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十章 寧靜蘊濃情
先皇駕崩不久,全國尚在服期。所以這次傾絕把生.+但從他們回來之前,這些天來賀的官員及各地的特使還是絡繹不絕。禮物照例又是一堆,只是與往年不同的是,賀禮裡除了珍奇古玩,名貴藥材之外,每份裡都或多或少的添了些女人所喜的物件。諸如珠翠釵環,明珠金飾或者珍貴稀有的羅帛等物。傾絕對此心知肚明,從賀禮上,基本上就可以看到各人的心思。他將禮單拿給小白看,一方面她可以多認些字,另一方面看她有沒有喜歡的拿出來玩或者自用。
小白對這些東西更沒有概念,猛然一看,上面寫的東西十之有八都不知道是什麼。就算識得那些個字,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他極是耐心,一一告知,她也聽得頭暈腦脹。勉強聽了一遍便罷了,什麼也不願意往出拿。
昨天他們在凌煙翠宴了星言一家,其實也就是隨便閒敘,因在服期,也沒有動絲竹之音。加之各有各的心思,一頓飯也是吃得不鹹不淡,沒什麼趣味。今天傾絕沒去衙府,在家裡陪她,讓劉波把急緊的公文拿來書房批閱。中午的時候,便跟她東懷閣西廊的花廳裡用飯,菜品裡大多是加了糖的,還有不少純甜食。他瞧著她吃,心下喜歡,自己卻是吃的不多。只顧慢慢飲酒,不覺間,腦子裡又有些飛神思。
這禮單裡密密麻麻寫了滿滿兩大張,但他沒有忽略當中一行。余平差人送來了一個金蟬掠翅攛絲孔瓶,傾絕知道這東西貴在極為精巧,瓶內膽裡鑿編音孔,下底有托盤,襯水之後,風入如樂。這東西談不上多貴重,但卻讓傾絕有些意難平,一時間前塵舊事又飛竄了無數,不過小白現在就在他邊上。讓他覺得很是寧靜。所以也沒過多的燥煩,只是愣愣有些出神。
小白看他手邊放著小酒鐘,他一向深知保養,午間血燥之際從不飲酒。但今天好像喝了不少,酒氣芬甜,小白聞著一股甜香往鼻子裡鑽,一時也有些想喝。但他只拿了一個杯,擺明沒她地份。她瞧著那裡面還晃著小半杯。色澤如珀,好像很甜的樣子。溜眼看他出神,這邊不由自主的便偷偷伸了手去拿他的杯子。
「不行。」他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拿著杯子放也不是,往嘴裡倒也不是,尷尬的很。她訕笑著看他:「甜的麼?」
「不是甜酒,而且你是孕婦,不能飲酒。」他伸手去拿杯子。垂眼看她:「是草竟芬,烈酒。」
「你中午都不喝的,這會子喝這麼些。」她訕訕的鬆了手。一副偷東西讓人拿個現行的模樣。
「我在想事,喝一點可以保持清醒。」他笑,伸手去撫她地臉:「你在我邊上,我比較容易平靜。」
「哦,你在繞線頭。」她點頭表示理解。眼睛卻還盯著那小半杯酒。她此時對甜的超極渴望讓她有些忘乎所以,嘴巴上講著,眼睛還是巴巴的瞧著:「喝酒還能保持清醒嗎?」
「嗯。」他伸手把玟瑰絲蓉糖羹給她拿過來:「你慢慢吃。不要理會我。」今天陽光好的很,照得滿廳明晃晃又暖洋洋,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輕輕說:「我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滿足。」
「你的大疙瘩,肯定結的比上回我弄的那個還死。你別玩命拽,你得慢慢拉。」她笑笑,忽然開口:「用點力吧,也別太用力。鬆一鬆,緊一緊,慢慢就開了。」
「怎麼鬆一鬆,緊一緊?」他問她,帶出意趣來。
「那看你了,你是活地,線是死的。當然在你了。」小白看著他,忍不住又伸手向他的杯:「給我吧?反正只有那麼一點點了。」
「當然在我了?」他輕輕喟歎,這一步,好難邁。但她說的輕描淡寫,卻是推波助瀾。他看著她又伸來的手,忍不住笑起來,他一口將酒飲盡,一滴也沒剩。他回眼看她滿眼失望的模樣,一直飛揚了唇角:「你就真饞成這樣了?」
「好像真的是甜的。」她輕輕歎息,微咬了唇向他:「真地是甜的吧?」
「你這樣可怎麼好?」他伸手抱起她,略略無奈:「連我說的都不信了,饞蟲把你地魂勾跑了。」
她的臉微紅,還不待反應,他已經俯下頭來,那還帶有酒味芬芳的舌尖,便探進她的口中:「還有一點點餘味,給你好了。」他囈語般的,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她在他邊上,他定是不會燥。她會說他想不到地話,讓他心裡總不會錯了方向。但她在他邊上,他不會燥,卻會燒起來。那麼好吧,她忍她的饞蟲,他忍他的。一起忍好了,還有些意思。
小白吃了飯,兩人在湖橋散了一會步,她便回房歇覺去了。他回到書房,把劉波叫來,將上午地捲宗拿給他,順便將下午待閱的放下。他將一封信遞給劉波:「這個你讓鐵近營的信使送去余平,交給傾靈。」
他從不提傾靈的名字,所以這番一說,讓劉波有些犯怔,忙不迭的接過來應下了。他微微撫了眉:「你讓人去看看,若是得治,便盡力就好。若不中用了,也不用跟我說了,瞧著辦就行了。」
「是。」劉波靜靜的聽著,這麼些年,這檔子事攪在他心裡。他此時這般靜靜的說出來,已經很難
劉波看他不再言語,便輕輕退出來。傾絕仰靠在椅背上,原來這樣松退一步,也並不是很難。傾靈背叛過他,將他當年出逃的路線賣給墨虛堅。在碧丹家的時候,從未把他當過弟弟。他們彼此折磨過,傾靈對他的折磨,在他走投無路又到凌佩地時候。傾絕也曾經回報給他了。留他的性命,是想要他的血。沸騰文學網,www。101′du。net,手機訪問:wap.101^du.Ne讓他當官,是借身份地位將他踐踏。比起任人欺凌,麻木忍受毆打,這種超出他能力範圍的職位,如履薄冰的芶且偷生,日日頭頂懸劍的恐懼,更是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打擊。這種方式,如果是對一個心思單純的人便是無用。但對於傾靈。卻是最佳的刑罰。如此而來,已經兩不相欠了。
只不過,這疙瘩糾結地太死太緊,想來傾靈也是難以承受,以身殉職,總是好過夜不安寢。他死了,一了百了,但傾絕也不見得痛快。
恩恩怨怨的糾纏之下。是無法斷絕的血脈相連。他們都可以忽略,但無法割斷。世人皆是如此,除非是無情無意的石人。不然,為何先皇大量誅殺親族之後,還要召人吟經頌道,還要在列祖列宗之前痛哭嗚咽。想寧死者之魂嗎?還是,只想謀得心安?
算了吧,小白說的沒錯。在於他啊。松一步或者緊一步,皆是在於他。
小白回到房裡,歪在炕上。她也睡不著,便一邊看燦菊繡花,一邊跟她閒話。燦菊笑著看她:「我聽人說啊,這女人有了身孕,口味都有變呢。主子這麼愛甜。這孩子生出來,定是個蜜糖樣的人兒呢!」
小白支著肘,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太饞了。」「都這麼著的。不礙的。」燦菊笑嘻嘻地點她的額,然後接著自己的活計。
「姐姐你對我真好,現在就開始做小衣服。還早呢!」小白瞧著她的十指纖纖,靈動非常,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不早,快著呢。」燦菊笑:「主子可別挪窩了,好好呆些時日,要不我又怪想的。」
「姐姐,要不你也嫁吧?我讓相公給你找個好夫婿,將來姐姐生了孩子,讓他們拜兄弟姐妹好不好?」小白看著她眉眼含春,微笑有情,溫婉可人的樣子,便脫口而出了。
「喲!主子,別調侃奴才了。」燦菊的臉一下通紅,靜了半晌:「哪有奴才和主子拜兄弟的,這話可千萬別讓王爺聽著。」
「姐姐比小白大三個月,十九了,要嫁了。」小白喃喃地:「小白不能扯著姐姐一輩子。相公說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主子快別臊我了。」燦菊面皮紫脹了起來,丟了線崩子捂著臉:「我不嫁,我就陪著主子一輩子。」
「姐姐喜歡小破。」小白依舊盯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這話讓燦菊一下子跳將起來,什麼也不顧了,撲上前幾步就去關廂閣的拉門。瞥了一眼外頭四下無人,這才跺著腳跑過來:「主子,哪個不知死地跟主子這胡說八道呢?我撕她的嘴!」她突然想起去年底,打從平州回來那會子,明霜跟煙雨調侃她的話來,一時間柳眉倒豎,惱羞成怒起來。
「沒人跟我說,我自己看的。」小白拉她的手:「姐姐撞見小破就臉紅了。姐姐昨天還說,小破住渺香院不好。說那已經通成園子了,只有一個歇息地小廂,太緊窄了,風又大。姐姐自言自語就說了。」她認真的看著燦菊,不顧她扭捏:「姐姐,我問你,他要不是人,你還喜歡他嗎?」
「什麼?」燦菊怔了,看著她一臉的認真,一時也顧不得扭捏,被她地提問吸引了過去:「主子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叫不是人?」她知道小白定不是罵人,就是字面的意思,但這字面的意思,實在有些斐夷所思。
「他有血有肉,但他不是人。姐姐你還喜歡他嗎?」小白拉著她的手:「他跟我用一樣的血,他是我大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不是人,姐姐你嫌棄他嗎?」
「怎,怎麼可能不是人?」燦菊怔怔的看著她:「他,他明明就是人啊。」
「小白知道姐姐喜歡他,小白希望姐姐可以得到幸福,也希望小破可以幸福。所以,小白不扯謊,他不是人,他是風啊!」小白看著她,輕輕的說著。他是風,但是有靈性,有情意,他也會痛,他也會哭。他也會為了別人,不顧死生。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們是最佳搭襠,同樣的,他們也是共血共脈的親人。她希望他得到幸福!
與此同時,鬼目灼與夜哥在狼捨後院的花廳裡飲酒。在他們身後的角房地上,橫放著兩個棺材,沒有下釘,靜靜的躺著。狼籠裡,一隻隻巨大的灰色野獸都半瞇著眼歇午,有些籠門敞著,它們都逛到院裡來了。
角房裡有排物架,但此時上面空蕩蕩,只有兩個相同的玉石細瓶,各貼著名字。晌午陽光燦爛,暖暖的投進半室,耀在那兩個瓶上,晃出一團團的暈光。而這兩個瓶,但一點點的光亮之下,開始發生細小的變化。非常細小而緩慢,根本不能用肉眼分辨。它們像在融化,它們像是在隨著空氣一點點的蒸發,一點點,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