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獨孤古說的很是絕對，也很有道理，甚至某些考量也是楊帆此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但是……但是這種做法跟楊帆原來的價值觀實在差異得太大了。

　“難道，只是為了節省我自己的時間，就必須犧牲掉那些人的性命嗎？”楊帆始終無法接受，如果受到傷害的是流營鎮上的那些人嘛，他倒還不會覺得有什麼愧疚，但是山都基地里的這些戰士，那都是一群可愛、可敬的人啊……

　“流營鎮上的人又怎麼了，他們也是人啊，難道就沒有生存的權力了嗎？就應該被你隨便的犧牲掉？”雖然楊帆沒有說出口，但是某些很明顯的腦波擾動，還是讓獨孤古能很輕易的猜出來代表著什麼意思，頓時便義正詞嚴的質問起來。

　“那不是，不是……時代不同了嗎？”楊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說的對啊，可不就是時代不同了嘛！”獨孤古長嘆一聲，“而你，你心中的愧疚，也並不是源自于二十五世紀的什麼人人平等的觀念了，根本就是依從于你自己的內心喜好罷了。”

　楊帆很想反駁獨孤古的話，可是細細一尋思，獨孤古說的還真就是對的，自己覺得自己一直沒有什麼變化，其實有一些東西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你默認了，那就好，咱們就不用從什麼道德倫理的高度來討論這件事了，我只想告訴你，你那種想法叫做婦人之仁！現在才死了幾個、傷了十幾個，你就受不了了？”

　“在古代，什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什麼成吉思汗，努爾哈赤，他們篡權奪朝、起兵造反、統一天下，為的難道是什麼天下大義麼？說到底還不是個人的權欲在作祟罷了，他們爭一場天下，就要犧牲多少人的性命？”

　“到最後，就算是自己的親戚朋友都剩不下幾個了，只好稱孤道寡，要是他們都像你這樣，那還用不用活了？光是內疚就已經內疚死了！”

　“想要做大事，就絕對不能有婦人之仁！憐惜每個人的性命，覺得他們的命運不應該被自己的意志所左右，那最後的結果，就是你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權力，可以指揮十三都的軍隊，發起對鐮骷人的反攻，但是反攻勢必會造成眾多的死傷，會有很多人家破人亡，難道到時候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你就不下命令了嗎？”

　“今天的這整件事，都是你早就設計好的，是嗎？”獨孤古正在那里正口若懸河，說的是天花亂墜，冷不防楊帆這句話拋出，把他砸了個趔趄。

　“哈哈……你看出來了？”沉默片刻，獨孤古宛轉的承認了。

　其實以獨孤古的計算能力，剛才那一場戰斗，雙方加起來還不到千人，又是山都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的例行戰斗，哪怕是加進了空間電磁炮這個臨時的變數，基地這方的陣地究竟能夠承受住多少數量的鐮骷沖擊，絕對也是一眨眼就能算明白的事情。

　之所以最後還造成了六人戰死，十幾人重傷的結果，絕對不是獨孤古的算路不精，而是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要犧牲掉這些人，趁機給楊帆來次思想政治教育才是真的。

　但是，這件事竟然會被楊帆一下看穿，就有點出乎獨孤古的預料了，而楊帆接下來的反應，也就同樣是他無法掌握的了。

　他是會憤怒？會斥責？還是吃白菜豆腐為難自己？獨孤古一時也無法預料，然後他就听到楊帆長長的吐了口氣——

　“呼~~~這麼一來就舒服多了！那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而且是比我還要荒謬得多的理由，這一切就與我無關了！”

　典型宅男式的推卸責任……

　獨孤古沒有再出聲回應，他當然不會在乎楊帆到底怎麼推卸責任，更不會對這麼做感到半點內疚，事實上，像這樣的情況真的是每年都有發生，就好像抽中大獎一樣，注定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浮島被佔領，會有幾隊守軍遭遇到大敗。

　這是為了讓鐮骷人覺得基地的傳送程序有問題，讓它們產生出只要孜孜不倦、一波波的去進攻就能夠將這些人類拿下的希望。

　事實上，一些高級的鐮骷被傳送到低級的防區，或者是傳送的數量突然失控，這些都是人為的，是沒有辦法的。

　如果整條防線都完美無缺，鐮骷人沒有任何機會，它們自然就會想到去尋找別的法子，比如說……尋找不通過傳送門而抵達十三都的辦法。

　那辦法，其實是有的，因為幻都與現實世界之間必定要有交匯的地方，否則就會被時空亂流沖走。

　如果鐮骷人不是一直在夢境界中與人類戰隊糾纏，憑著它們超強的繁殖能力，一千年的時間，就算用堆的，也可以把地球的表層佔滿，並且找到那些接觸點了。

　正是因為每年都有這麼多人前僕後繼的不計犧牲，才將鐮骷吸引在了夢境界，使得它們專注于此而忽略了現實世界里隱藏的機會。

　這些事情，上次獨孤古也曾經向楊帆透露了一點，但是並不全面，他擔心的就是今天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過，楊帆一推六二五的把所有責任都卸到了獨孤古身上的反應，倒是讓他有些摸不著虛實，不敢再行試探了，生恐一個不好，把這位弄到神經錯亂、精神崩潰的地步，那可就得不償失嘍！

　****

　隨著第三中隊的回歸，楊帆出名了，而且是大出而特出！

　山都基地統共就那麼大點地方，精兵一千幾百人，連炮灰都加在一起也就三千出頭的樣子，楊帆相當于一次救下了一百多口子的性命……

　這樣的成績，都不用一傳十、十傳百，一傳五、五傳二十五，當第三中隊打道回府也不到半個小時，整個山都基地就已經傳遍了。

　在此之前，因為傳送門的失控，導致敵人的數量上限遠遠超過預計的情況偶而也有發生，但是像今次這般，戰況被一個人憑借一己之力徹底挽回，那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一時之間，電磁炮的威猛模樣，射擊時的恐怖聲音，吸附裝備的奇異現象，以及那道毀天滅地的光束還有摧枯拉朽的空間亂流，都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

　人們津津樂道于楊帆一共開了幾炮，每炮都能殺傷多少鐮骷，一炮與一炮之間的響聲動向究竟有些什麼不同，鐮骷人又是如何的不堪一擊、灰飛煙滅……如此這般每一個有意義或無意義的話題。

　山都實在很缺乏英雄，在獨孤古的安置下，山都的生活一直是所有幻都中最安逸而且最有序的，這也就意味著什麼都是按部就班，意味著缺乏激情和活力。

　在其它的都城，這樣的事情其實不止一次的發生過，每一次雖然也會傷亡慘重，但也總會有人以此為契機奮起爆發，轉眼之間跨越一個甚至兩個台階，成為挽救戰局的英雄。

　但是山都沒有，山都人的升級都是靠軍隊和獵者訓練營的固定體系培養，到達體能的極限以後，就會停滯不前，而其他都城的軍隊中，規矩完全不同，更沒有獵者訓練營這種東西，但是他們升級的腳步卻仿佛是沒有盡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