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不需要上帝

　　就在安鐵洩氣地躺在秦楓身下一言不發的時候，秦楓敏感地感覺到了安鐵的變化，把舌頭從安鐵的嘴裡抽出來，問：「怎麼了？」

　　安鐵閉著眼睛頓了一下，臉上故意露出滿足的表情，沒說話，彷彿在回味剛才的秦楓在自己身上的刺激感覺。

　　過了一會，安鐵說：「沒怎麼，我去把電腦關了。」說完就從床上爬起來，在秦楓還愣在那裡的時候，下床，坐在電腦前，退出電腦裡正在播放的光盤，開始慢騰騰地關電腦。

　　安鐵坐在電腦前，迅速回憶著前段時間，自己一個人，也是在這裡看秦楓和她前夫的性愛錄像的情景。那些日子安鐵簡直是心如死灰，一連一兩個星期都想呆在家裡，那裡也不想去。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看電視裡的京劇《春閨夢》時自己手淫的心情。

　　【西皮搖板】今日裡見郎君形容受損，乍相逢不由得珠淚飄零。【流水】生把鴛鴦兩下分。終朝如醉還如病，苦倚薰籠坐到明。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奴在深閨等，海棠開日我想到如今。

　　【西皮搖板】你回家也算是重圓破鏡，休再要覓封侯辜負香衾。粗茶飯還勝那黃金斗印，願此生長相守憐我憐卿。

　　安鐵彷彿聽見那個閨中的怨婦夢寐以求的一份溫情和夫妻團圓的夢想，在張火丁扮演的張氏那哀婉幽怨的唱腔的抑揚頓挫中慢慢破碎了。

　　「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奴在深閨等，海棠開日我想到如今。」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今年的海棠又開了，等待的人們還在等待，尋歡作樂的人們一點也沒有耽誤尋歡作樂。

　　願此生長相守憐我憐卿。不管現實多麼殘酷，不管信仰被踐踏得像破抹布一樣污穢不堪，人們仍然願意把夢做下去。

　　那麼在期待什麼？我又在做什麼夢呢？我還有夢嗎？安鐵在心裡問自己。

　　想著想著，安鐵的臉上浮現出極度嘲弄的表情。

　　在心裡他彷彿聽到了一個高昂的斥責聲：「你這傻逼，你怎麼跟個怨婦似的，你還是男人嗎？你一天到晚惦記的不就是所謂純粹的愛情？！不就是所謂自我的實現與尊嚴，你他媽自己什麼不是，濫事幹了一大堆，還一天到晚琢磨純潔的感情而把生活弄得一團糟，你有什麼資格談純粹的感情，你有什麼資格談自我實現與尊嚴？你一天到晚都在垃圾堆裡，你不把自己當垃圾，你就是最可憐最無用的垃圾！」

　　另一個聲音也在大聲辯解：「我並沒有背叛自己，沒有背叛自己的感情，我沒有背叛過李曉娜，也沒有背叛秦楓，從來都沒有！跟李曉娜在一起的時候，我連吻一下她我都覺得膽戰心驚，這種膽戰心驚讓我覺得愛情如此驚心動魄，如此值得我忍住肉體的慾望去等待，等待更美好的一刻的到來，等待那一刻之後的永遠。我等了四年，等來的卻是一個幻影，一個骯髒的交易，四年我生活一個泡影裡而不自知，我像個傻逼一樣讓他娘的幸福的泡影在我臉上洋溢了四年。跟秦楓在一起的時候，儘管我那些純真的東西有些破損，我仍然一直在堅持靠近和期待那些值得等待的東西的到來，我努力去愛，愛家人，愛一個陌生的路邊撿來的女孩子，愛一個半夜失戀喝醉酒的女人，這種愛是熱愛，我還有熱愛！我抵制住了無數的誘惑，戰勝了命運加之於我的幻滅與挫敗感，努力去愛一個女人，努力在這個女人身上尋找並且努力等待我以為值得尋找和等待的愛情，可為什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為什麼我等來的還是謊言與背叛，一切還是泡影，愛情的誓言如同一個玩笑，一個一戳就穿的玩笑。她居然告訴我她結過婚，而且還是在我發現她在跟她的前夫一塊卿卿我我之後才知道的。我甚至親眼看到了她跟她的前夫在床上的任何一個淫蕩而噁心的動作與表情，可是，到最後我卻必須接受，我沒有理由不接受，所有的事情都是那麼的合理，所有的事情發生都有合理的理由，只有我沒有理由，我沒有理由去拒絕，我沒有理由去恨，我也找不到理由去笑，現在，我甚至沒有理由去愛。我就像個傻逼，一切錯誤都在我。生活總是對的，別人總是對的，只有我是錯的。」

　　那個斥責的聲音還在大聲說：「你敢說你一直的堅定不移的嗎？你敢說你一直是毫不懷疑的嗎？你敢說你一直是明朗坦誠的嗎？你敢說你是勇於擔當的嗎？你在你大學的女朋友因為生活，享樂是生活的一部分，這沒有錯，而投入別人懷抱之前你做了些什麼？你給過她安全感？你給與她的夢想大過她眼前的誘惑嗎？要知道夢想其實是比誘惑的力量大的，給一個年輕女孩子切實的夢想是一個男人的責任，給一個適婚女人穩定的感情和安全的生活是一個男人的責任，這些你做到了嗎？你仔細想一想，你在大學裡敏感衝動，只知道做夢，卻從來不腳踏實地去實現夢想付出心血，你剛剛受了一點挫折就憤世嫉俗怨天尤人自拋自棄，你說你期待完美純粹的愛情，你卻把自己的處子之身給了一個妓女，你說你熱愛，卻讓每一個在你身邊的人感情痛苦，你說，你到底堅持了什麼？熱愛了什麼？」

　　然後，那個分辨的聲音顯現弱了下來，變得憤怒而無奈，甚至有點在狡辯：「你以為你是上帝啊？我只是覺得事情應該不是這樣的，事情的本來面目不是這樣的，我們所期待的事物，肯定比現在更美好，我們要去的地方肯定比現在更誘人。」

　　那個斥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果你要是不知道什麼是美好的，那你就應該繼續等待，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去什麼地方，那你就不妨先停下來，等你知道了什麼是美好的，什麼是醜惡的，然後你自然就會知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我操你媽，你以為你是上帝，上帝也沒有權利指責我，上帝也幫不了我，它就沒有權利指責我。」這次，安鐵確定這個聲音是自己在內心發出的。

　　「你自己就是你的上帝，上帝也會犯錯誤，要學會熱愛自己，然後才能熱愛別人，要學會原諒自己，才能去原諒別人。」斥責的聲音開始柔和了些。

　　「操你媽，離我遠點，我不需要上帝。」

　　「孩子，可是你需要救贖，總有一天你會來找我的，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我的。」說完這個聲音就徹底消失了。

　　「唉！」安鐵坐在電腦前頭腦閃電似的閃過一幕幕畫面，這時，他感覺有一隻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聲輕輕的歎息從背後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