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八章 重要的一天
絕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這裡林木很密了。但他到他們的罩氣,所以他倚著樹坐了下來,半偎著夜哥。夜哥已經半蜷著伏在地上,渾身的筋骨已經松展了下來,毛絨絨的大尾巴偶而微微的聳抖著,直立的耳朵不時的向四周斜動,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他的眼半睜半閉,一副閒適而昏昏欲睡的模樣。收起了尖銳的獠牙與長爪,此時他顯得溫順起來。
傾絕靠著他閉目養神,慢慢的調整自己的氣息。他聽到悉索急紛的腳步,但是他們兩個都沒有動,因為從腳步聲他已經分辨出對方,是金武帶了人過來。
之前他們皆從後院直追而出,金武得了信已經知道有敵來犯,但他沒敢帶了人去助。因為他知道,對方大半是馭者,他帶人過去,只會添亂。他在綴錦潛伏多年,早知道什麼時候該如何做事。他只需管好份內事便可,剛才他遠遠見星言回返,知道戰畢,便過來收拾殘局。順便看一下王爺的狀況,是否有吩咐,他遠遠了站了下,看傾絕猶自在養神,便沒有開口。
「絳州那裡有什麼消息?」傾絕休息了一下,抬眼看他。這裡距絳州主城已經有一段距離了,但還是穩妥些比較好。
「一切正常,屬下令人將周圍收拾一下。」金武應著,他瞭解該用什麼方法掩氣:「墓口已經著人在掘,不如先找幾個人下去探看一下如何?」
「可以。」傾絕微微點頭:「今晚這裡要再添三個人,你準備一下吧。」他說的是南宮修。絞靜瑤和夕月。越多地馭者和靈物聚在這裡,靈罩之氣就會越強,這個地方不能久留。
「明天我們就去灞陵界,找個宅子給我們。再找個靠的住的大夫!」傾絕輕聲道。
「是。」金武應著,手一揮,身後跟著的人便四散而去。他眼斜向邊上跟著的兩個親隨,他們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放在地上:「屬下這便不擾王爺了。」他帶了些衣服,酒菜以及簡單的傷藥。剛看傾絕沒回來,便知道他還有事要留在林中。所以將能準備的盡可能拿了過來。以備所需。傾絕繼續閉上了眼睛,沒再出聲。金武瞭解他的意思,便不再言語,輕輕退下去。
小白看一眼天色,太陽快落盡了,今天快過去了。她不由地向著夕月拱了過來:「如果要教,明天教行不行?」她的眼一直盯著他的肚子,感覺著凌破的氣息。
「為什麼?一會要起風。正是好時機。」夕月轉臉看她:「學不會就別想回去。」
「你說要在這裡呆幾天的,你自己也知道,我不可能一晚上就全學會。」小白睜大眼睛:「我現在想回去。」
「不行,我還有話沒問完。」他伸出手指把她往邊上推了推,她的眼睛老盯著他的肚子看,讓他覺得怪怪的。
「明天再問。」小白把手伸給他:「我相公答應讓你教,那我就跟你學。但明天再學,今天我要回去。幫我解開吧!」
「我之前說地話你沒聽到嗎?你腦瓜子是不是有問題。隨便就把別人的話扔一邊?」他微蹙著眉頭推開她的臉:「別看我肚子。」他終是忍不住開口。
「你把他放出來我就不看。」小白頂牛一樣在跟他較勁。
又繞回來了!老天啊!夕月有種恨蒼天的感覺,索性向邊上一錯身,挪了一大步:「碎藍還真是不長眼。」
小白不理會他的話:「我今天得回去。你不解開我,我也得回去。」說著,她往地上一滾,真就像條蟲一樣開始蠕動。開始專注的往回爬!
「做夢。」他腿一伸,一下壓到她的背上。她現在全身被風縛了個結結實實。他的腿一壓,她差點一嘴啃到地上去。
「今天是我跟我相公成親一年地日子,你不讓我回去。我也不回答你問題。」她突然一咬牙,身體開始強行聚風,她亂扭著想脫開他的壓制,臉上蹭的都是土,披頭散髮像個瘋婆娘。
「什麼?」他微微一怔,怪不得她一直在看天色。現在又一副急頭白臉地樣子,她這副不管不顧的模樣沒來由的又讓他想到了漸離。她們長的並不像,漸離也絕不會像她這般撒潑犯混。但她就是很容易讓他想起漸離,不知覺間,彷彿那四十多年的光陰,又倒流了回來。
「讓我回去,把小破放了。」她咬牙切齒,她帶出地風裹得塵土飛揚,但根本無法破開他的風縛,她渾身亂扭,以致衣衫開始破裂開來。身上原本的刮傷又開始滲出血漬。他收了腿:「我沒有吸收你地風靈,你不用張口閉口就讓我放他。」
他一收腿,小白馬上加快了蠕動的頻率:「那我走了,明天再跟你學。」她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就像是最普通的道別一般,但是加上她此時的姿勢就讓夕月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她現在根本就是一條蟲,拱起腰,然後錯肩向前行,姿勢丑不堪言,在地上扭來扭去,不時還因為難以操縱平衡又歪倒。
怎麼能有這樣的人?他簡直鬧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他說他不吸收那個風靈,然後她就馬上放心了,根本也不確認這話是否有虛。而且,她現在也不要求他解開她。甚至也不考慮她這副樣子究竟能爬多遠?
「喂!」他忍不住站起身來,看著她這般慢慢爬拱:「我說過放你走了嗎?」
「你不是把腿收回去了嗎?」小白用下巴勾著地,一邊使勁一邊說,這樣近距離看地。讓她快成鬥雞眼了,她喘著,又往前爬了一大截。
「……」他無語,突然又問:「那我並沒解開你。」
「我讓你解。你說做夢。」她哼著,繼續自己艱苦的前行。
「…….」他忽然伸手一把拎起她,她馬上開始雙腿亂踹,他伸直手擒著她地脖領子,讓她踢不著:「你不管你的小破了?」
「你說你不會吸收他。」小白亂扭著:「之前我讓你放,你都不肯放。但
說你不會吸收他!」她頓了一下,忽然張大眼睛:「你不是要偷偷吸收他了吧?」
「……」他被完全打敗了,他搞清楚了,這傢伙很會聽重點。但是超級一根筋!他手指一繞。那團風縛之氣一下皆讓他收了去。他鬆手放開她,無可奈何的微揚著下巴:「去找他吧。」
小白一得了自由,一下跳將起來:「舅舅,謝謝你啊!」她笑起來,拔腳就向著傾絕的方向跑去,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他一直在等她。
他怔了,她居然在說謝謝。呵呵,她居然在跟一個差點要了她命的人說謝謝!而且,她叫他『舅舅』,就連碎藍和伯湘,都不肯這樣叫他!
他看著她跌跌撞撞,披頭散髮,破衣襤褸,卻是歡呼雀躍奔跑的背影。一時間。微微迷離了眼眸,碎藍,你定是看到她眼底的光芒。沒有仇怨。沒有紛繁,琉光幻影地華麗也無法掩蓋的明亮。看來不長眼的那個是他啊!當初她化解他的招式,還以為是她對他的戲耍,真是傻啊,誰會自不量力。不顧性命的去戲弄別人?她不過是,簡單直白的反應而已!
傾絕感覺到那氣湧的接近,如此紛雜無章。連自身都無法好好包裹。如此急迫雀躍,讓他沒有接近,便可以感覺到她內心地焦灼與快樂。她這樣的氣息打亂了他,感染了他,讓他的思緒,便自然的跟著她奔跑。不再做任何精確的考量,只想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他猛的站起身來,向著她的方向迎了過來去,直到從林木的錯繁之中看到她地身影。破破爛爛,髒得簡直像個要飯花子。但是她的臉上揚溢著動人的光彩,她地眼中帶著奪人的明亮,她喘息著衝過來。像是他們已經分別了數年那麼久一般,讓他的思念,有如潮湧氾濫無止。
他一把抄起她的身軀,將她緊緊壓迫在懷抱裡:「你這個混球!」憋堵難舒的胸臆竟讓他脫口而出這麼一句。她真是個混球,她總有辦法把事情往最糟地方向引,但卻總有意料不到的結果!讓他完全不能猜測,更不可能預料。只能隨著她而起落,讓他的心一直處在崩潰地邊緣。
她沒說話,卻是伸手去攀他的頸脖,任他將她勒得快要窒息。她聽到他急惶不安的心跳,她明白當他看到她在夕月手裡的時候,他是如何的恐懼。他需要如何的克制才能保持那樣的鎮定,以致於她貼近過來的時候,他才能放任自己的顫抖,淹沒他所有的理智。
「誰讓你跑上去的?你怎麼就能跑上去?你就不能乖乖在下面呆著?」他惶恐的心因她的回歸而徹底放縱,讓他之前壓制的怒氣竄頂了上來。抱著她就是一連聲的吼。
「相公。」她被他吼得一縮頭,忽然訕笑著說:「我學了一招,可以打開木罩的。所以能竄上去,你看不看?」
「不看。」他抱著她坐在地上,明知她在故意扯話題,但心情卻稍定了下來。伸手摸著她的臉:「你怎麼髒成這樣?剛才還不是這樣呢。」
「我在地上爬了一會。」她不管不顧的伸手揪著他的袍襟就擦臉,因為她的衣服更髒,不能再抹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微嗔著,用袖子替她抹:「他怎麼又肯把你放了?」
「我告訴他今天很重要。」她坐在他的懷裡,忽然又伸手抱他:「相公受傷了,罩氣很淡。」
他輕輕揚了眉,笑意帶出眼底:「沒有關係,只是小傷。」他靠著樹幹,看天色一點點變暗,今天很重要。
對方當然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放她回來見他,但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好。他們並沒有辜負這美好的時光,桃花如雪瓣,紛紛揚揚,藉著落日的餘輝,有如妖精的翅膀。
他們原本所過的,就是這般的動盪歲月。他時時刻刻都在警惕,任何敵人的上門,對他們而言都不該成為意外。所以這難得的靜謐,才是他們應當珍惜的奢侈品。
因此,一切的問題,都不該在今天這個日子來解決。小白說的沒錯,今天對他們很重要。日後所有短暫的平靜,對他們都非常重要。他們只需要,靜靜的享受這片刻的安祥便足夠。
「一會你換一下衣服,髒死了,吃東西都要吃一嘴土。」他撥開她的亂髮:「我們在這裡呆到晚上再回去好不好?」聽她的聲音,知道她沒什麼大礙。所以,他想在這裡呆久一點。
「好。」她點頭,問著:「那不回去,怎麼換衣服?」
「金武拿了套袍子,不過是我的,我還沒換,一會你湊合穿一下好了。」傾絕應著:「還有吃的,都在夜哥那邊。一會先上點傷藥再吃。」
「他可真瞭解你啊,怕你打起來把衣服撕了。」小白歎著:「他這麼多年沒回去,還是很瞭解你啊。而且還把東西準備這麼齊全。」
「你當我養閒人啊。」他淡笑,站起身來:「你受傷了,一會別飲酒了。有湯,還煨著呢,去喝一碗吧。」
「哦。連爐子都拿出來了啊!」她感歎:「那你一會也別喝酒了,跟我一起喝湯吧。」
「良辰美景,不飲有些可惜。」他拉了她的手,兩人慢慢往回走。
「沒辦法,誰叫之前打架了呢。我已經聞到香味了。」小白吸吸鼻子,笑了起來。
「瞎說。還好遠呢!」他笑,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胡侃著,一切的問題都暫且拋到腦後。偌大的花林,只剩下他們的寧靜。
夕月遠遠的看著他們,一言一語,關懷貼心,卻是如此自然。一對最平常不過的夫妻!不知道漸離與葉霜相守的歲月,是不是也如此和諧。他輕輕的歎息,還是去看看修好了,此時的他們,不該被打擾。想著,身體已經劃出一道光影,消失在暮色的花林之中。