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人總是要有夢的
安鐵坐在亭子里看著白飛飛,心里翻騰著,突然沉悶地說:“一個二十歲的人有夢,人們會說他有理想,一個三十歲的人如果還只是在做夢,人們就會說他不著調子,我們都三十來歲了。”
這時,一陣山風吹過來,把白飛飛的長髮吹得迎風飛舞,把安鐵茫然的面容吹得有些模糊。
白飛飛轉頭盯了安鐵一會,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朦朧而遙遠起來。然后,白飛飛的目光越過安鐵的頭頂,看著遠處的山峰,好像在自言自語地說:“人做事只要無愧于人無愧于心,不管是多大歲數,成就如何,他就應該是成功的,人總是要有夢的,不管多大年齡,有夢總是好的,如果連夢都沒有,活著還有什麼奔頭。”
安鐵看著白飛飛,心里隱隱作痛,不由自主地說:“是啊,有夢總是好的,可是,一個理想主義的美夢通常給我們帶來的是痛苦,而不是動力。”
白飛飛還是看著遠處的山峰,嘴里說:“是痛苦還是動力,那得看你做的是什麼夢和這個夢在你心里的位置,如果這個夢在你心里的位置很重要,那堅持把這個夢做下去就是快樂。如果一個人認為他心中的夢阻碍了他現實的生活,那他一定是在妥協,在找借口和理由原諒自己,為自己的隨波逐流尋找借口和理由。”
聽了白飛飛的話,安鐵的心里一震,白飛飛仿彿說的就是自己,心里的茫然更甚,自己這麼多年不是一直就在隨波逐流嗎?自己曾經那麼多的夢想,可是后來發現這些夢想是如此幼稚,如此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我一直在努力使自己活得更好,活得像個男人,我放棄了一些原則,可是,我的確有點像個人樣了,難道我為了活得像個人樣放棄一些幼稚的夢想這有錯嗎?”
可是看著白飛飛那清逸優美的風姿和讓人心動的執著的眼神,安鐵覺得白飛飛那麼遙遠,那麼讓自己熱血沸騰和嚮往,仿彿白飛飛不是站在自己的身邊,而是在遙遠的山峰之上。
安鐵眼里的茫然更加濃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心動,在為什麼懺悔,在為什麼期待。
這時候,白飛飛突然轉頭對著安鐵笑了笑說:“安鐵,你也別茫然了,也許人生在世需要的是一個機緣,不管是事業、感情還有你能不能堅持你想要走的路,都需要一個機緣。你無需自責,更不用懺悔,你沒錯,你一直在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安鐵說:“6年。”
白飛飛道:“是啊,6年了,6年前你滿懷憤懣,一肚子理想,我一直看你從一個莽撞的激進的少年成長到現在一個成熟的矛盾野心越來越大的人,我其實很欣慰,你的野心越來越大,是因為你的能力越來越強,你跟別人還不太一樣,你還沒有被慾望完全控制住,你的自省精神經常打動著我,只是……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總說這些干嘛啊,這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的,最近我們好像談的話題越來越酸了,是不是我們快老了?”
安鐵想著白飛飛的話,心想:“白飛飛的‘只是……’后面是什麼呢,她對男人的期待到底是什麼?”想了一會想不出答案的安鐵接過白飛飛的話頭,笑了笑說:“不老,哪里老啊,我看你也就20歲。”
白飛飛對著安鐵苦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心酸,然后,突然彎腰,拿起攝影器材,道:“不扯這些淡了,我們再逛逛吧。還有哪里風景好看?”
安鐵說:“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去風景區看看吧,大家都覺得漂亮的地方總是有道理的。”白飛飛這次也沒有異議,說:“好吧。”
安鐵帶著白飛飛又去了附近的清水河風景區,在路上安鐵專門租了一輛車,能開車的地方就坐車,不能開車的地方安鐵就陪白飛飛一起攀爬,這樣走起來,行程就比安鐵和瞳瞳快多了。安鐵領著白飛飛把他和瞳瞳走的路線重新走了一遍,越走白飛飛越興奮,手里的相機一直閃個不停,安鐵一會給她架攝影架,一會幫她解說,到黃昏回到童村的時候,安鐵已經累得半死,白飛飛還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上躥下跳,一刻也停不下來。
回到瞳瞳家時候,周翠蘭已經把飯做好了,回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臉,周翠蘭就熱情地催促著吃飯。
安鐵和白飛飛在飯桌前坐下來之后,看了瞳瞳一眼,瞳瞳從桌子底下拉了一下白飛飛的手,然后趁周翠蘭去拿酒的時候,對安鐵笑了一下,安鐵立即明白,周翠蘭這邊可能已經搞定了。
周翠蘭拿出水酒給三個人倒上,一邊倒酒一邊說:“妹子,叔叔,今天你們都去哪里玩了?”
白飛飛笑道:“去了好多地方,這里真美呀,嫂子,你住在這里可真有福氣,瞳瞳,嬸嬸在路上還和你叔叔說吶,你以后就要留在世外桃源了。”
瞳瞳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白飛飛,然后低下頭說:“嗯,嬸嬸和叔叔是要走嗎?你們真的不帶我回去了?!”
白飛飛說:“嗯,我和你叔叔商量過了,已經訂好機票了,明天早上就走。瞳瞳,不是我們不想帶你走啊,我是看你媽一個人在這里孤孤單單的,你別難過呀?我和你叔叔還是會經常來看你的,再說,你也可以去大連來看我們呀。”
周翠蘭一聽,臉上一下子僵住了,看向安鐵,安鐵表現出有些懼怕白飛飛的樣子,對周翠蘭說:“是啊,嫂子,本來我是想帶瞳瞳走的,可你不是舍不得嗎?我和老婆一商量,就決定讓瞳瞳留下來了,以后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再聯繫我們吧。”
瞳瞳等安鐵的話一說完,眼淚刷地就流出來了,安鐵都對瞳瞳這次即興發揮有些猝不及防,心里猛地顫了一下,只聽瞳瞳哭著說:“叔叔,嬸嬸,你們不要瞳瞳了嗎?嗚嗚……”
周翠蘭一看這情形,趕緊說:“叔叔,妹子,說實話,這孩子我真舍不得,可我今天想了一整天,還是覺得瞳瞳還是在大連能有出息,這孩子命苦,親爹媽死的早,我雖然也疼惜這孩子,可我一個寡婦人家,也沒什麼好條件養活她呀。叔叔,妹子,我看得出來,你們對這ㄚ頭都不錯,你們還是把瞳瞳帶走吧,我看這孩子也跟你們挺親的,我怕你們這一走,這孩子准受不了。”
安鐵看看瞳瞳,歎了一口氣,然后看向白飛飛,白飛飛故作生氣地白了一眼安鐵,然后說:“嫂子,我和她叔叔的意思其實是一樣的,再說,我們也不缺這份錢來供她讀書什麼的,可你想想啊,你畢竟是孩子的媽呀,我們不是看你一個人孤單嗎,這樣吧,嫂子好好想想,到底是讓瞳瞳留下,還是跟我們走。”
周翠蘭還沒等白飛飛說完,趕緊道:“不用想了,我今天都想好了,為了孩子的發展,還是讓瞳瞳跟你們走吧,我現在也就這樣了,什麼孤單不孤單的,妹子,我也是女人,我知道瞳瞳在你們身邊,會給你們小夫妻倆帶上點麻煩,可這ㄚ頭還是挺懂事的。再說,你們把她養大,她也不會忘了你們這份情意的,等她有出息,她不是還會報答你們嗎?”
安鐵看看周翠蘭,說:“嫂子,你真的決定讓瞳瞳跟我們走嗎?”
周翠蘭吸了一下鼻子,說:“那有什麼辦法呀,叔叔,這孩子都跟你相處四年了,你總不能說扔就把她扔下吧,我一個人,日子雖然苦點,可我能撐住,這孩子小啊,能跟我過慣苦日子嗎。”說完,周翠蘭用手背抹著眼淚,又用眼尾的餘光觀察著安鐵和白飛飛。
白飛飛見狀,盡量在周翠蘭看得見的視線範圍,假裝著使勁擰了一把安鐵,安鐵皺著眉頭,輕聲“哎呀”了一下,接著白飛飛說:“哎呀,老公,機票我們都訂好了呀?瞳瞳要是跟我們回去,買機票怎麼辦?”
安鐵想了想,說:“機票倒是好說,老婆,要不我們帶瞳瞳回去吧。”
白飛飛假裝不高興似的,賭氣說:“那你自己看吧,我去趟廁所。”接著,白飛飛就站起身出去了。
白飛飛臨出門的時候在桌子底下踢了瞳瞳一下,瞳瞳立刻就會意了白飛飛的意思,白飛飛剛出去不久,瞳瞳就說:“我吃飽了,我先進屋。”
這時,桌上就剩下安鐵和周翠蘭兩個人,周翠蘭看看安鐵,低聲說:“叔叔,她嬸嬸是不是不太喜歡瞳瞳啊?我看……”
安鐵說:“哦,也沒有,她那人就是那個脾氣,小時候爹媽慣壞了。”
周翠蘭說:“叔叔,現在我算想清楚了,你還是帶瞳瞳回去吧,你看那孩子一聽你們要走,哭得多傷心啊,實話跟叔叔說,雖然我名義上是瞳瞳的媽,可這后媽再怎麼好,孩子也跟你隔著一層,我呀,就是命苦。人都說后媽難當,我現在算有體會了,你為她把心操碎了,她還得怨你。叔叔,你說我這圖什麼呀?”
說完,周翠蘭抹了抹眼淚,梨花帶雨地看著安鐵,似乎在等安鐵確切的答覆,安鐵頓了一下,仿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嫂子,要不這樣吧,我把瞳瞳帶回去,你別急,我老婆的工作我來做。你一會把瞳瞳的戶口給我找出來,我吃完飯就去鎮上複印個複印件,這樣瞳瞳上學的問題就好解決了,你呢,到村長那里開個證明之類的,把瞳瞳的身份明確下來,再說領養瞳瞳,我不夠條件,但做她的資助者還是沒問題的,等以后瞳瞳長大了,一切再做計較,這樣,瞳瞳在大連總算有個明確的身份。你看這樣行不?”
周翠蘭一把拉住安鐵的手,說:“哎呀,叔叔,那真是太感激你了,瞳瞳她爸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對瞳瞳這麼好也會感激你的。”
安鐵一聽周翠蘭說這話,心里暗喜,嘴上卻說:“嫂子不也是為瞳瞳著想嗎,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想瞳瞳就去大連看看。”
周翠蘭看看安鐵,說:“唉!我哪有那時候啊,叔叔,我可是把瞳瞳就交給你了,按說我這麼做,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那些長舌婦肯定會說我容不下瞳瞳,叔叔,你可是知道的呀,我可是把瞳瞳當親生女兒看的。她這一走啊,我這日子也難熬,本來以為女兒回來能給我做個伴,可現在……”說著,周翠蘭又開始抹起了眼淚。
安鐵道:“嫂子,你別愁啊,以后咱們也是親戚了,有什麼難處你就說,只要我能幫上忙,肯定義不容辭。”
周翠蘭一邊擦眼淚一邊嫵媚地看著安鐵,說:“叔叔,不瞞你說,我這一個人的日子過得挺苦的,她爸爸病的時候,我們家欠下了不少錢,現在我一個人連還的能力都沒有,老是讓人催著還,你沒見那些別有用心的臭男人,居然拿錢的事情要挾我,我……嗚嗚……”
安鐵暗想,周翠蘭這是想讓我幫她還債啊,便道:“嫂子,家里還欠外面多少錢,我看看我能不能幫點。”
周翠蘭眼睛亮了一下,扭捏著看看安鐵說:“那不行,怎麼能讓叔叔還呢,不行的。”
安鐵說:“嫂子,別跟我客氣,雖然我不是什麼有錢人,可我也會盡力的。”
周翠蘭猶豫了一下,說:“大概欠人家八千塊吧,都是零借的,她爸死了以后我也還了一些,可你也知道,我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存不下什麼錢,勉強糊口。”
安鐵沉吟了一會,說:“嫂子,這樣吧,我給你留下兩萬塊錢,你把童大哥生病欠下的錢先還了,以后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再找我。”
周翠蘭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哎呀!叔叔,你這也太破費了,本來你來這里就花了不少錢,叔叔,你讓翠蘭怎麼感激你才好啊。”
安鐵看了一眼門口,說:“嫂子,你別客氣,應該的,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就在這時,周翠蘭對門口點頭笑了一下,安鐵回頭一看,白飛飛走了進來,白飛飛一坐下周翠蘭就笑呵呵地說:“妹子,來,咱們姐倆喝一杯,剛才光顧著說話了,也沒敬你一杯酒。”
白飛飛說:“好!感謝嫂子這幾天的招待,等嫂子有機會去大連,我請嫂子吃飯。”
周翠蘭看看安鐵和白飛飛,道:“哎呀,看你們生活的,有滋有味的,我可真是羨慕死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妹子有空再來玩吧。”
接著,三個人又喝了一會酒,安鐵看看周翠蘭,然后指了一下表,周翠蘭點頭笑了一下,說:“妹子,叔叔,我少陪了,我得出去一趟,你們再喝幾杯。”
周翠蘭進屋一趟之后,把安鐵叫出堂屋,然后偷偷把戶口本塞給安鐵,說:“叔叔,你一會就去印吧,我看你還沒跟妹子說好,我先去趟村長那開介紹信。”
安鐵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嫂子去吧。”
周翠蘭走了以后,安鐵和白飛飛把瞳瞳叫了出來,安鐵把剛才跟周翠蘭說好的事情跟瞳瞳和白飛飛一說,整個屋子一片歡呼聲,安鐵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高興地對瞳瞳說:“ㄚ頭,一會我去趟鎮上,把你的戶口本複印下來,你和你白姐姐收拾好東西,明天咱們就走。”
瞳瞳興奮得擁抱了一下白飛飛,說:“太好了,終于可以回去了,白姐姐,真是謝謝你。還有叔叔,剛才我都聽到了,你還給她那麼多錢,我,我真是……”
安鐵摸了一下瞳瞳的頭,說:“行了,ㄚ頭,別說這麼多了,我現在就去鎮上,爭取天黑之前回來,你們收拾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