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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江山》第4章
市肆

  新天鳳五年,正月。

  年裏走動的親戚比較多,最為頻繁的當屬同住新野的鄧家,可是在來了那麼多的鄧家女眷中,我卻再也沒見到鄧嬋的影子。

  “姑……姑娘……”新撥來服侍的侍女名叫琥珀,聽說是陰識房裏的大丫頭。

  胭脂挨了那二十板子,差點把一條小命丟掉,這會兒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若非我偷偷打發替我看病的醫生去給胭脂瞧傷,估計這丫頭得在大過年的喜慶日子送去一條小命。

  低頭束好腰帶,我挺了挺腰,從銅鏡中看去,雖然說不上玉樹臨風,可這套衣褲穿在身上,似乎也不賴。

  說實話,漢代的曲裾深衣我看不出男女之分,這些正式場合穿戴的正統衣裳在我看來,委實無差。我不喜歡在地上拖得跟抹布似的裾尾,雖說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溫文儒雅,可我還是更喜歡大搖大擺的邁步,那樣溫吞吞的跟烏龜爬的走路方式,不符合我的個性。

  “姑娘!”琥珀終於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嚇得臉色都變了,攔在門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姑娘,您不能這樣子出去!”

  “為什麼?”

  “請……請姑娘換回女服。”

  “我穿男裝不好看嗎?”

  “不……不是的,只是……”

  “既然不是,那你還攔著我做什麼呢?”我截斷她的話,故意裝糊塗。

  琥珀果然被我繞暈了,我趁她不注意,從她身邊一閃而過,順手彎腰撿了門口的絲履,快速沖到窗口。

  “姑娘——”

  隨著琥珀驚訝的呼喊,我單手撐住窗櫺,從視窗橫躍出去,輕輕鬆松的跳到了屋外。

  後院四下無人,這會子男人們都在前堂喝酒玩樂,下人們都在廚房和前堂之間兩頭跑,至於柳姬那些主婦們,不是在前堂陪客,就是在房裏午睡休憩。

  我觀察了三天,早就摸透了這個規律,所以甩開琥珀後,直奔後院。

  後院養了好些雞鴨,我才靠近,那些雞鴨看見生人,便唧唧嘎嘎的吵成一團,這樣的意外讓我措手不及。這時,後院的小門突然推開,陰就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姐姐!這裏!”

  他向我招手,我點了點頭,搶在廚房裏的庖廚們出來一探究竟之前,飛快的閃入那道小門。陰就及時帶上門扉,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道:“姐姐呀,你可真會嚇人,不是說好要悄悄過來麼?怎麼弄得雞飛狗跳……”

  我噗哧一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沒辦法呢,那些雞鴨一看到我便興奮莫名!”

  “為什麼?”

  “它們爭著搶著想當我的盤中餐,我有什麼辦法?”

  “啊?”他呆愣的表情相當搞笑,我拍著他的腦袋,他還沒及冠,頭上髮線中分,梳了兩個小鬏,用金色的發帶綁了,果然有幾分總角小兒的味道。我愈看愈覺可愛,湊上嘴在他臉頰兩側叭叭親了兩口。

  陰就徹底傻眼,須臾,小臉慢慢紅了起來,結巴道:“姐姐為何……為何……”

  “因為你很可愛啊!”我笑得眼睛彎了起來。

  “可是……可是……除了姐姐以外,連娘都從來沒親……親……”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那你喜歡嗎?”我笑問,“你若是喜歡,姐姐以後天天親你!”

  “啊!”他踉蹌著倒退一步,卻一不留心撞到身後一個人,“對、對不起……”

  “沒關係。”很意外,那人非但沒生氣,反而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你們繼續,繼續……”

  我收起笑容,走上前拉開陰就,只見陰就身後蹲了一名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幘巾束發,打扮十分儒雅整潔,可他卻大大咧咧、毫沒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笑容燦若星辰。

  我的心臟遽然抽搐,像是要爆炸開似的,瘋狂跳動。

  痛苦的皺緊了眉頭,前後不過數秒鐘,我卻覺得自己像是心臟病發,差點倒地死去。我低著頭猛盯著他看,他亦抬頭毫不避諱的與我對視。

  幾秒鐘過後,我突然伸手,大概是我出手太快,他竟然沒能避開,被我一把捏住臉頰。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我納悶的說,左手扯著他的臉皮,右手按住心口。心跳這時已恢復正常,仿佛剛才瞬間的異常反應,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姐……姐……”陰就尷尬的作勢想掰開我的手。

  我回神一看,只見那少年咧嘴笑著,右半邊臉被我掐得紅腫起來,他卻似渾然未覺,仍是那樣燦爛的笑著。只是……這樣的笑容實在詭異。

  我打了個顫,連忙縮手,一把抓起邊上發呆的陰就,笑著打哈哈:“呵呵,今天天氣不錯……啊,原來後門外就是市肆啊,真熱鬧。就兒,咱們趕緊去吧!”

  陰就稍有掙扎,便被我勒著脖子,強架著拖走。剛走了兩步,忽然後領上一緊,我的衣襟被人從頸後拽住了。

  “幹什麼?”我呲牙回頭,怒目而視。

  俊美少年就站在我身後,一隻手伸得老長,修長的手指扯著我的後領,臉上仍是笑靨如花。

  “撒手!”想不到這小子站直了身量還挺高,至少和我現在的身高相比,他竟是要高出大半個頭,如此一來,他的身高優勢再配上那張很臭屁的笑臉,很有種討扁的感覺。

  “不放!”他的聲音很悅耳,和他的長相很搭配,清新一如朝陽,可惜講出來的話卻是狗屁不通,“除非……你也親親我!”

  登徒浪子!

  這一刻我怒從心起,才不管他長得好不好看,腳下微錯,我大喝一聲,騰身一個後旋踢,右腳狠狠踢中他的臉孔。

  他猝不及防被我踹了個正著,仰天摔出兩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著地時發出的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嚇壞了陰就,他兩眼發直的站在原地,嘴裏“喔”“喔”的發出囈語。

  少年呻吟一聲,捂著半邊臉掙扎著爬起,我這才明白自己衝動之餘闖下了大禍。這是陰家後門附近,瞧這少年扮相不俗,只怕鄉里鄉親的也是個有名有姓的大戶之子。揍了他不打緊,就怕他拆穿我的身份後患無窮,我可不敢想像陰識知曉此事後的可怕表情。

  “出師不利!”不等他爬起,我一把拉過陰就,“三十六計,走為上!”

  陰就低呼一聲,被我拉得一個踉蹌。

  腳底抹油的功夫是我最擅長的,想當年社團的魔鬼教練三天兩頭拉人練長跑、短跑,美其名曰鍛煉體力,磨煉心智,最後搞得我在校運會上,居然力克田徑社,一舉拿下運動會女子千米和百米的雙料冠軍。

  如今這個身體雖然縮水了,可是體力卻仍在,前幾日我練抻腿,發現無論柔韌性還是靈敏性,都沒有太大的退步。

  “姐……”陰就呼呼喘氣,“我跑、跑不動了。”他甩開我的手,雙手撐住自己的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環顧四周,發現慌亂之間沒看清方向,這一通狂奔,居然繞著陰家宅院的外牆兜了一大圈,再過去五十米就回到陰府正門了。

  我聳了聳肩,活動開手腳,想像著方才的那一記迴旋踢,似乎出腳時腰力不夠,火候掌握得有所欠缺……嗯,如果魔鬼教練看到了,估計又要衝我咆哮,吼我姿勢不對。

  “姐姐……你、你好厲害……”

  “哦?有嗎?”見陰就肯定的點頭,我心裏樂開了花,“那你想不想學?”

  他遲疑片刻:“可是大哥不會允許,而且……我更想跟學劍術!”

  我拿眼瞪他,威逼利誘:“難道你信不過姐姐?”

  “不……”他笑得很勉強,“只是,我覺得佩劍才更顯男兒氣概!”

  “哼!佩劍很了不起嗎?”回想陰識身穿長袍,腰上懸著長劍的樣子,儒雅中帶著股颯爽英氣,的確又帥又酷,也難怪這小鬼那麼神往。“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要和那些劍客PK,赤手空拳也能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屁……”陰就瞠目結舌,“姐姐,你出言未免太過粗魯。實在是……”

  我敢打賭,他和以前的陰麗華肯定接觸不多,不然說不準早就眼珠掉地上了。我笑嘻嘻的拿手搭他肩上,“走!陪老姐我逛市肆才是正經。”另一隻手在他眼前作勢虛劈,“不然,老姐不痛快,後果很嚴重!”

  陰就縮了縮脖子,忙道:“不敢,弟弟遵命便是。”

  漢代稱商業區為“市”,新野雖然不是什麼大城市,市肆倒也不缺。只是這種所謂的市肆在我眼裏看來,也就是一圈四四方方的夯土圍牆,陰就稱這些圍牆為“圜”,把一面洞開以供出入的大門叫“闠”,“圜闠”算是他們對這種形式的市場通稱。

  圜闠中建有市樓,市場的管理員們平時就待在市樓內,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是白天交易,日落罷市,有點類似于現代的菜場和小商品市場。

  市肆內賣的東西琳琅滿目,我看著那些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莫名的就有種說不出的興奮——這些可都是古董啊!

  兩千年的古董,就如今而言,大概就只能跑墓裏去挖明器,才能僥倖淘出一星半點的殘次品來。而我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接觸到了這些兩千年前的古文化。

  一直在市肆泡到天黑,商家收攤,我才意猶未盡的罷手。

  我收穫頗豐,恨只恨陰識給的壓歲紅包太少,不夠盡興。回來時仍是順著原路返回,在後門卻沒再看見那個惹人厭的欠扁傢伙。

  和陰就在後院分手,我偷偷潛回房間,翻窗跳進房內時,琥珀正縮在屏風後嚶嚶而泣,哭得眼睛通紅。我見她實在嚇得不輕,便從集市上買的一堆雜物裏挑了支銅釵塞到她手裏,卻沒想她捧著釵子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這個時辰估摸著馬上就該開晚筵了,於是顧不得再理會琥珀,我匆忙換了套襦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佯裝看竹簡。捧著笨重的書簡不到一刻鍾,門外便傳來一陣晏晏笑語,柳姬帶著一人推門而入。

  “小姑,快瞧瞧是誰來了!”

  我起身相迎,柳姬身後一個窈窕的身影閃出,沒等我看清,那人已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喊道:“麗華!”

  “表……表姐!”居然是鄧嬋!

  記得上月與她分別,她哀傷的表情曾讓我以為,她是再也不會踏進陰家大門了。

  柳姬笑道:“你們姐妹慢聊,我叫人給你們準備吃的去。”她倒真是個知趣的聰明人。

  我請鄧嬋往榻上坐了,她瞥眼瞧見我隨手擱在榻上的一疊書簡,忽然嬌軀一顫,啞聲道:“你……你怎麼還在看這個?”

  “隨便看看。”我還真是隨便看看,如果不是為了裝樣子,我才懶得去拿這些笨重的東西。

  鄧嬋取了一卷,展開。

  竹簡上的字是正經八百的篆體,它們認得我,我不認得它們。鄧嬋青蔥般的玉指輕輕虛拂上面的字跡,感慨道:“這套《尚書》你整整讀了三年,尺簡都被你每日撫摸得這般光滑了……”她幽幽一歎,抬頭既憐又哀的看著我,“你就算是把所有人全忘了,也還是忘不了他。”

  我照例不吭聲,對於過去不可知的東西,我只能選擇沈默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她見我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長歎道:“你想見他麼?”

  我眉心一跳,好奇心油然升起。

  只聽“啪”的聲,鄧嬋將竹簡扔在地上,肅然道:“他從長安回來了,而且……來了新野!”

  “誰啊?”看她突然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我不禁笑道,“帥哥麼?”

  她一愣,顯然沒聽懂,好在她心思也沒在我的調侃上頭。

  “麗華!表嫂告訴我,打你病好後,你再沒提過他半個字,亦不再有任何輕賤自己的行為。可我仍是想確認一下,如果你再次見到他,還會不會再為他難過,再為他傷心?”

  “我……”從她種種言語中,我似乎捉摸到什麼線索,看來這個“他”來歷不簡單,腦子裏靈光一閃,我小聲試探,“劉秀?”

  鄧嬋的手明顯一抖:“我就知道你根本沒忘,他們都說你變了,我卻總是放心不下,你心心念念的想了他那麼多年,豈是說忘就忘的?”

  “劉秀!”我咀嚼著這個名字。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讓陰小妹愛得死去活來,最後還非得……拖了我來給她當墊背的。

  手指握緊,莫名的怒意從心裏湧起,我恨恨的道:“他在哪里?”

  “他本在我家中作客,我哥哥說要來你家賀年,便把他也帶來了。”

  “哦?”我挑了挑眉,“那他現在應該也在這裏囉?”我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

  “麗華——”鄧嬋慌了神,匆匆忙忙的扯住我的衣袖,“你要做什麼?”

  我很想說去揍人,可是轉而看到鄧嬋慌亂失色的容顏後,我定下心來,笑道:“我沒想做什麼,只是去見識見識……”見識一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扯著我不放:“你別去,表哥見了會不高興的。”

  我只顧興沖沖的往前走,一個沒留意,就聽“嘶啦”一聲,右側袖口被扯裂。鄧嬋呆住,我舉起袖子,似笑非笑的說:“表姐,你故意的吧?”

  “我……我沒……”

  趁她不注意,我咧嘴一笑,扭身奪門而逃。

  “麗……”

  一口氣奔出內宅,我直接沖向前堂,經過中閤時,腳下被迤地的裙裾絆住,險些摔倒,恨得我也顧不得禮儀典雅,雙手抓著裙擺,提拉著跨步而奔。

  以我的百米成績再加上鄧嬋磨磨蹭蹭的小碎步,她自然不可能追得上我。一路上侍女僕從皆看傻了眼,側目不止,我只當未見,此刻在我心裏,正被這個名叫“劉秀”的傢伙勾起的好奇塞得滿滿的,這個好奇沒有亮出答案之前,我難以安下心來。

  “呼……”停駐在門口,我深深籲了口氣。

  守門的正是管家陰祿,看見我先是一愣,而後臉上竟露出一抹心領神會之色。

  “姑娘!”他彎腰作揖,“請隨小的來這邊。”

  我對他的舉動感到很不解,他不讓我進門,卻繞過大門走到一處僻靜的窗欄之下,透過紗帷可隱約看見裏頭席地正坐了七八個人影,上首主人席面上坐著的人正是陰識。

  “姑娘在這裏瞧一眼便回去吧,莫要為難小人。”

  我瞥了他一眼,他滿臉真誠,我不禁皺起眉頭來。

  看樣子,陰麗華喜歡這個劉秀,在陰家上下而言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陰祿對我這麼“人性化”的放水,難道是在盡他所能的幫助我,一解相思之苦?

  他倒是好心,只是裏頭那麼多人,而且還隔了十多米遠,除了能分清眾人各異的服飾打扮外,我哪曉得哪個才是劉秀?

  在窗下站了十來分鐘,陰祿開始不斷催促我離開,我哪肯就這樣無功而返,情急之下伸手攀著那窗欄爬了上去。

  “姑娘!”陰祿壓低聲音,急得跳腳。

  “唰!”我跨騎在窗欄上,抬手撩開紗帷,沖著廳內大喊一聲:“劉秀——”

  喊聲剛落,就見室內諸人齊刷刷的轉過頭來。該死,到底哪個才是劉秀?

  “劉秀——”顧不得陰識那殺人的目光,我硬著頭皮再次喊了一聲,“你出來!”

  席上眾人無不目瞪口呆,驚訝莫名,更有人舉起袖子掩唇吃吃偷笑。這其中有一白色人影,身形動了動,作勢欲起。我急忙睜大了眼,可惜只來得及看清他身穿白裳,體形修長,主人席位上的陰識已離席疾步向窗口走來。

  “姑娘!”陰祿跺腳。

  我被陰識滿身的煞氣震住,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翻身從欄杆上向外跌落。若非陰祿在底下及時托了我一把,估計我會摔得很慘。

  “快跑!終極BOSS來了!”顧不得腳崴,我單腳蹦跳著倉皇逃命。

  慘了!慘了!果然好奇心害死人!這回還不知道陰識會怎樣罰我,他……他不會打我吧?那……慘了,要不然我趕緊裝體力不支,直接昏倒?

  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我在園子裏亂鑽,心裏只想著可千萬別被陰識當場逮到,否則絕對是就地正法的下場。

  找了個僻靜的牆角,我縮著肩膀蹲成一團。閉著眼睛念了千萬遍阿彌陀佛,再睜眼時四周靜悄悄的——陰識沒有抓到我!

  忐忑不安的小小松了口氣,我用力拍打胸口。媽的,剛才緊張得差點肌肉痙攣。

  衣袖倏地被一股力道使勁往下一拽,我險些被拽得失去重心,猛回頭,卻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媽呀——”我終是被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你搞什麼?如果想報復,拜託正大光明的來,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心裏火大,我不客氣的揚手打他的頭。

  “呵呵。”他居然也不閃躲,任我打罵。

  我打了兩下,竟再難下得去手,只得悻悻的收手,低頭瞥見自己破裂的袖管,不由無賴道:“你看看,都是你!居然把我袖子扯破了,你賠!”

  “好!”他滿口答應,一手托腮,笑意盎然的望著我。

  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怵,頓了頓,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指著他叫:“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晌午被我在後門口踹了一腳的登徒子,這會兒他的左半邊臉頰還有些異樣的紅腫。

  “你剛才為什麼找劉秀?”他答非所問。

  我倏地抬頭,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這小子,長相不俗,假以時日必然是個大帥哥,難不成……

  “你是劉秀?!”

  他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不是!”

  我好不失望,這表情落在他眼裏,琉璃般的眼眸一閃,問:“這麼急切的想找劉秀,難道你就是陰家千金陰麗華?”

  我張了張嘴,見鬼了,好像這全天下已經無人不知陰麗華對劉秀有意思!

  “不,不會。”他喃喃自語,“如果你是陰麗華,沒道理不認得劉秀,你到底是誰?”

  我倏地站起身,單手叉腰做惡人狀,居高臨下的戳著他的腦門:“小鬼,別沒事找事,顯得自己多能耐似的。我就是陰麗華,怎樣?不可以麼?”

  “你當真是陰麗華?”他詫異的站起身,高出大半個頭的身高優勢,頓時讓我囂張的氣焰為之一頓,“原來你就是陰麗華。”他伸手摸了摸紅腫的左臉,眼神有些迷惘的看著我。

  我不願跟他浪費時間,想想接下來要面對的陰識暴風,我就一個頭比兩個大。左右瞅著無人,我貓著腰準備溜回房去換下這身扎眼的衣裳。

  “喂——”身後突然傳來他異常響亮的喊聲,我腳下一滑,險些摔趴在地上。“麗華,你記住,我叫鄧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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