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秘閣幻萃
徐定疆在雲端待了一陣子,發現卓卡說的沒錯,自己飛的越高,體外氣勁擴張的越厲害,損耗的勁力也更多,在數百公尺以下還沒什麼,到了兩、三千公尺,影響就逐漸變大,現在雖仍能支持,徐定疆卻也不敢再飛高了。而徐定疆也不清楚自己倒底飛了多高,只不過下方整片都城倒是盡收眼底,連南方不遠的東埔口也一樣清清楚楚。
從雲中探頭望下方片刻,徐定疆忽然想通,現在知道自己能飛的,除了周廣、埳山老人外沒有第三個人,自己其實也不用顧忌這麼多,衝下去被人發現又如何,大不了再飛上來就是了,不過若是日後被人知道,那麻煩可就跟著上身了。徐定疆遲疑了片刻,終於不再考慮,認準了皇城北端的「幻萃閣」,頭下腳上的直撲了下去。
這麼墜下可說是勢若流星,不過徐定疆畢竟經驗不足,遠遠的在五百公尺高的地方就開始運氣減速,以較慢的速度落下。但這麼一來,果然如徐定疆所擔心的──開始有人注意到天空的人影,一個個大呼小叫下,「幻萃閣」立即騷動了起來。
當班不專心,真該打屁股。徐定疆暗罵兩句最先發現的士兵,此人必定是望著天空發呆,不然怎麼會發現自己?
可是這時也沒空去找人教訓,徐定疆眼見四面彙集而來的黑衣影軍臉上都是恐懼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敢接近,徐定疆詫異沒多久,想通影軍必定也以為自己是「尊者」之類的人物:這倒方便,徐定疆不再遲疑,選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後殿就掠了下去。
徐定疆剛落下,立即找了個地方藏起身來,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果然過不了多久,許多的影軍大著膽子緩慢接近,遠遠的還有些喧鬧的聲音,看來是找人去通知兩位供奉。
徐定疆心知,以兩位供奉的功夫來說,自己被發現的機會實在極大,最好趁著他們尚未趕來,把該辦的事情辦一辦。徐定疆一個騰身,在林木之間迅疾的穿梭,向著幻萃閣的後方重地掩了過去。
徐定疆剛繞過兩座小型殿宇,忽聽得一道迅疾的破空聲傳來,他一驚,立即穩住了身形,好好的躲了起來,同時屏息凝神的細聽著周圍的聲息。
過了不久,徐定疆聽到身側殿宇的上方竟出現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哥,不是劉冥的人。」聽來竟是劉尉莽的聲音。
「對。」劉尉達的聲音也傳了出來:「不然我們應能感受到。」
徐定疆可有些吃驚,剛剛的破空聲還很遠,怎麼忽然間已經到了自己附近?兩老的功夫實在是不能輕視,而且徐定疆心裡還有一重顧忌,兩老畢竟算是自己的師傅,若當真放對,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畢竟有人闖入。」劉尉達頓了頓忽然轉頭說:「龍安衛國使也來了?」
來人正是徐乾,他掠過空中,飄落時向立在屋頂的兩個老人請安說:「見過大供奉、二供奉。」
「不用多禮。」劉尉莽說:「我們只是閒職,衛國使才辛苦了。」
「聽說是劉冥一黨的餘孽?」徐乾轉入正題,話語中帶著點驚訝。
「不是。」劉尉達簡短的說:「他們知道老夫兩人在此,應該沒這麼大膽,闖來的另有其人。」
這句話一出,徐定疆心裡立即大吃一驚,劉冥等人果然沒死,看來裂地刀也沒能取回,朝廷還睜著眼說瞎話?……劉冥等人不投靠到劉禮那兒還能去哪裡?
「不是劉冥?」徐乾鬆了一口氣,下令影軍四面徹查,影軍聽得不是心中最懼怕的人物,倒也是輕鬆許多,搜查的動作更快捷了些。
「徐衛國使。」劉尉達忽然大剌剌的說:「不知影軍什麼時候遷出?」
「聽皇上的意思……」徐乾十分恭敬的說:「影軍應會遷至『馨雲殿』,這可能要等到南角城一行人返回之後。」
原來要遷到自己住的地方?徐定疆心裡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何必客氣?乾脆讓南角城援軍回去便是了。
劉尉達、劉尉莽兩人聽後也沒再表示意見,只聽傳來一聲:「老夫兩人先回去了。」隨即,破空聲又從遠遠的地方傳來,看來是向著更北方掠去。
徐定疆這才明白,兩老必定運使部分功力來壓抑破空聲響,不然不會過了這麼遠才聽到,這倒是頗為有趣,卻不知怎麼辦到的?沒想到供奉爺爺還有藏私……想想徐定疆心念又轉,說不定不是兩老藏私,而是當眾人離開兩老的陶冶之前,他們的功力根本還沒到體會這種心法的地步,教了也是白教。
無論解答是什麼,徐定疆可不願再待在這兒,既然兩老的去向是往更北方深入,徐定疆沒有選擇,躲躲藏藏的一路往北方直去。
以徐定疆現在的功力,影軍們想要發現他可並不容易,不過徐定疆這麼小心翼翼的走走停停,到了最北邊的區域時,已經接近了日落時分。
原來的「秘閣殿」──現在的「幻萃閣」,徐定疆是第一次來,一路上難免有些迷途,還好他的方向感不差,左鑽右鑽的依然是越來越往北走。
總算在日落之前,徐定疆在林木掩映中,見到了一幢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三層高宮殿,無論是設計、裝潢,都是皇城中少見的絢麗,只有大門旁的圍牆有著一些新舊不同的修補痕跡,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日剿滅劉冥時所損傷的?
看來這就是以前劉冥與幾位尊者居住的地方了,想來兩位供奉也該是搬來了這裡,只不知道自己這次的目的──騔獚是不是也搬了過來?
不過眼看宮殿的大門深鎖,四面一絲人聲也無,莫非兩位供奉現在完全不需要人服侍?這下子徐定疆又有些狐疑了,在他以前的印象中,兩位供奉其實頗大牌的,平時的瑣事總有幾名隨侍負責,若是這裡面也有隨侍,不該會安靜到這種程度。
但既然來了,還是得查看一下,徐定疆見四面無人,他一個緩緩的飄身,有如綿絮浮空般毫無重量的飄過了圍牆,想落到裡面的庭院再說。
沒想到徐定疆一飄過圍牆,馬上就嚇了一跳,圍牆之後的竟不是庭院,而是一整片順著圍牆轉折的平面,彷彿是什麼地方的屋頂,而且就這麼一直延伸到宮殿的二樓底端。
從外面觀察,只見到裡面的殿宇堂皇,誰能想到居然是整大塊像是城堡般的建築?而且這麼一來,徐定疆的身形馬上毫無遮掩,這可太尷尬了,徐定疆立即提高了速度,往二十餘公尺外的二樓掠去。
徐定疆這麼一加速,空中立即激出破空聲,徐定疆一驚,掩到了二樓旁,連忙想找個窗口之類的翻進去,以免兩位供奉聞聲而來,自己無路可逃。
但撲到窗口,徐定疆卻又是叫了一聲苦,窗戶是做的滿漂亮的,不過一拉之下,裡面居然還是一整片的牆壁,莫非要自己被牆而入?他連忙沿著二樓疾繞,想找出個真正的入口。
這麼繞了一圈,徐定疆這才有些訝然的停下,看來這整座屋宇,除了大門之外,居然是密密實實的一個出口也沒有,雖然設計上有許多的通氣小孔,不過自己總是沒辦法鑽洞進去,這下可苦了,應該怎麼探才好?
不過這麼轉了兩圈,也沒看到兩位供奉出現,徐定疆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以這房子的設計來說,若兩位供奉當真住在裡面,也不需注意有沒有外人窺探:想要無聲無息的侵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這種房子豈會住的舒服?八成是古古怪怪的劉冥興建的,他們的功夫能忽隱忽現,也需真的不需要入口也說不定。徐定疆想到這裡雖覺得頗有道理,但難道自己就這麼算了?不成。徐定疆一面緩緩繞著房子亂飄,一面上下打量,想看看哪裡比較適合闖入,看了半天,徐定疆終於找到一處裝飾性的疊層飛簷,在一層層飛簷之間,徐定疆勉強能擠進去,若在一層層飛簷之間打一個洞,也許不會被人發現。
想到了就做,徐定疆一面努力擠入飛簷,一面有些怨歎,自己頗雄壯的身材這時可有些累贅,若是劉芳華在就好辦了,不然白浪、陳東立也都比自己纖細不少。
正胡思亂想時,徐定疆忽聽得嘎吱一聲巨響,似乎是生銹金屬的強烈摩擦聲,徐定疆唬了一跳,凝神細聽,發現似乎是下方的大門被打了開來,看來兩老果然在此處,若被發現可不好玩,這一瞬間,徐定疆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這門每次都這麼吵。」兩老中不知道是哪個人不快的說:「是不是該換一扇?」
「換是要換的。」另一老則沉吟說:「等裡面都探完了再換吧。」
「也好。」原先那個聲音說:「免的有人侵入都不知道。」
兩老沒再多說,過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看來是離開了,徐定疆頗想乾脆從大門進入,但想想又覺不妥,大門的聲音這麼聒噪,自己豈不是自找麻煩,還是剛剛的主意比較好,徐定疆不再遲疑,運出柔勁向內擠了進去。
飛簷間的牆壁只不過是普通的木質,在徐定疆的功力一催下,木質立即寸寸散落,露出了一個大洞。洞內自然是漆黑一片,徐定疆探頭望了望,啥東西也看不到,而從外面所透入的光芒,只能隱隱看到一片有些粗糙的木板,他搔了搔頭,從身後的包袱中取出一支磺石棍,準備視情況點燃。
滾入洞中,徐定疆可以確定自己應該是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小空間中,上方的橫樑十分結實,下方卻是粗糙的平面。徐定疆驀然有些感慨,外表再漂亮、再富麗堂皇的殿宇,裡面無人可見的地方一樣的粗製濫造,這固然普遍,但許多事不也是這樣嗎?好比北疆叛軍、好比劉冥等人的行蹤,便算是說的好聽又有何用?若最後終究是遮掩不住,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明白的好。
徐定疆怔忡半晌,忽然失笑的想,自己怎麼忽然感慨起來了?且先別管這麼多,四面探探才是。
徐定疆在二樓與三樓間的樓層空間中匍伏摸黑前進,一面仔細的聽,聽聽上方或下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響,不過東爬爬、西爬爬的過了片刻,徐定疆依然一點聲音也聽不見,徐定疆心裡驀然醒起,若這棟殿宇的構造均是如此,怎麼可能把騔獚關在二樓或三樓?那種動物既然這麼厲害,不把地板刨出個洞才怪。也就是說,若這棟殿宇沒有地底的字穴,那也該關在一樓,二、三樓是沒什麼好找的。
這下子問題又來了,該從哪兒破入二樓呢?難道又是挖洞?徐定疆索性將磺石棍燃起,四面觀察著,看有沒有通向下方的入口。
果然不久後徐定疆便在屋子的西南角發現了一個上掀的蓋子,他連忙爬過去,小心翼翼的打開,向下一看,徐定疆馬上忍不住在心裡大罵,原來下面卻又被封住了,當初住這裡的絕對是一群怪物無疑。
這時徐定疆也沒興致再找了,一般以來,除了有特殊的目的,往夾層間的通道一定是設在比較不重要的地方,以方便隨侍等人上去清掃,若真是如此,下方總不會有什麼埋伏。徐定疆心念一動,體外勁力一張之間,下方的木板立即碎裂出一個半公尺寬的洞口,徐定疆將那片厚木板以內勁引起,放到一邊,至於往下碎散的木屑就管不了了。
到了深處,底下自然更是一片漆黑,徐定疆拿著磺石棍晃了晃,見下方是一小塊約莫兩公尺見方的密閉空間,四面的牆壁空空蕩蕩,啥東西都沒有,這下徐定疆可有些一頭霧水了,在這麼漂亮的殿宇中,何苦弄一個這樣的房間?還沒窗沒門,只有上方通入的小氣孔?
想不透還沒什麼要緊,問題是這麼一來,徐定疆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莫非又要選個牆壁打破?這也太誇張了吧?
問題是別無選擇,徐定疆依著剛剛的想法,也不再打探二樓有啥東西,直接往下方一挖,向著一樓穿了過去。
一樓與二樓間,自然也有著一樣的隔間,徐定疆不再耗時間,又運勁破開一樓的洞,向著下方探去,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個與二樓一模一樣的密閉空間。
依著格局,這裡本來應該都是樓梯的所在地,但看來樓梯都被拆掉了,徐定疆索性再往下探,果然又是一層,還好地下層只有一層,再下去就是實實在在的土石了。
終於到了地下層,若真有什麼怪物就該是藏在這兒了,不過一路過來,徐定疆心裡越來越是疑惑,若這整棟建築物都是這副德性,兩位供奉爺爺還願意來此居住嗎?豈不是十分麻煩?想到這裡,徐定疆對於騔獚是不是在此,心裡多多少少有了些懷疑。
無論如何懷疑,總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傻在這裡,依著剛剛的經驗來看,西南方應該是沒有其他的東西,想通向其他的區域,該是往東或北方走,也就是說,東面或北面的兩片牆壁,總要找一片打破。
沒有遲疑多久,徐定疆一下子把東面的牆壁打穿,往外一看,徐定疆吃了一驚,卻見眼前是一條幽暗潮濕的甬道末端,一直向著北面通了過去,在甬道的西面,除了這片木牆之外,就是一大片的泥壁,但東面的牆壁光澤卻有些不同,仔細一看,竟是由大片大片的厚重金屬壁銜接建成的,這可不是容易撞開的,徐定疆傻了片刻,只好循著甬道,向北面走去。
走沒數公尺,徐定疆便發現東側有扇厚重的金屬大門,上下還各有一個窗形可開關的小孔,這有個最貼切的名稱──地牢。
總算是找到了,有這麼個好地方,騔獚非關進來不可,徐定疆高興的加快了腳步,無聲的沿著甬道直奔,越奔,徐定疆越是訝異,這下方居然是整片的地牢,裡面的牢房恐怕不下三十間,而且都是一式大小,每間約莫都可以住個三、五人還頗寬敞。
整個地牢的甬道卻也別無岔路,只有這麼一條,每到了盡頭就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向,而後逐漸地向著東面推進。徐定疆到了甬道的最後,這才發現在正東方居然有個向上的開口,看看方位,似乎距離一樓的大門並不遠,說不定從大門進來反而快多了。
想想也有道理,就算劉冥與其手下能夠穿牆過壁,總不會親自來伺候關在牢裡的人物,總要留一條讓隨侍或士兵出入的通道,那自然是在大門附近最為方便了。
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轉回頭來,接下來自己是不是該把一個個窗口打開,看看哪個監牢裡面有藏著叫做騔獚的怪物?
自被徐定疆所扮的蒙面人唬了一跳之後,陳東立除了吩咐部隊小心防守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事能做,但徐定疆的失蹤,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尤其正好遇到陳東立有事想與他商議。
陳東立站在屋外,望著庭院中的花圃,心裡有些無奈,有些焦急,更有些為徐定疆擔心,就在這時,一個優雅的聲音,帶著三分羞澀的輕喚了一聲:「陳……東立。」
陳東立轉過頭來,見到來人,臉色立即由凝重轉為柔和,十分溫柔的笑著說:
「你來了?」
「我剛回來。」那雙明眸頓了頓才說:「聽說出了事……你說了嗎?」
「我沒看到定疆。」陳東立的笑容僵在臉上,歎了一口氣,往前兩步拉起對方纖細如柳、皎潔如玉的一雙柔夷說:「夢羽,定疆失蹤了。」
「小王爺?」這個丰姿綽約的女子正是夢羽,夢羽手這麼被陳東立一牽,其實頗為羞澀,這也是兩人現階段最親密的舉動,她正拿不準該不該抽回手,聽到這個消息卻是一驚,也忘了鬆開手,只楞楞的望著陳東立,一時說不出話來。
七、八日前,因劉然突然下令部隊進駐「馨雲殿」,陳東立得以與日夜思之的夢羽近在咫尺,自然是下足了功夫,陳東立的條件畢竟不壞,夢羽其實也頗樂於與他親近,不過對於陳東立逼她直接叫東立她實在不大習慣,往往「陳龍將」三字叫到一半,這才轉過稱呼。
陳東立難得能握著夢羽的手這麼久,他自然不會傻的放開,有些愁苦的臉孔又樂了起來,開朗的說:「不過應該沒事,定疆可不是省油的燈。」
「希望如此。」夢羽終於還是抽回了雙手,轉過身說:「不然王妃一定十分擔心。」
「夢羽。」陳東立連忙移到夢羽的正前,輕聲細氣的說:「定疆一定會幫忙的。」
夢羽目光轉過,避開了陳東立的目光,臉上泛出了淡淡一層薄紅,彷彿飄過紅色月星下的薄雲彩,她遲疑了一下脫口說:「還是別說了。」
陳東立一怔,連忙說:「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
夢羽頓了頓,搖搖頭說:「還是……還是不要啦。」
陳東立的神情轉為失望,欲言又止的卻又說不出話來,夢羽瞄了他一眼,有些於心不忍的低聲說:「你又怎麼了嘛?」
「我……」陳東立低著頭,整理了片刻一開嘴,又是啞口無言。
夢羽四面望了望,確定沒有其他人的蹤影,她伸出右手輕握了握陳東立的左手,快而輕聲的說:「墨琪呢?她怎麼辦?」一說完話,手又連忙鬆了開來。
陳東立恍然大悟,透了一口大氣說:「原來是為了墨琪,我還以為……」他的左手一面顫了顫,頗有些捨不得剛剛的觸感。
夢羽白了陳東立一眼說:「小聲些,若給墨琪知道了,她又要囉唆了。」
「可是……」陳東立回頭一想,忍不住又說:「萬一以後我們分發到不同的地方,那怎麼辦?」原來他想找徐定疆幫這個忙。
「不同就不同嘛。」夢羽瞅了陳東立一眼說:「那又怎麼樣?」
陳東立又急了,慌張的說:「那我們豈不是見不到面了?怎麼可以?怎麼……」
夢羽也只是逗逗陳東立,畢竟陳東立這麼反應,聽了頗讓人高興,夢羽臉上綻開一抹輕笑,轉個身子說:「我不知道。」
「不然我連墨琪都一起說。」陳東立試探的說:「這樣也不會把墨琪拋開了,你覺得呢?」
「這……」夢羽微微心動,若能與陳東立朝暮相處,確實頗為快慰,但若真向小王爺提出此事,眼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不在乎,自己可不好意思;但若是不說,日後他若是遠調北域,莫非真的就此不再見面?夢羽眉頭微微蹙起,一時拿不定主意。
倒是陳東立想了想,又高興的說:「還有個好處,趙才不是蠻喜歡墨琪的嗎?
他們……」
說到一半,夢羽已經止住了他後半段話,皺眉搖頭說:「別提這個,若給墨琪聽到了,有你受的。」
「怎麼?」陳東立莫名其妙的說:「趙才得罪了墨琪?」
「也不是。」夢羽微側著頭,一面思索一面說:「一開始,趙才還會接近墨琪,到了這兒,他們倆個似乎不大對勁,見了面就是大眼瞪小眼,若是在墨琪面前提到趙才,她會生氣的,可是……你……你看什麼啦!」說到最後,卻變成嬌嗔。
原來陳東立看夢羽側頭時露出的潔白無瑕的頭側,不禁有些迷醉,一時也聽不清夢羽在說什麼,沒想到卻被夢羽當場捉住。
陳東立尷尬的說:「沒……沒什麼,他們大眼瞪小眼……呃……這麼糟啊?」
「你才知道。」夢羽心裡雖甜,臉上卻裝出三分薄怒的說:「你再亂看,我不跟你說話了。」
「是、是。」陳東立從善如流,至於能不能確實做到,那就再說了。
反正夢羽也沒多認真,自然也不深究陳東立回答的有多懇切,只接著說:「所以墨琪最近的心情很差,我怕若是你跟小王爺一說,把我編入你的部隊中,墨琪一個人更難開解了。」
「幹什麼心情差?」陳東立楞了楞,過了片刻忽然大呼小叫的說:「原來她……
她其實也喜歡……」
「你小聲點。」夢羽連忙用手捂著陳東立的嘴說:「墨琪在院子外等我,你別害我。」
這柔柔軟軟的小手放在自己唇上,比之手與手的接觸又是不同的滋味,陳東立還真的立即住口,只喜孜孜的望著夢羽,夢羽見陳東立陶醉的模樣,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立即縮回手,瞪了陳東立一眼接著說:「墨琪自己可從不承認,你說話要小心些。」
「這是何苦?」陳東立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聽話的壓低聲音說:「心裡有感情,說出來不是痛快些?」
「誰像你一樣……」夢羽雖然輕瞪陳東立,卻又忍不住想笑,想起陳東立七、八天前找自己吐露心聲時的尷尬模樣,他今日倒好意思這麼大聲說話?
不過陳東立倒是懂得自己檢討,他想了想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墨琪畢竟是女孩兒家,要她說是不對的,我倒要去問問趙才吃錯了什麼藥。」
「你別去攪和。」夢羽連忙制止,若是出了錯,墨琪不怪她才有鬼。
「不、不。」陳東立義憤填膺的說:「你看看我,若不是勇於表白,豈有今日?
我要去問問趙才。」
什麼叫豈有今日?今日是如何了?夢羽又羞又氣的說:「你少給我多管閒事,不然以後都不跟你說了。」
兩人正為此爭執時,臉上罩著一抹輕愁的墨羽踏入了院門,兩人的對話自然立即停了下來。與陳東立對視一眼,夢羽立即說:「墨琪,我馬上就沒事了。」
「別麻煩了,我還是自己先走。」墨琪有些索然的揮揮手說:「別顧忌我,你們反而談的不盡興。」說完跟著一轉身,向著院子外便走。
這話十分有道理。陳東立大表贊同,沒想到夢羽卻似乎不大同意,只瞅了陳東立一眼說:「就這樣……我先走了。」一面追著墨琪而去。
「晚上再去找你。」陳東立忙叫。眼看著雙姝離去的身影,陳東立心裡念頭一轉,深覺一定要幫幫這個十分識趣的墨琪一個忙,他立即轉身,向著趙才的房舍走去。
趙才身為徐定疆部隊的親兵統領,自然住的離徐定疆不遠,陳東立只繞過了幾座房舍、樓閣,便到了趙才的屋外,門外這時已有親兵往前施禮說:「參見陳龍將。」
「趙管帶在嗎?」陳東立問。
親兵臉上有些尷尬,怔了怔才應答:「啟稟龍將,趙管帶說……他得知小王爺失蹤,要率兵四面搜尋。」
這話回答的古古怪怪,陳東立眉頭微微一皺,起了些許疑心,頗有些不敢相信,趙才對徐定疆可沒有這麼深厚的感情,何況這件事牽涉到劉冥一派,也不是趙才所能應付的,陳東立想了想,笑了笑,轉身換了一個方向走去。
「說起來,還是陳龍將夠意思。」在屋中,除了正輪值的池路、吳平兩人外,趙才正在杜給房中,與鍾名古、袁業家、杜給三人高談闊論,趙才這時正大聲說:
「若我在陳龍將手下,我也心服口服,那個徐瘋子我就是不爽……你們知道嗎,他居然把四個隨侍都收成侍妾,我就不信他這麼有辦法。」
杜給苦笑著說:「你也別這麼說,多收幾個侍妾本就十分正常,跟有沒有辦法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鍾名古哈哈笑說:「趙才家裡不准收妾,你們不知道,他可憋久了。」
趙才氣的臉紅脖子粗的說:「鍾名古,你懂什麼?這樣才能練『猛鯊拳』。」
「你不是早就練成了?」袁業家打圓場的說:「想納妾就納妾嘛。」
「誰想納妾了?」趙才哼了一聲說:「老子才不稀罕。」
「不納就不納。」袁業家不易發火,轉個方向說:「趙才,你和那個黑俏妞有什麼仇?幹什麼每次都……」
「你少囉唆!」趙才被踩到痛處,跳起來叫。
「這麼大聲?」陳東立的聲音恰從門外傳來,一面推開門說:「你們都好嗎?」
剛才他心裡一轉,想到趙才必是來找朋友敘舊,索性趕來湊熱鬧。
「參見陳龍將。」四人一起起立行禮,說老實話,他們對陳東立的好感確實比對徐定疆還大上一些,其中尤以趙才為最,至於一般的士兵,就沒這麼明顯的愛憎了。
「坐。」陳東立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說:「趙才剛剛在叫什麼?誰在囉唆?」
袁業家還來不及反應,鍾名古快人快語的說:「誰囉唆了,還不是趙才提到那黑妞就發火?」
陳東立當面,趙才可不好意思發作,只能尷尬的說:「你們別亂說話……陳龍將,沒事、沒事的。」
原來恰好提到墨琪,陳東立心中暗歎此行不虛,連忙追問:「是指墨琪管帶吧?
她怎麼了?得罪你了嗎?」
趙才這時總不能回一句「你少囉唆!」。他只能不甘不願的說:「啟稟龍將,真的沒事。」
陳東立臉上帶著和氣的微笑,望著趙才卻是不說話,趙才頗有些無法招架,囁嚅的說:「真……真的。」
「既然沒事……」陳東立一笑說:「那為什麼要給人家臉色?」
「我給她臉色?」趙才一撇嘴說:「是她給我臉色吧?」
「所以你就還以顏色?」陳東立點點頭,慢條斯理的說:「很快樂嗎?」
趙才一楞,沒想到陳東立會問出這句話,他怔了怔才說:「快樂當然談不上,可是……」
「這麼說你不是很快樂了?」陳東立截斷趙才的話說:「既然如此,何必呢?」
趙才低著頭,沒再說話,袁業家看不過去,接口說:「啟稟龍將,也不是趙才一個人的錯……」
「我沒有怪罪的意思。」陳東立笑著解釋說:「趙才,你可別誤會。」
「屬下不敢。」趙才卻是有些想不通了。
「我只想知道一事。」陳東立記得夢羽的囑咐,不敢貿然直說,繞了個彎子說:
「兩人互相白眼後,你事後會不會有些難過……趙才,老實說。」
會不會難過?趙才一時之間可也整理不出自己的思緒,不愉快就是肯定的,至於會不會難過……
杜給卻是哈哈一笑說:「當然難過,要不然也不會把氣出在我們身上了,啟稟龍將,但你想要趙才承認,那可並不容易。」
「這就對了。」陳東立曉以大義的說:「趙才,你有這種感覺,墨琪說不定也有,你可得記得這一點。」
墨琪也有?趙才一楞,心裡一陣迷糊,她若也有,豈不是與自己的感覺相同?
這怎麼可能?可是陳東立也不會無的放矢,莫非他有什麼消息?最近他與夢羽走的頗近,難道是那兒傳來的消息?可是這怎麼可能?八成還是胡猜的吧?但若是真的怎麼辦?現在還來的及嗎?
這時,其他四人都沒說話,只趙才一個人低著頭髮楞。過了片刻,趙才察覺到不對,連忙抬頭裝笑說:「吸呀,這種事有什麼好煩惱的?不談這個……」
還不是你一個人在煩惱?其他四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想笑,但還是礙於趙才的面子忍了下來,其中忍的最痛苦的,當屬鍾名古無疑,這時若是池路也在,他們倆人互看幾眼,必定會忍不住失笑。
陳東立說到這裡,已經有些違背夢羽的囑咐了,他不敢再說,只頓了頓說:
「你們聊吧,我走了。」
「龍將請慢走。」眾人送行時,趙才卻是心裡發虛,看來陳東立是專程來說這幾句話的,若不是徐定疆已經失蹤,趙才說不定還會懷疑此事是徐定疆搞的鬼。
陳東立剛走出杜給的房門,便有兩名士兵急急的奔來,抬眼望見陳東立,其中一名士兵立即大聲說:「啟稟龍將,皇上有旨意到。」
怪了,「南角王」徐靖才去見皇上稟明徐定疆失蹤一事,那旨意是給誰的?
陳東立莫名其妙的說:「怎麼,給我的嗎?」
「給小王爺的。」士兵急急的說:「王爺好像被攔在宮裡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陳東立一聽,不敢遲疑,立即往前殿掠去。
轉到前殿,陳東立見殿前一人昂首而立,正打量著四周的擺設,身旁十來名黑壓壓的影軍,整整齊齊的排成兩列,動也不動。
陳東立看清來人,當即一頓足施禮說:「參見『龍安衛國使』。」
「龍安衛國使」徐乾微笑轉身,凝目望著陳東立說:「原來是陳龍將,徐定疆呢?」
連徐定疆的官銜都不稱,事情可不小,陳東立有些惶恐的說:「啟稟衛國使,徐安國使下午失蹤,『南角王』正向皇上稟告……」
「莫非你也有份?」徐乾目光一冷說。
一定是大事,而且恐怕有些糟糕。陳東立硬著頭皮說:「屬下惶恐,不明衛國使何指?」
徐乾沉著臉說:「昨夜左督軍管所遭人侵襲,全所官兵被迷香迷翻,白氏餘孽已全數脫逃,鐵仇總教頭剛剛醒來正急報皇上此訊,此事你難道完全不知?」
不只糟糕,是大大糟糕。
陳東立心念轉動之間,知道徐定疆這下完蛋大吉;劉芳華八成早就被關,現在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徐定疆,何況陳晶露承襲埳山老人的醫藥之術也不算秘密,能無聲無息的以迷香迷翻左督軍管所三千官兵的人可不多,算來算去,除徐定疆之外,確實沒有第二人選,問題是這傢伙怎麼就選這時候不見了,這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