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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第11章
第十二章 --- 脫險

「出發吧。」小劉他們已經全都整裝待發。無賴押著志成,其他人則是揹了各自的行李。

  「等會一拿到贖金,就開到高雄,我剛剛已經聯絡了幫忙偷渡的船。」神經說道。

  「那他們要怎麼辦?」無賴推了一下志成問道。

  「一路沒事就在偷渡的時候放他們自己回去吧。」小劉說道。

  「那走吧。兩點在經國路上的土地公廟拿錢。」無賴說道。

  半夜十二點的山上都是蟬鳴蛙叫,偶爾幾聲不知名的狗對月的呼嚎,更增添了詭譎的氣氛。

  就在車子轉到山腳的一個平台時,暗沉的黑夜突然間光芒四射,引擎聲轟轟的響起。

  「幹!文義那個渾蛋,擺這麼大陣仗?」駕車的神經趕緊踩了煞車,只見前面的平台上,起碼有十台轎車在等著我們。

  「不要讓叛徒跑了,快追!」有人在車陣中大聲叫喊。

  「怎麼辦?」神經緊張的問道。

  「當然是掉頭,白癡啊!」無賴大聲喊道。

  神經將方向盤打到底,緊急迴轉之後,猛踩油門往山上衝去。

  「往左!往左!右邊就掉下山了啦,快往左!」無賴大聲吼道。

  就這樣,我們一路用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往回路衝去,驚險刺激之處實在跟迪斯耐樂園的雲霄飛車有得拼。一堆車緊跟在後面,毫不放鬆。

  「我們真的會死嗎?」志成眼眶泛紅的問我道。

  「我……也不知道。阿唷。」車身突然往左一斜,似乎是一個輪胎被子彈打爆掉了。

  「到了,快下車逃到山上樹林裡。」神經努力的踩油門衝到鐵皮屋前面。

  「掉頭!快掉頭再下車!」我大喊道。

  在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人講話似乎都要用急迫和高分貝的叫喊。車屁股朝著敵人下車,豈非自尋死路?一下車沒有車門的掩蔽,馬上被打成馬蜂窩。

  才剛下車,槍聲頓時大作,我們七個就在車子的掩護下東躲西藏的打算往山上的林子跑去。

  跑到鐵皮屋旁邊的樹林裡,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只有幾百步的路程,現在卻像是在天邊一樣的遙遠。好險小劉他們的火力也不弱,雖然處於守勢,也不致於全然挨打。平均十幾槍擦過我們耳邊,小劉他們就會冒出頭去打一槍。

  槍戰在電影裡面是看多了,親身經歷倒還是第一次,緊張中居然還有點刺激的新鮮感。以前看到電影裡面主角的神準槍法和在滿天彈雨中慢跑的英姿,都讓我有種大呼過癮的快感和「有為者亦若是」的慷慨激昂。但是現在做主角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我們全都選擇像配角一樣龜縮在車子後面。

  「快,趁現在。」皮包骨大聲吼道,一馬當先的向樹林裡跑。

  他大概忍受不了當配角的屈辱和想當主角的渴望,居然真的給他衝出去了。喂喂,我和小劉手才伸出一半,他就已經跑離車子的遮蔽範圍。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他往後一仰的慘叫一聲,接著便是ㄜ、ㄜ、ㄚ、ㄚ、ㄚ、ㄚ……。

  「皮包骨!」無賴整個人眼睛都充滿血絲,拿起自己的手槍砰砰砰的連開了三槍。不過一點都不好玩的是,一槍都沒打中。我和志成因為沒槍,所以躲在四人之後,抱頭掩耳的蹲在車後面。

  「叛徒,我真後悔當初收了你們五個渾蛋,不但出賣葉先生,還殺死我弟弟。」一個陰狠熟悉的聲音大聲罵道。

  「是文義老大!」無賴又驚又怒,沒想到文義真的出賣了自己這些兄弟,而且還親自帶隊來「栽贓滅口」。

  「文義你這個王八蛋,有種出來跟我們對質,我們絕對沒有出賣葉先生。」無賴大聲說道。

  「可以啊!我看你這個叛徒到底有什麼話說。」文義手一揮,槍聲逐漸停止。我和志成也把手放下來,慢慢將頭探出車子觀看情況。

  「好!小劉,你掩護我,我就當面揭發他,看那些兄弟還會不會幫他賣命。」無賴對小劉說道。

  「不要去,你會沒命的!」我急道。

  「哼。」無賴只是輕哼一聲,並不理會我。

  「小劉,你們幾個掩護我到前面,趁我跟文義交談的時候,趕緊到樹林裡去。」無賴沉著的聲音,大有荊軻刺秦,一去不返的味道。

  「好!我們掩護你。」小劉說道。

  「文義,你出來站在前面談判,放冷槍是你的專長,你出來做我的保命符我才出去。」無賴說道。

  「Why not!我問心無愧呀!」靠,還烙英文。

  「走!」無賴和小劉同時行動,我則是跟著小劉往後跑到樹林去。

  小劉殿後掩護我們和無賴,他緊緊扣住板機,將槍口對著文義。

  「無賴,你們的膽子不小啊!居然出賣葉先生又殺了文孝。你有什麼可以辯解的?」文義笑著說道。

  「各位兄弟,出賣葉先生的是文……喔。」無賴就在我們面前腳一軟的倒了下去。

  「誰?」無賴往這邊看來,眼中充滿疑惑。

  小劉迅速轉身,只見阿發手中的槍正直直的對著自己這個方向,我可以看到小劉眼中的不解和悲憤。

  「文義老大,我照你的吩咐去做了。這些叛徒我幫你收拾了。」阿發瘋狂似的對小劉開了兩槍。

  「你做什麼?該死的。」阿發吼道。

  我在阿發開槍前就撲在他身上,搶住他的槍,所以兩槍都放了個空。小劉也趁這空檔跑到我們身邊,將阿發的槍擊落在地上。

  「開槍啊!發什麼呆。他媽的快開槍啊。」文義這時候已經迅速的退入手下群中叫道。霎時間,又是槍聲震天,而我、神經和小劉已經架著阿發退入樹林裡。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小劉躲在樹後大聲吼道。

  「文義老大說會放過我的。不要殺我,我不想跟著你們一起死,我還有女朋友的呀!小劉,放過我吧,我是不得已的。」阿發說道。

  「你他媽的不是人,殺死好兄弟……」神經狂怒之下拚命掌摑阿發,眼神中的怒火看得出來,他現在手上如果核子彈,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引爆,大家同歸於盡。

  「我們就放他走吧,反正他現在對我們只是負擔,不但不能相信他,還要分神防備。」我跟小劉說道。

  「好啊,那就看看文義將來怎麼對你。」小劉拿下阿發所有的火力,一腳踢在他身上說道。

  「文義老大,不要開槍啊!我是阿發,我是阿發!」阿發使盡全力大聲喊道。

  果然,槍聲漸停,阿發興奮的一躍而起,衝向對面的人群。

  「三!」我低聲說道。

  「什麼?」小劉愕然望向我。

  「二!」

  「一!開火」阿發跑到一半,對面果然槍聲大作。

  「你這個牆頭草,背叛我又背叛自己兄弟,還殺了我弟弟,讓你死無全屍。哈哈哈哈哈!」文義的笑聲充塞在槍聲中格外的令人感到噁心。

  「這個你也料到了?那為何要還讓阿發去送死?」小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哼!」我冷冷的哼了一聲,對阿發這種看不輕事情卻只是一昧懦弱求自己生存的傢伙,有什麼好挽救的,人需自重而後人重。

  話說回來,我本來以為猜到阿發會跟我們一樣都被文義滅口,自己心情就會舒暢一點,但是看到阿發慘死的模樣,心裡還是萬分後悔,甚至有點自責。

  「給我殺掉所有的叛徒!」文義一聲令下,他的所有手下立刻交相掩護的朝我們逼近,我和小劉只能偶爾探頭開個幾槍做嚇阻。

  就在一籌莫展之時,山下傳來卡車疾駛和猛按喇叭的聲音。

  叭、叭、叭、叭、叭……

  「我來也!」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大卡車司機座的擴音器裡面傳出。

  「大人,城隍爺請的救兵到了!」小楓在我身旁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我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右拳緊握,接著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城隍爺果然是英明神武、風采過人,令我感動萬分、涕淚縱橫啊!救兵選在這個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才出現,一定是為了讓我不要錯過這次的考驗,看來這一場考試結束了,就等這輛威風凜凜的卡車和卡車內不知名的救兵來收拾殘局吧!

  「怎麼了?」小劉看我突然相當輕鬆的作了個勝利手勢,不禁感到奇怪。

  「救兵到了!」我高興的大聲說道。

  「那台卡車是救兵?你怎麼知道?」小劉皺著眉頭問道。

  「我聽土地說的。」我說道。

  「土地?」小劉的眉頭繼續加深。

  「是啊!土地說這是城隍爺請的救兵!」我說道。

  「城隍爺!」小劉幾乎快要昏倒,他大概在想,是否因為大敵當前的壓力把我逼瘋了。

  「我說真的啦!你看,這卡車朝著文義那些手下衝過來。」我說道。

  「我來啦!」卡車裡面又傳出宏亮的呼喊。

  「真的?」小劉想起我的「神通」,也像看見光明一般的高興了起來。

  卡車毫不停留的就往人陣裡面衝過去,人陣後面則是一排雙B轎車組成的擋箭牌,文義的手下本來還拚命開槍,但見那麼一個龐然巨物這樣不要命似的衝過來,最後只好紛紛走避。

  「yes,果然是……救……兵」神經的興奮就像突然被剪斷一樣的遲疑了下來。

  只見卡車用力的撞上兩台雙B轎車,沖天而起,在絢麗的月夜畫出一條美麗的雙曲線,然後……碰碰磅磅的摔在我們和文義那群人之間的空地上,還原地打了一個大轉,整個卡車橫在我們面前,後面的帆布蓬對著我和小劉,車底盤則向著文義他們。

  「救兵?」小劉轉頭看著我。

  「救兵?」我則是轉頭看著小楓。

  「是救兵吧,我聽聲音挺像他的!」小楓無奈的笑容真是令人感慨萬千啊。我很嚴肅的對自己說,將來要好好努力,以免當神以後常常要露出這種無奈的苦笑。

  已經翻覆的卡車,朝上的那面車窗突然突出一個漏斗狀的東西,那個宏亮的聲音又大聲喊道:「後面那群死人還不快辦事?小心我放火燒山讓你們死都沒有葬身的地方。」

  「這次目標,前面那群愛開槍的渾蛋!」

  「行動內容,剝光這些渾蛋的衣服,拿光他們的手槍。行動開始,要拿要快,拿多有賞,沒拿到的不要回來見我。」宏亮的聲音從漏斗狀的東西裡面傳出,原來那就是擴音器。

  「什麼鬼東西,還不給我開槍!」文義不耐煩的叫道。

  這個文義好像把開槍當作喝水一樣,動不動就開槍,但是槍聲不到十秒鐘又都全部停止下來。

  卡車的那一邊,文義和他的手下全都呆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而在卡車這一邊的我也是目瞪口呆,眼睛張的老大。

  因為,我看見一群死屍慢慢的從卡車後面的帆布蓬裡面爬了出來,一個接一個。所有死屍都是行動僵直,臉部氣色慘綠,一步一拐的向文義他們走去。

  槍聲停止後的十秒,不用文義再嚷嚷,又是漫天槍林彈雨,不過這次還加上恐懼的喧嘩聲。

  「這些殭屍是來救你的嗎?」神經問道,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堆的問號。他可能認為我是殭屍國的王子或公主吧!這群死神兵團實在是太驚人了,不但有從地獄上來(從山下疾駛而上)的恐怖氣勢還有從天而降的飛將軍丰姿(凌空摔車)。

  總之,在車內擴音器正下方的那個聲音的主人,絕對不是凡夫俗子。能憑空營造出這麼機車的氣勢先聲奪人,實力絕對不可小覷。

  「X!拎背勒?夭壽喔,為了救老子未來的徒弟,害我起碼減壽十年,骨質密度下降1個啪省。」一個身著汗衫和工人褲的中年男子從車窗爬了出來。

  「唉唷!槍子這麼多?要嚇死人啊!」中年男子趕緊在卡車後方蹲下。

  「你就是老子未來的徒弟喔!剛才在山上迷了路,所以比預計時間晚到了兩個小時。」中年男子搭著我的肩說道。

  哇靠!剛剛還蹲在車子旁邊的中年男子居然一瞬間就到身邊,我嚇得整個人往後翻了一圈。

  這時候槍聲大作也已經不關我們的事了,因為大部分的子彈都招呼在那些蹣跚前進的殭屍身上。在這裡,電影總算對了一次,這些殭屍大叔大嬸還真的不怕子彈勒。

  「是城隍爺請你來救我的嗎?」我問道。

  「錯!」那個中年男子的食指左搖右晃了一陣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是誰?」我狐疑的看著小楓。

  「記住,是城隍爺「求」我來救你的!一個字不一樣,立刻把老子的身價貶到谷底。」我看著中年男子相當嚴肅的分析,不禁轉頭望向小楓,露出懷疑的神情。

  「他是這樣的啦!習慣就好了。」小楓吐了一下舌頭笑道。

  「耶!是小楓啊!好久不見,妳隨便回答信徒問題的壞習慣改掉了嗎?」那個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小楓的肩膀說道。

  這一拍,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他居然拍得到小楓的肩膀!我記得小楓跟我說過,能跨過物質與能量的分野,可以直接觸碰到靈體的修練者,是必須同時達到『鬼眼通』和『伏魔神通』的最高境界。

  仔細看一下這個男子的相貌,濃眉大眼,皮膚粗糙,就好像鄉下味很重的卡車司機,當然這個印象恐怕是因為他的第一次出現,是開著驚人的卡車來的關係吧。

  總之是四個字,俗夠有力!尤其是他眼睛上方那一字臥蠶眉,粗粗黑黑的大條眉毛,真會讓人以為是大隻毛毛蟲爬在臉上。

  「降龍尊者,您真是愛說笑!我……我除了剛開始不懂之外,也很少胡言亂語的啊!」小楓說道。

  「好啦!現在也快要收工!我說未來的徒弟啊,這是我的名片,時候到了記得聯絡啊!」

  我看著遞過來的名片上,用原子筆寫著幾行字。第一行寫著「上天下地伏魔無敵有限公司」,第二行寫著「董事長兼總經理兼行政主任兼財務經理」,第三行則是他的名字「降龍尊者」,最後一行寫著「TEL:52X5X3X」。

  嗯,請相信我,電話號碼部分不是我故意要消音或是剪片,他真的就是這樣寫。

  名片背面只有一行大大的字,寫著「不要懷疑我是神經病,我是神!」

  這個嘛,他真是說中了我的心思啊!我正在想:「這傢伙是神經病嗎?」

  我突然發覺,槍聲不知道在何時已經完全停止,轉頭看去,文義和他的兄弟都被殭屍按在地下剝衣服褲子,至於手槍這種「無用」的武器,他們早就丟光光了。有的兄弟顯然是已經跑到老遠卻還是被拖了回來。

  「結束了!我也不送了,你們隨便開台車下山吧。」

  跟電影上不同的是,殭屍大叔大嬸並沒有張開牙齒咬人,只是專心的剝掉那些兄弟們身上的所有衣物。並且很和善的把一把賓士車鑰匙交給我。

  小劉和神經到了約定地點將錢拿走以後便將我和志成載到T大校門口放生。

  「……」小劉看著我,就像是要被拉去打仗的軍伕一樣,依依不捨。我能瞭解他的心情,在道別之後我將回到自己原來的人生,過著早睡早起,上學放學的正常生活。但等著小劉的卻是無止境的逃亡生涯和離鄉背井。

  「再見了!希望以後相見的時候,你們的人生都已經回到正軌。」我微笑著對小劉說道。

  「謝謝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曾經,我因為自己傷害一個女孩子而迷失,但是在你身上卻找到了重新開始的動力。」小劉說道。

  「不會吧?」我笑道。

  「我從你身上找到重新面對月珣的渴望和勇氣,如果這一輩子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走回光明,因為我要完成自己對月珣的承諾。」小劉慨然說道。

  「雖然你和月珣的故事我沒聽完全部,但是希望從我知道的這一段開始,一切都會很好!」我說道。

  「你聽完故事或許會開始討厭我呢。」小劉無奈的笑道。

  「其實我知道你比較想要我去自首,但是現在的我還沒這樣的勇氣。綁架犯和出賣葉先生的叛徒兩個罪名,不管哪一個都令人不寒而慄啊!」小劉看著我苦笑道,從他臉上一連串的無奈,可以想見他心裡的徬徨。

  「做朋友的,我希望自己能給你更多的勇氣。但是,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給你勇氣不是要你去自首!只是希望你可以堅強面對自己的任何決定,早點圓滿自己的夢想和承諾。」我微笑著退了一步。

  「再見啦!」小劉的眼眶紅了。

  我知道這一次的道別,以後應該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雖然他是綁架我的人,如今卻像朋友一樣。這種情誼或許有點畸形,但是我依然深刻銘記在心。

  「你要小心志成啊!」小劉揮著手上了車。

  「喔!」我揮著手看車子漸漸遠去。

  咚!志成再也撐不住強忍的痛楚倒了下去。我能有第二個選擇嗎?現在不救他跟殺人有何分別?而且我也不覺得志成能在這個文明的社會給我什麼傷害。

  「謝謝你!」我坐在救護車上,志成悠悠醒轉後無力的看著四周,低聲說了聲謝謝。

  我想,寬恕比起懷疑和仇恨更能夠令人感到快樂。從志成肯向我說謝謝便可以知道,他對我的敵意,就算是有也比以前淡很多。畢竟,在最艱難的時刻我給過他許多及時的幫助。

  「這是…我家…電話,麻煩你……」到醫院以後,志成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進急診室,而志成在百忙之中還寫了自家電話給我,請我幫忙連絡他的父母。

  「不用太擔心啦!我等下就打給你父母。你只是皮肉的傷害,等下醫生會確定你的骨骼有沒有移位,如果沒有應該只要修養一兩個月就會恢復了。」我說完便跑去醫院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打給志成的父母,順便打電話回家給爸媽報平安。

  過不了半小時,就見到一台警車開進新竹醫院的入口,後面跟著一台賓士C320和一台拉風的銀色Audi。

  「我們家志成在哪裡?」志成的媽媽一下車就衝到急診室叫道。

  「王太太,志成在那個床位上。」我本來是在急診室外面的斜坡下等待,但很顯然的,並沒有人看到我,一團人下車就衝進急診室,我只得從後面追過去。

  「你是誰?剛剛打電話來的那個人?怎麼沒有在床位上照顧志成,還到處亂跑?我們志成等下又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志成的老媽白了我一眼趕緊朝我指著的方向跑去。

  「哇靠!老姑婆,死人頭。等下看妳怎麼跟我道謝。」等會志成的老媽知道是我救了志成以後,八成會不知道怎麼處裡自己現在的失態。

  我回身打算走出急診室,卻不小心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對…對不起!咦,妳也來啦。」跟我相撞的正是瓊儀。

  「是啊,聽說志成哥被釋放了,所以我哥就帶我趕過來了。那……你怎麼也在這裡?」瓊儀不解的問道。

  「啊!因為我也被綁架啊。」說完我也沒有停留,跟瓊儀揮個手便走出急診室。

  「你怎麼也被綁架了?你有受傷嗎?」瓊儀追了出來問道。

  「一言難盡啊!」我看瓊儀擔心的眼神,只得大概的把事情發生的始末講給瓊儀聽,雖然只是兩三天時間的事情,想要在幾分鐘以內說清楚,還真的頗有難度。

  「瓊瓊,妳怎麼在外面?我們是來看志成的耶!」冠軍從急診室裡面走過來,看到瓊儀和我正在聊天,有點惲怒的說道。

  「……是你要來看,又不是我要看的。」瓊儀小聲的嘟嚷道。

  「妳進去一下吧,反正我爸媽也快到了。」我笑著對瓊儀說道,瓊儀聽我這麼說,只好無奈的跟著冠軍進去。

  小楓和老周經過了這麼一大段時間的陪伴,也都向我告辭離開了。我就這樣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急診室前面瞪著黑暗的夜空和一盞盞的路燈。

  好險,不久後,爸媽騎著可愛又帥氣的偉士牌機車從醫院入口轉了進來,經過這麼一大段時間的精神緊繃,看到熟悉的人,尤其是父母,真是太高興了。

  爸爸的偉士牌才停好,我又看見騎著腳踏車的三劍客從醫院入口的崗哨處轉進,緩緩而來。這次當然是我最熟悉的好朋友,洛基、狗腿和歐弟。我笑著跑上前去,一把就抱住老媽,眼淚卻已經掉了下來。

  雖然以為自己不會掉眼淚。被綁架的過程中,其實就像是參加了一個春季的戰鬥訓練營,不但沒受太多委屈,更誇張的是,這三天的時間還讓我交到了一個朋友。

  我現在拚命的掉眼淚或許是一種精神放鬆的方法,畢竟在這三天裡面,可是實實在在的面對了一場生死相關的挑戰。

  雖然一直不認為自己會死,但是當身處其境,尤其是看到一把把的槍對著自己時,腦袋裡面根本不會有任何邏輯思維,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慾望和害怕死亡的恐懼。

  更何況分析那些道理說服小劉他們所需要的精神,其實是相當巨大的。幾乎是把今生所累積的人生歷練和思考,在幾分鐘裡面完全用盡。

  「不要哭了,回來就好啦!」媽媽溫言說道。

  「哇!聽說你被綁架,剛剛才被放回來啊?」狗腿放下腳踏車,迫不及待的跑上前說道。

  「怎麼樣?要不要我烙兄弟幫你算這筆賬?」歐弟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說道。

  「回來就好了。」爸爸微笑著摸著我的頭。

  「你怎麼會被綁架啊?我們這幾天知道你失蹤了,擔心的要命呢。」洛基站在我面前一臉笑容的看著我。

  人果然是群居的動物,有人真心誠意分擔你的憂愁時,即使實際情況並無改善,心裡的壓力也會憑空少掉一半。當你喜悅的時候,有人發自內心的替你高興,那麼心裡的喜悅豈是筆墨能夠形容?

  我又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和始末。爸媽聽得憂心忡忡,歐弟則是眉飛色舞的一直搓著手。要不是我爸媽就在旁邊,他不知道要叫多少聲好勒。

  「你真是多事啊,他們那些黑社會的都不是好人,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幫忙呢?」老爸嘆了一口氣說道。

  循規蹈矩一向是老爸立身處事的準則。

  「是啊,你這孩子實在很不懂事啊,做事情不瞻前顧後的,如果這些人不放過你,那豈不是麻煩一堆。」老媽抱怨著說道。

  哇哩勒,這麼快就從溫暖的世界回到現實啦,碎碎唸神功再次發動。

  『碎碎唸神功』,顧名思義,就是藉由聲波令人心脈俱碎的功夫。發功者多半必須具備三四十年的人生功力,最好是已經傳宗接代者為佳。中招者,輕則喪失自我意識,隨波逐流,重則嘔心瀝血,下跪發瘋。是江湖中頗負威名的絕學。

  就在爸媽的嘮嘮叨叨下,我們一起進入急診室,警察已經等在旁邊,準備要做筆錄。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做供詞才可以幫小劉他們減輕犯罪的程度,但是小劉他們對於志成的傷害實在無法規避責任,這又是一大難題,根本無法找出兩全其美的方法。

  一個國字臉的警察正幫志成在做筆錄,看得出來這個案子對他非常不好辦,頻頻點頭紀錄重點。畢竟志成的老爸可是什麼部的高官呢。

  「你就是林靈軍?」那個警察走了過來問道。

  「是啊!」

  「我們想請你協助調查這件案子,如果你願意供出在逃的同夥,警方可以保護你,讓你轉作汙點證人。」那個警察說道。

  「啊!」我一時間之間會意不過來。傻傻的看著那個警察。

  「據王志成先生所說,你跟綁匪都是熟識,交情還算不錯,所以我們大膽研判,你不是策劃綁架王志成先生的幕後黑手也難脫幫兇的嫌疑。」那個警察笑臉盈盈的看著我,似乎自己便是工籐新一。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真是他媽的大白癡。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警察的說辭。

  「不可能的,靈軍怎麼可能綁架志成哥!」瓊儀這時候從病床旁邊跑過來有點不高興的為我辯駁道。

  「第一,聽說林靈軍先生跟王志成先生早就因為妳的關係而交惡,甚至到了肢體衝突的地步。」那個警察說道。

  「警察先生……」我什麼時候因為瓊儀和志成交惡?事實上,我跟這兩個人的關係根本就像路人甲乙丙,久久才見一次面,哪裡來的愛恨情仇?

  「第二……」那個警察不理會我的說話,繼續用他「精準」的頭腦分析著。

  「王警官,你跟那個王志成是親戚嗎?」老媽突然插口問道。我這時候也才注意到筆錄紙上面簽的名 --- 王志銘。

  這個名字看起來普通,但是在這裡卻帶給了我無限的聯想啊!

  「我是北門分局刑警隊的副隊長。本來就應該負責偵察轄區內的案件,這跟……」王警官分辨道。

  「好……不用心虛啦,我只是問問啊!」老媽淡淡的笑道。

  「妳…」王警官聽老媽這樣說,不禁漲紅了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警官,你恐怕誤會了志成的意思。我在三天的相處之間的確跟其中一個綁匪建立起一些友誼,但是在這之前,我對他們可以說是全不認識。他們綁架的目的其實是我……」

  我還沒說完,王警官已經哈哈大笑的說道:「你該不會想說,你是因為身懷機密被那些綁匪覬覦,所以才被綁架?而志成只是陪葬品?」

  「志銘哥,你們故意的,對不對?」瓊儀大聲的說道。

  「瓊儀,這裡已經沒我們的事了,快走吧。」冠軍這時也到了瓊儀身後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是堂兄弟嗎?」我和洛基同時說道。

  「什麼這樣那樣的,不管是不是親戚,一切我秉公辦理,冠軍還不帶瓊儀回家,都已經快天亮了。」王警官冷冷的笑道。

  「我要跟志成談一下。」我說著推開王警官的手快步的走向志成。

  「救命啊!救命啊!這個綁匪又要來找我們家志成的麻煩啦,你們警察怎麼還不辦事啊!」志成的老媽一看到我怒氣勃發的樣子,立刻大聲叫道。

  「夠了沒!王志成你跟你媽媽說清楚,我是怎麼幫你的。」我大聲吼道。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了!」旁邊一個警察緊張的拿起手槍說道。

  「媽,我好想吐,身體好難過。嘔……」志成居然就在床上大聲乾嘔了起來,而他老媽冷笑的瞥了我一眼,我似乎有點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嘿!」我才剛停下腳步,雙手就被人從後面反扣,那毫不留情的力道,幾乎快把我的手給折斷,跟著便是卡擦的一聲,我低頭一看,王志銘居然已經用他腰上的手銬將我鎖上。

  整個過程之快,幾乎無法讓我有思考的機會。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志成哥你們這樣太過份了!」瓊儀終於哭了出來,跑到我身邊站著。

  雖然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表現,但是我卻很感激。看到一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子站在面前,為了自己手足無措的哭泣,真是少活十年也值得啊。

  「不用太擔心啦!我不會有事的。妳先回家好了。」我笑著對瓊儀說道。

  「不要……我要留下來。」瓊儀突然堅定起來,倒是讓我有點意外。

  「王警官,你一定是搞錯了,這是誤會。我兒子不會綁架的,可不可以請你把他的手銬解開,大家好好談一下。」爸爸看到這個情況也急了,趕緊上前說道。

  「對啊!警官你這樣會不會違反人權啊?」老媽也非常憤怒的說道。

  「我是按照行政執行法第37條,為防止鬥毆而對相對人為管束,只要林靈軍先生稍微控制一下理智,不要傷害傷者王志成先生,我自然會放開他。等會驗傷報告出來,我們警方就一起幫你們做筆錄。」王志銘笑笑的看著我和老媽。

  「警官,你這樣做不是陷害嗎?靈軍可是救你堂弟的人,你堂弟現在恩將仇報,還躲在老媽褲襠裡面偷笑,這未免太沒有人性了吧?」歐弟上前向王志銘說道。

  「夠了,你這樣的流氓,我一天見他十個八個,最好給我閉上鳥嘴,情況是如何,等醫生驗傷報告出來一起到警局做筆錄。」

  「你他媽的……」歐弟衝上前來,卻被洛基硬生生的擋住。

  「不要讓靈軍輸了道理,在醫院眾目睽睽下打警察,那靈軍更有理由被抓走。」洛基喝道。

  「你們能守法是最好,我們身為執法者,絕對是站在正義的一邊,不要說受傷的是我堂弟,就算是林同學我們也是義不容辭啊,對吧?」王志銘的笑容依然溫和,但是在我心裡已經問候他老娘一百三十五次。

  我現在真的很想問志成,難道他不覺得自己正在演大壞蛋、大奸臣的腳色嗎?

  有人真的可以在一瞬間就反過頭來咬死救自己的恩人?在自然界裡面,我恐怕是個弱肉強食下的犧牲者,傻到去救一隻餓極的響尾蛇。既然這麼傻,那麼救人之後被反噬的下場,是否早該要有心理準備?

  志成真的只因為一直視我為情敵,就把我對他所有的恩惠和幫忙一筆抹殺,甚至趁機陷害,置我於死地?綁架耶,這可不是學校學生打個架,記個過就了事。

  爸爸一直在跟王警官溝通,媽媽則是打電話到處找親戚朋友,希望找到一點勢力背景。但相當可惜的,王警官只是一直用官腔跟老爸應付,而本來沒有背景的家族,也不可能一下子蹦出個總統或是大企業家來幫忙。

  只是王志銘也不敢把我銬太久,不到三分鐘就幫我解開手銬。其實這只是王警官的做作,他心裡也知道我根本沒有任何攻擊性,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要讓別的警察也認為我是危險人物罷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醫生拿了驗傷報告出來,大聲宣佈志成的腦袋有輕微腦震盪和多處毆打性瘀傷,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和照護。醫師將志成轉到六樓的單人病房。我們當然也都跟著上去,繼續在病房外苦等。

  「王警官,那現在要做筆錄了嗎?」老爸低聲問道。

  「當然,就等志成照完核磁共振和換完藥,我們馬上在病房內開始筆錄。」王警官說完便自顧自的跟其他同僚談天,不再搭理老爸了。

  「有多嚴重?下午還叫了一碗卡爾登飯店的魚翅,能有多嚴重。」歐弟氣憤的抱怨道。

  這時候,瓊儀早已經被冠軍和她老爸帶走,臨走前我只能安慰她說道:「放心啦,這是磨練!」

  「我晚上補完習再過來看你?」瓊儀低聲說道,這時候她完全不理會女追男是否會被人笑話,也不管家人的阻擋,相當明白的表示出她對我的關心。

  「不知道晚上還會在嗎?再看看吧。」我淡淡的說道,並不是故意在對瓊儀耍冷,是真的不知道也很茫然。

  「志成沒事吧?」王警官看到志成坐在輪椅上遠遠的被推過來,馬上跑過去大聲問道。

  「媽的,做戲還真的做全套!」歐弟低聲罵道。「進來吧!」王警官對我招手道。

  為避免人多嘴雜,情緒浮動,只有老爸、老媽和洛基陪我進去,歐弟他們則是在門外等待。

  「林靈軍先生,這就開始吧。」

  「警官,就這樣開始了嗎?」老媽冷冷的說道。

  「什麼?」王警官有點意外的說道。

  「通知書呢?」老媽問道。

  「通知書?」我看著老媽,心裡大惑不解。

  「哼,妳還蠻厲害的嘛!」王警官拿出一張紙給老媽看,原來那是一張通知犯罪嫌疑人到場詢問的通知書,這似乎是法律必要的程序。

  我驚訝的看著老媽,心裡只是在想:「老媽怎麼會知道?」

  老媽露了這一手之後,王警官心裡有了一點顧忌,在經過人別詢問和告知相關義務之後,才開始正式問案做筆錄。

  「想請問一下你是否知道綁匪的名字?如果知道,麻煩你能夠提供給警方做個參考。」王警官坐在一張椅子上,嚴肅的提筆問問題。

  「我只知道其中一個的名字,其他都只是知道綽號。」我說道。

  「那麻煩你了,請說吧。」王警官手一舉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其中一個叫做劉慮巖,嗯,考慮的慮和山巖的巖。另外四個的綽號叫做神經、無賴、阿發和皮包骨。」

  「那請問一下,你可以簡單敘述一下你跟這五位綁匪的關係嗎?」王警官問道。

  「沒有關係!」我說道。

  「但是根據我對王志成先生做的筆錄顯示,他曾經兩次遭到綁匪的毆打,但是你卻毫髮無傷,這是怎麼回事呢?可以請你提出合理的解釋嗎?」王警官的眼神凌厲,打算用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我踩進他的陷阱裡面。

  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只是這種種的前因後果不但冗長而且怪誕,講給普通人聽,都令人難以置信,更何況王警官並非秉持公正立場在辦案。這時候最忌諱把真實的情況詳細說出,因為說越多越會讓他有文章可以做。

  「這個問題問我怎麼回答還不是都會被你栽贓?」我心裡暗道。

  「為何不回答?」王警官冷冷的說道。

  「你不是法官,只是警察,更何況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力!」我冷冷的說道。

  「老公,是不是因為有些人長得就比較欠打啊?還是我們家靈軍長得太可愛啦?」老媽低聲向老爸說道。

  「妳這是什麼意思?」王警官沒料到媽媽會這樣說,大聲站起來道。

  「王警官,小聲一點,王同學不是腦震盪嗎?噓!我只是在跟老公聊天,不用管我啦,繼續問吧。」老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對王警官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這就是我老媽,只要被惹火以後,馬上就會變得跟平常判若兩人,我想『間歇性肌肉失調症候群』應該是遺傳自老媽,在非常情況下總有出人意外的表現。

  「妳……!」王警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得又坐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志成和他媽媽,只見兩人的眼中都射出憤怒的火焰。大概是因為綵排的時候已經規定這兩人要一直示弱,然後由王警官引導所有證詞,所以兩人只能啞口無言的站在旁邊瞪著老媽。

  在場的除了王警官之外,還有三個他的同僚,一個姓馬的警官大約五十出頭,其他兩個年輕的,一個是姓陳、一個姓張。王警官的意圖很明顯,他顯然已經跟志成串通好要將綁架的罪名強壓在我身上,但是又必須在法律和同僚前面站得住腳,所以他設計許多問話,打算透過一些「事實」來旁證我是綁架犯之一。

  我不知道志成和王警官這樣的做法是否合法,也不知道這樣是否真的會讓一個清白的人在法律面前蒙冤,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原來人的心可以這麼墮落。

  「林先生林太太,我在做筆錄請你們多配合一下好嗎?」王警官說道。

  「是…是。其實我姓黃。」老爸點頭說道。

  「啊!可是,你兒子……姓林?喔,原來是跟母姓。」王警官這時才仔細看了一下我填的個人資料。

  「據我多年辦案的經驗,幾乎沒有綁匪會這樣子對待人質,所以我們有合理的懷疑林同學你跟綁匪之間有秘密的協定。」王警官被老媽打亂了原來的節奏,本來想一步一步的引導我掉進陷阱,但是卻被嗆了一個思緒錯亂。

  「王警官,你應該要考量到這位林同學只是個無前科又未滿十八歲的高中生。」這時候站在一旁的馬警官有點訝異的看著王警官。顯然王志霖請君入甕的計策有點出槌了。

  「嗯,我知道。」

  「好,那接下來,據王志成的描述,林同學你在被綁的第二天凌晨,就被綁匪鬆開手腳的繩子,對嗎?」王志成回頭問道。

  「是啊!」我想到這裡,不禁一身冷汗。在任何人看來,這樣的狀況實在都指向我跟綁匪有異於尋常的關係。

  「喔,這可耐人尋味了。為何會如此呢?」那個馬警官托著下巴說道。

  「林同學你可以解釋一下原因嗎?」王警官特意加重語氣說道。

  「這……」我該怎麼回答?

  其實,如果有個錄影機一直跟在我身旁拍下所有過程,相信只要把錄影帶放出來,大家自然而然不會覺得有何突兀。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只知道志成和王警官所敘述的片段,這樣的片段雖然是個事實,但是卻無法呈現出真正的真相。

  大家一定有這樣的經驗,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時候,向前看去一整條都是筆直的道路。但是如果有機會站在旁邊的山上俯瞰下方,卻可以發現你剛剛馳騁而過的高速公路,其實像條彎彎曲曲的長蛇,從這端遊向另外一端。

  這就是只看到一個角落和看到整體的不同。

  「請問一下,為何你在被鬆綁得到自由以後,卻不急於逃走?」王警官繼續問道。

  「據王志成先生的口供所說,你跟那些綁匪似乎有些幫派之中的恩怨,是這樣嗎?」王警官不等我回答,又繼續提問,我突然領悟到,他其實不是在提問,只是藉著提問不斷加深「我是綁匪」這個印象給其他同僚。

  偏偏我被問得毫無招架之力。

  「這……」我無法直接說「不」,因為他這個問題的答案,肯定是「是」,只是這又是一個只取片段的問法,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實是這樣……」我想就算再荒誕無稽,還是解釋一下會比較好。

  「你連續幾個問題都吞吞吐吐不回答,這是什麼原因呢?」王警官打斷我的說話大聲道。

  「難道你想說那些綁匪因為看到你長得可愛,產生愛慕之意,所以王志成被毆打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納涼。又難道你想說你所牽涉到的幫派恩怨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其實本身根本跟這些黑道完全沒有關係?」王警官搶先說道。

  「這……也可以……這麼說啦!」說真的,如果要以有心來算計無心,我就算再這麼聰明也很難挽回現在的頹勢。

  這時王警官和旁邊兩個一起做筆錄的警官都哈哈大笑,馬警官則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王警官唱作俱佳的表演有點意外。

  「小朋友,你的幻想力太豐富,還是智商不足啊?這樣的鬼話我們怎麼會相信。就連你父母也不會相信啊!」那個年輕的陳姓警員大聲笑道,不過我不意外他會附和大笑,因為他從出現在我面前到現在,一直對王警官唯唯諾諾,曲意奉承。

  在場的其他三個警察,除了馬警官之外,其他兩個年輕的警官大概也被王志霖的問話給說服了。

  「這位小朋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警察在做筆錄不是在開玩笑,你好歹也尊重一下我們和自己。」馬警官嚴肅的說道。

  「這……我當然知道……」我說道。

  「對了,聽王志成先生說你曾經在被綁架的時候跟綁匪一起吃火鍋,而綁匪還會特地幫你去買早餐。如此高的殊榮,我可以做合理的懷疑,你,便是主謀!」王警官重重的說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警官馬上咄咄逼人的說道。

  「我……」

  「如果只是想用剛剛的藉口搪塞過去,那大可不必,還是趕緊把實情說出來吧。」王警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酷吏兼栽贓高手,也難怪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歲便是高階警官了。

  只要把還模擬兩可的馬警官也帶進他所設下的結局,一切的筆錄就會完畢。不過,王警官能這麼技巧的安排問題,絕對是因為從志成那邊瞭解所有的情況。

  如果,是我自己先將理由說出,那個馬警官或許會相信,或是會因為半信半疑而做更深入瞭解。但是王警官很巧妙的運用了心理學的技巧,先下手為強的把我對問題的解釋打成可笑和荒唐,並且早我一步說出。如此一來,我再說出相類似的理由,就真的可笑和荒唐,也不會有人真的去思考這個情況的可能性。

  不過他最厲害的還是利用片段事實來旁證所有真相的手段。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就好像藝人或是一些公眾人物將自己經過打扮包裝以後,以精心策劃的方法呈現在大眾之前。就是利用截取美麗片段的方法,讓普通小百姓自行補足剩下的空白。

  在拼圖的時候,是不是都會把看起來顏色和圖形相近的圖塊先湊在一起呢?沒錯,人就是這樣。

  志成一定知道只要自己老實的說出「事實」就足以讓我死無葬生之地了,現在再加上王警官的巧妙引導,真的是讓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沒想到一個看起來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居然有這麼多的心機。」那個姓陳警官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哼!嘆氣嘆到死,也不會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老媽對老爸說道。

  「這位太太,你不要一直找碴好嗎?」王警官霍地站起來。

  「這位警官,我兒子從頭到尾說不到五句話,你這個筆錄上卻寫滿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是我在找你的碴?還是你在找我兒子的碴?大家心裡有數。」老媽站起來大聲吼道。

  「這位太太,你不要這麼野蠻好嗎?大家都要相信法律啊,在法律前人人都得到公正平等的對待,妳這樣子無賴,也難怪有這麼可怕的兒子了。」王太太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王太太……妳怎麼可以…隨便污辱…別人?」老實的老爸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抗議,這真是伉儷情深的最佳證明啊!

  「馬警官,張警官請你們到樓下準備一下,我們回警局繼續筆錄,現在場面太混亂了,讓大家都冷靜一下。」王警官對馬警官說道。

  「好。」馬警官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鎖上門。」王警官朝那年輕的陳警官努一努嘴。

  「媽的!」王警官見門一上鎖,立刻跳起身來罵道。

  「你這個潑婦,老子就是要栽贓,怎麼樣?我把妳兒子送感化院是送定了,你兒子就帶著綁架犯的汙點過一輩子吧!」王警官大聲罵道。

  「警官,你……簡直是」老爸看到王警官的動作不禁大吃一驚。

  「表哥,你還跟她客氣什麼?難道我這些傷都是白挨的嗎?這娘娘腔根本是夥同那些綁匪來羞辱我。以為施點小恩惠,我就要感激他一輩子。」志成這時候也跳下床大聲說道。

  「我根本沒要你感激啊!」我真是瘋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不要說小劉,就連最後背叛朋友的阿發都比志成好上百倍。

  「你以為施點小恩惠,我就會乖乖的不追瓊儀,然後你就可以繼承瓊儀他爸一半的財產。你當然不會把兩百萬的贖款看在眼裡,你要的可是幾十億財產,還故作清高的餵我吃東西,不要臉的跟那些黑道眉來眼去的搞Gay。告訴你,我王志成是什麼人物,會隨隨便便就被你虎爛過去?」志成慷慨激昂的說道。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跟那些綁匪設計玩我,我就反過來配合你,故意裝得可憐,現在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志成似乎想要彌補自己心裡的創傷,一個因為看到自己怕死的模樣以後產生的創傷。

  「我覺得你那時候怕死掉眼淚的模樣蠻真實的,比現在可愛多了。」我微微笑道,心裡卻是異常的憤怒。

  原來壞人從來不認為自己做壞事是這因為這樣子的啊!

  在志成的角度裡面,我和綁匪根本就是一夥,而我更是一個藉機羞辱他,利用小恩惠逼他不追求瓊儀的大壞蛋。

  「我現在就好好修理你,你那些綁匪朋友也沒辦法再來幫你了吧?」志成大步站起來逼近我。這時候王警官和陳警官馬上掏出手槍對著洛基和爸媽。

  「我就以現在最差的狀態讓你,如果你打得贏我,一切作算。不要說我不給你們機會啊!哈哈哈!」我總覺得現在志成的一切作為,都是在欺騙和彌補自己的心靈。

  「不要動,否則我就開槍。」王警官大吼道。

  「警官……你這樣……根本是違法的。」爸爸憤怒的吼道。

  「我們現在馬上出去……我不相信沒有法律!」媽媽也相當激動的說道。

  「法律?我就是法律啦!更何況你是綁架的嫌疑犯,還跟我們談法律?」王警官笑道。

  「沒關係啦!他只是要打我出氣,爸,媽,先不要激動。我跟他打,還不見得輸呢。」我怕王警官等下真的開槍傷害父母,只好先祭出緩兵之計,其實我知道自己是一定輸的,即使志成現在身上擦滿藥水。

  「那不囉唆,來。」志成馬上衝過來,一個正踢。

  說實在,除了看得到靈體之外,我現在各方面都不過是個普通人,甚至在體力和搏擊方面,比普通人還差上許多。看到志成一個正踢過來,我只能下意識的往後退。

  以前在看洛基打架的時候,總覺得要打倒別人或是閃避攻擊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現在自己面臨一對一的對峙才知道打架也是相當深奧的學問。

  我往後一退,志成馬上向前繼續正踢,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躲避,速度也跟不上志成。在兩次正踢進攻以後,志成馬上一個大側移步,彈跳墊步後接著一個大迴旋踢。

  「阿唷。」我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已經被志成的腳尖狠狠的掃到頭部。

  「不要打了!」老媽看到我被踢到,心都碎了,跑上來護住我。但是志成卻毫不放鬆的繼續攻擊。

  我看到志成一個下壓就要踢到老媽身上,只得勉力舉手一擋,衝擊的力道讓我和老媽一起摔在病床旁邊的小椅子前。

  「夠了!」老爸和洛基一起上前架住志成。

  「這樣還有天理嗎?」老爸大喊道,眼睛也充滿了憤怒和血絲。

  王警官和陳警官也衝上來,轉眼間就是一場混戰。

  碰、碰、碰、碰、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王警官,王警官,你幹麻鎖門?大事不好了?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那個年長的馬警官的聲音在外面叫道。他急切的叫聲也讓房內的我們有了個喘息的機會。

  「幹!」王警官脫開掙扎,整理了一下衣服。

  「什麼事啦!」王警官開起病房門不耐煩的問道。

  「你…到底在做什麼?」馬警官看到病房內毆鬥的「殘影」,大惑不解的問道。

  「沒…沒事啦!你幹嘛叫得這麼大聲?」王警官說道。

  「馬警官,你快救我兒子,這個王警官根本跟王志成串通好要來陷害我兒子。」老爸上前呼呼喘氣的說道。

  「什麼!……等等……王警官……你…快看啊!」馬警官拉著王警官到病房的窗戶前顫聲說道。

  大家看到馬警官一臉土色的樣子,不禁都忘了剛剛還在鬥毆打架,一起靠到窗戶邊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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