。
“呵呵,既然你這樣說,那請你解釋為什么殺手逃跑的路線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現場幾乎全是你留下的痕跡,包括打死范明的子彈,也是從你的槍里發射出來的。”
“我現在沒法解釋你們勘探出來的結果,我只能說我當時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打死范明不是故意行為,只是誤殺。”雷鳴說到這里忽然加重了語氣:“我希望技術科對現場再進行一次嚴密的勘探,我想這個殺手就算會飛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老督察不吱聲了,他兩眼凝視了雷鳴一會,終于低頭沉思起來。
兩分鐘后,老督察再次抬起頭,臉上又掛起了微笑,“根據你的檔案資料,這已經是你在這個月內第二次接受督察質詢了,而且都是因為同一個案件。上一次因為你的坦白通過了質詢,這一次……”
雷鳴不禁抬起頭期待著對方給出的結果。
“這一次,你又一次用你的坦白……不,應該是坦誠通過了質詢……”
“呃……”雷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三分鐘前還視自己為殺人兇手的人的嘴里說出來。
“不過……你只是通過了人的測試,不知道機器對你是個什么態度。”
雷鳴一楞,但是看了一眼四個墻角上掛著的電子監控探頭他明白老督察說的意思了。
原來這放置在四個不同角落的不是普通的攝像機,它們連接著特殊的電腦程序,把拍攝到的人的臉部肌肉活動的情況進行運算,得出比傳統測謊儀更精確的測謊數據結果。因為有些經過特殊訓練的人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心跳血壓來騙過測謊儀,但是人類面部的肌肉卻會根據大腦的運動作出相應的極其細微的運動,這是很難進行自我控制的……
“小陳,你去把測試報告拿進來。”老督察吩咐。
看著叫小陳的督察走出去,雷鳴微笑著問:“您貴姓啊?大哥!”
“我姓金,叫我老金就行。”
“謝謝你!老金。”雷鳴說。
“不對!”老金搖了搖頭,“你不要謝我,我是公事公辦,如果你這次沒有通過質詢我會第一個把你送進監獄。”
雷鳴點了點頭,他知道老金說的是實話。
這時候小陳走了進來,先看了雷鳴一眼,然后把手中的測試報告遞給了老金。
“不錯啊,機器對你的評價也很高嘛。”老金看完之后調侃起雷鳴來。
“不過……”老金忽然又沉下了臉,“雖然你已經通過了今天這次質詢,但是你所提供的證據不足以支持你是完全清白的,所以當務之急你要找到能夠支持你說法的證據。在這之前,我們隨時會對你進行必要的詢問,你明白嗎?”
“我明白……”雷鳴重重地點了點頭,其實他現在迫切想做的事情也是這個。
“好吧,正好到下班時間了,我們都下班吧。”老金說完站起身向雷鳴伸出手。
“加油吧,小伙子!”老金握住雷鳴的手使勁搖了搖。
一時間雷鳴嗓子里反而有點哽咽了……
* * *
當雷鳴走出審訊室以后,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去找高峰,他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高峰肯定還沒有下班。
果然,高峰還在辦公室里。
“通過了?”高峰抬頭看到雷鳴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是,暫時通過了。”雷鳴笑著點點頭。
“那就好,不過我意料中也是這樣。”
“高組,我想問……”
“那個殺手的身份地址已經查到,是美國舊金山一個華裔少年。在你來之前舊金山警察總局剛剛發來一份傳真,人已經抓到,但是并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他在兩個月前把游戲里的帳號在互聯網上賣給了一個陌生人,舊金山警方對他進行了審訊和調查,證明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舊金山,更沒有到過中國……”
雷鳴聽完心里涼了半截,他原本已經猜到會有這個可能性,但真的面對事實還是覺得很意外。
“好了,這幾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高峰站起身走到雷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好吧,我先走了。”雷鳴的確累了,尤其聽到剛才的消息之后情緒更加消沉。
雷鳴轉身向門外走去,經過門口的時候他的目光掃到了門后的衣架上掛著一件米色的風衣。
象一道閃電劃過黑暗的天空一樣,雷鳴的大腦中突然又一次出現了那幕殺手翻越墻頭的場景。米色的風衣,那殺手身上穿的不就是這種顏色的風衣嗎?
難道……雷鳴猛地搖了搖腦袋,“不能胡思亂想,這種顏色的風衣很普遍,怎么能聯想到高峰身上去呢,真是被案子搞得神經質了……”雷鳴這樣想著,慌忙走了出去。
* * *
華燈初上的時分,車水馬龍中,一輛寶馬跑車孤獨地行駛著……
“秦剛……”雷鳴忽然想到了他的死黨,于是他給秦剛掛了電話。
“你小子還活著啊?”電話里傳來秦剛熟悉的聲音。
“是活著,但是也是半死不活的那種。我現在要求你陪我一起喝酒。”
“去去去,我正忙著呢,沒空招待你!”
“我不管,你今天無論如何得陪我喝酒。”
“你又怎么了?”
“沒什么,心里不爽!”
“得,你每次不爽才想起來找我,看來兄弟還真是用來共患難的。”
“嘿嘿,知我者秦剛也……”
半個小時之后,雷鳴坐在了秦剛的小飯館里了。
“最近忙什么呢?都見不著你人影。”秦剛拿來幾瓶啤酒在雷鳴面前坐下。
“我純粹是在瞎忙……”雷鳴搖了搖頭,打開一瓶啤酒直接灌了下去。
“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案子辦得不順利啊?”
“豈止是不順利哦,簡直……”雷鳴忽然又想到了范明,兩眼不禁一紅。
“有煙嗎?”雷鳴問。
“你不是不抽煙的嗎?”
“我給我大哥抽……”一瓶啤酒下肚之后的雷鳴酒勁一上來就悲從心頭起,開始哽咽起來。
“你怎么了?”秦剛小心翼翼地把香煙遞了過去。
“大哥,兄弟對不住你!兄弟在這里給您點根煙敬杯酒!”雷鳴說著點起一根煙放在了桌子角上,然后倒滿一杯啤酒往地上一灑。
“這……這……這誰死了啊?”秦剛嚇得目瞪口呆。
“我昨天晚上殺了一個人。”
“啊?真的啊?”
“但是被我殺的人卻是我的大哥……”
“啊?你……你這是什么…….”秦剛說到一半看見雷鳴兩眼通紅眼淚直在那里打轉,連忙把后面“眼神”兩個字咽了回去。
“行了,別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不哭了,喝酒……”
“是啊!不哭了,我們喝酒!”隨著一聲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香風拂動中方天心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